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齐兰才醒。 她插着管子,勉力睁开眼。 逢宁一直在病床前守着。她握着齐兰冰凉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妈,你都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齐兰精神很差,凝视着女儿的脸,说不出话来。双瑶妈心里一阵酸,背过身,眼圈也红了。 齐兰的病情有点反复,身体一直没多大起色,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 又过了一个星期,她才知道逢宁休学的事,气急了:“你这不是瞎胡闹吗?过两天等好点了,我带你去学校,跟老师说清楚,你继续上学。”逢宁梗着脖子:“我不上学,我要陪着你。” 齐兰略略提高了声音,“你就算是陪着我,你也不能不上学。” 病床前,逢宁忙抱着她,“妈,你别生气。我只是休学,我会去读书的,等你好了,我就去读书,我考最好的大学,我答应你的。” 齐兰心底微微触动,沉默下来。 好几分钟之后,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死犟脾气,跟你爸一模一样。” 逢宁顺着她的话:“我就是死犟脾气,我就是死犟。”她把脸挨到齐兰的掌心里,“老妈,你一定要好好治病,别留我一个人,我没有爸爸了,我不想一个人。” 下了几天雨,温度一下子跌下去。 逢宁买完菜回家,拐到巷子口,脚步突然顿了顿,一眼瞧见马路对面的人。 坐在公交车的站牌下面的长凳,浅色的运动外套,拉链敞开,里面一件黑色卫衣,深蓝牛仔裤,白色板鞋。 不愧是校草,翘课也穿的这么潮。 她靠在树干上看了几分钟。 川流不息的车流经过,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头上有一片树荫,脚下铺了薄薄一片秋天开始泛黄的树叶尖。 这个点,附近的幼儿园和小学生都放学了。几个小孩儿背着花花绿绿的小书包,举着刚买的糖葫芦,嬉笑着从路边跑过。 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江问陡然回神。 逢宁油腔滑调地,“哪里来的帅哥,怎么在我家门口迷路了。” 江问打量着她。 逢宁往后一靠,侧头和他对视,“找谁问的地址。” 江问坐着没动,迟疑一下,给出答案:“双瑶。” “还学聪明了,知道旁敲侧击。”逢宁鼓着腮帮子。 “为什么不去上学。” “怎么?” “你家里…”“嗯。”逢宁看着攀爬到小腿的夕阳,是橘色的。阳光把影子拉的很长,她扭扭脚腕,不大在意地说:“我妈妈生病了,我要照顾她。” “不能请护工吗?” 逢宁莞尔,装没听见。 江问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很认真地说,“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啊。”逢宁作沉思状,“我太感动了。你帮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她逗他,“以身相许怎么样。” 江问知道她开玩笑,一时没声。他面无表情,在心里默默回答。 好啊。 他说:“我是认真的。” 她扑哧一笑,“知道你是认真的。” 逢宁肩膀瘦弱,头低着,头发遮住侧脸。江问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你…还上学吗?” “暂时不了,以后应该会上的。”逢宁踩碎一片叶子,“不上学难道高中肄业去当打工妹吗?虽然以我的本事挣钱也不难,但是我答应了我妈妈,我以后可是要考上最好的大学,光耀咱们老逢家的门楣。” 他安静了。 逢宁突然发现江问的腿很长。他微微曲着腿,而她把腿伸长了,也够不到那个位置。 逢宁两脚晃荡着,笑:“我不在,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和谐多了。” 他总算开口,嗯了一声。 “那还挺好的,铁娘子偷着乐,终于没人破坏课堂纪律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话特别的多,一说就叽里呱啦地停不下来,“不过肯定还是有人想我的,小孟换了新同桌,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想我想到掉眼泪呢。没我教她写作业,她太不习惯了。” 他看着她说个不停的嘴,突然问:“你接她的电话,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逢宁一下卡壳,“啊?