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1章 赌约 输一局,就喝一杯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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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复幽州的攻城之战并没有很快开始。

    闻若丹作为整支大璟军队的统帅, 在指挥先锋军把青云山南山往东一线的高炽军队逼退回幽州城内后,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高炽军队装备精良,尤其是火炮火铳等火器设备先进, 士兵运用也很纯熟, 火力十分强大,硬攻的话经不起这样的损伤。

    他悠闲地等待着。

    为将功赎罪, 伍泊君和伍泊明兄弟带着四万武陵军承担了这次逼退战役的先锋任务, 此战虽胜,也成功地把高炽大军逼回幽州,但大批大批的伤兵被抬回了南城守军的医帐内, 一时间南城外哀声遍布, 城内所有的药堂和大夫都被安排来了军营, 忙得不可开交。

    也有很多百姓自发地前来帮忙。

    新帝也不时带着皇后身穿布衣, 亲自到伤兵营里慰问, 这场战事虽惨烈, 但大璟军队的士气空前高涨,讨逆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京都解困后, 很多附近的百姓都结伴而来, 招兵处一时人满为患, 执事忙不过来,兵部把五城兵马司的人抓过来应急。

    这日徐子谦在招兵处忙了半日, 忽然见到排队的人群中有一个熟面孔。

    “……李大公子!你要从军?”他吃惊地将那人请到面前。

    此人正是原吏部尚书的长子李重,也是当日被高炽抛下的新任怀阳王妃的哥哥。

    “对!”李重沉着脸道,“不把高炽杀了, 我就不姓李!”

    高炽逃回福州起势后,他留在京都的王妃被扣,李家一家都受了牵连, 李尚书被罢黜,李家男丁都被流放。

    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李重一刻未曾犹豫,万里迢迢从流放之地赶回京都。

    徐子谦知道这位原尚书之子从小就喜欢耍棍弄枪,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忙把他请进了招兵处临时搭建的帐内,嘱咐桌子后的人优先替他办理文书。

    “那个——”徐子谦摸头想了想,才想起临时过来帮忙的人的名字,“怀洲,你替李大公子把手续办一办。”

    桌前的尹怀洲点点头,抽了张纸,拿笔在砚台中沾了墨汁,认真地问道:“姓名、年龄、籍贯,家中都有些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

    他忙到下午,等过来接班的人到了,方才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出了招兵处的临时帐篷。

    他的目光往街口扫了扫,果然见前方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位姑娘,前头一人一袭绛衣,俏立碧树下,落落大方地朝他笑了笑。

    他微微红了脸,走近几步,躬身行了个礼,讷讷道:“闻三小姐。”

    闻思源朝他点点头,带着丫头转身往南城军营去了。

    尹怀洲直起身子,目送闻三小姐远去。

    清明前后,雨季来临,在一个淅淅沥沥的早晨,闻若丹指挥大璟军队发动了幽州攻城之战。

    连日的春雨让大地笼罩在一片水雾湿气中,天际还飘着不大不小的雨丝,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幽州守城的高炽军火炮火器威力大降,经验丰富的燕云军先锋攻势迅猛,半日之后大部分高炽军将士弃城而逃。

    大璟军队收复幽州后,迅速攻到了应天府。

    雨季已过,但高炽军的火.药供给居然被人给截断了通路,位于福州附近的一个火.药库被人炸毁,高炽大军失却了利器,应天府很快被攻下。

    大璟军队压倒了长江以北,高炽军收缩到长江以南,两军隔江対持,倾尽兵力,酝酿着一场大规模的战斗。

    闻若青和他的一万骑兵顺利完成截断叛军火.药供给的任务,仍留在长江以南打着游击战。

    这支队伍神出鬼没,总是埋伏在小股叛军来往的道路上,时而静悄悄地发动偷袭,时而又雷霆万钧地冲杀出来,不动声色地一小批一小批消灭着高炽的叛军。

    一场大型的战争,给人带来的成长是迅速的,此战中又涌现出了许多优秀的将领,尤以崔瑾为胜,接到闻若丹奏折的璟桓帝深感欣慰。

    这日晚间,长江以北的大璟军营内灯火通明,井然有序,中军大帐内的闻若丹正与闻若檀、崔瑾等几个主要将领议事,有卫兵来报:“将帅,长江以南有人渡河过来说要见将帅一面。”

    “哦,”闻若丹问道,“高炽的说客?还是瞒着高炽来降的将领?”

