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提斯坐在沙发上。 看起来有点透明的银白色小奶猫在他腿上踩来踩去。 小家伙还时不时仰起头,要咬他的袖子。 这是他刚刚创造出来的精灵。 有猫的样子,猫的习性,不需要吃喝拉撒,不用费太大心思去照顾——适合懒人喂养。 而且,它会一直维持着小奶猫的可爱模样。 这是他打算送给穆莎的道歉礼物。 小奶猫蹭着他的手,要他顺毛摸头。 伊提斯是不想摸它的。 他只对穆莎的头发和脑袋感兴趣。 但是,他又想了想,想到了这个小家伙以后是穆莎的猫…… 伊提斯不情不愿地挠起了猫下巴。 银白色的小奶猫在他腿上卧倒,舒服的眯起眼睛,软绵绵的咪了两声。 它毛茸茸的尾巴绕上了伊提斯的手腕——有点短,甚至缠不满一圈。 伊提斯不习惯手腕被挠痒的感觉。 他把猫从自己怀里拎起来,放进了桌上的猫窝里。 ※ 而穆莎,却在真相和世界意志的问话之中久久沉默。 您为什么还在犹豫? 因为那不爱世界的神明,唯独偏爱了您? 因为那份偏爱,您可以忽略自己过往的痛,也可以忽略他人的痛? 穆莎摇了摇头,说道:“你闭嘴。” 她说话的那一瞬,这幅幻境破裂了。 她又重新回到了瑟斯顿面前,面前放着一杯带着缥缈热气的玫瑰红茶。 瑟斯顿说:“我只是根据我所见到的事情,产生了这样的猜想。” “您很聪明,您大概能想明白,您是他的造物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穆莎心想:自信一点,把可能去掉,这就是真的。 发色浅金的青年说道:“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但是,我是父神的神子,我总是要考虑,说一句话,做一件事,会不会触碰到他的利益。” 穆莎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的。” 这就是良心和偏心产生的交战。 一开始偏心战胜了良心,现在偏心不存在了,仅此而已。 瑟斯顿问:“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您难过吗?” 穆莎稍稍后仰,靠在了藤椅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我觉得,我应该是特别难过的。” “毕竟我一直很讨厌被人摆弄,但是……这种事情换成他来做,我却觉得……虽然生气,但是能够理解?”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把伊提斯的底线拉低了许多。 但现在仔细回头看一看,是伊提斯把她的底线拉低了。 他们两个,一直是在 彼此的底线上疯狂试探,大鹏展翅。 他们也都对彼此放宽了要求,自动降低了底线——自己怎么样都行,但是一定要让对方过得好。 两者相加,以至于他们俩都几乎没有了底线这种东西。 穆莎觉得,如果不是伊提斯的恶劣行为影响了他人,自己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和他提分手。 穆莎苦笑了一下,说道:“让您失望了,瑟斯顿先生。” “我现在其实挺平静的——可能是我不像人,越来越像伊提斯了,也可能,是我崩溃习惯了。” 她觉得,这件事和早上得知伊提斯为她而折辱生命的事情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瑟斯顿淡淡地说道: “您能接受就好,我也不是很想让您难过,我只是想通过您来报复那个真正做错了事情的神而已。” “让您知道这件事,让您对他发难,这就足够构成报复了。” 穆莎轻轻地点头,问道:“这样就行了?这样,您就解气了?” 这个报复,似乎有点轻。 瑟斯顿说:“这样就可以了。” 只要达成了报复,他就算是翻身了。 他就能够觉得,自己不算是个玩具了——毕竟,玩具不会伤害主人。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穆莎点了点头,她轻轻抿了一口红茶,而后将杯子放下了。 她站起身,说道:“是啊,对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一向都很无解。” “我还是感到很抱歉,瑟斯顿先生,但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补偿您。” 穆莎对他说道:“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很无耻,但是,现实总是这样,无耻又无奈。” “希望您之后能够自由而活,要走什么路,都能够自己选择。” “以后,要死还是要活,活着时要怎么活,都由自己来选。之前做过一次选择了,现在就再做一次。” 说完这些话之后,穆莎就转身离开了玻璃花房。 她不想要瑟斯顿的回应,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够做的事情,再多的,她也没办法了。 就让瑟斯顿想恨就恨,就让她自己永远怀揣歉意,也只能这样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问题都有解的。 圣子瑟斯顿被折辱的生命无解。 她和伊提斯之间,他们的现在,他们的未来,也无解。 ※ 穆莎走在路上。 