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6章 神明的诅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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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屋内的小床上。秦昭依旧合着眼, 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长臂习惯性地一勾——却扑了个空。

    又左右摸了摸,依旧是空。甚至连残存的体温也无。

    秦昭皱了皱眉, 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 他险些就从床上栽下去。

    “卧槽,我特么又回来了?!”

    眼前是无比熟悉的白墙小桌塑板放, 窗台上还放着昨晚被秦昭大卸八块只为取出铁丝撬门的藤编小筐——一夜之间,秦昭便莫名其妙地从楚斯年那个温情脉脉的小屋, 重新回到了让他深恶痛绝的隔离区“监狱”。

    秦昭:…………!!!

    秦昭走到窗下的小桌前,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里放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铁划银钩规整漂亮的瘦金体, 一看就是楚斯年的笔迹。

    秦昭扶着额头,无奈地苦笑一声。

    楚斯年啊楚斯年,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一次, 楚斯年是铁了心要把秦昭好好保护起来。为了防止他再次“越狱”,门锁都额外多加了两道,送饭的筐子也变成了无缝可钻的小木盒。

    秦昭在房子里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了一天, 愣是没找到一丝一毫可以再逃出去的漏洞。他越想越气, 忍不住咚地踹了房门一脚, 新加的手指粗的铁链子哗啦啦响了起来。门缝里露出一道缝隙, 安德鲁带着口罩, 一脸不耐烦地看过来。

    “我要出去!”秦昭气急败坏地叉着腰:“我没病!我要见楚医生!”

    安德鲁面无表情地看了秦昭一眼:“没病见什么医生??楚医生很忙的,只见病人。”

    “……那我有病!”秦昭立刻改口,视面子如粪土:“重病!浑身疼!立刻让楚医生过来,只有他能治!”

    安德鲁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昭一眼:“楚医生不治狂犬病。”

    秦昭愤怒地咆哮起来。安德鲁却带上耳机,一边听歌, 一边优哉游哉拎着棍子巡察去了。

    转眼六天半的时间过去,秦昭依旧没有寻找到“越狱”的方法。隔离期限将到,秦昭只能选择在无菌车队到来时,寻找机会溜走了。

    夜幕渐渐降临,秦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遍遍在脑海中盘算着溜出去的计策。直到桌前的小闹钟,叮咚一声将指针指向了8点。

    秦昭猛地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房门。按照安德鲁的说法,今晚八点,将会有MSF的无菌车队来接受隔离期满,未受感染的村民。

    秦昭竖起耳朵,听着门外随时可能响起的脚步声。因为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锁在他左手手腕的铁环——那是MSF给每个即将被接走的未感染者的标识,以防有村民冒充未感染者趁机逃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一直转到了接近9点,却依然没有人敲响秦昭的房门。秦昭忍不住有些焦急了,正坐立不安时,却听到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安德鲁带着口罩,气喘吁吁地打开房门,一进门就丢给秦昭一套防护服:“快点穿上,跟我走!”

    秦昭套上衣服,跟着安德鲁出了房门,关门的一瞬,他悄悄把金属锁藏在了袖口里。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为了能和楚斯年并肩战斗,他只能委屈这位健壮的美国佬头顶大包在草丛里睡那么一小会儿了。

    然而令秦昭没想到的是,安德鲁却并没有带着他按照原有的路线走,而是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出村小道。

    “等等。”秦昭没走几步就停住了,他怀疑地盯着安德鲁:“你为什么走这条路?如果向西走那条大道,不是更近?”

    安德鲁脸色微变,:“……那……那里修路。只能走这条。”说着继续想拉着秦昭往前走,秦昭却依旧站着没动。

    不对。这太奇怪了。秦昭记得很清楚,西边那条去村外的路,明明是不久前刚铺上的柏油,绝不可能短时间重修。再考虑到安德鲁今日姗姗来迟的反常举动,秦昭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老实说,村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安德鲁摆着手立刻否认,但是他紧张的表情却泄露了秘密。秦昭脸色大变,安德鲁立刻着急地想要抓住秦昭,却扑了个空。

    秦昭转身向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隔离区距离楚斯年所在的地方很远,必须要穿过一片黑压压的树林。秦昭在黑暗中跑得跌跌撞撞,除了自己的喘息,他越来越清楚地听见远处撕心肺裂的哭声和愤怒的呼喊。

    *******

    艾姆村唯一的出口,此时灯火通明。

    无国界医生们站在出口的大铁门下,被村民们团团围住。村民足有数百人,一双双眼睛,无比恳切地齐刷刷地望着平日里他们最信任的医生们。

    “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去,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去……”

    “让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无数的恳求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楚斯年被重重包围,不得不接受着脚下无数恳求的目光。他的面容依旧如平常那么沉着肃穆,只是额角的线条有点不易察觉地微微绷紧。

    那正是他紧张的表现,

    “楚队长……?”一旁的助理医师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他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怎么办?如果不放他们出去,我真怕……?这群黑人,别看平时对咱们还算客气,可要凶起来,可是什么都敢……?”

