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眼神是真的尖, 烂大街黑色长款羽绒服都能看出是同一件。而且心眼弯弯绕绕, 心里约莫想着十件事时, 嘴上抖出来的只有一件看似最无关紧要的。 裴芷真不敢确定, 他刚才扭头往身后看的一刹那是不是看到了点什么。 当下也无从知晓,现在到底是被发现了还是只是单纯试探威胁。 她紧张兮兮地问:“那你回了吗?” “回了。” “回的什么?” 屏幕已经切换到聊天窗口,谢行没说话, 递到她眼前——很中规中矩的一个“问号”。 在摸不清对方意图和底细前, 属于特别保守的那类回复。 老裴那边的饭局可能已经开始了, 暂时还没后续回应。 但震慑效果不错。 裴芷大概猜到后续发展,可惜道:“我今天睡自己房间,以防万一。” 但她压根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做的决定不仅仅影响了今晚一晚上。后面几天老裴总有千奇百怪的招儿试探过来, 搞得她和某见不得人的男朋友隔着酒店两米不到的走廊, 相看泪眼,硬生生活成了牛郎织女不得相见。 裴芷给谢行定了提前一天回陵城的机票。 自己和老裴晚一天, 也就是按照原计划和电视台众人一起回的陵城。 在三亚一周, 也就前两天过成了蜜月式度假。后边就是铁骨铮铮的夕阳红老年旅游团。还得间接性接受来自江瑞枝的远程催命骚扰。 挺忧愁的。 幸好谢行早一天回, 大概武装镇压唐嘉年成功, 连带着江瑞枝那也消停一天。 但暴-民反抗起来的力量不容小觑。 裴芷回陵城的第二天大早就接到了江瑞枝的电话。 江瑞枝用生无可恋的语气对她说:“来dreamer, 今天我和唐嘉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昨儿不是消停了吗。” 裴芷揉着酸涩的眼皮,慢吞吞下床。 “是的。消停一天。今天双倍奉还。” 江瑞枝的语气很平,估计连自己都不知道生气多一点还是其他弄不明白的情绪更占上风,就简简单单陈述着叫她过去。 本来出去一周,回来也要逮不务正业的唐嘉年回工作室修照片。 正好给了裴芷借口, 先往杂志社去再回工作室。 她到杂志社时外边开间一派平和,小吴依然热情洋溢地跟她打招呼。一点儿也没有江瑞枝平述的你死我活的氛围。 但进了主编办公室,好像一门之隔,突然就紧张起来。 江瑞枝坐在她的主编办公桌后,一脸我现在就弄死你个小王八蛋的表情,唐嘉年坐在对面沙发上,看着与平时无异,但手边放了一个挺惹眼的旧式喇叭。 浅绿色扩音罩,土黄色按钮。某种既视感无比强烈。仿佛一摁按钮,就会有刺拉刺拉的电流音传出来,然后里边内容跟回音似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回收旧彩电、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脑…… 裴芷凛神,把洗脑的回放从脑子里赶出去,小腿一抬勾上主编室大门。 她左右看了一眼,最终坐在中间单人沙发上,好显得自己这个中间人看起来更公平一些。 问:“怎么个情况?” “你问他。”江瑞枝面无表情道。 裴芷转向唐嘉年:“那你说说。” 唐嘉年天生是个话痨,不怕他说不清前因后果。 他捎带组织语言,很快一本正经回答道:“反正那件事姐你也知道,我就不敲重点了。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我得挑起当男人的责任来,我必须对江姐姐负责。但江姐姐说没想跟我们这种年纪小的谈恋爱,让我想都不用想,原地做梦去。我就说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年纪小的不好,她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努力变成什么样这有错么?怎么就一杆子打死……” 听唐嘉年说话只能挑重点,要不然脑子嗡嗡嗡的宛如黄蜂过境。 裴芷听他独自一人讲了小几分钟,其实笼统概括还是之前那个事儿。 他想追江瑞枝,但是江瑞枝让他滚远点。 就这么简单。 反正三人都知道前因,也不用避讳什么。