我没回吗。” “没有。” 逢宁一时无从接话,摸摸鼻子。 江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也不习惯。” 逢宁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反应一下,似乎诧异。 逢宁没来上课的前两个星期。 他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谁都联系不到她。 江问总有轻微的错觉,耳边只要有女生笑,他就神经质地以为是逢宁回来了。 可每当习惯性地转头去看,那位子上已经人去桌空。 还未能细想,喉咙就阵阵发紧。心里有点疼,那种疼就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不是难以忍受,却绵长到无法忽略。 他想到以前逢宁天天故意扮鬼脸气他的情形,江问忽然有点茫然。同样是满眼的热闹,每个人都在有说有笑,什么都没变。 为什么只有他心里会这样的难受。 好半天,他消化完自己的情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你,但是我…” 逢宁扭头看江问,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这个样子过。她有点迟疑,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了头,剩下的一句就简单多了。江问终于把在心里酝酿很久的话说出来:“逢宁,我想帮你。” 不知道为什么,逢宁在一瞬间听懂了他想说的话。 不是我可以帮你。 是,我想帮你。 医院里,齐兰问:“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刚刚路上,遇到我们班以前一个男生,跟他聊了几句。” 齐兰有点诧异:“他专门来找你吗?” “是的。”逢宁把小桌子拉下来,把保温桶放上去,调整病床的高度。 “你们说了什么?” “学校里的事情。” 齐兰也没继续问她什么。 吃饭的时候,逢宁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记得是去年圣诞节,不对,不是圣诞节,是元旦晚会。我们班体委在唱《老男孩》,那个公鸭嗓唱的特别难听。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爱听这首歌,一听就想到爸爸,然后我就一个人溜出去放风了。” 齐兰认真听,“嗯,然后呢。” 逢宁咽下饭菜,灌了口水:“然后他也跟着我出来了,就今天来找我那个男生。他像做贼一样跟着我,特别好笑。” 那次她心情本来很差,回头看到江问一脸的别扭样,没由来地就乐了。 齐兰之前没听她提过,有点好奇:“他喜欢你?” 逢宁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地点点头,嘴角含笑:“是的呀。” “是个什么样的人。” 逢宁想了想,这么跟老妈描述:“是个好学生,成绩嘛,就比我差那么一丢丢。不过,他长得很俊。”她笑,“但是脾气很不好的,随便一逗就生气。特别傲,刚开始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优秀的男生。” 逢宁一拍脑门,嘿嘿笑:“老妈,我终于知道古代皇帝为什么会喜欢那些胸大无脑的妃子了。” “为什么?”齐兰听着女儿的胡言乱语,心情也放松很多。 “偶尔见到这种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其实也挺有趣的。看着他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地活着,就觉得,唉,生活还是能过下去的嘛。” “胡说八道什么。”齐兰瞪她。 逢宁噘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嘛。” 日子像流水一般过去,赵濒临发现,江问最近有点奇怪。 具体要说哪里奇怪呢,倒是也说不太出来,就是明显沉默了许多。 还有―― “你最近怎么一放假就消失?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理。”赵濒临疑惑地问他,“你他妈是不是偷偷出去嫖了?” 江问单手撑着下巴,默不作声。望着黑板,笔速飞快,正在补笔记。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 没被搭理,赵濒临有点急了,忍不住推推他,“你怎么回事儿啊江问,逢宁都不在了,又没竞争对手,学习还这么热情?!