在决定和伊提斯分手后,她的心情就敞亮了很多。 不得不说,未来的伊提斯先生,真是个感情大师。 他的建议一点都没毛病——分手可以避免一切。 分了手,她就不用担心伊提斯为她犯错,不用担心这个神为她走下神坛。 她就再也不用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了。 至于他以后会不会犯错,会不会走下神坛…… 又不是为她犯错,为 她走下神坛,关她屁事。 她没了心理负担,她就会率性而活,不会成神。 在这种前提下,未来的状况也就不用发生了。 伊提斯还是高高在上的神,不会变成一个每天卑微讨好对他没有爱的女朋友的人类。 多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就是分手的时候会很伤心。 毕竟,她还是很喜欢伊提斯的,伊提斯也很喜欢她。 两个相爱的人却没有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口人生真实的毒鸡汤。 但是……有个道理也讲的很对。 如果在一起感觉到痛苦,分开时感觉到了轻松。 那么,这两个人确实是不该在一起的。 毕竟,爱情是美好的东西。 他们因为那样美好的感情而在一起,不是为了追寻痛苦。 也不是为了亲手折断自己身上的,比爱情重要许多的那些东西。 那古怪的声音说道:您为什么,还是不答应苏醒呢? 穆莎问:“我为什么要苏醒?” “这对我自己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是您拥有爱,拥有共情心…… 您能够感觉到,世界是痛苦的,生灵万物是痛苦的。 穆莎说:“我的爱是小爱,我的共情心也没那么伟大。” “喂一下流浪的猫狗就算了,舍身拯救他人的什么的,我做不到。” 您嘴上这么说,却也拯救过他人,对抗过坏人许多次。 旧神这样恶劣的神,不应该存在于世,您会对抗…… “你搞清楚一点,伊提斯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也没到大恶人的地步。” “而你,虽然看起来是个拯救者,但是,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 “你应该知道我在这个世界过的生活。” “雷恩给我洗脑十五年,都没能洗动我,这证明我的脑子不好洗。” “知难而退是一种聪明的选择。” 穆莎终于把世界意志怼到了闭嘴。 这时,一道嗓音有些粗糙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了。 雷恩问:“那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知难而退呢,我的女儿?” 穆莎转过了头,她看向雷恩。 她的态度一点也不客气。 她说:“谁是你女儿?自己去照一照镜子。” 要不是伊提斯的禁言术阻止了她骂人,现在雷恩就已经被脏话埋了。 “自己跑上圣城来,是活得不痛快,想要找死?” “在这里守着的,可不仅仅是圣子。” 穆莎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里一片清冽。 她不惧怕,也不后退,更没有虚假的笑着讨好他。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要在对方手底下讨一条活路,被迫装乖的小姑娘了。 她现 在可以清醒,可以坚持己见,可以直白地说出自己的任何不愉快。 雷恩面带惊讶:“我的女儿,你怎么变得这样不乖巧了。” “在被神明眷顾之后,就得到了反抗我的底气吗?明明嘴上说着要分手,却还在依靠对方啊。” 穆莎问:“我们关起门来吵架关你什么事?” “就算我和他真的要打起来,我们也要先收拾掉你,懂了吗?” 伊提斯的禁言术是真的烦。 穆莎今天已经不止一次想要骂人了。 可是,那早就发了疯,又疯又清醒的黑暗信徒,在听见这话时,却大声笑了起来。 他问道:“我的孩子,你一直很聪明,但是,也一直都很愚钝啊。”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那伟大的光明…哦,他现在是创世神了,你以为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收拾掉我?” 穆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 雷恩说:“我的手上握着新神灵魂的碎片,我手上,握着你的命运。” “我是新神的神使,他动不了我。他也不敢动我——他怕在他动手前,我就毁掉你。” 穆莎的最后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为什么伊提斯口口声声说着要去找雷恩,却至今也没有找上门去。 雷恩问:“我的女儿,这是不是很可笑?” 三十八年前,伊提斯把她的花瓣撕碎掉,任凭雷恩捡走这一切。 三十八年后,他却被雷恩用这些花瓣牵制住了,不敢动作,只能见招拆招。 从不在乎到在乎,从不爱到爱,从亲手撕碎到捧在心尖上护着。 一个高高在上的,无所不能的神明,有了做不到,不敢做的事情。 这可笑吗? 穆莎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现在就毁掉我。” 她不是很高兴自己的命被人握在手上。 没撕破脸皮时,她可以伪装,可以挣扎,但绝不会妥协。 