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3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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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妧很?能体会秦老夫人的心情, 陪她落会儿泪,寻个空子找了荔枝问道:“老夫人看?着比往年憔悴,林医正怎么说, 脉象可好?”

    荔枝梳着妇人发髻, 显得老成了许多, 话仍是不紧不慢的, “去年都还好, 这半年夜里总睡不安生,点了安神香也没用。林医正给了瓶安神丸,让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吃上一?丸, 但也不能天天吃, 间隔三五天吃一?次……世子夫人回来?就好了。”

    杨妧听出她话里有话,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荔枝抿抿唇,略带不忿地说:“三月里国公夫人出门赴宴,路上遇到了张家二太太,也不知说了什?么, 这两个月, 隔几天就打发人送东西。老夫人说张家过得凄惶, 夫人愿意贴补且由着她,左不过夫人手里银钱有限,几时贴补完了也就消了心思。可上个月大姑奶奶怀了身子,夫人过府去瞧,说姑爷眼下?没人伺候, 不如将张二姑娘接了来?,也免得姑爷在外面寻花问柳……”

    张二姑娘就是张佩,比杨姮还大两三个月。

    自?打秦老夫人将张家人赶走之后,杨妧再?没打听她的消息, 没想到仍旧待字闺中。

    想必是被家里各种不着调的事情连累了。

    但依她的条件,如果?真心想嫁,寻个家世普通的老实人也不难。

    张夫人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觉得楚映的日子过得太舒服,竟然打起这种主意。

    可想而?知,秦老夫人会是如何生气。

    杨妧都恨得牙根痒。

    荔枝接着道:“老夫人把国公夫人禁了足,又吩咐正房院不管是谁,不管因着何事,一?概不许出二门。只是大姑奶奶被气着,怀相不太好,连着吃了好几天保胎药。前日老夫人又请周医正往□□胡同去了趟,说是见好,但平日要多加注意,切不可劳累,更?不能着急上火。”

    杨妧听罢,长长吸口气,脸上挂出个笑容仍旧进了屋。

    秦老夫人献宝般摆了满炕的金葫芦、玉佛手、桃木雕成的猴子,湘妃竹刻的长寿龟等各样玩件,楚恒仿佛置身于宝库中,小手拨拉来?拨拉去。

    杨妧看?得目瞪口呆,推一?把楚昕,嗔道:“都是祖母收藏的金贵物件,不当心打破了可怎么好。你也不拦着点儿?”

    秦老夫人浑不在意地说:“东西就是给孩子玩的,打破就破了,再?去淘弄新的。恒哥儿慢慢挑,喜欢哪样就拿走。”

    楚昕道:“他哪里知道喜欢什?么,还是先?收起来?,等长大了再?说。这会儿给他柄木剑就高兴得很?。”

    说着哄了楚恒放下?手里玩件,让丫鬟收好。

    杨妧便说起抓周的经?过,“见明最会糊弄人,不说放官印虎符,至少摆本《春秋》《论语》,他倒好,孔孟之道什?么的都没有,十八般武器却样样不落。”

    楚昕微笑着听她数落自?己,眸底尽是温柔。

    秦老夫人看?在眼里,笑容不由自?主地漾出来?。

    几年不见,楚昕肤色黑了,不如往年细嫩白净,性子却沉稳谦和了许多,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人无法忽视。

    这样的他定然能支撑起楚家家业,不坠祖宗声名。

    更?重要的是,他眉眼间写满了顺心如意。

    这都是因为楚昕娶了个好媳妇。

    思及前世楚昕孤僻桀骜的性子,秦老夫人看?向杨妧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和感激。

    她跟着斥责楚昕,“家里的事情还是让四丫头做主,你多听从她的意见,别自?作主张。”

    杨妧瞟眼楚昕,得意地“哼”了声。

    楚昕迎着她的视线,唇角弯成美好的弧度,“祖母给你撑腰,以后我唯你马首是瞻。”

    话语中别有意味。

    杨妧俏脸一?红,忙掩饰般低下?头。

    前两天歇在客栈,楚昕便说让她掌舵,而?他任她为所欲为。

    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一?时忘形咬在楚昕肩头,适才换衣时,那圈齿印还非常明显。

    叙了会话,秦老夫人道:“一?路奔波,你们怕是累了,往前头给你娘请个安就回去歇着,晚饭好了,我打发人去喊你们。”

    去正房院的路上,杨妧简短地把荔枝的话提了提,楚昕沉默片刻,低声道:“待会问了安,你带恒哥儿先?回屋,我跟娘多聊会儿。”

