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0章 [三更肥章]“生日快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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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贴好暖宝宝裤后贺中鹤找了块石头坐着, 看两眼手机里的直播画面,再看一眼旁边忙前忙后的雁升。

    这感觉太他妈神奇了。

    网红竟在我身边。

    还跟我表白了。

    这都些什么事儿啊。

    树屋材料运了四趟才运完,一大堆木桩和一包圆锯钻头凿子沥青卷材之类的。

    “就在这两棵上建, 现在天气不好, 万一过会儿下雨了还能进山洞里避一避。”雁升指了指两棵水杉, 挪了单反位置。

    “你一晚上造一间屋啊?”贺中鹤掂了掂木桩子,不算很轻。

    “一看就不是老粉, ”雁升戴上手套, 拿圆锯修了修一截木桩头, “直播就一个来小时, 剩下的录一天, 后期倍速当视频发。”

    “这树能撑住吗?用不用办什么采伐证乱七八糟的?”贺中鹤担忧地看着他用水平尺随便比划了一下,而且没看图纸,凿了阙口就往上支木桩, 非常豪放非常鸟啊噗。

    “给树买保险了。”雁升拿出折叠梯,洞口地面不平, 踩上去有些晃悠,“过来给我扶梯|子。”

    可算被派到活了, 他拎着工具包走过去扶住梯腿儿。

    现实近距离观看鸟啊噗造树屋,甚至可以参与其中。

    神奇的体验。

    底梁是用方木固定出来的, 速建树屋不能太大,不安全且塌了会伤树, 雁升框了大概10平的底梁,往下伸手:“拿四个角铁。”

    “角铁……”贺中鹤从沉甸甸的包里翻出几个L型大卡槽, 递给他。

    雁升卡好角铁,他之前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连量都没量过,估摸着大小差不多合适就买了。每次材料购置都是这种狂放不羁的风格,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在这方面预估得特别准,脑子里结构清晰,甚至连材料的可改性都很有数,到手直接开始造,过程十分丝滑。

    固定好底座,他用锯子镂了地板铺上梁子,连焊接都不用,一个非常稳固的底板就搭成了。

    树屋就这么有了底座,贺中鹤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几乎不用什么工具,连镂洞都是用手工锯的造法很原始。雁升站到底梁上,一手按着几根木条一手把它们齐了头,削木头的手法非常熟练,手电灯光下长得歪七扭八的木条很快在他手中变得平整,看着非常舒适。

    “我能上去吗?”梯|子这会儿用不上了,贺中鹤蠢蠢欲动。

    “等我搭好爬梯。”雁升说。

    萨克孙树屋其实是用楼梯的,他带了个爬梯成品备用,往底梁上安个基座,一搭就能用:“上来。”

    贺中鹤抬头看着瞬间耷拉到眼前的梯|子,还有底梁上俯视他的雁升,感觉他就跟变魔术一样。

    还特像长发公主。

    贺中鹤颤颤悠悠爬了上去,木屋不高,但从这个位置看山视野还是很开阔的,虽然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山形和林子的轮廓。

    “木屋底已经搭好了。”他踩了踩脚下的板子,很结实,于是转向镜头那边说。

    “有风,隔这么远他们听不见。”雁升已经开始钉墙面了,“窗户留多大?”

    “我没数,你看着弄。”贺中鹤上来后又没什么事儿干了,蹲工具包跟前给他递东西。

    沉默着看雁升迅速把四面木墙竖好了最底下一层框子,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反正今一天都是在震惊震撼中度过的,心态已然非常平和了。

    “你怎么知道新……鹤中鹤牌高鹤片是我?”他偏头看着雁升,觉得他手上娴熟狂放的活计跟他平时的气质有点儿不符,跟他年龄也不符,这么看着跟着几十年老匠人或者求生节目里大胡子壮汉似的,所以这张年轻好看的脸非常违和。

    怪不得之前看了那么多次视频也没认出来,遮上鸟头谁也不会脑补这鸟头底下是这么张脸,人得怀疑是摆拍了。

    “这名再看不出来是智商有问题了。”雁升说,“天天在我评论区上热评。”

    贺中鹤的确经常在他微博下边评论,巧的是每次都能抢着第一第二,莫名其妙就上了热评,消息一堆小红点。

    “别让他们知道我是你评论区底下的,”他说,“有黑你的好说你草粉了……”

    说完这句话他尬住了。

    这嘴贱劲儿的,一耳刮子抽死自己得了。

    雁升停了手里开槽的活,扭头看了他一眼。

    随后的十几分钟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高处没有遮挡物,就算贴了暖宝宝也冻得不行,裤腿进风。贺中鹤蹲地板上不自觉蜷成一团,扣上羽绒服帽子。

    “回帐篷。”雁升往墙框里钉着几个五金件。

    “我……在这待会儿,你不用管我。”贺中鹤说话带着鼻音,实在太冷了,山上这风跟疯了似的,他怀疑木屋会被掀飞。

    蹲地上抠了一会儿地板,他抬头看了看雁升,又低下头去:“你草过粉吗。”

    是啊那盒套就更让人起疑了!

    几百万粉啊!多少几万粉的小网红都被曝出来草粉!

