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6章 油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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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朝定鼎以来, 元从功勋,得爵封者,殊为不易。然外戚之族, 以后妃诞育之功,得享爵封, 国朝得爵之易, 莫过于此者。

    推恩及外族, 乃亲亲之故也。

    然纵天家血胤,承爵之难,亦殊可叹矣,独外戚之家,以联姻帝室而长享富贵。

    今降旨, 凡外戚之家, 五代之内,不可再与帝室联姻,欲为皇子献女者, 纵非同姓, 亦同此例。

    外戚之爵封, 非有功不得享, 无大功, 则依例三代降袭, 从常例,以军功封爵, 方可世袭。布告天下, 咸使知闻。”

    祁元询在南京城中过着太子监国的朴实无华的生活, 北京城中, 他的父皇就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消息传来南京城, 以为之前的那道家书就算是父皇的意思了的祁元询,才知道太子妃放松得还是太早了。

    不过这才是他对亲爹的印象。

    拿他家儿子做筏子,害得皇长孙无端丢了一次脸,而这本来是可以不发生的,这事放到谁家,都是会惹人生气的。

    只不过乾圣帝是天子,为孙子出气的手段就特别的多,又特别的不给人面子而已。

    如果说上次还涉及到祁元询这位“仁宗”皇帝,因为儿子在后宫问题上拎不清,处理手段在乾圣帝这位疼孙儿的天子看来有些过激——毕竟皇长孙除了后妃和继承人方面被光幕揭露似乎很拎不清之外,依照光幕的其他记载,也不失为一位雄主,祁元询就这么将天子依照自己的理念大力培养的继承人按死在储位上,实在是有些过了——那么这次,就和他无甚关系了。

    只能说张家这位彭城伯夫人运气差,私下里决定外孙媳妇人选、在人选不符她的心意后,和女儿说小话、抱怨那个不在她意料之中的外孙媳妇人选(可能还会抱怨下这个决定的天子,但是皇太子是个善良的人,就不说岳母坏话了)这样的私密行为,也被光幕放出来公之于众。

    不过光幕放的都是史书记载,只能在宣宗后妃这一块,后世不认可的人,可能还挺多的,以至于太子妃和彭城伯夫人都因为择定人选受到了波及。

    这件事祁元询发了一回火,天子发书回来以后他也给了处罚,为了皇长孙的面子,也因为根据光幕确定后的记载,皇长孙已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原本的发展便可以算作是翻篇了,不必再多作处罚,让人忆起,是以他并没有处理得人尽皆知。

    然而天子这道旨意,却是句句都在往彭城伯张家和那个根本连确切的出身都未曾被说明的孙氏的家族脸上扇巴掌。

    介于后者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名声,那承担天子怒火的主力,也就只有一个张家而已。

    高皇后的母族无人,当今皇后的母族是元从功勋、爵位并非因外戚身份而来,唯有张家,彭城伯虽然在女为太子妃后由一介小官升为都指挥使,也建立了功勋,但大周封爵何等困难?张家虽有军功,然而能够封爵,还是沾了身为外戚的光而已。

    在天子发诏书之前,光幕忽然显出大周历代外戚封爵表,其中到“仁宗张皇后”之母家为止,都不是纯粹的恩封,到了下一代的宣宗,胡皇后无宠,自然无封,孙皇后母家先封伯,后封侯,表上注明开大周外戚恩封之先例。

    而后的历代外戚恩封愈隆,甚至有一门三伯的例子,这实在是为人诟病。

    谁都知晓大周的爵位难得,自从待遇最厚的宗室都开始降爵袭封后,立有大功可世袭罔替的功臣爵位,就更是令人眼热了。

    外戚之家,仅凭宫中的后妃诞育天子有功便能得到这样的富贵,还是让人气不过。

    不只是大臣,就连一些宗室也颇有微词。

    太子妃张氏的父亲封彭城伯,是当今天子封的,与太子无关,且光幕都有言张父虽是外戚,然而得封伯爵,也是因为“有功”。

    所以开启外戚恩封之滥觞的,还是因为宠溺孙后过度做出了这样安排的宣宗。

    然而,前番的光幕之变,已经说明皇长孙不会再执着挂念某个女子了,况且大周的天下,说白了不就是天子的嘛,乾圣帝自己也很看重小舅子,屡屡加恩,怎么会因此而处罚自家的孙子呢?

