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3章 一个真正公正的社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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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 寻瑜大部分空闲的时间都待在屋里,细细精读立岩上君赠给他的册子。

    立岩上君虽然自谦不如当年竹依,但他同样是天下名臣, 在兽国更是极有声望, 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册子里内容不多,但仔细品味就能发现句句都有深意, 非常值得探究。

    这几天的功夫,寻瑜读得废寝忘食, 简直足难出户。

    灵瑾平时爱黏着哥哥, 自然注意到了寻瑜的异状。

    她见兄长每日不是出入于前朝和母亲书房,就是埋首在屋里读书,知道他最近应该是在忙什么事。灵瑾一向懂事, 见兄长忙碌,便自觉地不去打扰他。

    只是, 与兄长相处的时间比之前少了, 灵瑾多少有些失落无聊。

    于是,她将空余时间都花到射箭上。

    只要没有事情做, 她就一个人躲到校场上, 一箭接一箭, 一直练基本功。

    不过这一日,灵瑾正要去校场的时候,却在半途遇到兽族三皇子。

    他静静立在长廊尽头,风度翩翩,温柔地望过来, 看上去是在等她。

    三皇子实在是生了一张好相貌,他安静伫立的模样,宛如一副古典的水墨画卷。

    那是一种足以跨越种族的俊美, 即使灵瑾不是兽族,仍然能够感受到他那对鹿角与身姿结合的优雅美感,而那双幽幽碧眸中,更是有着神秘而忧郁的韵味。

    灵瑾走近的时候,他对她莞尔一笑。

    灵瑾见避不开,只得走上前去。

    打过招呼以后,灵瑾问他道:“你精神好些了吗?”

    “我?”

    三皇子似乎没想到灵瑾会率先问这个问题,颇为意外。

    灵瑾说:“上回说起你母亲的事以后,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三皇子愣了愣。

    提及这个话题,他眼神微沉,仍是稍稍凝了一瞬。

    但接着,他便温雅道:“上次确实有些伤情,在公主面前失态了……不过公主不用担心,我已经调整过来了。”

    “那就好。”

    灵瑾轻轻点头,就要越过他,自行离去。

    “等等。”

    但这时,三皇子叫住她。

    他神情难得有几分踌躇。

    三皇子问她:“你之前有几日,换了与以往不同的妆容打扮,很漂亮。但最近几天,为什么又换回去了?”

    灵瑾惊讶:“你看到了?”

    三皇子原本有些微的不安,但听到这句话,他却慢慢微笑起来,说:“当然。我虽然碍于立场问题,不敢经常与公主交谈,但公主的事情,我都有记在心中。”

    三皇子这句话,其实有点过分亲近了。

    灵瑾微滞,觉得怪怪的。

    不过,三皇子又恰好拿捏在尺度上,就算灵瑾觉得奇怪,也不至于出言纠正。

    她道:“你就是特意过来问这个的吗?”

    “也不是。”

    三皇子笑笑。

    他说:“应该是有些事想确认,不过得到公主的答案,我已经放心了。其实情况和我预想的有点不一样……但是,我也很高兴。”

    “?”

    她说了什么吗?

    她好像还没有回答?

    灵瑾不解,但既然三皇子已经觉得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灵瑾便没有再多说。

    这时,三皇子又问:“对了,翼国的少君,在名义上来说,是公主的兄长?对他,公主是怎么看的?”

    听三皇子问起寻瑜,灵瑾怔了一下,本能地警惕起来。

    她含糊地说:“我们一起长大,我很敬重他。”

    三皇子笑了笑,道:“在兽国,我也有两个纯血统、神族的兄长。”

    说着,永顺的眼神认真了几分,又说:“其实当我听说公主在制作能让小型翼族使用的机关弓时,我就隐约感觉到,我们两个人的理想是一样的。

    “后来得知公主拉开了碎天弓,这种想法就愈发肯定。

    “我们两个,都是会改变命运的人。

    “我们都希望,我们这些受到忽视的群体,能够在世间堂堂正正地生活,证明自己不逊于任何人,不逊于所谓的纯血统,甚至不逊于所谓的神族。

    “我想要建立的,就是一个真正公正的社会。

    “我本以为这世间不会有人真正理解我,但现在却有一种预感……公主可能会是那个人。

    “而且只要我们两个人联合在一起的话,一定能创造出那个新的世界。”