    从傍晚坐车到现在,话题终于被拉回了最开始的矛盾。

    其实期间两人心里戏都特多,一堆事儿没解决呢。

    雁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不知道以后会不会。”

    贺中鹤愣了愣,直起身子看着他。

    “如果你不取关的话。”雁升补充了一句。

    贺中鹤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又低下头:“你说句人话,我现在心里很乱。”

    “乱什……”雁升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嘶”了一下。

    贺中鹤起身走过去,吓了一跳:“我操血!”

    他手腕上划了很长一道口子,很新鲜,血刚刚冒出来。

    “你他妈怎么弄的?”贺中鹤皱着眉头,还老匠人呢,翻车了。

    “木茬划的。”雁升没什么特别大反应,垂下手,从工具包侧兜摸了两下摸出一张无菌贴撕开贴上,又摸出来一枚套。

    贺中鹤直直地看着这个跟这里风格非常不符的东西。

    “想问这个是?”雁升拆了套,拿一瓶纯净水冲干净上面的油,从裤兜掏出小刀划断了套头,然后往手腕上一套,“这么用的。”

    “看明白了?”雁升往他跟前凑了凑,眯起眼。

    在贺中鹤迷惑的注视下,他又把套扯下来,拧了几下扯长了往手腕上一扎,跟医院打针用的橡胶管似的。

    贺中鹤猛地明白过来。

    “野外没医疗条件,拿这个当止血带,或者直接套上隔绝土泥虫子之类的东西。”雁升把套扯下来扔到一边,“虽然非常鸡肋但有时候确实用得上,不是草粉用的也不是野|战用的,懂了?”

    贺中鹤这会儿完全哑声了。

    “看着盒这个就想七想八真是本事,”雁升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想想这逻辑能合得上吗,我有这个时间吗,是这样的人吗,敢情这半年白一起待着了啊?”

    “你要是个小狗就是最喂不熟的,天天怀疑人家要养你吃肉那种。”

    “我……”贺中鹤艰涩开口,被雁升打断了:“下去吃饭,十点多了。”

    -回来了回来了

    -这个小哥!再让我看一眼!

    -晚上吃啥啊

    “速热炒饭,散了都。”雁升开了烹饪台,这饭热一次是夹生的,必须隔一会儿开小火再温一下。

    两人把烹饪台往山洞里搬了搬,不然是就着风吃的。

    除了炒饭还有即食罐头和自热小火锅,贺中鹤经历了让他头昏脑涨的一天,这会儿闻见香味儿才觉出来饿了。

    旁边暖灯开着,小火锅端在手里冒着热气,嗦一口略微烫嘴的宽粉,在狂风呼啸的荒山上把人暖了个透。

    雁升举着云台往洞旁走去:“山菜春天最肥,但这时候也有,就是老了点儿。”

    他蹲下采了一小丛野菜,走回到烹饪台旁边,给观众展示。

    -尝尝尝尝

    -炒进饭里!

    -鸟你很久没做饭给我们看了

    -#鸟啊噗国际厨模#

    “这什么?”贺中鹤没见过这玩意儿,短短的一小棵,叶子长得很整齐。

    “山菜。”雁升说完,看了看屏幕,“就不放进去了,老山菜味儿怪。”

    -放放放

    -让我康康

    “放点儿试试。”贺中鹤从他手里捏了两片放进炒饭扒拉熟了,又用筷子挑进小火锅里涮了涮,尝一口差点儿没吐出来。

    “都说了很难吃。”雁升笑了,靠近贺中鹤,对着屏幕说,“你们这小哥不信。”

    -这什么语气

    -宠溺的语气!

    -都在这上什么头呢???贴纸底下长什么样别吓吐你们

    -净化净化净化净化净化净化无脑黑退散

    贺中鹤看着某几条弹幕,这些人实在是没有新意,就不露脸这点事儿,天天喷:“鸟啊噗长很帅的。”

    这话一出弹幕静止了几秒,雁升也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替自己说这个。

    -啊啊我就知道!

    -那露个脸让我们看看呗好馋好馋TwT

    -**一群,他说帅就帅了?我还说我天仙呢

    -帅就露啊,怂什么呢呵呵

    这些黑粉言论在他的直播和视频里每时每刻都有,一般大卢手动清理或者他直接无视就好,越给眼神这些人越能蹦跶。

    而贺中鹤没这经验,看着憋屈就怼了:“不信出去,谁按着你头在这看了,人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晚饭干吃了三碗海盐?”

    -怼得好

    -小哥下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管这个。”雁升拍了拍他的肩,坐到对面,“行了今天到这儿,剩下的下周视频见。”

    -不要啊啊啊啊

    -#鸟啊噗短小#

    -让我看看老婆!bye老婆~

    -你走,把那小哥留下

    贺中鹤朝镜头挥了挥手,雁升放下云台,把手机取下来点了结束直播。

    贺中鹤往山洞里缩了缩,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很难想象鸟啊噗的直播回放里出现自己是什么样的画面。

    吃完饭两人身上都热乎了起来,在暖灯下烤了一会儿,又得回到水杉间继续搭屋。

    快十一点了,身心俱疲了一天贺中鹤有点儿困,不想离开温暖的山洞。

    “去睡会儿。”雁升推了推他,“帐篷里有睡袋。”

