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图睫毛颤了颤, 本能地想要露出一贯在缘豆面前的模样，可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伤害她，他就狠狠地压下了嘴角, 然后后退了一大步。

    缘豆看到旷图本是很高兴的，之前都是他来找到的她, 这一次她终于先把人找到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不远处站在光影交替中的男人眼中一片阴暗, 宛如无尽的深渊让人找不到半点熟悉的光彩。

    他身上带着血腥味, 声音更是冷沉又危险：“你不该来这里。”

    缘豆脸上的笑微僵：“那我该去哪里？”

    旷图抿唇，硬下心来：“做你自己的事情, 离我……远一点。”

    缘豆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不可置信。

    他在躲着她，从上个世界开始, 他就已经开始躲着她了。

    走廊里安静的可怕，空气都带上了刺骨的冷，呼吸间就像是有无数冰刀划过旷图的身体。

    他不敢看缘豆, 女孩的眼神逐渐变冷，曾经属于照亮他整个世界的点点星光正在消散。

    旷图的一颗心也如坠冰窖, 他不敢在待下去，转身就像离开。

    可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

    “我正在做自己的事情。”缘豆抓着旷图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旷图宕机一般抬脚, 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抽了一下手臂, 却发现女孩的力道大的可怕。

    “我说了你……”旷图喉结滚动, 声音没了底气。

    缘豆侧眸看了他一眼, 男人瞬间没了声音, 将色厉内荏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刚刚在做什么？”她刷开电梯，状似随意地问道。

    旷图抿唇不说话，也不看她。

    他刚刚去做了一件大事，处理掉了一些会妨碍他的家伙。

    缘豆也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回答, 换了个问题：“有没有受伤？”

    旷图睫毛颤了颤，无声地摇摇头。

    摇完头之后他才意识到缘豆没有看自己，所以也看不到自己的回答。

    嘴角又耷拉下来了一点。

    “我的病房里没有空床位，你今晚只能和我挤一张床了。”电梯打开，缘豆冷不丁地换了话题，“好不好？”

    旷图：“……好。”

    缘豆勾了下嘴角，拉着人走出电梯。

    旷图有些泄气似的垂下头，可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暖阳照到般，冰雪消融，一点点恢复温度。

    ……

    于堰回到二层后直接和余游去了储物柜。

    找到自己的编号对应的柜子后，于堰用钥匙将其打开。

    柜中只有一份文件。

    “是课题研究报告。”于堰随意翻了翻，然后脱口而出了这份报告的内容，“是关于神经性疾病本能反应和应激反应的差别以及病人自我意识操控的研究。”

    余游：“……”

    我怎么听不懂，

    于堰：“……”

    他刚刚说了什么？

    余游：“所以你的身份很可能是学生，来这里研究神经病的学生。”

    于堰纠正：“精神病。”

    余游：“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明天想办法把其他人的身份都弄清楚，说不定能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还成为了病人。”

    于堰点头，收起自己的研究报告。

    ……

    缘豆带着旷图回病房的时候正巧会路过储物柜，缘豆原本只是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柜子，但就是这一眼她发现柜子竟然开着。

    “等等，我去看一下。”缘豆轻轻拉了一下旷图，然后朝着储物柜走去。

    柜门轻轻一碰就缓缓打开了，可余游说的不一样，她的完全没有上锁。

    缘豆拧眉朝着柜子里看去。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金色长命锁。

    小巧精致的长命锁看上去做工精巧，绝对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就和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边的珍珠和镜子一样。

    在屠夫幻境之后，缘豆发现自己的枕头底下多了一面小巧精致的镜子。

    将长命锁拿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下，缘豆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会不会这一次游戏每个人的通关任务不一样？

    站在缘豆身边的旷图在看到长命锁的时候瞳孔缩了缩，随后竟主动反握住缘豆的手小声道：“我们回去吗？我累了。”

    缘豆收起长命锁：“嗯，走。”

    两人悄悄地回到了病房，另外三名病人都已经熟睡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室友已经出去了一圈还带会来一个男人。

    病人的床并不大，两人一起躺在上面必须挨在一起才不会掉下去。

    旷图直挺挺地侧躺在靠墙壁的一侧，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整个人局促又紧张，如果不是房间内一片黑暗，那么缘豆就能够看到他通红的耳根。

