从祁山回来之后, 唐嘉年的人生一直处于低谷。 被人睡、工作提不起劲儿、当个司机开趟车能被唐妩逮住一套连招揪得耳根发麻。 气运仿佛都跑到了表哥那边。 水逆不顺时, 人容易产生点平时不曾有的信仰。 唐嘉年刷着微博, 连续转发了十几条水逆消散符才算完。 萎靡不振的一天结束, 他约上简一则往谢行那儿去涮火锅。主要是谢行答应得太爽快,唐嘉年还以为是错觉。 他最近春风得意,不陪女朋友吃晚饭也应该死命缠着要约会, 有时间跟他们涮火锅才奇怪。 但火锅局竟然就这么奇迹般组了起来。 谢行这是高层, 餐厅落地窗出去有一片宽敞的露台。别人家怎么设计的不知道, 他家这就是天然聚餐的地儿。 冬天火锅夏天烤肉的,还不用排烟。 天慢慢开始回暖,露台顶的玻璃罩只要关一半,风进不来, 火锅烟气却能出去。 这个年龄段年轻气盛也不怕冷, 唐嘉年吃开了就穿件半袖。 以前三个人聚餐,唐嘉年也不敢敞开喝。 他话多, 多说多错。尤其是酒后关不住闸门。有那么多禁忌话题不能聊的, 随便触点霉头就能当场炸一个。 现在无所谓了, 他爱怎么聊怎么聊, 放飞得愉快。 边涮肥牛边就问:“哥, 你怎么不叫裴姐姐一起来吃火锅,省的这会儿一直盯着手机看,吃也没心思吃。” “嗯,她回家陪她爸吃。” 谢行答得漫不经心,心思都花在了手上编辑的那条信息上:【吃上了。裴老师就这么不放心啊……早知道上回不告诉他了】 “啊, 裴叔叔管那么严啊。那以后你俩岂不是除了白天就没什么约会时间?怎么谈得跟小学生似的。” 唐嘉年吃完一口,看谢行还在发短信没理他,无人搭腔很是寂寞,转向简一则:“是不是啊,则。他俩像不像小学生谈恋爱,爸妈看着的那种。” “小学生不谈恋爱。”简一则轻飘飘回敬。 “我就打个比方,重点是小学生么?必须不是啊,你还逮着挑我错儿。而且了,谁说小学生不谈恋爱的。”唐嘉年飞快转着脑子:“就不说别人了,我哥。我哥小时候跟我姨、姨夫上节目时才几岁,不一群小姑娘想跟他谈恋爱么。” 短信响了一声。 谢行没理唐嘉年,继续低头回短信:【那明天早点去找你行么,想吃什么。除了咖啡再来点别的】 【你现在瘦了好多】 他发完抬头:“平央区那边的小笼包还开门么。年后好像关着一直没见开。” “啊?平央区那边……” 唐嘉年在嘴里念完一遍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上过几次电视节目的那家百年老店,哦了一声传声筒似的转向简一则:“则,开没开。” 简一则住的离那最近,想了一会儿:“没注意,我问问。” 一问一答被唐嘉年找出华点。 他猛灌两口汽水,打着嗝儿:“给我裴姐姐买?裴姐姐爱吃那个?” 谢行掀起眼皮睨他一眼,“你裴姐姐?” “你、你你你你的。” 他立马意会,赶紧撇清关系。倏地叹了口气,抓着椅背往谢行那边凑过去一点,低声问:“哥,就……就你当时,怎么想到追姐姐的。” “喜欢。”谢行言简意赅。 “那你能说说,喜欢是个什么感觉不。我……我,其实不太明白,没脸红也没心跳,更没电视剧里演得那种小鹿乱撞。”他抓了把头发,露出苦恼,“反正什么症状都没,所以就不能叫喜欢?” 谢行看了他一眼,“唐嘉年,喝酒么。冰箱里自己去拿。” 他突然提这么一句,唐嘉年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不了不了,我最近戒、戒戒戒酒。” 也不知道哪儿就触到对方笑点,唐嘉年看着谢行低笑两声靠在椅背上,给简一则递了个眼神。 简一则心领神会,两个人突然意味深长笑起来。 笑到肩线起伏颤抖。 谢行突然朝他抬了下眉梢,简一则凑过来拍拍他肩,继续笑:“症状之一。这不就出来了。” 才反应过来,被这两人联合耍了。 唐嘉年刚要发作,听到一阵门铃声响。 平时就他和简一则过来,乍一听见门铃声有点没反应过来,偏头听了一会儿,问:“是你家的么。我怎么听就挺近的。” “是。”简一则点头,“我听也像是。” “哦~” 唐嘉年反应过来打趣道:“裴姐姐。还说你俩晚上不约,要点儿脸。被我俩逮着了。”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裴芷其实挺喜欢搞这种小惊喜的。 她虽然有指纹密码,但总是装模作样摁门铃,有一瞬谢行也觉得门外会是惊喜。 而唐嘉年奔着去开了门,才知道没有喜,只有惊。 唐嘉年见着唐婉和谢云川的机会比谢行少得多,但不妨碍他天生对他俩有敬畏感。只愣愣喊了一句“姨”和“姨夫”就说不出下文了。 唐婉露出公式化的微笑,问:“你表哥呢。” “在、在里面。” 他挠着脑袋,又补了一句:“我们在吃火锅。” 一回头,谢行已经从露台那边过来,见到他身后两人时,面上隐隐已经有了情绪。 他顺手带上露台门,停顿半刻,又打开,对唐嘉年道:“你进去。” 偌大的前厅只剩下一家三口。 但他似乎丝毫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只随意往走廊通道一靠,省了称呼:“有什么事。” 不再需要保持刻意的微笑,唐婉语气也冷了起来:“你就是这么对爸爸妈妈说话的?这些年的学白上了?” “学没白上。”他不带情绪地笑,“子不教父之过。怪学校做什么。” 谢云川抬了下手,想说什么。 话没到嘴边就被谢行打断回去。 “不用说什么忙,互相理解之类的。我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你们有什么事就说,没什么我这儿还没吃好晚饭。” 他话说的很赶客。 唐婉听得太阳穴直跳,又碍于露台还有人,只能压着声音质问:“我们是不管你吗,我们到哪不都给你寄礼物回来了,你看不见的?” “嗯,我瞎。” “行行啊,你以前很乖的。”谢云川皱着眉补充道。 对啊,因为很乖。 所以会被当成是妥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让到现在的局面。 