    “不用。”贺中鹤觉得把他一个人留天寒地冻而且有狼的洞外实在太残忍了,况且误会他那盒破玩意的事儿还没道歉哄哄他,执意要在光秃秃的树屋底儿上待着。

    “过会儿叫你,你跟着碍事。”雁升把他塞进帐篷,拉上门。

    一进去躺下还真挺困,旁边暖灯照着,帐篷里睡袋铺得又厚又软,简直是荒山上一方小小的桃花源。

    贺中鹤把睡袋上的小枕头拆下来垫头底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不是很沉,梦境断断续续丰富多彩。

    雁升贴在他脸边说贺中鹤我喜欢你。

    雁升站在树屋地板上撕了一个套。

    雁升说着说着话变成了狼叫。

    雁升变成狼把自己叼走了。

    被叼着晃晃悠悠,然后进了教室。

    老郑说这是你的新同桌鸟啊噗。

    使劲睁眼一看,狼头变成了卡通鸟头。

    卡通鸟头当着老师同学的面,说贺中鹤我喜欢你。

    说得很没好气。

    老郑一摔触控笔,你们俩滚出去!

    ……

    被喊醒的时候,贺中鹤睁开眼恍惚地看着雁升的脸,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山里。

    “出来,”雁升没给他太长时间醒盹,拉着他手腕拽了一下。

    他手特别冰,贺中鹤皱了皱眉,下意识把刚从睡袋里抽出来的手握上雁升的,还使劲攥了两下。

    雁升动作滞了滞,然后回牵住他的手,把他从帐篷里拽出来。

    脸再次被山风无情抽打,然后感受到冰凉的小点落在脸上。

    下雨了,戚戚沥沥的冬雨。

    在稀薄雨雾中看见眼前的小木屋时,贺中鹤瞪大眼,手在雁升手里忘了抽出来。

    一间小小的树屋,墙壁是圆树桩垒的,屋顶斜面,铺着深褐色的沥青卷材,门和窗都是木的,斜梯平缓。

    窗子透出橙色的灯光,门檐上吊着一盏小马灯,树屋在风雨中稳稳立着,光亮而温暖。

    “还有不到一分钟十二点,”雁升说话时呵出一团团白气,在脸前短暂停留又瞬间消失,橙色灯光映得五官深刻,“是不是很速度。”

    “太牛了……”贺中鹤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树屋。

    “进去看看。”雁升拉着他走过去。

    进小木门需要低一下头,里面虽然小,但也伸展得开,小小的空间在空旷的山里,有种别样的安全感。

    雁升松了手,把两只冰凉的手贴上贺中鹤脸颊,看着他:“清醒了吗?”

    “看见这个的一瞬间就醒了。”贺中鹤被他手冰得抽了口气。

    雁升笑了笑:“醒了就听我说话,这次我说得慢点儿,有气氛点儿,仔细听着啊。”

    贺中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生日快乐……”雁升说。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贺中鹤瞪大眼睛,打断他。

    “……那次办身份证看见的。”雁升按了按他脸,“别打岔。”

    贺中鹤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呢,过得不怎么样,在家经历了我爸妈一场恶战,还受了点儿伤。”雁升慢慢说着,“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半天,想去猫咖撸猫又发现没猫,总之就是非常糟糕……”

    贺中鹤笑了。

    “但当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要给我过个生日。我当时惊了这人谁啊,回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刚跟我打过一架的同桌,叫贺中鹤。”雁升看着他的眼睛,眸子很深,“他那天送了我联名的一个木屋模型,还觉得自己是挑礼物天才。”

    贺中鹤乐得不行,咯咯嘎嘎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雁升也笑了:“后来我从家里搬出来,几乎什么都没拿,就带了这一个稍大点儿的物件。”

    “十八岁生日就收到了这一个礼物,所以我得好好收着。”他说,“再后来我发现,成年礼物其实不是那个小房子。”

    “而是那个叫贺中鹤的,虽然他有时候非常气人。”

    贺中鹤笑着笑着就没再出声了,看着雁升。

    再次听,心里就没那么惊涛骇浪了,像是飘荡在又暖又软的橙色深海里,晕乎乎的,鼻子还有点儿酸。

    “今天他过十八岁生日,我想半天不知道送什么,然后就想,回他一个木屋,不过是真的木屋,等比例鸟啊噗亲手出品的那种。”雁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还有这个。”

    贺中鹤接过来打开盒子,扑面而来的是他之前在雁升家闻到的木香味儿,里头搁着一个木制转运珠,吊坠式的。

    不是用市面上用磨机转出来的光滑木珠,切面不太平整,但打磨得很光滑,带着手工制作的痕迹。

    一面刻着一只鹤,一面刻着一只雁,都是小小一个图案。

    “这个是我自作主张了,”雁升把转运珠从他手里缓缓拿出来,“不想要雁的话可以给你磨去……”

    “别!”贺中鹤伸手夺回来。

    雁升挑眉看着他。

    “我……就……”贺中鹤回望雁升,“以后不瞎猜了,有事儿先沟通。”

    “怎么写起检讨来了。”雁升没忍住笑了。

    贺中鹤也有点儿难为情,嗫嚅了半天,耳根通红:“我就是想说……我……”

    憋了半天,他直接往前一扑抱住雁升。

    雁升偏头用嘴唇碰了碰他脑袋,闭了闭眼:“嗯?”