    “过来一点，被子不够了。”缘豆扯着被子盖在旷图身上，独属于少女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尖。

    “我这样……很好。”旷图又往后贴了贴，一双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就像是猫瞳一样闪着奇异的流光。

    像极了一只不知所措的猫。

    缘豆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主动靠过去，声音轻飘飘的：“又不是没有睡过。”

    旷图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曾经的那些小动作被拆穿而不好意思。

    两人靠的很近，缘豆能够清晰地听到旷图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声，有些急促就像是调皮的小鹿在花园里撒野奔跑。

    “旷图。”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旷图垂着眼，等她的下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很愿意倾听，相反我也不会逼你，不过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我。”

    女孩子的声音很轻，每个字的发音都软乎乎的，偏偏态度格外严肃认真。

    “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像那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我还会很难受……这里会很不舒服。”

    缘豆轻轻碰碰胸口，神色中带着难得的迷茫和懵懂。

    旷图认真地听着她的话，恨不得将每个字都刻在自己的心上。

    “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你也要告诉我，我……”

    “没有不高兴。”旷图没等缘豆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是我……不好。”

    旷图再次一次深深厌恶自己的身份。

    缘豆仰着小脸看他，他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厌弃中，看得人心疼。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就在缘豆快要在对方清冽的味道中睡着的时候，旷图开口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一个很快乐的桃花源里住着一只白兔子，后来白兔子去了其他的地方，这个桃花源没了主人就被荆棘一点点地长满了，后来在荆棘里诞生了一只黑兔子，黑兔子知道以前这里很美，也知道曾经的一切美好都是因为有白兔子在，他向往那样的生活，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

    缘豆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白兔子回来了，虽然这里变成了荆棘丛，但白兔子仍旧在努力清楚荆棘，黑兔子就看着白兔子努力。后来黑兔子发现自己很喜欢白兔子，他的世界里只有黑色，自己也是黑色，白兔子带来了白色，不一样的颜色。”

    “你觉得黑兔子是喜欢白兔子，还是喜欢白色？”

    旷图微微蜷缩身体，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只留下一双眼睛看着缘豆。

    缘豆也学着他的动作往下缩了缩，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黑兔子的心只有它自己知道。”

    “但是……”

    “黑兔子为什么要害怕喜欢白兔子？”

    缘豆问出了这个故事最关键的问题。

    旷图睫毛颤了一下，声音略微沙哑：“因为当荆棘全部被清楚之后，黑兔子就会跟着荆棘一起死去。”

    “黑兔子在见到白兔子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杀了她，这是他从诞生之初就被教会的事情。”

    “在荆棘里，只有杀戮才能活下去。”

    旷图的眼底开始翻涌起危险的情绪。

    冷不丁的，缘豆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两人靠的极近，额头贴额头，鼻尖碰鼻尖，呼吸缠绕在一起，亲密无间。

    “喜欢太复杂了，我没有经验，旷图。”缘豆的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但我知道，当身体做出某件事的时候，某件违背本能，挑战规则的事情，那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感情。”

    “那是最真实的。”

    旷图看着这样的缘豆只觉得自己为之痛苦挣扎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现在……只想要亲亲她。

    “睡，兔子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旷图伸手揽住缘豆轻声道。

    缘豆不再说话，其实她早就困了。

    没一会房间便彻底安静下来，小小的病床上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睡得香甜。

    ……

    第二天缘豆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旷图也一改昨日别扭的模样变回了之前粘人又听话的模样。

    反观于堰、萧以致他们一个个眼底青黑，神色萎靡，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有些糟糕。

    早餐的时候几人聚集在一起。

    在看到旷图的时候，除了余游之外的人都对他不陌生，但仍旧觉得惊奇。

    “深渊不朽”诞生以来，从来就没听说过哪个NPC会跟着玩家一起出现在各个游戏世界的。

    旷图对于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专心地替缘豆剥鸡蛋壳，宛如艺术品的手指甚至比鸡蛋还要白上几分。

    缘豆的声音将他们的注意力从旷图身上拉回来：“你们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你没梦到？”萧以致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缘豆摇摇头，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游戏中和其他人的不同。

    胖伍连对吃的兴趣都没了，他恹恹地趴在桌上道：“我看了一晚上第一视角的精神病人日常，看得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其他人对视一眼：“我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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