撕破了脸皮,她无路可退时,更是宁愿粉碎也不能屈服。 她的决定很果断。 一点迟疑都没有。 毕竟她已经为了这种事,和伊提斯歇斯底里的吵了两次架。 一次在死亡之国的岩洞里,一次在圣灵街镜湖的星宇之下,第二次她甚至威胁伊提斯要碎给他看。 经历过风浪的人,总会变得更平静一些,更强势一些。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又苟又怂的她了。 穆莎轻轻地摇了摇头。 仔细想来,现在的她,和刚来到圣城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性格变化大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变化,是伊提斯给她带来的。 那个神明用最糟糕的行为,把她从泥潭里拉了出来,让她变得敞亮,能够活在阳光之下,能够肆意妄为。 毫无疑问, 伊提斯是她的救赎者。 但是……他又偏偏是害得她跌进泥潭里的那人。 雷恩脸上露出了讶异又好笑的表情。 他低下头,看着小小的黑发少女,就仿佛在看着那愚蠢又迷茫的傻子一般。 “噢,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你一向很怕死的,不是吗?” “是什么让你鼓起了勇气?因为那位神对你的偏爱?” 穆莎不卑不亢的抬起头:“让你见笑了?” 雷恩说:“别傻了,我的孩子,他根本就不爱你。”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是从来不会懂爱情的,他只是把其他东西和爱混淆不轻了。” “他这样关注你,只是因为他对你产生了好奇心。” “你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思想独特,是这个世界无法养育出来的。” 穆莎仍旧维持着淡定。 但是仔细看就知道,她刚刚肩膀稍稍提起,又放下了。 那是在深呼吸,是紧张和在意,却又强行让自己镇定的反应。 她当然很在乎伊提斯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她也一直都知道,伊提斯看上的,是她独一无二的灵魂和思想。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对伊提斯来说是个意外,他无法复刻也无法创造,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 所以,她从来都不担忧伊提斯会不会移情别恋,只是担心有一天,自己会让他感觉到无趣了。 但是现在…… 雷恩说:“你是他刻意创造出来的存在。” “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是你的思想。” “你说……如果他知道,你在别的世界生活了二十二年的经历……” “他就可以再创造一个神,再把那个神送去异世界,养成完全不同的观念,有朝一日再拉扯回这里。” 意思是,她的存在,是可以复刻的。 “你对他来说,就失去了独一无二的意义。” “你不新奇了,也不是唯一了,那个神还会像现在这样偏爱你吗?” 穆莎深吸了一口气。 她觉得,多半是不会再有偏爱了。 爱情这种东西,来时很巧妙,走得时候,说不定也一样巧妙。 虚无缥缈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连理由都没有,就会消失掉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理由。 这是一场感情中,最值得惧怕的事情。 ——我永远的失去了,我让你产生爱时的特点,变成了你终有一日会厌倦的,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穆莎问:“所以呢?” “你向我说明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再偏爱我,所以我应该把我为他而提起的勇气放下?” “我不该有勇气,让你把我毁掉,把我变成碎片?” 雷恩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 ,说道: “当然,为一个不爱你的人而死,这不值得,不是吗?” “不过,我的孩子,我这样爱你,怎么会让你碎掉呢?” “我只会握着你的灵魂碎片,我能够掌握你的思想和意识,完全没有让你碎掉的必要啊。” 穆莎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抚掌大笑的疯子。 刺骨的冷意顺着脊骨蔓延而上,刺得她头皮都在发麻。 她说:“如果你能够做到,你早就那样做了。” 雷恩摇了摇头:“孩子,你可是神啊。” “要去掌控你的灵魂,可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来做准备的。” “我亲眼看着你挖出了创世神的一半神格,所以,我捡走了你掉落的花瓣,以备日后的需求。” “但是……我一直不知道,那花瓣究竟有什么作用。” “直到有一天,世界的意志找到我,指引我找到了回归这里的你。” “我想,我可以用这些花瓣,来达到控制你的目的——不过有些难,要很久很久。” “我等不及……我抚养你长大,想要让你从小就明白,那位神有多糟糕,让你自己决定去反抗他。” “但是,我的孩子,你的意志怎么如此坚强,心灵怎么这样强大?” “我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教育你,你也很乖巧,我以为你愿意帮助我……” “但你一离开我身边,就换了一副嘴脸,你投入了光明,你变成了我的敌人。” 