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霖这次失算了。

    他低估了一位爱美女士愿意为美丽甘愿作出的牺牲。

    从那天晚上开始, 宁嘉已经坚持了将近一个礼拜的孕期瑜伽练习。

    因为做瑜伽要穿宽松的衣服，最好露出肚皮，为了防止他看到, 每到晚上她就把他赶回房间。

    韩霖对此非常不理解：“都说了没有不好看, 你这么在意这个干嘛？”

    她睡觉极不安分，每天晚上穿着吊带翻来翻去，有时候还蹭到他怀里，肚皮早被他看光了。

    “你懂什么？！反正你不准偷看！”她告诫他, “要是你偷看，咱俩十几年的交情就玩完了！”

    韩霖：“……行。”

    死要面子和爱臭美这毛病，看来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他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 看完文件后抬手看了看表。

    快下午4点了，料定她已经做完操，他端起水杯出去换水。

    客厅的垫子上, 她盘膝坐在那边,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回来, 双手合十，像是在打坐调息。

    音乐放着《大悲咒》，脸上的表情非常虔诚。

    韩霖：“……你这是在干嘛？”

    她都没睁眼, 一副高人风范淡淡道：“胎教。”

    韩霖：“……”

    他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问她：“你‘胎教’多久了？”

    宁嘉：“快半个小时了。”

    韩霖：“你没搜索过吗？胎教十几分钟就够了，时间太久反而不合适。”

    她这次睁开了眼睛，朝他望来：“真的假的啊？”

    韩霖：“你搜。”

    她飞快捞过旁边的手机, 开始搜索, 嘴里嘟哝：“……说的都不一样啊。半个小时也还好……”

    嘴里这么说，她还是关掉了音乐站起来。

    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小表格, 拿签字笔在上面勾了一下，显示今日任务完成。

    韩霖是真的惊讶。

    像她这么懒的人，居然真的能坚持一个礼拜？

    人如果有了在乎的东西，真的会改变很多。

    他笑了笑，对她惫懒的印象又改观了不少。

    要搁小时候，八匹马拉她都拉不动。

    “韩霖，我这两天总是感觉胸很闷。”她关掉音乐后跟他说，扶着胸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心里也是一凛：“那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对了，你不是有个群吗？群里问问医生。”

    她拍了下脑袋，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连忙戳进了群里。

    ——这是当初买特需套餐送的。

    很快，韩霖就看到她顶着个Q版头像问医生：“医生，我最近总是感觉胸闷气短，怎么办啊？”

    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医生的回复却非常无情——

    刘*主任：去挂心内科。

    宁嘉：“？？？”

    韩霖也看到了，咳嗽一声，给她挽尊：“现在的医生都不会轻易下结论的，怕担事儿，她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免得误导你。”

    宁嘉都无语了：“那花了这几万块买个特需是为了啥？就好看吗？”

    韩霖：“你每次孕检不是节省了时间了吗？”

    宁嘉：“……”就这？就这？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忽然心疼起那两万块来。

    韩霖想起来，提醒她：“对了，过两天再去做一个四维，我帮你约了礼拜五晚上，去军总2院那边。”

    宁嘉怔了下：“不是已经做过了？”

    韩霖：“我问过朋友，再做一个带心脏的，保险一点。”

    宁嘉想了想也对，乖巧点头：“谢了啊。”

    他听到这句话就笑了，眸光深深，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谢什么？”

    她被他笑得很不好意思，蓦然想起小时候一块儿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取笑她的。

    虽然这家伙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也是真好看。

    想到什么就去干，她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韩霖见她跑得跟兔子似的，忙道：“慢点！你去干嘛？”

    宁嘉没回她。

    韩霖走过去，将被她冲开一半的房门打开，一眼就看到她蹲在角落里翻抽屉，小屁股一耸一耸的。

    “你在干嘛？”

    “稍等——”她嘿嘿笑。

    韩霖有种不祥的预感，抄着手冷着脸在那边等她。没一会儿，她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长方形小盒子，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找到了！”

    “这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当宝贝似的捧到了外面。

    韩霖犹豫会儿，也跟着去了客厅。

    只见她虔诚地将之打开，从里面翻出了一沓的照片。

    照片有很多，目测有好几百张，有相册，也有单张，但看上去都有些年岁了。

    韩霖粗略扫了眼，都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大多穿着公主裙，扎着两根羊角辫，怀里抱着个洋娃娃或者拿着什么吃的。

    “还真是个吃货。”他笑了笑。

    不过，他的笑容没有持续两秒。因为，宁嘉从一沓照片里翻出了一个泛黄的小相册，当着他的面儿悠哉悠哉地打开——

    相册里，赫然都是他的照片。

    第一张，是他嘴里叼着个奶嘴的。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小西装，表情像个小大人。只是，嘴里叼着的那奶嘴出卖了他。

