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 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的，也有厌恶的、鄙夷的……像是冰冷的蛇信子在她身上游走, 宁嘉几欲作呕。

    她什么都没说, 跟没事人一样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快下课的时候，她才给杜衡打了语音电话。

    一开始他没接。

    她给他发了信息：再不接，我不客气了，咱们法院见, 我要告你诽谤。

    这一次语音再次打出，他终于接通了。

    那边老半晌的沉默。

    宁嘉冷笑：“怎么，敢做不敢当？”

    “……我们见面聊。”

    “有什么不能电话里说的！”

    杜衡听出她语气不善, 更加尴尬：“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这个事情……我们见面聊。”

    两人商量了见面的地点, 在银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宁嘉进去时, 杜衡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

    看到她, 他下意识又避开了目光，低头啜了口果汁，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宁嘉冷着脸走过去, 把包“啪嗒”一声丢在桌上，在他对面坐下。

    杜衡：“你要喝点什么？”

    宁嘉没说话。

    杜衡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干笑：“真不关我的事，这事儿都是许宁璐搞出来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刚刚也说过她了, 她……”

    “你们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她的信息、住址就行了，我会上法院解决。”一句话, 斩钉截铁。

    杜衡像是被噎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道：“……那个，她是我老乡。我也不是帮她说话，她平时人还是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会钻牛角尖。多大点儿事？不用动不动就上法院什么的？”

    不过，这话说出口时，他自己似乎都没什么底气，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搁在桌子上的手握得更紧了。

    宁嘉目光雪亮，他让人感觉无所遁形。

    “多大点儿事？我被人诽谤成这样，那些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给我脸色看，这叫‘多大点儿事’？杜衡，你觉得我是傻子呢，还是你的脑子有问题？！”

    杜衡哑口无言。

    半晌，他才道：“……可是……许宁璐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就是一时气愤。你就不能原谅她一次吗？”

    许宁璐是他老乡，也是他爸妈世交的女儿，离开家门时，家里人千叮万嘱要他照顾好她。

    这次确实是她不对，但他实在是不能放任不管。

    杜衡这么想，又道：“其实你也没什么损失啊。那些人又不认识你？这期烹饪课还有两节课就结束了，以后大家也碰不到，你完全不用在意的……”

    听了他老太太裹脚布一番的絮絮叨叨，宁嘉都笑出来了，感觉荒诞无比。

    他是有多大的脸啊？！

    有些人，刀子不落他自己身上他永远不知道疼，只觉得你应该迁就他们，不应该那么不大度。

    宁嘉懒得跟他废话了：“你不提供信息也没关系，我自然有办法知道。而且，这事儿是因你而起，你以为就是她的问题？你给我等着！”

    宁嘉转身离开，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杜衡心里像是被扎了一下。

    她临走前厌弃的那一眼，更让他又难受又惶恐。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也许，他刚刚确实做错了。

    ……

    宁嘉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家里，直接联系了自己的助理和陈秋雅去处理这件事。

    “怎么了，谁惹到你了？”韩霖抱着茜茜从书房出来。

    茜茜画了副油画，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妈妈，好不好看？”

    宁嘉心情差极了，但是，在孩子面前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好看，茜茜越来越厉害了，进步神速。”

    韩霖却看出她有心事，找了个理由把茜茜放去了她自己的房间，回头问她：“到底怎么了？”

    宁嘉坐在沙发里，人闷闷的：“遇到两个奇葩。”

    “说来听听。”他端了水杯，喝了口水。

    宁嘉就把今天遭遇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你说，我心情还能好？”

    韩霖听得也是一阵无语，失笑：“还有这种人？”

    “是啊！真是大开眼界！”他一说，她就更加来气，“我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别冲动，有事儿好好解决。”

    “你以为我傻啊？！当然是要走法律途径解决了。”宁嘉总感觉他是在看扁自己，没好气，“难道我还能找几个人把他们打一顿？”

    韩霖都笑了，笑而不语。

    宁嘉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说“那可说不准。”

    宁嘉扑过去，拍他出气。

    他乐得往左边躲闪，一面用手捂住水杯：“哎，差不多得了，水要洒了。”

    “洒就洒，洒你全身！没良心！”