    那卫兵摇头,“都不是,是个女人,她说她姓崔,还说将帅如果不见她,她就一直在营地外不走。”

    闻若丹愣了愣,笑道:“有什么不能见的?请她进来。”

    崔瑾神色激动,闻若丹看他一眼,“文宣留我帐里,你也很久没见你姐姐了。”

    其余人都退了出去,两刻钟后,来客被引了进来。

    崔瑾站起身来,“姐姐!”

    崔岚拉下头上的风帽,看了看弟弟,接着把目光转向桌前的闻若丹。

    她默然半晌,道:“文宣,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闻若丹说。”

    崔瑾大声道:“姐姐,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你——”

    崔岚打断他,“你先出去。”

    崔瑾无奈,只得先出了中军大帐。

    帐内只留了闻若丹和崔岚两人。

    崔瑾在中军大帐外踱来踱去,焦急地等待着姐姐。

    半个时辰后崔岚出来了,神色惨然,面如死灰。

    她如游魂一般,径直出了营地,并未理睬追在她身后的弟弟,翻上营地前的马匹,骑马去了渡口,上了岸边停泊的一艘小船。

    崔瑾大叫:“姐姐——”

    崔岚面上闪过一丝狠意,别过头去不看弟弟。

    崔瑾伫立江畔,夜风淅沥中,远远见那艘小船在对面停下来,有人在岸边接了她,共同消失在对岸的军营里。

    他目中涌出了泪水。

    仗越打越远,京都城内的老百姓重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很多人都已经不再关心南边传来的战事消息,毕竟隔得太远,眼前还有更加重要的柴米油盐压在头上。

    当然,四月末长江一带大捷的消息传来时,百姓们还是很激动了一阵。

    五月上旬闻若丹领着大军凯旋回京,南边只剩下小支的游兵散将还在负隅顽抗,他留了闻若青和崔瑾收拾残局,自己领军回都。

    叛党大军已败,他在此地的任务已完,和家人短暂相聚后,还得赶回西北边关主持大局。

    闻存山自觉年事已高,决定回京都养老,最重要的,也是时候把位置让给年轻一辈的人了。

    大家商议之下,由闻若檀前去接替他驻守霞岭关。

    闻若蓝很快要回京迎娶新娘,瑾桓帝决定留他在京都,由他统领重新编整过的巡防军。

    这日璟桓帝到太后宫中请安时,例行公事地把他的决定说给太后听。

    他一直对崔太后很尊敬,登基以来的诸多重大决定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自己的母亲。

    但也就只是告知而已,他和太后彼此心知肚明,太后的意见,再也不能左右他。

    太后早知道先帝给她的皇帝儿子留了一道密旨的事,所以很识趣,大多数时候都只静静听着,偶尔发表一点不痛不痒的意见。

    但这日她还是忍不住了,冷笑着说:“皇上还真是信任闻家啊,西北辽东一线边关重务交给他们也就算了,如今巡防军统帅这么重要的位置,你也毫不犹豫地交给他家,听说皇上还准备把萧山和虎山两个大营都交给闻家老四统管?”

    璟桓帝沉默一会儿,笑道:“有如此人才,为何不用?”