    皇帝都是护短的,既然错不是他家孙子的,那就肯定是别人的。

    没有了迷住皇长孙的青梅竹马,那还有造成这一切开端的彭城伯夫人啊!

    甭管光幕记载上,她的所作所为是否是得到了天子的默许的,可是在这个时候,所有的黑锅,她必须背上!

    这一出光幕,虽说打击的是张家,同时替祁元询彻底挽救了他可能走上古装宫廷剧男主角道路的长子兼继承人,但是对东宫的打击还是有的。

    皇长孙的名声受到影响,也会影响到东宫,给别人留下皇太子教子不严的印象。

    甭管皇长孙在谁那里养的比较多,也甭管皇太子是不是已经将这件事处理好了,真的想要对他下手的时候,总有人会借此做文章的。

    皇太子很不高兴。

    皇太子的不高兴,虽然没有带到朝堂上,但是整个东宫都受到了影响,气氛沉重了许多。

    就连皇长孙都蔫蔫儿的。

    太子妃也不好过,她是个被公公婆婆都认可的好儿媳,一贯是太子的贤内助,轻易不会掉链子,可是这回,她的母家可是大出了一回风头。

    他们这样的状态,延续到过年的时候才好起来。

    天子和皇后北巡去看吉地,可是天子离京这么繁琐的事务,肯定不只这一项安排,所以在北京还逗留了许久。

    原本是准备在北京过了年、到明年天气好转,处理好内附部落以及后续一系列安置事宜,并观察好他们过冬之事,一切都处理完备了,再看看修建北京宫殿的材料准备,差不多了再回南京的。

    可是光幕出了这么一个消息,皇太子还好,皇长孙是会受影响的,又兼南京的天气到底比北京要暖一些,利于皇后养身体——她也是病愈不久——是以帝后便在年节之前,回到了南京。

    过年嘛,天子宣召了自己的几个兄弟,以及儿子,郑王、襄王两个侄儿也是绝对不能落的,被天子记挂在心上的几个诸王,都上京来了。

    国朝在诸王上京这件事上也有制度,宣武朝的时候,为了防止自己的所有儿子串联,高皇帝亲自规定,诸王不能一同进京,所有的在藩藩王,要分批进京,进京前要给报告、天子批准后,或者没有给报告但是天子有诏,这才能成行。

    虽然藩王受封制度稍有更改,但是宣武朝就去就藩的,以及皇子、废储君这样的特例,也还是与众不同的。

    天子是在回南京的路上就发诏了的,再加上前头他在北京的时候批准了的诸王上京奏疏,他们没回南京的时候,有速度快的藩王,已经回来了。

    汉王、梁王是帝后唯三的皇子之二,过年团圆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他们,自然是早早打报告回来,他们的报告,就是让皇太子审批,他也只能给上一个大大的“准”字,还得催他们赶紧回来。

    叔叔们过来和祁元询见面寒暄,都会和他对上几眼,给出心照不宣、家有逆子的苦涩笑容,模模糊糊说几句,皇太子听来,这些叔叔都是治家不严或者早年自己就没做好榜样,以至于家中子弟总有几个不成器的,按他们的表现,是将皇长孙也划到这个范畴去了,在劝慰皇太子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皇长孙还年轻,这点错在他们老祁家,算什么事儿啊!

    祁元询无言以对,我对我儿子根本没有什么意见啊!