    楚斯年默默攥紧了拳头,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前前后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这里,无论是病重的还是病得轻的,只要还能喘气能动,都携老扶幼,眼巴巴地望着他。

    就在三天以前,村中感染德拉病毒的村民突然开始大量死亡,之前致死率明明只有30%,如今却翻了近乎两倍,每十个人中,几乎只剩三到四个人能幸存,村中不少人家一夜之间就绝了户,掩埋尸体的人,甚至埋着埋着就突然病发,直接一头栽进死人坑。剩下来的村民一片哗然,无论有没有得病,几乎都吓破了胆,他们不再信任MSF的医生,也不敢在接受任何治疗和隔离,只想逃出这个“被恶灵诅咒的地狱。”

    “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去!这里被诅咒了,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让我们出去!我们还有孩子,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

    “救救我们,把大门打开……只有出去才能活下来……呜呜呜……”

    老人的恳求声,女人的抽泣声,婴儿的哭闹声,男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乱糟糟地响成一片。楚斯年看着这些渴望求生的眼睛,只觉得胸前都在跟着发颤。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向村口唯一的出口看去。那是两扇足有三米多高,将近一英尺厚的大铁门。叙拉亚尔常年多战乱,为了保护艾姆村不受炮火和武装势力的侵犯,十年前的艾姆村村长倾全村之力锻造了这扇结实厚重的大铁门,同时又铸造了比门还高一倍的砖墙,将艾姆村严严实实包围起来。

    只是当年的老村长在天之灵一定没有想到,他生前最为得意的杰作,此时却成了所有村民最想摧毁的枷锁。

    楚斯年目光沉沉落在大铁门那把沉重的黑锁上。只一瞬,他就转过身,黑亮的眼睛里集聚着坚定而决绝的光。

    “请所有人听我说!现在德拉病毒的致死率突然升高,非常有可能是病毒变异所导致。现在,在这里聚集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很有可能沾染了这种变异的病毒。一旦放你们出去,病毒四下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对不起,为了叙拉亚尔,甚至是为了整个非洲大陆,我们不能放你们出去!”

    话音一落,四下皆静。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直勾勾,齐刷刷地盯着楚斯年的脸。每个人都惊讶,惶惑而又不太明白地看着楚斯年。

    当楚斯年带领这批无国界医生进驻艾姆村后,村中不少病人都在他手中转危为安。看着这群年轻的医生们,照顾老人,治疗儿童,这些落后又淳朴的村民们,一度把楚斯年等人当做了救世使者。他们笃信楚斯年所带领的这群医生们,可以拯救他们的村落。

    可是这种信仰却在三天前突然爆发的死亡面前遭到了第一次动摇。面对越来越多的尸体,村民们发现将希望给予这群外来的医生是无效的。各种谣言疯起,越来越惶恐的村民,认为艾姆村就是万恶之源,只要逃走才可能活下来。

    在这个闭塞的村庄里,没有多少人能完全明白楚斯年口中的“病毒变异”和“传染”“溃散”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一向救死扶伤的医生们,却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偏不肯放他们走呢?这里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正当所有村民议论纷纷,手足无措惶恐不安之时,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兀地喊了起来:

    “所有奥罗伦的子民,你们都被这群狡诈的异族人骗了!一开始,这群异族人就没想拯救你们。他们的目的,是拿你们的性命做实验,和魔鬼交易!”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微微佝偻的老妇,老妇身披着五颜六色的蛇纹图腾的麻衣,拄着一根扭曲的黑木手杖,花白的头发挡住了满是皱纹的额头,下半张脸又被层层纱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浑浊的发红的眼,如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般,凶狠而怨毒地盯着楚斯年。

    楚斯年微眯双眼,毫不畏惧地迎接着老妇的目光:“是你?”

    这位身着怪异的老妇,正是艾姆村曾经的巫医蛇婆。和非洲部落的很多地方一样,艾姆村还保留着很多相当原始的风俗,重鬼神巫祀。生了病,虽然也有人去找当地的正规医生,但也有不少思维保守的村民信奉巫医。这种愚昧的信奉,直到楚斯年的医生团队进驻艾姆村,一连救活数个被蛇婆放弃的病人后才得以打破。

    但也就是这个原因,让蛇婆没了供奉,从此嫉恨上了楚斯年。

    面对所有人的注视,蛇婆冷笑一声,指着楚斯年说:“你们居然还相信他?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这群医生来了之后,咱们村里的死人才越来越多?这场魔鬼的灾难,就是他们带来的!”

    这明显是颠倒事实黑白了。明明是MSF发现艾姆村是这场瘟疫的源头之一,才派医生过来救人,排查病情。

    人群中到底还是有几个清醒的人。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衫的十几岁的男孩有些不解地对蛇婆问道:

    “可是,这些医生也治好了我们不少人?我阿妈就是被他们治好的。我阿爸死了,也是他们帮忙安葬的。你怎么能说,灾难是他们带来的?”

    几个村民也跟着点头。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受过这些医生救助的人。

    蛇婆冷笑一声,似乎早有预备,不紧不慢地说:“那我问你,在他们来之前,你们的病,基本无药可医,连伟大的奥罗伦都无法保佑。偏偏他们就能治好。难道他们比奥罗伦还要伟大?”

    奥罗伦,是非洲人们所信奉的最高神明(注:相当于“上帝”或者“佛祖”),村民们连说出他的名字都战战兢兢,哪里敢将之于常人比较?这下,大家都噤了声,只怀疑地看向蛇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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