    “好好好，我不对。”他抱住她，把她按到了怀里。

    仰头，示意她亲一下。

    宁嘉哼一声：“谁要亲你？！”

    “亲不亲？”

    “哼——”

    ……

    杜衡没想到真的会接到法院的传票，而且还来得这么快。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他和许宁璐这个月月底到xx区xx法院。

    “她真的要起诉我啊？！”许宁璐抓了把头发，愣愣地坐在出租屋的床上。过了会儿，她又烦躁无比地操起枕头砸了出去，“P大点事她要去法院起诉我？！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杜衡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跳动，烦躁极了：“你他妈能不能闭嘴？！要不是你嘴贱，至于惹上这种事情？！还连累我也跟着你去法院！我这辈子还没上过法院呢！她告的是诽谤，要是成立，这可是要判刑的！不止是罚款赔偿的问题！”

    “判刑？判什么刑？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就这种小事情……”许宁璐快要抓狂了。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你别危言耸听了好不好？！”

    可是，越是这么说，她心里越是没底，烦躁得不行。

    杜衡冷笑：“你法盲啊？！早让你好好念书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在干销售，天天惹是生非。”

    还要他给她擦屁股！

    “不行，不能这样啊？！我不想上法院，不想留案底啊！杜衡，你去跟她说一说，能不能和解？！”

    杜衡也想到了这点，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打开了宁嘉的V信。

    结果，语音刚发出去就发现自己被她拉黑了。

    他只好颓然放下。

    到了出庭那日，韩霖亲自陪着她。双方都到场的时候，许宁璐眼底都是血丝，瞪着她，眼睛瞪得像是铜铃那么大，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宁嘉一点也不躲闪，冷冷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你他妈……”许宁璐要冲上来，被后面的干警拦了。一番警告，她立刻老实了。

    庭审很快，因为证据确凿，加上杜衡也承认，很快就判了下来，只有许宁璐还在嚷嚷着要上诉，还大闹现场，打伤了来维持秩序的干警。

    于是，她被额外行政拘留了七天。

    宁嘉冷眼看着，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也就是为了出一口气，不然，平时她还真不愿意搭理这种人，简直跟疯婆子一样。

    她再没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韩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小心台阶。”

    “嗯。”

    宁嘉回头看她，心里一片温暖。

    明明他今天是有事儿的，他给推到下午了，说放心不下她，要陪她一起过来。

    而且，他也给了充足的信任，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儿都帮着她解决了。

    这件事儿，只是个小插曲，宁嘉没两天就忘了。只是，多少还是给人生经历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毕竟，以前没遇到过这么恶心的人。

    只能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来形容。

    韩霖一脸淡定地说：“你要理解物种的多样性。”

    宁嘉笑得前仰后合。

    他可真够损的。

    又到了秋冬季节，天气降温很快。宁嘉隔日抽空把柜子里的衣服全部换成了冬装，又让阿姨把夏季的衣服洗过、晒过，全部收了起来，顺便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整间屋子，焕然一新。

    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又或者是晚上睡觉时蹬掉了被子，翌日起来，她着凉了。整个人迷迷糊糊地窝在被子里，眼皮沉得像是用胶水黏住了，怎么都撑不开。

    韩霖过来喊她，她才有了点意识，撑开了眼睛。

    韩霖皱眉，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这一摸不得了，滚烫得如同烙铁一般。

    “你昨晚是不是偷偷玩手机了？”韩霖的语气很严肃。她以前就有过这种前科，趁着他睡着以后一个人爬起来，光着上半身趴在那儿打游戏。

    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着凉了。

    宁嘉觉得委屈：“……我没有。”她真的没有啊！

    韩霖不信：“没有你会着凉？”

    宁嘉：“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教育我？！我真的没有！你太过分了韩霖——”

    她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决定不跟他说话了：“没有良心啊，真是没有良心！”

    韩霖：“……”

    他决定等她病好了再跟她算账，去了楼下给她买药。

    “起来了，吃药。”他拍拍她，强行把她从被子里拽了起来，抱在怀里。

    宁嘉瞟了他一眼，看向他手里的药，发现是很难吃的那一种，忽然悲从中来：“你买什么不好非要买这个？！你存心报复我呢？！”

    “……我还没那么无聊。”吃个药，她叨叨逼逼那么多？

    这能是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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