    荒山小屋里抱了个满怀,戚戚沥沥的雨点打在屋顶上,贺中鹤感受着雁升的温度,听着耳边他的声音,整个人都是晕的,暖的。

    “我也喜欢你。”他快速说完了这一句,脑门使劲往他肩窝里抵了抵。

    他感受到雁升顿了顿,然后开始笑。

    “笑什么!”贺中鹤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十八岁生日礼物里有一个是男朋友。”雁升说,“意不意外。”

    “太意外了……”贺中鹤来回咂摸了好几遍,“你是我……男朋友?”

    “啊。”雁升说,“怎么,表完白还翻脸不认了呢。”

    “没不认。”贺中鹤觉得自己整个人烧得要飘起来了。

    还好有男朋友抱着。

    2.

    一开始搭帐篷就是个错误,两人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都运进小树屋。

    最难的是他俩都没带雨伞雨衣,跑完这几趟身上都湿了。

    贺中鹤气喘吁吁掀了羽绒服帽子,打开暖灯。

    非常不幸,暖灯还没电了。

    “衣服脱了放这儿。”雁升从背包里翻出几袋干燥剂,把他身上羽绒服拽下来往储物箱里一塞,扔进干燥剂。

    没了暖灯,又在外头冻了个透,贺中鹤哆嗦得不行,干脆脱得剩件卫衣,钻进睡袋。

    “要关灯吗?”雁升拉开他旁边的睡袋。

    “关,留门口那个就行。”贺中鹤说。

    雁升关了灯,小树屋瞬间一片漆黑,门檐灯光十分微弱,纯装饰的,不过当小夜灯正好。

    “这屋设施太简陋了,”雁升钻进睡袋,也冻得打颤,“嘶”了一声,躺下,“改天带你去我终极树屋。”

    “哪个啊?”贺中鹤回想了一下,他视频里没有比这个树屋还好看的。

    “去了就知道了,”雁升说,“那儿没人见过。”

    贺中鹤在黑暗中“噢”了一声,说实话这会儿不知道该跟雁升说点什么好了,尴尬又拘谨,跟头一回认识似的。

    “冷?”雁升转头看着他侧脸轮廓,头发尖儿抖着呢。

    “冻裂了。”贺中鹤说。

    “我发现你挺机灵一人,有时候够傻的。”雁升在睡袋里大虫子一样蠕动几下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靠到一起,“男朋友实用性是很高的。”

    贺中鹤差点儿条件反射呛了句谁你男朋友,反应了一秒,操,还真是。

    人生中第一次拥有男朋友。

    在十八岁生日这天凌晨。

    ……没抓住早恋的尾巴啊。

    贺中鹤很僵硬地从睡袋里伸出来胳膊,往雁升身上一搭。

    “……”

    “……”

    “我怎么感觉更冷了。”贺中鹤挺不好意思地说。

    雁升叹了口气,拉开两个睡袋的上半边,往里拢了拢,这样单人睡袋是半连着的,两人睡袋温度互通。

    然后他把贺中鹤胳膊拽了回来,放进自己睡袋里,又往他那边蠕动了一下。

    独立睡袋打通的一瞬间,贺中鹤很惊奇地感受到他的温度,同时也有点儿躁得慌。

    睡袋一裹一盖,两人面对面松松抱着,呼吸、心跳、体温,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睡吗?”雁升照着他耷拉额前的头发吹了一下,“还是聊会儿?”

    “聊会儿。”贺中鹤清清嗓子,这他妈比睡一张床还睡一张床。

    不过这种感觉让人特别安心,外头狂风呼啸下着冬雨,两人躺这儿搂成两条虫。

    说聊会儿,然后没下文了。

    头太多,不知道从哪开始起。

    沉默一会儿后,贺中鹤问:“我能把这事儿跟石宇杰说吗?”

    “什么事儿?”雁升声音带着笑。

    “你……就……咱俩……好上的事儿。”贺中鹤越说声音越小。

    “就是想从你嘴里再听一遍,”雁升说,“说呗,跟谁说都行,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突然分享欲爆棚。”贺中鹤厚着脸皮,是啊这都好上了还总尴尬什么呢,“很想跟别人显摆。”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雁升胳膊在他睡袋里划拉了几下,然后摸了两把他后脑勺。

    “我也不知道。”贺中鹤说,“反正我憋不住,除了老师和我妈,都得拿大喇叭宣告一遍。”

    “宣告什么,我是高三二十四班贺中鹤我有男朋友了?”雁升问。

    “不是,”贺中鹤想了想,“我是高三二十四班贺中鹤我男朋友是雁升。”

    “哎你怎么回事儿,”雁升笑了,“这就点亮情话技能了。”

    “我没!”贺中鹤很急地喊了一声,想离雁升远点儿,蠕动了两下却发现非常困难,于是再次用出之前往人肩膀上埋的招数。

    雁升下颔枕着他脑袋,笑了一会儿:“其实我一开始没想到能到这步。”

    “我也……”贺中鹤顿了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天就开始了,我也不太清楚,总不能在日记本上写喜欢贺中鹤第x天。”

    贺中鹤突然想起来什么:“今天几号?”

