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以前的那个“家”，看书就是安安静静, 全身心投入的事情。

    现在他看书一到晚上楚夜下班的时间, 总是忍不住让窗外张望，想第一时间发现楚夜回来了。

    楚夜回来的时候, 楚瑾刚好低头去看。

    一个在楼上, 一个在车里。

    两个却都觉得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等楚夜停好车，回到家, 将自己带回来的日料在桌上布置好。

    他刚想上楼冲个澡, 换身衣裳, 迎面就撞上楚瑾。

    “下午学习认真吗？”楚瑾问道, 又觉得自己是个紧迫盯人的家长, 不给孩子一点喘息的时间, 而深感自责。

    “嗯……”楚瑾说。

    “先下去, 等我吃饭。”太乖了, 楚夜想。

    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下来的时候，楚瑾坐在餐桌旁一动不动的等着。

    看见楚夜坐下来，也就只动了动眼珠子。

    那目光随着人移动, 让楚夜从心底生出一种自己是他中心之感。

    十分惭愧, 他竟然因此沾沾自喜。

    哪个家长会因为孩子只爱看自己而高兴，楚瑾没有正常的社交才是当务之急。

    与外界交流是十分重要, 但是楚夜回忆起那个糟心的娱乐工作室女经纪人。

    虽然不至于说女经纪人轻浮，她对待艺人就轻浮。

    但是娱乐圈污浊闻名于世，楚瑾又那么单纯, 年纪小没见过龌龊事儿。

    那怕那些娱乐圈的黑手现在对对楚瑾没有那个心思，要是对高中生不敢将那些乌七八糟挂钩，那过几年楚瑾大些呢……

    再者说，过几年楚瑾与外界的交流多一些，人也出落得帅气，气质就算阴郁些，照样惹眼。

    到时候保不齐那些脏事儿就找上来。

    楚夜也是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饭桌上，旁敲侧击着想套话，却被楚瑾一一防住。

    楚瑾知道楚夜有话想要问，却不知道是什么话。

    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跟楚夜学的就是不好好说话。

    楚夜被他堵得没办法，吃完饭就去了书房，怎么都没办法安心准备明天的工作，转了两圈又坐下，反反复复。

    不光他忐忑。

    回到房间，楚瑾插上耳机，听着自己喜欢的歌，却想问问自己到底是赌气什么。

    “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带着耳机的楚瑾没听见。

    楚夜不知道是怎么得罪这位小祖宗了，连门都不给开了。

    他一推，门没锁。

    楚瑾靠在座椅上，望着天花板，耳机里的声音大到漏了出来。

    楚夜一把将耳机扯下来。

    “耳朵不想要了捐给有用的人。”楚夜说。

    “捐了，你要吗。”楚瑾说。

    “我要呀，我家刚好有小孩戴耳机把耳朵听坏了。”楚夜扯着他的椅子，连人带椅子扯到床边，楚夜在他床上坐下。

    “我来问你几句话。”

    “嗯。”

    楚夜摸了摸鼻子，想起医生的话，情感引导对楚瑾是有好处的。

    他煽着情：“你第一次见我是在我父母的葬礼上，我那个时候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孩真有意思，你那个时候怎么看我。”

    楚夜嗫喏说不出话：“我……”

    “老老实实说，不许撒谎。”

    “我想，别用那种好奇的眼神看我，最都会受不了我离开我，厌恶我，就别勾引我。”

    “哈哈哈哈，怎么就勾引你了。”怎么也没想到一天之内要两次跟他面对面谈话，笑归笑，楚夜还是很心疼：“你是觉得你旧家那个偷你钱的臭小子会偷你钱是厌恶你。”

    楚瑾自闭了，难道还能不是？

    “他是嫉妒你。”

    楚瑾自闭的看着他，想要看他怎么圆。

    “你想，你成绩优异，有自己的爱好，长相还好，你们学校背地里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不计其数。”

    说到女孩子的喜欢之后楚瑾点点头。

    “不许早恋。”楚夜强调着：“不许知道吗？你现在的年纪学习最重要。”

