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下午四点的时候, 翁淑仪就上门了。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一叠声嚷着让宁嘉过来帮忙。当然，她嘴里训着宁嘉, 眼睛却看着韩霖。

    韩霖早到门口过来帮忙了：“我来, 嘉嘉怀着孕，不方便干重活。医生也说了，不让她拎重物。”

    翁淑仪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满意，嘴里却道：“哪能啊？她就是应该多动动, 懒的出渣。”

    韩霖：“她还好。不过，谁像妈你这样一天打扫三遍卫生？要是以这个为标准，那世上确实没几个勤劳的人。”

    一套彩虹屁下来, 夸得翁淑仪眉开眼笑：“哪能啊。我这人啊，就是看不惯屋子里脏。”

    宁嘉在旁边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两人，不去天桥底下唱双簧真是可惜了。

    商业互吹都不带这样的。

    都不害臊的吗？

    韩霖也在, 翁淑仪难得的和颜悦色, 对宁嘉的态度也是温柔得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又是询问孕期反应, 又是嘘寒问暖的。

    宁嘉强撑着一一回答，心里叫苦不迭。

    “对了，你们B超去做过了吗？”翁淑仪问。

    “下个礼拜正要去呢, 已经预约好了。”韩霖说。

    “是大B超还是一般的？”

    韩霖还真不懂这个，表情有点尴尬。

    翁淑仪也意识过来自己问的不当，转而说：“你们买了特需的？每次过去还要排队不是折腾死人？”

    “买了，最高套餐, 两万多呢。”宁嘉说, “结果就是稍微快点，跟普通问诊也没什么区别啊。”

    “你嘴里这么说，真要你每次去都排队, 我看你受不受得了？”

    宁嘉语塞。

    她妈永远有话堵她。

    然后又聊了些关于饮食的事情，韩霖一一回答，游刃有余。

    翁淑仪也非常满意，不忘叮嘱宁嘉：“乖一点，韩霖这么忙，还得操心你的事儿。”

    宁嘉在心里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心道：你认他当你儿子得了！

    “对了，我给你带了燕窝，正宗的金丝燕，人家送我的。”翁淑仪从脚边的拎袋里取出一个半透明的盒子。

    宁嘉打眼一瞧，里面陈列着白色的像木耳一样的东西。

    她以前吃过，是真不想吃这玩意儿：“人家燕子辛辛苦苦筑的巢，你们为了口腹之欲，直接给人家连窝都端了。缺不缺德啊？”

    翁淑仪有点恼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怎么不说你平日吃那么多肉，鸡鸭小鹅的多可怜啊。”

    宁嘉再一次语塞。

    说不过说不过。

    韩霖适时打岔，帮她解了围：“妈，晚饭在这儿吃吗？我跟嘉嘉请了人，一会儿就把饭送过来了。”

    “不了不了，我还要跟小姐妹去逛街呢。”翁淑仪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着就挎着包起了身，跟他们道了别。

    韩霖把她送到楼下，目送她那辆火红色的玛莎拉蒂离去，才折返屋内。

    “你妈过来看你，你都不去送送？”他忍不住说她。

    “我V信里跟她说了，她说我大着肚子，别上上下下的。”

    韩霖噙着笑，点点头：“你总是理由这么充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懒吗？”

    她冲他龇牙。

    韩霖：“你瞪我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

    “哼！”

    过几天去做B超，宁嘉一早就起床了。

    群里，医生7点半就艾特了她，让她带好纸巾，带点糖果，抽血前记得磕两颗，免得像上次一样晕倒。

    宁嘉满口答应，往小包包里塞了好几颗糖。

    “两颗就够了，你带这么多干嘛？”韩霖说。

    “以备不时之需。”

    韩霖：“……”

    开车到了那边，接引护士早在一楼大厅等他们了，笑着领他们上楼，先去抽了血、量了血压和体重，然后才带到专家门诊室。

    宁嘉在小凳子上坐下，看向医生。

    韩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头看她一眼——坐姿端正，小脸认真，比平时乖多了。

    看来，不管是多闹腾的人，到了医生和警察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他无声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竟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要搁平时，非得矫情兮兮地跟他来一句：“干嘛又摸我头啊？要摸傻了。”

    医生慢慢翻着病历册，手指在书页上滑动，到了体重一栏时，手指停住，推了下眼镜：“增重了4公斤？”

    宁嘉的心提了起来，抿了抿唇，小声道：“有什么问题吗，医生？”

    医生没好气：“小姑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才几个月，你一下子就增重这么多？平时没少吃？”