谢行垂下手,在裤兜处摸了一圈,摸出包烟,动作娴熟地敲出一根含在唇边。 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徐徐点燃。 那一点猩红在亮堂的走廊不算什么光亮,但仿佛印在了他眼底,火光明明灭灭烧着。 他垂下眼皮,笑:“对啊,我抽烟、喝酒,但我知道我很乖。” “行了。”他缓缓吐出烟圈,在烟气中微微眯眼:“想说什么就说。别憋着。” “你在家怎么样我们不管你。”唐婉脸色铁青,“在外面希望管好你自己。要不是我和你爸,你之前在医院是,陪着小姑娘泼别人咖啡的视频,你以为压得住?到时候网上哪哪都是我唐婉、他谢云川的儿子仗势欺人,要被狗仔编得一塌糊涂。” 谢行听一半没忍住笑,肩线跟着一块儿抖。或许笑得太用力隐隐觉得胃疼,夹着烟卷的手就这么压着胃,边笑边躬身。 似愉悦似痛苦。 笑完心里好像空荡荡的,又好像正在经历山火燎原。 烫着、热着、灼烧般的痛着。 他扶着墙勉强站直身体,说:“别他妈管我。” 可能好久没抽烟,还是这牌子的烟换了配方,烟气熏人,眼眶也涩。 他隔着烟雾看到唐婉白皙的手腕上青筋浮起。 “不管你?”她还很理智地压着声音,“你再这样,马上把你的卡都停了。” “停。” 谢行夹着烟垂下手,看着那一截缓缓燃烧,细白一根灼烧着一点点退后,最后快要烫到他指尖。他无所谓地抖了抖那截摇摇欲坠的烟灰,道:“你没发现,我早就不用你们的钱了么。” 如果不说,或许到停卡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 会发现卡里的钱不仅没少,还变多了。 当初看准捡了个没人要的俱乐部,低价进场,高价扶持。 恐怕唐婉至今还不知道他因此上过财经版面。只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怕他出篓子,怕他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 在名利场被熏陶久了的,做什么想什么,排在第一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谢云川难得开口,此时却在一旁皱眉:“你以前不这样的。是不是身边有什么人影响了你……” “对,你小姨帮我打听过了。你是不是在追一姑娘?她影响的你?她平时都和你说什么了,你现在怎么变这样,啊?你叛逆期过没过啊,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被人玩儿的团团转——” 谢行听到某一点终于抬眼,目光冷冰冰扫过去:“你别说她。” “趁现在还没传出去,趁早分手,你以后的路大好着,玩儿什么玩儿?” “我说了别说她。” 他把后槽牙咬得死紧,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泄出来。 “哦,那我知道了。”唐婉冷声,“把你带成现在这幅样子的,确实是她了。” “操。” 山火从心口烧到了嗓子眼,烧得人双目猩红失去理智。 谢行怒骂一声捞过走廊壁画朝门口狠狠掷过去,哐啷一声巨响,砸在唐婉鞋尖处几公分。就差一点儿,那副画就直直撞上了她精致的脸盘。 “这个世界,就他妈你俩最没资格说我变成什么样是因为谁!”他怒得手指尤在颤抖,脖颈处青筋一颤一颤地跳动:“出了这扇门,你当你的星,我做我的人,不要再他妈管我。还有,谁敢找她,我就有种把今天门廊上这段监控发网上。” “不是喜欢艹人设么,不是最他妈喜欢家庭和睦兄友弟恭么,你们也配。” 他一口气说完,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勉强撑着墙才没让自己看起来还在乎。 他早就想过这样的场景,他该是冷漠的,抗拒的,厌恶的。他不会难过,他会站到他们走,站到最后一秒。 门砰一声摔得震天响。 连续两次巨大的响动,别说露台,恐怕楼上楼下都能听见。 唐嘉年干瞪着眼,甚至登录微博删了一大串下午刚转发的水逆退散符,边删边暗自祈祷:我不用退散了,求求让我表哥没水逆。 删完过去好久,才想到给裴芷发短信。 听见露台门响,他赶紧收起手机,装不知情:“哥,还吃吗?锅都沸了好几次了,还有好多肉没下呢。那、那什么……都走了啊。” 谢行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能从猩红的双眼看出情绪不是一般的糟糕。 唐嘉年想说点儿什么,但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唐妩的电话,吓得一通乱按。 短暂电流音过后,唐妩的声音传了出来。 “唐嘉年,你哪儿呢。是不是跟你表哥在一起?你多和他聊聊,听说把你姨气得够呛。母子之间有什么不好解的矛盾啊。” 唐嘉年手足无措,话也不敢说,想去摁挂断键。 谢行先一步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缓了口气:“小姨,唐嘉年在医院看上个姑娘。” 对方停顿半晌。 唐嘉年的动作也定格在手机被拿走的瞬间,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静默好大一会儿,唐妩问:“不是,他没事去医院干吗?” “看。” 谢行无声笑了笑,把手机抛回桌上,有些无力:“这才是正常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今天裴裴都没出现,不可能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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