    灵瑾听到这些话时,不禁错愕。

    三皇子说的这些,完全吻合她所想的。

    兄长之前提醒过她,三皇子可能想要骗她,而最高明的谎言,就是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

    灵瑾其实自己之前也有这种感觉,她隐隐约约直觉,三皇子对自己说的不全是真话。

    可现在这一刻,那种感觉却消失了。

    就像那天在谈及母亲时,三皇子卸下了他以往伪装的面具时一样。

    这一刻,灵瑾也觉得对方对自己说的,是百分之百的真话。

    唯一令她不解的,是三皇子为什么会忽然对她说这些。

    而这个时候,三皇子却微笑着继续说道:“说实话,一开始来见公主时,我的打算并不是现在这样的。但我没想到,公主给了一个我更好的可能性。

    “我不会要求公主现在就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过我向公主承诺,等到时机恰当的时候,我一定会再来接公主。而我们共同期望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那么,今日我就告辞了。”

    说完,三皇子对灵瑾礼貌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灵瑾却听得莫名其妙。

    后面这些话,她起码有一半觉得云里雾里。

    不过,她隐约觉得话里可能藏着什么内情,姑且先记了下来,打算有机会的时候,去说给兄长听。

    当夜,一家人一起在大祭司这里吃饭。

    寻瑜这几日都在专心读立岩上君的册子,没有心思多留,只夹了几筷子菜,就算吃完了。

    他放下银筷,道:“我吃好了,先回屋子。”

    言罢,起身就走。

    灵瑾才刚吃了几口米,眼看着兄长这就走了,她都没能与哥哥说上几句话,不禁着急。

    想了想,她也吃得快起来,等将饭吃完,碗一放,便道:“我也吃好了。爹,娘,我先回去了。”

    说着,灵瑾连忙追着兄长过去。

    倒留下大祭司与女君两人诧异,他们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不明所以。

    灵瑾追到兄长门前时,大约比他晚了半刻钟。

    灵瑾咚咚咚敲了门,等听到兄长说“进来”后,立即推门进去。

    进了哥哥的屋子,灵瑾看见屋内灯盏明亮,桌案上堆满了寻瑜这几日写下的笔记,还有不少墨迹未干,都是新写的。

    灵瑾走上前翻了翻,有些看不懂。

    她的政论课成绩其实不差,但毕竟比兄长少修几年课,也没真正参与过朝堂议事,与寻瑜相比,还是会落后一些。

    寻瑜正读到关键的部分,还差几行没读完,妹妹进来了也没舍得放下书,边读边问:“瑾儿怎么了,有事?”

    寻瑜没注意到自己用了平时很少用的称呼。

    灵瑾抿了下嘴唇,轻轻说:“我好几天没和哥哥说上话了……有点想哥哥。”

    “哦。”

    寻瑜应了一声。

    他应完,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应该是听了一句很重要的话,这才放下册子,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灵瑾偏过头,不愿意再说一遍了。

    她看看寻瑜手上的书,问他:“哥,你在看的是什么?怎么这么认真?”

    “这是立岩上君几日前送给我的,是他个人的心得记录,说希望与翼国礼尚往来。”

    寻瑜这时才意识到灵瑾离他已经这么近,忽然别扭起来。

    他将册子递给灵瑾,问:“你要看吗?”

    “嗯!”