穆莎心中一阵刺痛,还有在荒凉平原上蔓延的怒火。 那是一种血液逆冲,呼吸都要紊乱的怒意。 她指尖都在泛着凉意。 伊提斯很可怕,这个世界的光明信徒很可怕…… 但是,这些人,都比不过面前的这个疯子可怕。 他知晓一切,却一直在伪装着。 穆莎以为自己演了他十五年。 她却不知道,这个疯子也演了她十五年。 雷恩看着她颤抖的银灰色眼瞳,笑得更加开心了。 “好在我还有办法让你听话。” “只要我把你变成听话的人偶,你就还是我最乖的孩子,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 “所以,我原谅你的反抗,我宽恕你的忤逆。” “毕竟,你会变乖,会亲自来赢取到我的努力。” “用了十六年的时间,我终于准备好了,能够控制你了。” 雷恩说:“你不回应我们的意志,不回应世界的意志,那也没关系。” “我会亲自掌握你的灵魂,你的思想,你的意识,将你变成一个合格的神明。” 疯子! 这个黑暗信徒,纯他妈是个疯子! 穆莎已经气得手都在发抖了。 她想要怒骂他,抛却理智,发泄怒火的的骂。 但是因为禁言术的缘故,她骂 不出来。 她的伶牙俐齿,反讽人的本事,在这种时候也起不到作用了。 ——和疯子对骂、讲道理都毫无意义。 她有一副好口舌。 她有那种即便没有强大的武力,也能够战胜一切的力量。 她完美践行了“只要你敢让我开口,你就死定了”的道理。 但是,在油盐不进的人这里,她的话语毫无意义。 说出来,都只是浪费口水,让自己疲惫。 这个疯子…… 穆莎压下了自己的怒火,压下了自己的绝望。 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世界意志。 虽然她不太喜欢这张牌,但是,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 穆莎问:“喂,雷恩,别一副假惺惺的,为了世界,为了大义的模样。” “我好歹在你身边待了十五年,我知道你这个被称为‘恶魔’的人是什么德性。” “你的手下们,那些同样在绝望之中挣扎的人们,他们无路可选,对你是最忠诚的。” “但是,只要他们说的话有一丝不对,稍稍引起了你的疑惑,你就会不计他们过往的功绩,把他们的头拧下来。” “你多疑,强横,不容置疑。” “你妄图把神明拉下神坛,你野心磅礴。” 穆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银灰色的眼眸,泛着清冽的,冬日霜雪一般的光。 “我表现得那么乖巧,毫无破绽,可你还是在准备控制我。” 她看着那粗犷的男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止不住的惊讶。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温和,却是不容置疑,不容否定。 “雷恩,你这样的人,只想当皇帝,不会甘心为人臣子的。” 雷恩和她对视了片刻,便退了一步,挪开了眼睛。 黑发少女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实在是太可怕。 和她对上的时候,雷恩想起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漠视一切的至高神。 不只是颜色像。 他们的眼睛,都能透视众生。 在这样的眼睛里,人心角落里藏着的灰尘,不会有任何遮羞的衣服。 雷恩沉默了片刻,他便露出了更为狂放的笑。 毕竟,这不是什么不可承认的事情。 他说:“噢,你看透了,我的女儿。” “当然,我从来没有给他人做嫁衣的习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当然要成为最后受益的人,享有结果啊。” 穆莎从心里问:你听见了吗? 世界的意志,那拥有着古怪声音的存在,回答了她的问题。 听见了,吾神,这并未脱出预料。 只要您愿意苏醒过来,您就是世界的顶峰,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摆布您。 悖神者雷恩,不过是一只自不量力,高估自我的蝼蚁。 穆莎想:世界啊世界,你 可真是一个可怕的棋手。 雷恩说道:“无论你听不听话,我都会控制你。” “你会成为我手上最锋利的矛,替我刺穿至高神的胸膛。” 穆莎笑着拍了拍手,说道:“您可真伟大。” “不过,雷恩,我不愿意被你控制,怎么办呢?” 雷恩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穆莎说道:“不,这是我自己的灵魂,当然是我说了算。” “届时,我们就看一看,谁才是真正能掌握一切的人。” 雷恩胸有成竹,他并不担心穆莎真的能反抗他。 他只是感到了好奇:“为什么走到绝路了,仍然要挣扎?” “真是可笑,我的女儿。” “你为何,甘愿受那该死的神明的掌控,却不愿意受我掌控?” “都是被掌控,有什么区别吗?” 他已经默认了,这是没有区别的事情。 他没有等穆莎的回答,继续问道:“哦,我知道了。” “可怜的孩子,就因为他偏爱你?