    但是他说的这些叔叔应该是不会信了,他也就姑妄听之,听完就忘好了。

    叔叔们也就和他说一说,估计是前些年见多了天子炫耀孙子,晓得不能当真天子的面说他的宝贝金孙,不然是要戳天子的肺管子呢!

    如果说皇叔们的态度算是友好的话,那么弟弟和堂哥的话就有点扎心了。

    二弟汉王是一贯讨人厌的,反正祁元询已经教训过儿子了,汉王说什么,他都是当耳边风听的。

    堂哥郑王就很离谱了。

    郑王当年被废了皇太孙后,颓废得简直让人没眼看,也就是后来上皇退位、今上登基多年,他才慢慢接受现实。

    虽然光幕显示出来的郑王,削藩的时候下的黑手简直是不当人子——凭借他的父亲懿文太子的威望,诸王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真的敢上手抢皇位的,还没有。建文帝的错误在于削藩的时候手太黑,叔王们被他一个个下饺子一样排队弄死(就这样了,都知道最后目标是当时诸王之中年纪最长、实力最强的赵王,赵王一开始还将儿子送去京师当人质,证明自己没反意,要说在建文搞出骚操作之前,他的叔叔们想造反,那简直就是笑话),和平推恩削藩的话,他都不至于丢了皇位——这或许能说明郑王的本性并不似他表现出的那么温文尔雅,但是,在京多年,在太上皇和乾圣帝身边,郑王表现出的都是一副知礼的模样。

    猛然和祁元询开启了训斥和炫耀自己长子的模式,祁元询还没反应过来。

    郑王长子,就是宣武末年出生的皇次曾孙祁允晏。

    祁元询是知道的,郑王比他年长,然而高皇帝的皇长曾孙却是他的儿子祁允昭,这让郑王一度很抑郁。

    这样也就罢了,郑王的嫡长子赶在宣武年生下来,成为宣武帝的皇次曾孙,却恰逢大凶的天象,以至于乳名都是一个安字。

    这个寄托着高皇帝对嫡长子一脉深切盼望的字,在郑王的理解中,或许并不是很好,最起码,风头是盖不过祁允昭的。

    也不知郑王是在封国王府内称孤道寡养足了信心,还是山高皇帝远渐渐恢复了一些傲气,最起码,这一回他搭着汉王的话茬,左一句“允晏只知读书,目不他视”、右一句“知好色而慕少艾,怎的还没这个念头、如何延续我家香火”、中间还一句“安儿毕竟年少,这也算是好事,否则若是被人勾去了魂,这就不妙了”,让祁元询根本没有回话的机会。

    祁元询不做声地冷笑了一回。

    这也就是他可怜堂哥憋屈、侄子又是无辜的,不然的话,就冲郑王这段发言,小心眼儿的迟早给他记本子上。

    不过他们家对自家人是一向厚道的,纵然是犯了大罪,只要不是谋逆这样的事情,纵然是欺凌百姓这样的大罪,也不过训斥一番,至多褫夺封国,削去爵位——说实在的,这让祁家皇族的名声相当的不好,若不是宗室考封法实行后,修身养性的人多了,名声指不定还更差。

    他哥也就敢当着他的面说一说,有本事在他爹面前说啊!

    而且,真当他爹没回来,就能乱说一气在他面前逞威风啊!

    呵,怕是小看了他爹对皇宫的掌握程度。

    皇太子给了郑王一个和缓的微笑,如果解读的话,大概就是“对,你说的都对”。

    他对儿子并不是一直秉持鼓励式教育的,有时候小孩子多受点挫折才会成长嘛,不过他是亲爹,下不了狠手,讨人厌的碎嘴亲戚这样的角色,正好让叔父们以及堂哥弟弟来做。

    相信经过这件事后,皇长孙一定会更加有长进的。

    至于他嘛,呵,他在儿子眼里还是那个严厉不失慈祥的父亲,在孙子的教育方式上虽然很严厉,但是只要孙子吃苦好学就一直会鼓励他的好爷爷乾圣帝,在看到这些违背他的教育理念的兄弟、子侄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们点爱的教育的。