    “……十二月十七。”雁升说,“这得受多大刺激啊,自己生日都记不着。”

    主要是这生日发生太多事儿了,直接忽略了今天过生日:“那今天可以记第x天了。”

    “不记。”雁升拒绝得很果断,“跟算着日子多煎熬似的,你看那些天天朋友圈第多少天第几个月的,有几个不是隔段时间就刷新了。”

    “我不刷新。”贺中鹤埋他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就认这个了,别的看不上。”

    “哟?”雁升把他脑袋从自己肩上扳下来,跟他对视,“贺中鹤你很会啊。”

    “不要脸了呗,跟你学的。”贺中鹤没憋住笑了。这会儿笑点莫名特别低,傻乐那种,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怎么的。

    “抱一下。”他说。

    “这不抱着呢么。”雁升拍了拍他。

    “正经抱那种,快点儿再不抱我不好意思了。”贺中鹤从睡袋里伸出胳膊,闭上眼。

    这一抱感觉非常踏实,体温渐渐一致,两颗心紧挨着。

    听着外头朦胧的雨声,有点儿困了。

    但还是很想再聊会儿天,明明整天在一块儿带着,却有一肚子话想说,也是非常神奇了。

    “睡。”雁升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下。

    这次是光明正大的。

    “晚安。”贺中鹤哼哼出来一声。

    “晚安。”雁升紧了紧胳膊。

    不必急慌慌把所有喜欢倾诉尽,还有很多次晚安,很多个明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山里各处都开始上冻,又空又静,甚至听不到鸟鸣。

    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除了睡袋有点儿捆巴。

    “起了起了起起起起……”贺中鹤很有经验地坐起来,照着雁升噼里啪啦拍了一通。

    雁升没动,仍呈睡美人状侧躺着。

    他带来这几背包的东西都没大用处,最应该带的是家里那个警笛头大闹铃。

    贺中鹤环顾四周,从工具包里取出来小铁锤和锯子,铛铛铛一顿敲。

    敲了大概一分钟,手都酸了,雁升才终于坐起来,表情茫然地看了看屋里。

    “今天周几?”

    “周天。”贺中鹤放下锤锯,从箱子里找出衣服套上,又把雁升衣服扔给他。

    “嗨过头了。”雁升一边穿衣服一边拿出手机联系大卢,今下午三点前还得返校上课呢。

    收拾完东西返程已经九点多了,早餐是在路上服务站吃的,大卢一边吃包子一边瞥着对面的雁升贺中鹤,他这还第一次见雁升给人戳粥杯。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放在雁升身上……就是怪怪的,不像他干的事儿,何况他这小伙伴又不是个小姑娘,站那跟雁升差不多高。

    在大卢第三次投去打探的眼神并想问这是不你哥或者弟时,雁升看了他一眼。

    “大,”大卢八卦劲儿捂不住了,“这小帅哥是你亲戚吗?”

    贺中鹤差点儿呛着。

    “不是,”雁升微微挑了下眉,顿了顿,“是我n……”

    “差不多差不多!”贺中鹤赶紧给他打断了,“我是他舅妈同事亲家小侄儿的二表哥!”

    雁升偏头看了看他,笑着没再出声。

    从服务站下来,还得跑半小时高速,贺中鹤坐雁升旁边给他发消息:

    -吓死我了

    -不是你说要拿大喇叭宣告吗?

    贺中鹤看着屏幕,没声了。

    虽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大卢和老孙他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还是有点儿尴尬。

    他翻了翻手机,十几条同学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他一一回完谢谢,点开比较冷清的微博。

    然后发现并不冷清,小信封上头一千多个小红点,全是未关注人消息。

    粉丝数也突然涨到一万多,贺中鹤愣了。

    翻了几条未关注人消息,几乎全是说他帅来勾搭,或者问各种关于鸟啊噗问题的。

    “我这掉马了啊?”贺中鹤这才想起来昨晚雁升喊了他微博ID。

    “那就掉呗。”雁升满不在乎地倚在车座上假寐,“我又没那啥粉。”

    贺中鹤转头看了眼大卢和老孙,两人都正沉浸在汽车DJ top榜里,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往雁升那边坐了坐,凑近了压低声音:“我怎么回这些人?”

    “不用回,假装没看见,实在不行换个小号。”雁升说。

    “这号三四年了……”贺中鹤设了不接收未关注人消息。

    “改天我发条微博,”雁升说,“@新鹤中鹤牌高鹤片。”

    “别了,”贺中鹤赶紧摆摆手,“她们又得刷什么kslw。”

    “是kswl”雁升纠正他。

    “我突然想起来,”贺中鹤翻了翻微博,“你之前发的那个生日蛋糕,是不就咱在没猫咖里的那个啊?”

    雁升点了点头:“……好快的反应速度。”

    贺中鹤觉得自己是有点儿太相信雁升了,当时就觉得那个座机像素的蛋糕眼熟来着,竟然没怀疑。

    山上折腾这一趟,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老妈这个点儿竟然在家,她依然冷着脸,但明显恢复正常了:“还知道回家啊?”