    杨妧是儿媳妇,又不怎么被张夫人待见,最好还是避开,免得平白沾一?身腥。而?楚昕是亲儿子,言谈即便不太好听,张夫人也不会见怪。

    杨妧应声好,抬眸瞧见楚昕发间不知何时落了片草屑,遂抬手摘了去。

    楚昕展眉微笑,顺势捉住她的手,紧紧地拢在掌心,直走到正房院门口才松开。

    进门又是一?番契阔。

    张夫人相貌仍旧美丽动人,只稍微有些?憔悴,眉眼间怨气十足。倒是三岁的楚晖天真烂漫,穿件宝蓝色缎面直裰,肌肤雪白,瞳仁乌黑,非常可爱。

    反观楚恒,因为在外面跑动多,不若楚晖白净。

    两人站在一?处,眉眼足有五六成像,不似叔侄,更?像兄弟。

    杨妧笑道:“恒哥儿长大可以跟二叔一?道进学习武,要多向二叔请教。”

    张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得意,“晖哥儿能背好几首唐诗,三字经?也能背好长一?段。”

    杨妧附和着夸赞几句,便依楚昕所言,早早告退。直到暮色四合,瑞萱堂摆了饭,才又见到张夫人。

    她重新梳过头,脸上也涂了脂粉,却掩藏不住眼底的红肿。

    看?起来?像是哭过。

    杨妧探询般看?向楚昕,楚昕弯起唇角朝她笑了笑。

    有楚晖和楚恒两个小孩子在,这场家宴充满了童趣与温馨。

    菜肴精致丰盛不说,还有坛甘甜醇厚的桃花酿。

    秦老夫人上了年纪喝不太多,张夫人没心情,只浅浅喝了一?盅,杨妧跟楚昕为了凑趣,一?盅接一?盅地喝。

    楚昕跟喝甜水似的,半点异样都没有,杨妧却两腮生晕,眸里柔波潋滟。

    秦老夫人看?出她有了醉意,笑着催促楚昕,“让恒哥儿在这儿再?玩会儿,你带四丫头回去歇着,夜里可不许闹她。”

    楚恒平常大多跟柳絮睡,并不缠杨妧。

    楚昕叮嘱柳絮几句,牵了杨妧的手往外走。

    月亮如银盘,洒下?遍地清辉。

    镜湖边上的柳枝被风吹拂,搅动着湖面漾起细小的波纹,仿佛闪耀着无数光点。

    过了镜湖不多远就是霜醉居。

    这条路楚昕再?熟悉不过,曾经?好长一?段时间,他早早进内院,躲在柳树后面朝霜醉居张望,等瞧见杨妧身影便急匆匆地迎上前假作偶遇。

    想起那些?时日,楚昕心中柔情满溢,不自?主地弯起唇角看?向杨妧。

    月色下?,杨妧的面颊莹润如玉,一?双黑眸映着皎皎月色,亮得惊人。

    楚昕停步,柔声道:“妧妧,我背你回去。”

    矮了身子待杨妧俯上去,才慢慢走着,一?边道:“外祖母过世前,告诉娘,如果?遇到为难的事情去找两位舅舅。舅舅和舅母也都满口答应会尽心照看?娘,所以娘把舅舅家里看?得格外重……我已经?仔细跟娘谈过,她知道事情做得不妥当,以后不会再?跟二舅母往来?。”

    杨妧自?不会对婆母说三道四,只默默听着楚昕低声细语,感受着他宽厚的肩膀、有力的手臂还有自?单薄衣衫下?丝丝缕缕传来?的暖意。

    她不怕婆婆苛责小姑难缠,更?不怕琐碎的家务事。前世长兴侯府跟乱麻似的,她都游刃有余,何况楚家向来?有章法,凡事按照前例忖度即可。

    她所求不过是值得。

    楚昕爱她宠她,那么她也愿意拿出十足的诚意帮他厘清这些?琐事。

    月亮似乎升得更?高了,将两人的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汇在脚前。

    楚昕步履稳重,声音却越发低柔,“明天我进宫面圣,如果?回来?得早,咱们便去四条胡同瞧瞧岳母,要是过晌才回,那就后天去。下?午咱们去同宝泰镶簪子,顺便给小婵添几样首饰戴,再?给怀宣买些?纸笔。转眼间,小婵长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杨妧俯在他耳畔,唇角弯起,“已经?十一?岁了。”