    灵瑾整理衣摆,挨着兄长,在他身边坐下,凑过去看字。

    忽然,彼此呼吸就在咫尺间。

    寻瑜嗅到灵瑾身上淡淡的木香味,那是在机关术道室里沾染上的气味。

    他的眼神微微飘了一下,这才说:“我再过两天就看完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拿去看。”

    灵瑾认真读了几行字,却似懂非懂。

    她说:“这个对我来说会不会还太难了?我有点看不明白。”

    寻瑜道:“没关系,我的笔记你也可以一起拿去,如果还有不明白的……过来问我也没事。只要知道几个例子,应该就能好懂许多。”

    “好。”

    灵瑾乖巧地应道。

    这时,她顿了顿,说:“哥哥,今天早晨,兽国三皇子过来找过我。”

    寻瑜听灵瑾提到永顺,当即一凝神,认真起来,问:“他找你做什么?”

    “说了许多有的没的。”

    灵瑾尽可能地重复大意。

    “他说,他觉得他的理想,和我应该是一样的。他想建立一个真正公正的社会,并且,也邀请我与他一起。”

    寻瑜渐渐蹙起眉头。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还会仔细考虑一下,三皇子到底是否有合作的念头,但现在,他对这个人的信任已经跌入谷底,只剩下怀疑。

    寻瑜道:“三皇子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你有没有发现……兽族的那个金丝猴使者,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好像是的。”

    灵瑾回忆起来。

    “听兽族的人说,那个使者风寒一直没好,所以始终留在屋中。”

    寻瑜道:“他已经死了,就在三皇子房中。我用木灵术去探查以后,偶然发现的。”

    说着,寻瑜拿出木蚁,让灵瑾看。

    灵瑾大吃一惊。

    木灵术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况且她信任兄长,知道哥哥绝不会拿这个骗她。

    灵瑾不解道:“可是,使者是他们自己的人……?”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寻瑜说。

    “不过,至少三皇子,定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良善。我原以为他话中可能有七八分真意,但现在看来……还要再打折扣。而且……”

    说到这里,寻瑜定了定神,想到木蚁看到的那些文书里、反复出现的灵瑾的名字,有些不安。

    他说:“而且,他好像打从一开始,就对你有些兴趣。原因或许与机关弓和碎天弓有关,详细情况我现在说不好。但你与他来往时,必要分外小心。”

    灵瑾发懵。

    她凝视着兄长关切的眼眸,知道不可轻视。

    灵瑾说:“好……那我以后,除了机关弓,再藏一两把武器在身上。”

    “这样最好。”

    寻瑜颔首。

    另一边,三皇子与灵瑾分别之后,却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让他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他想着想着,放下笔,闭目凝神,开始整理思绪。

    灵瑾的打扮,与前些日子不同。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正像金丝猴所说的那样,灵瑾之前精心打扮,或许的确是对他有了好感,尽管好感大概还不多。

    而后来,灵瑾误以为他没有看到她之前的用心,所以又恢复成了朴素的样子。

    其实她弓射服的样子挺好的,涂脂抹粉固然美丽,但她原本的样子更有韧性。

    不对,大概不是这里有问题。

    应该是在更浅显,更直白的地方……

    她的衣裳,她的武器,她的发式……

    发式……

    那支木簪……

    三皇子一顿,蓦地睁开眼——

    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那支簪子。

    那是灵瑾经常戴的木簪。

    她穿弓射服的时候,通常都是几支简单的木簪插在发间。

    但这几天,因为灵瑾有好几日都换了衣服,也改戴漂亮的首饰,没有再穿弓射服,以至于他一时忽视了,灵瑾之前最常戴的那几支木簪,全部都是黄杨木的。

    而那天他在文书里发现的那根木刺,也是黄杨木。

    这算不得一个多么了不得的巧合,但以三皇子的敏感,却难以忽视。

    他想了想,走出屋子,在花园中闲逛。

    很快,一个眼熟的女侍官进入他的视野。

    这个女侍官平时对他颇为殷勤,应该能问出些什么来。

    三皇子调整神情,主动上前,礼貌地问道:“这位女官,请问,我之前看到灵瑾公主经常戴几支木簪,觉得挺好看的,想带几支回国做纪念……不知你是否清楚,那是在哪里买的?”