    贺中鹤脱了层层叠叠的衣服,溜进浴室:“就在对门呢,没乱跑。”

    老妈没说话,明显怀疑。

    “不信你问雁升。”贺中鹤又补了一句。

    杜兰珍对雁升印象不错,这孩子话不多,但看着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学习好,生活自理能力和自家儿子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其实把贺中鹤放在他那边过个夜,杜兰珍并不怎么反对。

    站到喷头底下贺中鹤很纠结要不要把转运珠摘下来,其实挺不舍得天天摘摘戴戴的,但又怕这个不耐水,最后取下来拿着看了半天,然后挂到了一边。

    下午上学的时候他比平常大休返校早出门了半个小时。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就是特别想见雁升。

    开门的时候雁升很夸张地挑了挑眉:“呀,这不贺中鹤同学吗。”

    “戏真多。”贺中鹤笑了。

    “风太大我听不懂。”雁升把书包甩到肩上,带上门,跟他往楼下走。

    “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雁升同学。”贺中鹤干脆跟他一起犯病,一本正经地说。

    “别啊,”雁升笑着走到他旁边跟他并肩,揽住他,手在他肩头捏了捏,压低声音,“好不容易逮到手的。”

    3.

    这一回学校又是半个月五点起零点睡,一教室的人包括老郑都愁眉苦脸的,离高考还五个多月,这两天老郑开班会灌鸡汤时许次数最多的愿就是穿越到到六月九号。

    贺中鹤就不跟他们似的那么痛苦,男朋友天天坐旁边带着学习呢,上数学课周围都冒泡。

    下课那更别说了,逃操的时候也不跟石宇杰吴昊在走廊溜达玩手机了,俩可怜单身狗,啧啧。

    溜去文具店买了一堆中性笔和两支鼻通,贺中鹤又买了个挂篮提着。最近笔用得飞快,平均两天一支笔芯,碰上考文综一场直接下去半截,他干脆用胶带把用空的笔芯一打一打扎了起来,看着挺有成就感的。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努力上进的一天呢。

    就跟当初看雁升一万个不顺眼时没想到最后被他拐走了一样。

    生活啊,就他妈这么充满意外这么神奇。

    雁升跑完操回到教室,一直到快打预备铃的时候,贺中鹤还没回来。

    不知道荡漾哪儿去了,他有点儿担心贺中鹤因为这个影响学习。

    不过显然是多虑了,贺中鹤拎着满满一挂篮中性笔从教室后门窜了进来,跟补充弹|药似的往桌边重重一挂:“承包咱俩一直到高考的中性笔。”

    庄媛和张飞驰坐后桌看得脑袋都大了:“贺中鹤你走火入魔了?”

    “没笔了就从我这儿拿。”贺中鹤冲他俩呲牙笑了笑。

    辛凯和石宇杰刚好也路过这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为什么贺中鹤游戏半拉月没上号了,凑过来观摩了一下他满满当当的书立:“还真学习庆生啊?”

    “没那么夸张。”贺中鹤回想了一下昨晚,摸了摸鼻尖。

    在周围几个人参观巨大中性笔仓库的注视下,贺中鹤碰了碰旁边一脸无奈的雁升:“伸手。”

    然后往他手里放了盒粉粉的、最近女生间流行买了送姐妹送暗恋对象的樱花糖。

    雁升忍着笑把糖放到了笔筒旁边,知道贺中鹤藏藏掖掖又想暴露在同学面前的小心思,其实这小粉糖完全不是他的风格,隐晦地秀了一把罢了。

    不知情的全然没看懂这波操作,还以为是哪个女孩让贺中鹤转交雁升的,但这儿还站着个明白人呢。

    石宇杰瞪一会儿贺中鹤,又看了看那盒糖。

    后者无辜地摊了摊手:“回位,快上课了。”

    这节是听懂哪儿错了下次还犯的历史课,纯讲大题专项,秦老师讲题的时候贺中鹤小声清了清嗓子,戳了下雁升又迅速缩回来。

    雁升看两眼卷子看两眼投屏,没反应。

    戳一把撩一把的单机状态一直持续到秦老师出了教室让学生自己琢磨答案,雁升按住他第五次企图乱戳的手:“老实点儿。”

    “哇你好凶我好怕。”贺中鹤把手抽出来,之前说举喇叭宣传时大言不惭,其实没比他再怂的了,行动上的矮子,都不敢在教室里碰下手的。

    “上课好好听,别走神。”雁升说。

    两人其实都没想因为这个耽误学习什么的,一个稳坐班级第一年级前五,一个学水逆袭每况日上,互相帮扶高考时成为双学神的绝佳条件。

    正在脑子里规划着,蓝图突然在“高考时”戛然而止。

    秦老师进来了,贺中鹤铺平卷子,撑着脸边听课边寻思。

    还有五个月就高考了,高考之后呢?

    有时候日子太顺风顺水了,就会忘记许多涌动的暗流。

    比如雁升这房子是租的,而且等高考后老妈也肯定要搬回去。

    比如雁升那爸妈,不定哪天就找上门来了。

    再比如毕业后去哪儿,如果真依老妈安排留在本市二本的话,还能不能在同一座城市。

    刚正式互表心意咂摸没多久甜味儿呢,问题就一个个蹦出来横在面前了。

    贺中鹤可以说是挺大大咧咧的,过今天没明天的及时行乐主义者,但这事儿不一样。

    瞻前顾后的隐隐担忧一直持续到傍晚最后一节自习课,平静如死水的教室里突然有人惊呼:“下雪了!”