    第二张，是他趴在床上睡觉的照片，可能是睡得太香了，唇边还流着涎水。

    宁嘉笑得乐不可支：“你还好意思说我睡觉流口水？！你看看你自己，韩霖，你看看你自己！”

    他的脸黑了。

    察觉到他的情绪异常，宁嘉忙止住了笑声，压了压唇角，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神色：“好了，不说了啦。”

    韩霖没理她，径直去了洗手间。

    宁嘉望着他的背影，缩了缩脖子。

    不会真生气了？

    就许他说她，不允许她揭他的短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去书房偷偷拿了纸笔，在纸上画起来。很快，一个Q版生气的韩霖出现在了纸上。

    她在旁边添加注释：小气鬼，喝凉水！

    谁知，转头就看到韩霖就站在她身后。

    宁嘉：“……”丫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她默默回到房间，打开了精油瓶盖，往手里倒了点——双手揉搓，慢慢往自己的肚皮上按摩，嘴里还念叨着：“小气鬼，喝凉水！”

    韩霖洗完澡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脚步又是一顿。

    宁嘉揉肚皮的动作也停下来，愣愣地望着他。

    怎么每次说他坏话都被他抓包啊？

    韩霖深吸口气，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早点休息，明天要起早去医院。”

    “不是过两天吗？”

    “我刚刚跟医生说了，这个要趁早做，再拖就不准了。”

    “好。”她叹了口气，感觉挺累的，“又要起早了——”仰头瘫倒在床上。

    韩霖走过来，手捏起被子一角：“起来。”

    她扁扁嘴。

    韩霖：“不打算睡了？”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翘起一边屁股，任由他将被子从她身下抽出。

    他弯腰给她盖上：“睡相别总是这么差。”

    宁嘉看着他，看到他眼底的无奈，心里不知道做什么感想。

    还以为——他要削她呢……

    她觉得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翌日去做第二次四维，宁嘉难得早早地起来了。洗漱完毕走到餐厅，韩霖已经穿好了衣服在等她了。

    “走。”

    “嗯嗯。”她点头，又悄悄看他神色。

    “干嘛？”韩霖觉得荒诞，“做贼似的。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昨天又生气了。”

    韩霖觉得好笑，整了整袖扣：“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

    宁嘉看他一眼，总感觉他话里有话，像在影射自己顺便抬高他似的。

    “不是要去医院吗？还不快点？”

    “走。”

    到了医院，跟以往一样去量了血压和体重。上称那一刻，宁嘉四处看看，目光尤其定格在他身上。

    韩霖明白她的意思，无奈地转过了头。

    她这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指针瞬间的右***倾，狠狠刺激到了她的心脏。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指针盘，忍了又忍，又站下去、踩上来重新称了一遍。

    结果当然是一样的。

    宁嘉自闭了：“……怎么会这样？”

    韩霖听见她的呢喃，回头，也瞥了一眼那指针盘，笑而不语。

    “还笑？！你还笑？！”她捶打他，“都是你们，一天到晚让我吃吃吃。”

    “要是你自己不想吃，我们还能逼你？”韩霖不屑，任由她发泄情绪。

    宁嘉欲哭无泪：“那你也不拉着我点儿？”

    韩霖淡道：“拉不住。”

    宁嘉：“……”能说点儿人话吗？

    去了顶楼，她直接穿过了等待大厅，去了最里面的特需诊疗室。还是跟前几次一样，一开始的位置非常不好，医生一直让她在外面走。

    宁嘉都想哭了，连着啃了好几个面包，就指望这死孩子能动一动。

    结果，他就是雷打不动。

    第三次的时候，她偷偷提早了十分钟进去。

    医生正打字呢，头也没回地问她：“时间到了？”

    “嗯嗯。”她立刻回复，脸不红心不跳，“医生，你给我再测一下，我都在外面动了好久了。”

    医生回头，见又是她，皱了下眉，狐疑道：“时间真到了？我怎么记得好像没那么快啊？”

    “当然到了！医生你记错了。”她神色真挚。

    心道，死孩子不想动，她走半个小时和走二十分钟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碰碰运气呢。

    医生推了下眼镜，思索了一下，可能也是真不记得了，抬抬手示意她躺上去：“行，躺上去。”

    宁嘉在心里小小地比了一个“耶”，飞快地爬了上去。

    可惜，事与愿违——

    医生拿那东西在她身上按了会儿后，冷漠地拿了回来：“位置不好，再去走半个小时。”

    宁嘉：“……”搞半天，白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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