裴芷挺好奇的,问道:“之前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也没意见么,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唐嘉年不愧和谢行是表兄弟,基因底子不错,皮肤也白。 被她一问,脸腾一下就红了。 “我……我觉得我和江姐姐还挺和谐的。” “放屁。” 江瑞枝不冷不热打断,“你属泰迪的,连啃带舔,一周都没消下去。谁他妈跟你和谐。” 唐嘉年的脸简直要炸了,在旁人面前提起私-密事,臊还是其次,竟然还有点隐秘的兴奋感。 他求好的论点打得太偏,正常人哪会说因为某些事和谐所以想跟对方谈恋爱的。听起来就像耍流氓。但放在他和江瑞枝之间,好像除了这点联系再也想不到其他借口。 总不能说,因为一夜兵荒马乱,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爱上对方了。 江瑞枝看起来讨厌幼稚不成熟的小孩儿,他这个真实理由一出来,纯情得太不像话了。一点都没有成年男女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估计连带着会被一起讨厌。 裴芷毕竟和江瑞枝更亲近,朝唐嘉年抬手:“你先出去一会,我跟你江姐姐聊两句。” 唐嘉年不情不愿起身,走到门口又折回,委屈巴巴地带走了他的小喇叭。 裴芷听到关门声才收回视线,没忍住笑出声来:“他那喇叭什么意思?” “你不说还好,说就生气。” 江瑞枝朝天翻白眼,“一早拿着喇叭过来,威胁我说他提前录好内容了,要不给他个机会,就在外边开间播个够。” “播什么?播某某杂志社女主编潜规则摄影师小助理,一夜荒唐,穿衣服就翻脸么。” 裴芷随口一说,看江瑞枝沉下脸才发现猜中十之八-九。 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此手段如此似曾相识。 不过某位谢姓不要脸的男朋友没唐嘉年这么莽撞,也就是私底下变着法子哄哄她。 咬着耳朵说什么姐姐昨天还碰了这呢,今天就说我耍流氓;还有什么我才成年,自然不懂,莽撞一点血气方刚一点你不是喜欢吗? 要当旁人面,嘴巴守得死紧,关了门的事从不随便乱说。这点比唐嘉年强太多。 裴芷给自己脑内紧急刹车,询问江瑞枝的意思:“你要是真烦唐嘉年,我倒有办法不让他再来缠着你。” 江瑞枝不待说完立马投降:“赶紧弄走,烦死我了。” “真的?以后就真不来烦你了啊?” 裴芷之所以反复确认,也是她了解江瑞枝。要是江瑞枝真讨厌一个人,办法多得很。起码在杂志社她可以随便一个电话叫来保安把唐嘉年弄走。 至于为什么在被骚扰一段时间之后,保安依然没出现,这里边很值得商榷。 余下其他七七八八的方法,光坐在这凭空想,就能信手拈来好几个。但江瑞枝除了喊烦,却迟迟没有行动。 甚至在唐嘉年拎着喇叭要来告知全世界他俩的事时,总觉得她烦躁背后隐隐还透露著些许期待。就好像到时候真闹得人尽皆知,破罐子破摔,那我就随便和你试一试得了的心态。 这种细微的情绪变化,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是捕捉不到的。 “哎,你怎么想的?”裴芷火上浇把油,“总不会是顾及那点面子,在我们面前狠话放多了不敢说年下香?” 江瑞枝快烦死了,随手掷出去一根笔,气道:“还说风凉话?我才不像你,被姓谢的洗脑洗成这样。反正年纪小的太幼稚,谈恋爱肯定累。” “我光看你就知道。累。”江瑞枝翻了个白眼,着重补充。 “我不累啊,我特别快乐。” 裴芷也不跟她讲道理,很平和地就事论事:“反正你自己想清楚,要是真烦他啊,以后保准不会再来。” “……” 她起身,作势往门口走。 刚拉开一条缝隙,江瑞枝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啪一声把门按上,一脸暴躁:“再等等,我想想。” “哦,你想。”裴芷挂起笑。 江瑞枝别的事从没这么优柔寡断,显然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内心又有些骚动。迟迟下不了决心。 倒是把外面的唐嘉年急得冷热汗交替冒。 他实在是焦心,忍不住过来敲门,隔着门板喊裴芷:“姐你聊得怎么样了啊?我……再不开门,我要放喇叭了啊。” 