    贺中鹤放下手里机械打钩画叉圈圈儿的文综选择题,转头看向窗外。

    很突然的大雪花片,被风裹挟着纷纷扬扬往下落。

    后头有人太激动拉开窗户,寒风灌进来把脑子一团浆糊正憋题的几个人冻得骂骂咧咧。

    几乎是同时,一群位置不靠窗的呼啦一下子聚到窗边,教室里“哇”声此起彼伏,上课时间外头一片静悄悄,班里却瞬间躁动起来,后桌张飞驰摘了眼镜特愉快地宣布为庆祝初雪今天少刷一套题。

    石宇杰坐在靠后门的地方,漂洋过海吆喝了一嗓子过会儿谁去打雪仗。

    教室里瞬间嗷嗷的,一呼百应。

    雪仗狒狒。

    高一高二时下雪从来没有这样的效果,但高三这个冬天实在漫长沉闷,下雪岂止是生活点缀了,那简直捣炸高三学生窝的一挂炮仗。

    “过会儿出去溜达?”贺中鹤看着也挺兴奋,眼睛都亮了,雪景确实很容易让人心情愉快。

    雁升放下笔,垂下手在他裤子上揪了一下,哟,今儿竟然穿秋裤了:“好。”

    然而下课之后他俩没能去成。

    或者说一整个班的人都没去成。

    “都十八二十的东西了,见着雪还跟小学生似的!”老郑把触控笔砸得咣咣响,这次光摔触控笔还不过瘾,从黑板槽里捞了一把粉笔,稀里哗啦一把摔下去,白色瓷砖瞬间五颜六色。

    一屋学生噤若寒蝉。

    连雪仗狒狒们也死眉塌眼地低着头。

    “人级部主任直接在班主任群里发的啊群里发的!全级部就通报了咱一个班!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老郑脸红脖子粗的,自打高三后他照顾这帮孩子脆弱的小情绪,就没发过这么大火。

    其实也是碰巧赶上了,别的班都兴奋完了,二十四班学生学得太入迷,慢半拍才发现下雪。结果级部主任在监控里看得非常清楚,别班儿一屋子蓝色校服一动不动,二十四班野人开会似的,还实验班呢,当即拎出来通报了。

    “都不是第一次见雪?看场破雪能让你上清北还是怎么着?瞎浪漫个什么劲呢,你们有得可浪吗!”老郑说完又觉得不大对劲,顿了几秒又特别不明智地改口,“有得可漫吗。”

    底下有人没忍住噗嗤出来了,老郑恼羞成怒,火上添柴:“都不用去吃饭了!留这让你们长长记性!”

    枪打出头鸟,老郑调了监控把几个闹得最厉害的揪了出来,每人开回家一天,检讨1000字。

    “论稳如老狗的好处。”雁升看着石宇杰几个挨完老郑走廊训话,从前门蔫头蔫脑地进来,从容地吃了颗樱花糖,“……这什么东西。”

    “难吃就扔了,顺手买的。”贺中鹤刚才听老郑训半个多小时脖子都僵了,笑着往后倚了倚。

    “连我都觉得齁,这糖封神了。”雁升又剥了一颗,“还是能吃的,这要别人送的我当场把它扔进焚烧炉。”

    “别人送的你不会吃,”贺中鹤活动完脖子,往桌上一撑胳膊看着他,“而且不会收。”

    “这么了解我。”雁升笑了,这时候班里突然安静下来,一抬头果然是老郑又站到了教室门口,抱着膀子余怒未消,脸都是黑的。

    两人迅速收起暧|昧的小氛围低下头各学各的回归社会主义同桌情。

    在老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刀尖起舞的感觉刺激且快乐。

    老郑这回是真怒了,三节晚自习一会儿没让他们下课,四个多小时硬那么坐着,上厕所还得单独给他打报告。

    放学铃响时老郑准时站到教室门口抱着胳膊,一班人敛声屏息迅速往外溜,除了住校的几个照例留下多学会儿习再回宿舍,其他人没出三分钟就走|光了。

    狭窄昏暗的楼道里一时间特别挤,贺中鹤在雁升身后拽着他书包带走才不至于被人流冲散。

    贺中鹤现在头发染成黑的,人堆里就没那么扎眼了,尤其是这种比较拥挤混乱的环境,周围一水儿蓝色校服叽叽喳喳。

    很适合搞点儿小动作,奈何旁边有个五百瓦的。

    “Bye了鹤儿,后天见。”石宇杰家离这儿不近,他家长在东门接他,跟回家属院的并不顺路,下了楼就该往岔路走了。

    “就当放天假呗,大不了被石叔揍一顿。”贺中鹤挺同情他。

    “这波不亏。”石宇杰安慰自己。

    依依惜别结束,一石觉得自己跟二鸟越来越渐行渐远了,具体说不上怎么回事儿,被开回家的悲伤让他暂时忘记了今天那盒小粉糖。

    在楼下广场又跟同学和外班认识的打了招呼聊了天儿,一直到拐上后门马路才彻底就剩他俩。

    “操,可算清净了。”贺中鹤松开雁升书包带,走到他旁边长长舒了口气,蹦了几下,坐四个多小时坐得腿麻屁|股疼。

    后门这条路没什么人走,这会儿地上已经积上了一层雪,估计有一指厚了。

    花坛旁边的锦鲤池子已经见不着鱼了,就一坨骨头汤似的浑浊冰面,卵石都被雪盖住了。

    风息了一些,鹅毛大雪轻柔恬静地簌簌往下落,在路灯车灯下朦胧一团。

    踩上积雪时细微的咯吱声清晰可闻,地上一旦积了雪就特别静。

    从嘈杂压抑的教学楼里出来,突然进到这么个氛围中,贺中鹤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着了,明明刚才恨不得和雁升直接隐形。