    去年杨婵就不跟范宜修他们一?起读书,而?是被关氏拘在家里学针线,只是仍然不开口。

    关氏怀疑杨婵会出声,因为有天杨婵梦魇,“啊啊”喊了好几声,虽然哑,却很?响亮。

    但杨婵不肯说话,别人也没办法。

    好在她一?笔簪花小楷写得又快又好,与人沟通倒是无碍,而?且出落非常漂亮,就连秦氏跟赵氏也不再?嫌弃她。

    接下?来?几日,杨妧马不停蹄,先?去四条胡同看?望关氏和范二奶奶,又去梯子胡同开解楚映,再?到余阁老家拜访钱老夫人。

    楚昕总是陪着,或者?在外院喝茶,或者?干脆就在门外等,半点不耐都没有。

    跑了七八天,杨妧便撑不住,眼底有了明显的青色。

    楚昕去找顾常宝,“阿妧车马劳顿,还没歇过来?,又连着各家拜访,累得都瘦了。余大娘子闲在家里没事,不如让她办场宴请好了,想见的人都请过来?,免得阿妧四处奔波。”

    “那不成,”顾常宝梗着脖子道:“你媳妇你心疼,我的媳妇我还心疼呢。阿梅天天在家伺候臭小子,哪里闲着了?”

    余新梅是腊月生的孩子,也是位少爷,才刚八个月。

    这两年顾常宝禄米的差事做得顺风顺水,手头银钱足,心情也舒畅,整个人胖了一?圈,像是刚出锅的包子,皮肤白而?细嫩,脸上自?带三分笑意,跟楚昕站在一?处,越发显出楚昕面庞凝肃。

    楚昕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决定了,明后两天你准备一?下?,大后天我们到你家赴宴。”

    顾常宝气得跳脚,“真不要脸,没有你这么霸道的!”

    余新梅却体恤杨妧辛苦,欣然答应,请示顾夫人之后,忙不迭地唤丫鬟进来?写帖子,又赶着送了出去。

    她所请的不过是明心兰、孙六娘、何文?秀等六七人,大家往年相处得都挺融洽,得知杨妧回来?,俱都答应了。

    已是八月,天气渐凉,顾家花园里的桂花树绽出米黄色的蓓蕾,空气里弥散着清甜的香气。

    余新梅把席面摆在湖边的金桂轩,迎面是开阔的湖水,旁边则是两树桂花,几多清雅。

    大家都带了孩子来?。

    明心兰是一?儿一?女,女儿一?岁半,儿子刚过了百天,被包在襁褓里。

    孙六娘家的也是姑娘,比余新梅的儿子大两个月,虽然还站不太稳当,却已经?会唤“爹爹”“娘”了。

    只有何文?秀因为成亲时日短,尚未有孕。

    何文?秀嫁得是太常寺少卿的嫡次子孟越,正是前世杨婉的夫君。

    对于何文?秀来?说,应该算是低嫁,但孟越为人大度且谦和,连杨婉那般暴躁的性子都能包容,跟何文?秀相处会更?加和睦。

    这时,孙六娘跟余新梅讨论起孩子长了几颗牙,明心兰低声细语地告诉何文?秀怎样更?容易有孕,杨妧捧一?杯清茶,看?着自?己这帮已经?嫁了人的朋友,悄悄地弯起了唇。

    这一?世,明心兰日子依旧过得舒适,余新梅却不必应对那个软饭硬吃的男人,何文?秀虽然未能嫁进皇家,可谁能说她的日子比前世差?

    而?她自?己……在湖的另一?侧,杨柳堆如烟的地方,楚昕是不是在垂钓?

    他说顾家湖里养了乌鳢,味道鲜美而?且刺少,他要多钓几条带回家清蒸给恒哥儿吃。

    也不知钓上来?没有?

    这时下?人们把饭菜摆了出来?。

    因为有好几个幼童,厨房里特地蒸了蛋羹,是将刚钓上来?的乌鳢剔除鱼刺,只把细嫩的鱼肉剁成鱼茸,混着蛋液蒸,出锅之前淋几滴酱油,再?洒少许菜心末。

    不但孩子们有,大人这桌也每人有一?碗。

    杨妧看?着蛋羹金黄,菜心青翠,拿起羹匙正要挖,忽然闻到股说不出的腥气,胃里一?阵翻涌。她急忙放下?碗,走到门外深吸口气。

    桂花的清香多少缓解了胃里的恶心。

    余新梅看?在眼里,跟出来?问道:“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杨妧笑着摇头,“没事儿,这几天吃太多,闻着腥味有点腻。”

    “你不是最爱吃鱼?”余新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会不会有了?按说恒哥儿已经?满了周岁,你也该再?生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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