你以前从来不抄笔记的!” 江问脸色难看,轻吁口气,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吵,让我安静一会。” “果然,你他妈的,只要一提到逢宁你就有反应。” 拿脚踢了踢他的椅子,赵濒临问,“她家里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关你什么事。” 赵濒临:“我这不是关心她吗?” “你跟她关系很好?”江问挑眼,摆出冷嘲热讽的表情。 “?” “轮得到你关心吗。” “……” 赵濒临被他刻薄到失声,无话可说。抬起手,自掌嘴,“好,是在下冒犯了。” 大课间,几个课代表穿梭在教室里发卷子。江问清点完了几张试卷,也不管赵濒临的叫嚷,独自出教室,走到同楼层的大办公室。 站在复印机前,鼻尖弥漫着油墨的味道。机器发出嘀嘀的轻响,他出着神。 生物老师端着水杯路过,转头看了一眼,“江问,又来打印东西啊。” 江问点点头。 又是一个周六,今天是个大晴天,天空蓝的毫无掩饰。刚过七点半,逢宁靠着路灯杆,正在喝着豆浆。她困死了,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一辆出租车停下,从上面下来一个人。 等江问走近了,逢宁把另一杯豆浆递过去,“吃早餐没?” 江问摇头。 “生煎包吃不吃?” 江问拒绝:“不吃。” “烧麦呢。” 江问还是摇头。 “试一下,很好吃的!” 江问:“我早上没胃口,吃不下这些干的东西。” “明白,娇贵的少爷。” 他板着脸,“不要这么喊我。” “你为什么不吃,故意来敲诈我的早餐?” 她带着他往前走,时不时往嘴里塞一个小包子。雨江巷附近有一家出名的老面馆,开了十几年。路不远,逢宁走在前面,带着江问进去坐下。 这时候客人不多,面馆老板娘亲自过来招呼她,看到江问,眼睛一亮:“哎,宁宁,这是谁啊?” “这是…”逢宁半开玩笑,“我的老师。” “哟,老师这么年轻。”老板娘给他们一人送了杯绿豆水,“吃肉丝面还是财鱼面?” “我不吃。”逢宁指了指对面的江问,“给他来碗肉丝面。” 五分钟以后,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桌,还撒了一把嫩绿的葱花,品相很有食欲。江问总算是没嫌弃,主动掰开了一双筷子。 她咬着自己的生煎包。 “你从你家打个车来要多少钱?” 江问把东西咽下去才说话,“不知道。” “嗯?” “给了一百,没注意他找了多少。” 逢宁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把嘴里的豆浆喷出来,“你是专门做慈善的吗?” “……” 之前几家人商量了一下,周六双瑶妈去医院陪床,周日赵为臣妈妈去,逢宁就在家休息。 上次江问来找逢宁,回去之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逢宁考虑了很久,又和齐兰商量,没拒绝他。 ――放假他帮她补课。 齐兰在医院,家里只有一条大黄狗。本来麻将房的空间稍微大一点,不过很久没人打扫,满是灰尘。逢宁只能把江问带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门之前,逢宁说:“你会不会打麻将?” “不会。” 逢宁拍拍胸脯:“改天教你。” 江问默默地跟着逢宁进去她的房间。 逢宁的房间…怎么形容呢,比她本人少女很多很多。虽然基调不是粉色的,但是处处都透着小温馨。白色的扑梦网,阳台上挂着风铃,樱桃小丸子和海绵宝宝的贴画到处都是,桌上还随意丢着几本漫画。 这是江问第一次进到女生的房间,空气里有点淡淡洗衣粉的清香。他略略有点不自然,眼睛很克制地没有乱移。 逢宁弯腰,搬了两个折叠小桌子放到飘窗上,并拢,又拿出软垫。 江问把书包放到一边,打量了一番,“我们就在这儿学?” “对的,你脱鞋上来。” 逢宁已经盘腿坐好。 江问:“……” “我之前都是在这学习的。”逢宁把窗帘一把拉开,秋天的好风景一览无遗,温暖阳光刚好能照进来一点,“诺,从这里还能看见旁边院里,有个老头喜欢在树下乘凉,我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看他。有时候隔空突然喊喊他,把他吓一跳,有时候老头儿气的要过来找我妈告状,哈哈哈哈哈。” 她说到开心的事情,双手捧着脸,淘气地笑着。 江问也学着逢宁,把腿收起来。不过他人高腿长,在这个小空间里略略有点局促。他微调了坐姿,把书包拉开,将书、笔记本、卷子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小桌上。 