江瑞枝一听喇叭急火攻心,迅速拉开门大吼:“你给我滚进来。” 唐嘉年得了便宜,俊脸爬上喜色。 大概也看出事情有转机,挺不要狗脸的,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旧喇叭。 江瑞枝见状趁其不备上前抢喇叭,唐嘉年惊慌躲闪,两人无视裴芷你来我往,为了争夺喇叭扭作一团。 混乱间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拨到了按钮,刺拉一声,电流刺耳穿过。 巨大的音量震得耳膜发疼。 唐嘉年我操一声去抢开关,为时已晚。 小喇叭已经开始无情播报——“回收旧彩电、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脑……回收旧彩电……” 江瑞枝杏眼圆睁,气得往地上一摔:“你他妈就拿这个来威胁我?” 毕竟是江瑞枝的亲友,裴芷硬扯出笑,另在一旁鼓掌道喜。 心里想的却是,真丢我男朋友的脸,狗东西。 *** 全杂志社都知道,唐嘉年个操蛋玩意儿去主编办公室回收旧彩电去了。 谢行时不时也来一趟杂志社盯改版进度,那么大的八卦不想听也难。 他内心大概比裴芷见证这一幕时还复杂。 有一种队友拉垮扶不上墙的挫败感。 怕女朋友误会,边在心里骂唐嘉年边冷着脸给裴芷发消息:【唐某某的事我知道了,我发誓,我没给他出主意】 为了塑造可信度,他还腆着脸画风突变:【行行委屈,行行不几道】 裴芷正忙着,只回了个表情:【摸摸头.jpg】 她不是不回应男朋友少有的耍可爱小心机,是真的没时间。 池颜给她介绍的那家心理诊所预约很难,不得已动用了她老公梁某某的名字才改约到近期。后门一走,甚至还给她约到了里边最难预约的那位。 谢行发短信来的时候,裴芷正在回池颜的电话。 池颜信心满满打好包票:“你放心,直接去。那个人真的挺厉害的,像你男……像你的问题,在人家那压根不是问题。放宽心。” 裴芷轻笑:“我也没紧张。” 她坐在会客区讲了一会电话,很快就有助理带她进去。 进门很开阔的一间会客室,窗明几净。布置的风格偏北欧,亮堂、随意,但给人感觉很舒适,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再里边开一扇小门,她猜是单独开辟的诊疗室。 门口一路延伸向里都是原木色棱形拼接地板。助理带她在沙发上落座,脚边是一块羊毛地毯。只轻轻踩上去,就让人觉得如在云端般身心放松。 助理给她倒上白开水,从原路出去。 整个房间忽然安静下来,但不熬人,是一个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又轻松的地方。 裴芷的放松状态一直持续到里间响起水声,忽得骤停,有脚步声往会客室来。 她抬眸,瞥见衬衣西裤,身材修长的男人边挽着袖口边从里边出来,到她面前抬了抬手。 “你好,久等了,我是祁迹。” 在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很适时地响起池颜说的话。 ——有什么问题大胆说。特意给你男……给你约的祁医生。 池颜估计还错误地以为是谢行要看心理医生,毕竟他之前那个状态……着实是要进行心理干预的。好心约了男医生,却不想办了尴尬事。 裴芷恍若大悟反应过来,迟疑着握了下手。 心想,不是,要把那种问题说给一个男医生听。 虽、虽然在医生眼里没有男女之分。 但……但病人眼里,是有的T^T 她怀着一丁点期望问:“祁医生,你这儿还有别的医生有时间么。” “……我是说女医生,我的问题有点尴尬。”她不太好意思地提出想法。 祁医生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像在思考。 在她觉得还有希望时,对方很及时给泼了一盆冷水。 “没有哦,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行:艹,怎么又有野男人上线了。 为保男主排面,今天的50个红包弟弟来。他的意思是,夸他,踩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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