    崔太后冷哼一声,“那闻家老四,之前就波澜不惊地把两个大营都暗中掌握住了,闻家若是没有严密的情报网,他怎么能制住这么多的将领?还有那条密道——”

    璟桓帝打断太后道:“闻家若真有什么心思,叛军围城的时候,早就有异动了,太后怎么还不明白?他们那时没动,今后也不会动,他们手中的资源,当初既能不避嫌地暴露出来,足以证明他们的光明磊落,太后好好想一想。”

    他说完,搁了茶盏起身告退。

    朝中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萧山和虎山两个大营很快重新整编完毕,闻若翡不顾皇帝的挽留,执意辞去两个大营的统领一职,竟真的准备回家过他观花养鸟、煮酒品茗的悠闲日子。

    他终于能好好地把闻家的整个情报网络和暗桩组织重新清理调整一遍,也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地陪陪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如今可以不必每次赶鸭子上架似的赶场来做了。

    一天他把璎姐儿抱在怀里,在院子里教她念《太公六韬》时,林莳君和尹沉壁从正院回来,尹沉壁笑着与四伯见了礼,避回了自己在东厢的屋子。

    林莳君到父女俩面前一看,见丈夫手里拿着的居然是本兵书。

    她埋怨道:“璎姐儿一个女孩子,你教她念这种兵书干什么?难不成你以后还想让她上战场?”

    闻若翡徐徐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璎姐儿喜欢的话就行,你不是说她胆儿大得很吗?咱们家去年在锦华山遇险那次,她六婶射杀了那两个歹徒,她不是一点都不怕来着?”

    他转向女儿,“是不是啊?璎姐儿?”

    璎姐儿大声道:“对!我一点都不怕!”

    “那爹教你念的《六韬》你喜不喜欢?”

    “喜欢!”璎姐儿的声音更响亮。

    “璎姐儿乖,去。”闻若翡把女儿从膝上放下来,唤来她的丫头把她领走了,这才瞧着妻子笑道:“今儿到日子了?”

    林莳君瞄他一眼,“对呀,你今儿晚上不许出去。”

    “知道,我还能去哪儿?”闻若翡无奈道,“话说回来,女儿也不错,你为什么非要想着生儿子?你究竟是真喜欢儿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林莳君不说话。

    闻若翡瞄了瞄院子,见东厢房的门窗紧闭,躬身过来握了握妻子的手,小声道:“如果你是为了闻家男人四十无子可纳妾这条规矩,那我告诉你,就算咱们今后只有璎姐儿一个姑娘,我也绝不会纳妾。”

    “真的?”林莳君抬眼看他,“你能发誓?”

    “你要我发誓我就发誓,”闻若翡郑重地说,“咱们家的男孩儿够多了,枫默他们两口子又才生了一个,所以现在闻家男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何苦为这事自寻烦恼呢?”

    林莳君怔然半晌,展颜笑道:“好,那我暂且信你。”

    她叹了一声,如释重负道:“那今晚我还是带璎姐儿睡,你照旧去睡书房。”

    “等等——”

    他话还未说出口,他媳妇已经高高兴兴地扭身回了屋子。

    闻若翡霎时间感到了强烈的失落。

    大璟建昌元年五月十九日,闻若蓝自西北边关赶回京都,迎接自己二十岁的冠礼和三日后的婚礼。

    此时闻老太君已率江氏、谢霜等人搬回了国公府,闻若蓝的冠礼,便在国公府内的闻家祠堂举行。

    除了坐镇西北大营的闻存山和远在福州一带与崔瑾一同收拾残局的闻若青,其他人都到齐了,闻嘉砚和闻嘉恒也跟着七叔一同回了京都。

    闻若蓝的大哥,闻家三房长子、闻二爷闻若玄也携夫人于氏和儿子闻嘉逸从雍州远道而来。

    几个男孩立刻玩到了一处,只有闻嘉砚老成持重地陪闻老太君坐在屋里喝茶,老太君看着孤零零的璎姐儿,叹道,“咱们家真应该多几个女孩子,像璎姐儿这般的小姑娘多可爱啊!”