    反正这和他又没有关系,呵呵。

    父皇母后回来后,太子愉快地卸下了监国的重任。

    要说光幕一直播报天家的新闻也没有,历朝历代的史书,大部分确实和王侯将相有关,但是除去这些人的种种辉煌,剩下的,还有许多的无名之辈,他们的事迹被浓缩在种种登于史书的灾难里,或许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个某年某月某某地“旱”、“大旱”,在真实的历史上,就是饿殍千里、民不聊生。

    在不播报天家的秘史——虽然从造成的影响看,每一件事都是举足轻重、影响一个时代的大事——的时候,光幕会随机地播报某年某地有某灾,这是在近几年才出现的新记录,如果光幕有版本的话,每延续一次光幕的播报范围,显然内容就会有所增加。

    虽然是随机的,但是时间线都离这个时代比较近,能够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光是监国期间,光幕播报的灾难,就让他提前调度了好几处的衙门,令其准备好赈灾,同时防止同样看到光幕的百姓产生担忧、引发抢购潮、还要压制一些商人趁机囤积居奇,比真正发生大灾似乎还要麻烦点,可是能提前救下一些人命,还是让祁元询很快乐的。

    内心再快乐,这样的事也不能经常干,不然的话他就真的要被工作压垮,撑不住了。

    亲爹回来以后,祁元询愉快地让天子承担起了本该属于他的重任。

    过年嘛,每年都是正旦大朝会、正旦赐宴、使团朝拜这么几出,今年新奇的地方,照祁元询来看,应该就是来自帖木儿国的主动来贺的使团——这一看就是有猫腻——和来自欧洲的传教士们了。

    若帖木儿真的有诚意,之前大周被扣押的使臣应当要礼送回来才是,可是他们脸一点信都没带过来,只能说诚意不足,连装都不愿意装,十有八九是来打探消息的。

    传教士们属于宗教教派,大周崇道礼佛,前朝原廷或许对什么拜火教、西方教等等一律宽待,可是在大周,这些西方教的传教士想要传播信仰,难度值就非常高了。

    佛门、道门都知道要走上层路线才能广泛地传播信仰,不然就是被打压的命,这道理,西方教这群都将欧洲弄成了君权神授的家伙们,自然是更明白的。

    于是乎……某日工作回家,饭都没吃饱的皇太子——自从减下来以后,皇太子吃饭一直是以健康的七分饱为标准的,虽然是细嚼慢咽,但是这都没让他吃好,就太过分了,他也不爱喝酒,也不暴饮暴食,每天就这么点享受美食的时间,他容易嘛?——被唤去当主角,让人画像留念。

    大周宫内其实有这种职业存在,比如天子的御真就是啊,一定岁数以后,指不定重要时刻都要画上一副。

    而天子的预备役,祁元询自己,就有皇太孙像、皇太子受封真图(这是他封皇太子那年画的)、皇太子三十岁像等图画,未来等他登基,这些都要改名称作“御真”,供后人瞻仰的。

    除了天子、太子,皇后、太子妃等,都有画像,受宠的皇子皇孙当然也有,可是这都是用中国古法画出来的画像。

    祁元询这回被唤去留念的,是油画,更加贴近真人形象的那种。

    负责执笔的就是一位传教士。

    他走的是上层路线,借由为天子、皇后绘制画像,准备开启在大周的征程。

    怎么说呢,就像大周的御真都会尽力凸显天子的英武之气一般,这位传教士绘制的油画,虽然非常的写实,祁元询还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机。

    反正他打入宫廷的第一幅画作,当今皇后徐皇后就被画得年轻了不少。

    画出了这么一副杰作后,皇后什么反应祁元询是没看到,但是这人连他也有份可以画一幅画作,显而易见,天子是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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