你甘愿受他掌控,不愿意刺穿他的胸膛?” 他笑了起来:“孩子,没关系的,你看,你已经知道了,他对你的爱会很轻易消失。” “同样是掌控者,我许诺给你永远的偏爱,我永远爱你,怎么样?” 穆莎:“……” 你他妈脑袋在屎里泡过? 穆莎冷笑了一声,说道:“雷恩,醒一醒。” “我不愿意被任何人掌控,不想被他掌控,更不想被你掌控。” “而且,麻烦你好好照一照镜子——如果非要被掌控,我也得选长得好看的那一个。” 雷恩:“……” 穆莎说:“而且,我也不愿意成为你手上的矛,不愿意刺穿他的胸膛。” “不是因为他偏爱我,他爱不爱我,爱会不会消失,这都没有关系。” “我不愿意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他。” 她不想伤害伊提斯。 她永远,也不会愿意去伤害伊提斯。 为了不让自己被控制,也不去伤害伊提斯。 她愿意选择苏醒。 现在,她所有的选择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成为神的未来。 她注定要更迭旧神,将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从神坛上扯落下来。 穆莎向世界意志提问:如果我苏醒,旧神还能保有神格吗? 当然不能。 你会夺走他的神格。 您忘记了吗?这是您还是一朵花时,就拥有的本能。 您从诞生起,就注定要夺走旧神的神格,将他对这个世界的权柄吞噬掉。 穆莎叹了口气。 不能保有神格,那就不再是神。 神没有神格不能活……所以,要把他从神明变成别的物种,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没得 选了。 她成神,伊提斯成人。 穆莎只剩下了一个念想。 伊提斯不能变成未来的,那个卑微的守着爱的人。 他看起来那么幸福,但实际上,那只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穆莎撇开了雷恩:“先别烦我,我之后会去找你。” 雷恩问:“噢,你要去找你的爱人,再挣扎一下吗?” “没关系,您尽管挣扎,反正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我就学习一下那位至高神,提前体会一下,看着别人反复挣扎,却又无从反抗,只能乖乖认命的乐趣好了。” 穆莎:“……” 你学的可真快。 也幸好雷恩有这种糟糕的乐趣。 不然,他要是现在就控制了她,她可就不能把最后的念想完成了。 穆莎没心思理他,她朝着圣灵街的住宅走去。 她想,要在伊提斯变成人,真正懂得爱之前,就把这场爱情彻底杀死。 变成人之后,感情更深刻了,那就不好杀了。 ※ 穆莎一鼓作气,怀着一腔勇气和意念进了门。 她打算冲进去,直接找到伊提斯,把要说的话怼到他脸上,说完就走人。 但是……她才打开门,就遭遇了意外。 那清冷的银发神明,就站在门口等着她。 他手上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银白色的小奶猫。 小奶猫咪呜咪呜的叫着,声音又奶又软。 它眼睛很大很亮,叫的时候会稍稍眯一下,看起来水润润湿漉漉的。 这猫一副招人爱怜的模样。 但是……还有比猫更惹人爱怜的。 伊提斯低头看着她,那双一向无情的银色眼睛里,此时竟然带着委屈和胆怯。 他伸出手,把猫往穆莎怀里递,问道:“喜欢吗?” 穆莎茫然的接住塞过来的猫。 她抱着猫,伊提斯稍稍弯身,把她抱了起来。 他说:“我给你买了些你喜欢吃的东西,塞料面包,牛角面包,烤排骨,蛋糕……” 他抱着穆莎朝厨房的方向走:“如果你想吃自己做的东西,我也准备了食材。” 他提议道:“莎莎,要不要做洋葱饭?” “今天买回来的洋葱很新鲜,品质很不错。” 穆莎抱着猫,趴在他肩膀上。 她听着这些卑微讨好意味明显的话语,本来就难受的心,就越发难受了。 伊提斯的情绪已经明显到无法掩盖了。 他在想办法道歉,想办法讨好她。 他在胆怯,他害怕她生气,也不希望她难过,想方设法让她高兴。 他把所有的,他以为的能让她高兴的东西,都捧到了她面前——如此笨拙又小心翼翼。 所以……哪怕他在圣灵街的时候保证了,对她再也没有隐瞒。 他也还是一直都没有告知她,她的诞生和破碎——他不敢。 他因为什么而胆怯? 因爱而生胆怯。 伊提斯从一个清冷的神,变成了这副卑微、为难又小心的模样。 ——就是因为这场诞生过程的太过曲折离奇的爱情。 爱情。 奇妙的东西。 越至深处,就越想要拥有。 越至深处,放手就比占有更难百倍千倍。 但是,越至深处,就越会抛却占有意图,选择放手。 如此矛盾,如此纠结。 如此撕裂——撕裂了她的心,添上永不愈合的伤痕,带着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弭的疼痛。 穆莎被伊提斯放下来后,拿起刀切洋葱。 切着切着……一滴清莹的泪,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莎莎:我要去和他吵架,吵到分手的那种! 世界意志、雷恩:那好那好。 莎莎:guna!我们关起门来吵架,和你们有屁的关系!你们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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