    闻嘉砚放下茶盏,笑道:“是,我也希望多几个妹妹——璎姐儿,到大哥这里来。”

    冠礼在巳时正,这会儿宗亲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大家拥着老太君往宗祠走。

    闻家宗祠坐东朝西,恢弘大气中不失古朴简洁。

    苍藤古木环绕的堂廊和亭殿中,挤满了笑容满面的闻家老小和宗室耆老,场中的闻存正娴熟地为闻若蓝一道道加上缁布冠、进贤冠和爵弁。

    赞礼者高声唱诵:“以岁之正,以月之令。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礼毕,闻若蓝获字“湛波”。

    三日后闻若蓝大婚,闻若青和崔瑾昼夜不停,终于在天明之前纵马飞驰进了南边城门。

    闻若青赶回长桦院时,已过了辰时。

    他急匆匆地沐浴更衣,准备随新郎官一同去江家迎亲。

    尹沉壁给他挑了一件崭新的天青色素绸长袍,替他将绣着云纹的领边整理好。

    她退开两步,欣赏片刻他挺拔颀长的身姿,又上前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好看。”

    几个月辗转于江南福州一带,横刀跃马,诛凶讨逆,闻若青比上次回来的时候又瘦了一些,脸部的线条更加分明,虽连日奔波,但目中的神采更胜往昔。

    他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盏灌了两口,准备出门。

    尹沉壁叫住他。

    “你——”

    “我怎么?”他笑道。

    “今晚不许喝太多酒。”

    他面有难色,“今儿湛波好日子,咱们家的人基本都到齐了,不喝酒怎么成?”

    “我是说叫你少喝,又没叫你不喝,”她笑道,“你自己看着办。”

    “放心,我不会喝太多。”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傻的,一别几月,他可不想今晚被妻子赶去睡外头。

    “知道就好。”她慢慢绕到他面前,踮脚抱住他脖子,把他的头压下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他一时没明白过来,“你说要给我看什么?”

    她把湘色上襦的衣领微微挑开,侧了侧身,头略微一偏,给他看了一眼颈后系的带子,“就是这个。”

    ……

    不能这样撩拨人!

    他有点走不动路了,“尹沉壁——你不想让我跟着去迎亲了是?”

    她笑着后退几步,一个闪身,迅速打开门想溜。

    他追上前捞住她的手腕,门一关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她赶紧说,“这会儿没穿那件,晚上才换,你快去,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他悻悻放开她,“那你早点回来——你也不许喝酒!”

    这一天金阳丽日,长空碧远,闻若青赶到闻家三房在淮安胡同的大宅之时,所有准备跟去的迎亲客们个个穿戴一新,闹哄哄地在门口准备上马。

    闻若蓝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如天际骄阳一般引人注目,此刻他英姿勃发地骑在打头的一匹白马上,脸上浮着一抹可疑的古怪之色。

    闻若丹骑在他旁边的一匹马上,笑嘻嘻道,“昨儿晚他们说的那些都不管用,我刚给你说的,你记住没有?”

    闻若蓝没吭声,闻若丹又叹道,“哎,一眨眼,咱们家蓝哥儿也成亲了——”

    闻若蓝打断他,“五哥,别再叫我蓝哥儿了,我如今有字了。”

    “哦,对,”闻若丹大笑,“湛波刚到西北大营那日,我还记得很清楚,你们猜怎么着,咱们家湛波跑错了路——”

    闻若翡笑道,“行了行了,人家今儿新婚,你就别揭他短了。时辰差不多,苍榆也到了,咱们快出发,可别误了时辰。”

    闻若丹面色一正,马鞭往前一指,长声道:“走!咱们去把江府这座堡垒攻下来!”

    一伙如狼似虎的迎亲客杀气纵横,气势汹汹地拥簇着闻若蓝纵马行过闹市,往张灯结彩却大门紧闭的江府冲过去。

    抬着花轿的轿夫被甩开一大截,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围观的百姓被扑了一身灰,赶紧侧身避让。

    ——这到底是迎亲呢还是打仗呢?

    鞭炮噼里啪啦地一声声炸响着,新娘于申时四刻被引入闻府,欢盈喧闹中,新人拜完天地,喜宴热热闹闹的摆开了,宫中的璟桓帝也派了内侍过来赐礼,新郎闻若蓝不一会儿就从新房内出来,迎接大家一波又一波的灌酒。

    觥筹交错间,吕霁羡慕地说:“这家伙也成婚了,如今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咦,苍榆呢?”