    “哪有？”宁嘉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早晚都吐，这两天才好一点，怎么会吃很多啊？”

    “你自己看看这体重。”医生把病历册摊开，手推着移到她面前。

    宁嘉看一眼，果然看到了体重数字的变化。

    ——增长非常之迅速。

    “可我没吃很多啊！”她还是觉得委屈，嘟哝，“你们这称有问题？”

    医生都笑了，对一旁的护士说：“小刘，你再带她下去称一下，楼上楼下的称都称一称。”

    “好。”

    宁嘉在护士的带领下再一次站到了体重秤前。

    指针“唰”的一下飞了出去，堪堪定格在50kg的位置上。

    宁嘉不信邪，跳下去，又站了上去。

    指针还是停在50kg的位置上，纹丝不动。

    宁嘉：“……”

    她不该嘲笑周晓彤“三位数的女人是没有未来的”，现在，她也成为了三位数体重大军的一员了。

    护士见她的脸色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忍着笑，宽慰道：“没事，生完孩子就瘦了。而且，你胖一点也是好看的，瞧，这四肢多均匀，脸上一点肉都没长。”

    宁嘉没吭声。

    这话一点都安慰不到她。

    她还是不信，又去楼下再称了一次。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

    回到问诊室，医生问她：“怎么样了？”瞧那镜片后弯弯的眼睛，摆明了是在笑话她呢。

    宁嘉瓮声瓮气，仍在狡辩：“可我真的没有吃多啊！”

    医生：“没有一个孕妈会承认自己吃多的。”

    宁嘉指向旁边的韩霖：“不信你问他！我真的吃的很少了！”

    韩霖这次很给面子，为她作证：“医生，她平时吃的真的不多。早上就喝点粥……”

    话音未落，医生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孕妇早上喝什么粥？多给她吃点高蛋白的东西啊，牛肉啊鸡蛋什么的。”

    “啊？”宁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喝粥不是养生吗？”

    医生简直无语了：“早上喝粥，升糖很快的，粥又占肚子，你吃了粥，别的有营养的东西不就吃不下了？又增重营养又补充不上，太不健康了。”

    宁嘉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我以后早上不能喝粥吗？”

    医生：“不是不能喝，是不要作为主食，少喝一点，当佐助就好。”

    宁嘉这下子听懂了：“好的，医生，我知道了。”

    韩霖难得见她这么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医生说：“我会监督她的。”

    宁嘉回头瞪他。

    医生在单子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行了，下去做检查，做完了报告再拿给我看一下。”

    “嗯嗯。”宁嘉和韩霖下了楼。

    到了抽血的地方，宁嘉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她正胡思乱想，嘴唇上微微一凉，一颗糖已经被塞进了她嘴里。

    回头一看，是韩霖。

    “别怕，抽个血而已。吃了糖，这次就不会晕倒了。”

    “你确定？”

    他点头。

    宁嘉叹气：“我还是上网网购几个自助氧气管以备不时之需。”

    韩霖：“你还知道这个？”

    宁嘉：“我又不傻。”

    很快轮到她了，她又是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

    韩霖都笑了，待她坐下，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看，一下就好。其实没那么疼，是你自己吓自己。”

    宁嘉：“就是很疼啊。”

    说话的功夫，针头已经扎入了她的血管里。

    就那么一下，宁嘉感觉呼吸都滞塞了。

    好在这次的护士技术不错，很快就拔了针管。宁嘉一脸木然地站起来，僵硬地支着手臂，另一手按着臂上的棉花。

    走出几步，她才哭丧着脸“嘶”了一声：“真疼啊——”

    领她来的护士都笑了。

    最后做的是B超。宁嘉到了后，和韩霖一块儿在贵宾席上等了等。

    因为是特需，没几分钟就轮到了她。

    一开始她还挺开心，可真的做了，她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第一次没做完，医生只照了几下就说：“出去走半个小时。”

    “啊？”

    “位置不好，出去走走，回来再做。”

    宁嘉还没搞清楚这个“位置不好”是什么意思，已经被医生无情地轰了出去。然后，她就跟一大帮“位置不好”的孕妇在外面休息区跟傻子似的踱来踱去。

    韩霖买了面包过来，递给她一只。

    “干嘛？”她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啊？！

    “医生让我给你买的，说吃点东西，宝宝才会动。”

    “？”宁嘉还是没搞懂，但接过来吃了。

    没别的，她就想快点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检查！

    难道位置一直不好，这死孩子一直不动，她就要一直跟个傻子似的在这儿走来走去啊？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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