逢宁翻了翻那些复印的卷子,“哇,这都是你自己打印的?” “不然呢。” “可以可以。”她感动极了,“我何德何能,居然让启德校草出动来给我一对一补课,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江问听了很受用,他不动声色掩饰自己的得意,“你帮我妹妹补过课。” “嗯?帮你妹妹补课咋了,我们老板给了钱的嘛。” 逢宁抽了一支笔出来,乐呵呵地把卷子正反面翻着看,嘴里仍然没个正经,“帮妹妹补过的课,到头来哥哥还。” “那你把我的家教费欠着。” 他一说完,她立刻捂着耳朵,耍无赖,“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没听见的都不算数。” 等她放下手,江问冷哼一声,继续道:“我说,要你欠我的钱以后还。” 逢宁无力地哦了一声,“那你补课费多少钱。” “按小时计算。”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江问压住嘴角的笑,想了想,补充:“一个小时两百。” “你也太流氓了,怎么不去抢啊!”逢宁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指了指门口,“走。” “什么?” “我接受不起这个价格,你现在就走。”逢宁往后一靠,“我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补不起你的课。” “那多少你能接受。” 逢宁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江问啼笑皆非,配合她:“二十?” 逢宁摇摇头,悲壮地说,“两块。” 憋了半天,江问一下子破功,白皙俊俏的脸浮出笑意。他咳嗽了一声,“算了,开始,两块就两块。” “哇,你刚刚是笑了吗?”逢宁满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你居然也会笑。” 江问收住笑,有点尴尬,有点恼:“我笑怎么了。” “笑起来好看啊,本来就帅,笑起来就更帅了。”逢宁真诚地说,“比平时臭着脸阳光多了,你要是在学校能多笑笑,就七班那个,跟你争校草的人,有他的事儿吗?我们江同学至少吊打他几条街。” “学习。”江问下命令。 高二的课程很简单。除了物理和数学,其他的逢宁自学也能差不多都搞懂。平时在医院,除了照顾齐兰,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看书。 她落下的不算太多,勉强还能跟得上。一张卷子做下来,满分一百,她大概可以拿个八十多。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江问放下笔,“我们吃什么?” “逢家小厨。” “在哪?” 她幽默地说:“在我家厨房。” “……” 江问被她拉到了厨房。 逢宁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两件深蓝色的罩衣,丢给他一件,自己麻利地穿上。这件罩衣前后背还印着味精的广告。 江问无语了半晌,不情愿地照做。他个子高,只能把袖子刷起来,勉强才把罩衣套上。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大少爷人生中第一次下厨,居然是在逢宁家的小破落院子里。 逢宁教他择菜,洗菜,切土豆。他倒是也没摆什么少爷架子,跟她一起劳动。 江问有严重的强迫症,切东西的时候必须切的厚薄一致。他第一次下厨,结果越干越起劲。 逢宁盯着他认真的侧脸,竖起大拇指,连连赞叹:“不错啊,看不出来你挺有潜力的。” 炒菜的时候,逢宁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两块毛巾,分给他一块米白色的。 “干什么?” 逢宁把毛巾顶到头上,摆弄了一下,“诺,这样。” 江问拒绝,“我不要。” 逢宁催他:“快一点,把头发遮住,不然你头上会有味道的!”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不要。” “为什么?” 很注意形象的江问给出了他的答案:“太丑了,我宁愿洗头。” “那你下午又不回去,你在我家洗啊?” 逢宁开了煤气罐,抓起锅铲,准备开始炒土豆,“这儿又没别人,快点的,你就别矫情了。” 把葱蒜末倒进锅里,逢宁被呛了两下,回头一看,差点笑出声。 江问头上的毛巾盖的歪歪扭扭,袖子卷起,脸上还有两道刚刚不小心蹭的酱油。他一张精致的小脸被热的红彤彤的,这么一看过去,从早上的潮男少爷完全蜕变成了一个乡下家庭妇男。 ――这估计是江问从出生到现在最没形象的一刻了。 她亲自掌勺:“唉,你站远点,小心被油溅到,给我递一下调料就行了。” 和逢宁在又挤又乱的厨房忙碌,江问被迫沾了一身的烟火味。不过,他破天荒地没发作王子病。心情意外地,也还不错。 手机响了好几遍,从兜里拿出来看了看,直接掐掉。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折腾出两菜一汤。把菜摆上桌,逢宁盛了两碗白米饭,递给江问一双筷子,“好了,可以开吃了!” 江问把她夹菜的手一推,“等会。” “干嘛?” 江问站起来,拿出手机,对着满桌的菜拍了几张照。 他这个行为和平时的高冷形象实在是太违和了,逢宁咬着筷尖笑,“哦,原来是要拍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啊。”她耐心地坐在位置上等他拍,“这是你第一次下厨?” “嗯。” “感觉怎么样?” 江少爷矜持地点头:“还可以。” 拍完照,江问坐下来,正好这时候电话又来了。他接起来。 赵濒临高声嚷嚷:“我靠,打你电话又不接,你到底在干嘛呢!你咋比国家主席都忙啊你!去你家门口都逮不着你的人!” 江问冷漠地说:“有事说事。” “下午出来玩。一点半在建设街那里集合。这次林如带了好几个别的学校的妹子来,长得巨漂亮,你一定要来。” “有事,不去。” “不行,你听我说,你必须要来,那几个妹子听到有你才来的。你不来我们朋友做不成了。” 江问打断他:“你们自己玩,我没空。” 赵濒临还要争取,结果嘟嘟一声传来――江问直接把电话挂了。 马勒戈壁的。 赵濒临愤怒地看着手机。 郗高原问:“怎么样,他来不来?” “他来个几把!”赵濒临瘪了瘪嘴,把在江问那儿受的气全撒在郗高原身上,“丫每次都要我打电话,你自己怎么不来。” “这个狗,最近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啥,不会真的背着我们出嫖了。” 郗高原一说起这种黄色话题就来劲,“不过,按照我们江少爷的性格,他的处男身估计留给…” “逢宁?”赵濒临接话,斜睨他一眼,笑的也很猥琐。 郗高原嗯哼一声,“如果有机会的话。” 晚上七八点,逢宁送江问出了雨江巷口,月亮都出来了。 她突然说,“你这早上来,晚上走,披星戴月的,让我突然想到一首诗。” “什么。” 逢宁眼睛亮晶晶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 “我就是江渊明同学种在南山下的豆子。” 他站在路边拦车。 “别拦车出租车了,你这个散财童子。”逢宁从口袋掏出两个钢G。 江问一顿,“干什么?” “送你回家。”逢宁颇有些雀跃,分了一个币给他,“坐公交!” “你送我?” “是啊,怎么了?” “算了,不用了。” “好,那你自己坐公交回去,记得到兴西路下,到家给我打电话。” “哦。” 江问不说话了。 公交车来了,门打开,他刚准备上车,旁边也跟着跳上来一个人。 江问看了逢宁一眼,“你上来干什么?” “你不是不开心吗?我陪你回家啊。” 他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公交车司机催促他们,“往后走啊,别站门口挡道。” “你就别装了,以为我看不出来。”逢宁把币投进去,“走走。” 这趟452路公交车是24小时全天线,跨越南城几乎三分之二的路线。他们上车后,选了一个中间靠后的双人座位,逢宁坐在窗边,江问坐在外面。 路上逢宁跟齐兰打电话,开心地汇报今天做了什么,学习了什么。等电话挂断,她叹了口气,有点怔怔地出神。 卸下嬉皮笑脸的面具之后,她显得有点茫然和疲惫。 江问看了她一眼,出声:“你没事。” “没事。”逢宁恢复了笑容,“我之前给你妹妹补完课,要是赶时间就坐地铁。不赶时间就坐这趟公交车,这条路上的风景贼好看。” 两人不再说话。车厢微微摇晃,小电视上放着乱七八糟的广告,窗外景物变幻,街边影影绰绰的霓虹灯光从身上滑过。逢宁眼皮子打架,到最后还是不抵困意,闭上了眼睛。 在阴暗的光线里,江问懒洋洋地偏头看过去。逢宁已经睡着了,她的睫毛随着浅浅的呼吸颤动,脸上忽明忽暗。 他微微抬起手,隔着一点距离,停住,用指尖描摹着她的轮廓。 车子微微颠动,半梦半醒之间,逢宁的睫毛颤了颤,江问把手收回来。 灯光有些暗了,夜班公交车停住,有人上车,也有人悄无声息地下车。 夜色无声掩盖住这个城市的疲倦,他从口袋里拿出耳机,自己戴上一边,把另一头轻轻塞到逢宁耳朵里。 她没醒。 江问滑动手指,打开手机的歌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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