    他身边坐着的闻若青已不见影踪,吕霁往闻若蓝那边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也不见他。

    他狐疑地问对面的崔瑾和严令,“你们看见苍榆没有?”

    严令摇摇头,崔瑾笑道,“管他呢,来,咱们喝酒——”

    彩绣红幔的洞房之内也是笑语欢腾,大家拥簇着娇艳如花,眼波盈盈的新娘,不时打趣几句。

    新娘江涵意本来就与闻家的女眷们很熟悉,这时面上虽仍带娇羞,但神情却渐渐放松下来。

    闻思齐说了个笑话,“咦”了一声,“六嫂呢?”

    闻思源道:“刚还瞧见的,不知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闻思齐不说话,心里很有点忐忑。

    别是……触景伤情了?

    她越想越不安,坐了片刻,抽身出来往花厅里寻了一圈,没找见人,她又往垂花门那边追过去,果然看见尹沉壁正带着木棉,往树荫下走。

    “六嫂,你去哪里?”她赶上前问。

    尹沉壁有点心虚,笑道:“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闻思齐挽着她的胳膊,“那我陪你。”

    尹沉壁赶紧道:“不用不用,你回头帮我跟大伙儿说一声便是。”

    闻思齐犹豫了一会儿,“那行,我陪你走到门口。”

    两人绕过前院宴堂,到了大门的影壁之后,闻思齐停住脚步。

    “你有话要对我说?”尹沉壁笑道。

    闻思齐咬咬嘴唇,迟疑半天,才道:“六嫂,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尹沉壁听她说了一会儿,不由笑了起来,“你六哥知道吗?”

    “他早知道了,”闻思齐捏着手中的帕子,垂着眼睛看自己的裙角,“我不让他告诉你……你是不是看到七嫂的婚礼,心里不太舒服?”

    尹沉壁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想多了,快回去,我真是有点困了才想先走的。”

    闻思齐瞧六嫂不像骗她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往回走。

    尹沉壁打发了小姑子,带着木棉上了门口的马车,往国公府赶。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但过了戌时,幽幽凉意浸透被日光烘烤过的大地,此刻晚风习习,璧月生辉,她一路穿过柳荫垂碧,清波孤桥,往长桦院快步走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正房二楼的东间窗前燃着一豆灯光。

    他已经回来了。

    她不由微微一笑,独自进门,把厅堂门锁好,慢慢上了楼。

    闻若青穿着一身宽大的夏衫,头发束个马尾,仍是背脊笔直地坐在里间窗下,埋头翻看一本游记。

    长窗半掩着,外头树影微摇,凉风入楼,轻轻浮荡在屋里的每个角落。

    “回来多久了?”她笑问。

    他抬起头来,答非所问,“我今晚只喝了两杯酒。”

    “好啊,没尽兴的话我这里有酒。”她关上外间的门,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小酒壶,两个小酒杯,放在托盘里拿进来。

    “哪儿来的?”他放下书。

    “昨儿从正德街那回来,路过漱玉楼时买的,”她道,“蕊儿正德街的那个铺子,如今租价翻了一倍,她跟我商量,说想把这个铺子收回来,和我一起做点粮食生意,正德街那块,如今人流量很大。”

    “就是她出嫁时你送她的那个铺子?”他心不在焉地问。

    “是,”她有点感慨,“如今蕊儿打理起这些事来也头头是道,我都自愧不如,这般冰雪聪明的姑娘,你家文宣还真是有福气。”

    “行了行了,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他现下可不想听她说这些,“你既回来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抿嘴一笑,“那你等等我。”

    不一会儿她从净室里出来,又到外间抱了一个匣子过来,放在窗下的贵妃塌上。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这个匣子上。

    “做什么?”

    她坐到匣子一边,“如今齐姐儿玩六博都玩不过我了,时间还早,你跟我玩几局。”

    他看着她把匣子打开,把棋盘拿出来摆好,不太乐意地说,“这有什么好玩的?我的钱都是你的钱,你赢我赢还不都是一样?”

    她笑意微微地瞅着他,缓缓道:“不拿钱做赌约……输一局,就喝一杯酒,脱一件……衣服,如何?”