    这位女侍官也是被三皇子的相貌风度所迷的几人之一,见到本尊与她说话,顿时紧张起来,手中托盘都是一颠。

    她当即结结巴巴地回答:“公主最喜欢的那几支木簪,都是少君亲手给她雕刻的,别处买不到。三殿下可能要失望了。”

    “这样啊。”

    三皇子一滞,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问:“你们少君,原来还会做簪子?”

    女侍官说:“是啊,木雕是少君的一项小爱好,他手很巧,能做许多东西呢。”

    三皇子又问:“该不会……都是用黄杨木?”

    女侍官说:“别的木头也用,不过黄杨木最合少君的手感,确实用的比较多。”

    女侍官紧张地将对方想知道的都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迷糊地问:“三殿下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趣。”

    三皇子笑笑。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第一次听说。等我回到兽国后,或许也能尝试一下。你去,不打扰你了。”

    女侍官晕乎乎地行了个礼,便慢慢走远了。

    待对方走后,三皇子安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忽然加快步子,调转方向往自己的住处飞速走去!

    他脸上笑着,内心却半分都不平静。

    黄杨木!

    木雕!

    木刺!

    少君寻瑜!

    虽然不知道那个寻瑜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极有可能看过他的文书!

    永顺绝不是不小心的人,每份文书在到他手上前都会经过密封保管,只要有人动过,立刻就会留下痕迹;

    而他离开房间时,外面都会留有使者在暗中看守;他自己待在房间里的时候,绝不可能有任何可乘之机,至于晚上……他晚上从来没有睡着过,怎么可能让人进来?

    永顺前思后想,都觉得自己文书保管应该万无一失。

    可在这种情况下,寻瑜居然还有办法碰到他的东西!

    而且他甚至让他到现在都想不到他用了什么方法!留下的所有线索就只有一根木刺!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么多日来,自己很可能都活在对方的视线之中,而他浑然不觉,永顺就感到异常恐怖,另一个强烈的念头也随之浮上心头——

    杀了他!

    杀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但这样一个人,绝对不能留!

    必须立刻杀了他!

    要尽快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要怎么样才能——

    永顺越走步子越快,他必须尽快回到客房,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找找有没有可以反杀的策略。还有,那个寻瑜如果看过了文书,不知道盒子里的金丝猴有没有被他发现,必须得尽快……

    然而,当永顺越接近房间时,就越发现情况有些异样。

    在他住的客房前,居然站着人。

    那人个子不高、长袍宽袖,头上是一对棕白色兽耳。

    是立岩上君。

    立岩上君面容略显严肃,似乎在等他。

    见到立岩上君,永顺不得不暂时理了理心绪,按捺下内心一瞬间的慌乱,强作平静地上前。

    永顺问:“师父,你怎么来了?”

    立岩上君的眼神有些许不安,他看了看自己最为骄傲的这个学生,说:“我有话问你。”

    立岩上君的神情,像极了当年兽国两个兄长令师父失望时,立岩上君担忧的神色。

    永顺心里“咯噔”一声,感觉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又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永顺此刻心中焦虑,但在立岩上君面前,他还是做出乖巧恭谦的模样,道:“师父先进屋,外面风大。”

    “嗯。”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只听这一句话,立岩就心软了。

    他脸色缓和了些,拾级而上,让永顺扶着进了屋子。

    等进到室内,立岩立即严肃地问他:“木幺去哪儿了?”

    木幺是金丝猴使者的名字。

    永顺略带不解地微笑:“师父何有此问?”

    立岩上君心头突突直跳。

    他说:“我前些日子与翼族少君下棋聊天,我说将来有朝一日,兽族和翼族或许真的会和睦时,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对我说,我这样想,但未必兽族所有人都这么想,让我多注意其他人。

    “我当时光顾着高兴,没有细想,但这两天,却越想越古怪。

    “他大概是暗指兽族的使者队伍有问题,我原来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说木幺。他好几日闭门不出,确实有异样,就想进他房间看看。谁知……房间里根本是空的,完全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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