    沉默着并肩沿路走了一会儿,雁升停住脚步,慢慢俯下|身在旁边冬青树上一阵窸窣。

    贺中鹤站旁边看着,反应一秒后立马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赶紧也抄了一把雪,抢占先机在雁升直起身来那一刻唰一扬手。

    雁升被扬了一身一脸碎雪,看着挺狼狈的。

    贺中鹤狂笑着转身要跑,被雁升拽住后领往回一带,脖子瞬间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冰得他嗷一嗓子。

    “你还真上大班啊!”贺中鹤无语了,这损招谁不会啊,他立马捞了满满一把雪一攥,回手塞进雁升衣领里。

    然后得意地看着他把那团化得剩一半的雪从衣服下摆抖出来。

    正笑得欢儿,下一秒就被雁升摇了身旁的杏树,瞬间一头一肩膀雪,嘴里也进了不少。

    “你打雪仗连大班的都打不过。”雁升说。

    贺中鹤摸了把脸上的雪,从车顶团了一大坨雪球,追着他一砸,雪球半空散了没砸中。

    一场莫名其妙的雪仗就这么开始了,本来挺浪漫的冬夜雪景,两人跟俩二傻子似的在雪地里互相追着扯着呼哧呼哧祸害了周围所有能祸害的积雪,脸笑发僵手冻得通红也没试着。

    “停战停战,雁升哥哥我认输。”贺中鹤头发乱得不行,身上沾了一层雪,实在没劲躲雁升这把雪了,干脆往雪地上一坐,手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但身上出了层薄汗。

    雁升扔了那把雪,伸手拽住他胳膊试图把他从雪地上拉起来,但没成功,反被他一拽给拽了下去。

    这一下使的劲不小,雁升直接砸贺中鹤身上趴下了。

    一趴贺中鹤更懒得起来了,干脆就这么躺雪地里,虽然后脑勺非常凉。

    呼哧带喘地叠了一会儿,贺中鹤突然觉得挺弱智,正常情侣哪有这画风的。

    身体紧贴在一块儿,感受到他一颤一颤地笑起来,雁升也有点儿想笑。

    于是事态变得更弱智了起来,俩一米八多大个子摞一起笑得浑身没劲儿起不来。

    “下去。”贺中鹤推了推他,怀疑他俩脑子在打雪仗中一起被砸成粉了。

    雁升翻身骨碌到一边儿,躺了几秒才起身,把贺中鹤拉起来:“我一世高冷都毁你这儿了。”

    “别推锅,是你起的头。”贺中鹤给他拍打着后背上的雪,“你还高冷个屁,人设早就碎一地了。”

    一身雪水慢慢往回走的时候,气氛才再度回归正常。

    这种在题海中闷了一天,然后站进漫天大雪里酣畅淋漓打完雪仗吹冷风的感觉特别好,张开胳膊就能飞起来似的。

    贺中鹤回头看了看一地被糟蹋过的雪:“我以为你跟老郑一样觉得喜欢下雪的都小学生呢。”

    “能别拿我一花季青年跟五旬老头比吗。”雁升整了整衣服,笑笑,“这还第一回 跟人打雪仗呢,挺爽。”

    贺中鹤看着他沾着细小水滴的睫毛,心里一阵酸软。

    总觉得雁升是成熟稳重那挂的,不爱理人,外人面前永远云淡风轻,会造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个马甲披贼厚的技术型网红,虽然背地里也爱搞点儿怪,但就是跟他身边任何一个同龄人都不一样。

    所以经常会忘了,雁升跟他一样,其实也才刚成年,只是个高中生。

    第一回 跟人打雪仗。

    贺中鹤从小到大一下雪就跑出去吆五喝六叫小伙伴疯玩儿,打雪仗对他来说就是雪天必备,就好像旅游要住酒店,春节要吃饺子一样,是捆绑必需的。

    不知道雁升小时候是怎么过雪天的,也许和现在一样每时每刻都不想在家,这人又闷,跟谁也玩儿不到一起去。

    家里鸡飞狗跳,天寒地冻一小孩儿瑟缩风雪中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逛悠,想想就让人心酸。

    现在的雁升过得很好,但过去维度的雁升生活里并没有贺中鹤。

    “以后下雪就陪你打,”贺中鹤看着他,“来兴致了半夜把我叫起来也行,要不现在再来一场?”

    “不来了。”雁升不明白此言何出,但赶紧打消他大胆的想法,抓着他胳膊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等走路速度慢下来时,他还是抓着贺中鹤胳膊没放。

    两人并肩走着,一个抓着另一个胳膊,非常奇怪的姿势。

    雁升目视前方一直没说话。

    空气里只有踩雪的咯吱声和远处汽车鸣笛声。

    正当贺中鹤觉得别扭要提醒他时,雁升的手慢慢下滑,从小臂滑到手腕,然后指尖触到手心,接着往下,牵住了他的手。

    贺中鹤愣了愣,低头看着这只非常不老实从胳膊一路滑到自己手上的手。

    “看什么,”雁升轻轻捏了捏,往他那边偏了偏头,轻声说,“牵个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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