    说好了今晚要把那件肚兜穿给他看,可就算两人已经肌肤相亲过多次,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所以她想来想去,想了这个方式,不用太直接,如果能先把他剥光,那就更好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一饱眼福。

    “……行啊,”他立刻改了主意,起身坐过来,“说定了不许赖账。”

    原来此棋非彼棋,此玩非彼玩,她花样还蛮多的嘛!

    挺有意思的,他怎么就没想出这个主意?

    他摩拳擦掌,期待地瞧着她把博筹和骰子拿出来放在棋盘上。

    他觑了一眼她身上的衣着,竹青色上衣领边露出白色中衣,下头是月白色湘裙和同色丝涤。

    凭他的手段,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他想看的?

    两人盘腿坐在塌上,一脸认真地玩起了六博。

    没一会儿,他发现事情没他想得这么简单,对面的人心狠手辣,很快就吃掉了他五根博筹。

    他赶紧打起精神来应对,可惜无力回天,第一局毫无悬念地输了。

    他无奈地剥了夏衫丢到一边。

    她把半掩的窗户关上,笑着把博筹重新摆好,“再来。”

    他目光不错地瞧着她唇边的那抹笑意,一口喝下杯中的秋露白,“好啊!”

    淡淡的酒意荡入胸腹,又往上升腾,让人熏然欲醉。

    他很快又铩羽而归,这次他身上的中衣没了。

    她把青瓷小酒杯斟满酒递过来,托着腮含笑看他。

    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真的……挺好看的,而且这回身上的伤痕增加得不多。

    他心头燃起了腾腾战意,岂有此理!

    他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这样下去也太丢脸了,他除了十六岁那年带兵吃过一次败仗,此后就没败过了好不好?

    虽然是个游戏,但这游戏很讲究排兵布阵的方法,他就不相信他会一直输!

    这回他抛开了脑子里的各种胡思乱想,调兵遣将杀过去。

    他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反败为胜,可当她被逼得不得不撩开那层雪白中衣后,他丢盔弃甲,无心再战,很快被她再下两城。

    月透西窗,风悄云静。

    衣物如云,纷纷散在塌上。

    她头上的发簪拔下,水波一般的长发披泄下来盖住身体,他矫健修长的身躯上已不着寸缕,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已经没人再去管那棋盘了。

    棋盘落在地上,博筹撒了一地。

    壶中的秋露白已空。

    她就着他手中的酒杯喝下最后一口酒,他将酒杯一摔,撩开她的发,去解她颈后仅用几股丝线绞缠而成的带子。

    烛火燃到尽头,火光垂下,微光一闪后,室内一片黑暗,失却了耐心的人一用力,月光透进来的同时,室内响起了轻帛撕裂的细微声音。

    天气开始一日热过一日,朝中诸事方定,闻存山向皇帝递交了边关的人事变动申请。

    闻若丹辞别妻儿,与三哥闻若檀和他的次子闻嘉铭一道出发,领着燕云军去了西北边关。

    闻若玄一家和闻嘉砚、闻嘉恒早在闻若蓝婚礼后便离开京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闻若青则一直在京等候。

    六月上旬的时候旨意下来了,他被派往辽东,即刻接替吴祈将军驻守倚堑关。

    他进了宫,与璟桓帝讨价还价,想把交接期往后拖两个月。

    璟桓帝问他,“你要干什么去?兵部和吏部的调令文书都下来了,吴将军那边也催得急,再说你爹和你哥同意吗?”

    闻若青笑道:“有什么不同意的?我早说好了,先带我夫人去漴临关走一圈,然后从雍州往上,到充洲和元隆关外玩一玩,再去倚堑关。”

    年轻的皇帝羡慕不已,语气里很有几分嫉妒,“你倒是悠闲——时间太长了,朕不允。”

    闻若青把衣服扯开,给他看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微臣这一身伤,难道还换不来两个月悠闲的时间?”

    璟桓帝说不出反对的话了,摆摆手,“行行行,你去,想玩多久玩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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