    楚瑾又是点头。

    楚夜看他这么乖的份上没说他，又问：“你知道我当时看见你被偷了钱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

    “感觉像是路边等人领养的一只小动物，我就想再遇见他一次，我就把他带回家自己养。”

    “是吗。”看不出楚瑾高不高兴。

    “第三次遇见你，你像一只流浪了无数个日夜，精疲力尽来到我身边的小动物，我都有点后悔，这么晚才下定决心拐卖你。”

    “那天你去做什么了？怎么会一夜没有睡觉。”

    “你不是看见了吗。”楚瑾说。

    很好，很直接。

    楚夜笑不出来：“你去娱乐公司干嘛？”

    “录歌。”

    “你还会唱歌呢。”

    “嗯。”

    “你是跟那个公司签约了吗？”楚夜问，

    楚瑾说：“没有，只是借用他们的录音调音设备，音乐版权是他们的。”

    “那你不是很吃亏吗？”楚夜问。

    “不吃亏，一个录音室很贵很贵，我能把歌发出来就很高兴了。”

    “那你以后不许去了。”楚夜说。

    “……”楚瑾看着他，看着他不像是开玩笑，顿时有点失落。

    楚夜态度不像是叫楚瑾等他来了才能吃饭那样轻挑的语气，他这次的要求很认真。

    “好。”楚瑾答应。

    楚夜说：“真乖，早点睡。”

    楚夜一直以为会让不愿意跟人交流的楚瑾愿意去的娱乐公司，在楚瑾心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在，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就答应楚夜再也不去。

    楚夜甚至觉得有点过于简单了。

    第二天，楚夜到公司，发现秘书小姐的铃声又变了，但是楚夜能听出，还是那个歌手。

    他拜托秘书小姐帮他查一下录音设备怎么搭配，最顶尖的一套下来要多少钱。

    秘书说：“要不是年龄对不上，收养的事儿是我亲手操办的，我甚至怀疑楚瑾是你的私生子。”

    楚瑾当然不是楚夜的私生子。

    刚好是楚瑾的生日，这一套录音棚设备，在这个日子送到楚瑾手上的时候，楚瑾受宠若惊。

    就算给了孩子喜欢的玩具，也不希望孩子玩物丧志。

    还要故意板着脸说：“希望你努力学习。”

    楚瑾很郑重的点点头。

    楚夜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但很多时候他确实是觉得楚瑾拿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

    只要是他的要求，楚瑾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答应。

    转眼就到了楚瑾开学的时候了，楚夜问过他要不要转学到附近的学校，楚瑾拒绝了。原本的学校离家里太远了，要住宿。

    那学校也是本市最好的学校。

    开学当天，楚夜亲自送楚瑾去的学校，寝室的几个男孩看见楚瑾神情都有些怪异。

    安置好行李，两个人在学校外吃饭的时候，楚夜再三向楚瑾确认，真的要住宿吗，他也可以帮忙在学校附近租一间学生公寓给他。

    是楚瑾自己拒绝的。

    他不能把自己缩在壳子里一辈子。

    早上楚瑾上完早自习，开学第一天，学校广播室在早饭的时候放了一首歌。

    娓娓道来似得男声回荡在校园。

    楚瑾不动声色的坐在食堂吃饭。

    同寝室的男生主动打招呼坐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室友问。

    楚瑾不说话。

    室友高二，比楚瑾矮一级，他也不觉得冒犯，因为那天楚瑾的哥哥说了，楚瑾性格腼腆，再三嘱托帮忙照顾一下楚瑾，还瞒着楚瑾给每个室友的游戏账号里冲了一万点券。

    室友跟朋友说话，时不时带到楚瑾，楚瑾回应淡淡的，尽量不让自己失礼。

    周围不少女生说着话，大概再聊学校广播室正在播放的那首歌《跋涉》。暑假的时候横空出世，霸占各个榜单。

    一个鲜有耳闻的歌手，名姓都是神秘的。

    媒体从此不缺流量，被热议的一个暑假。

    这首歌的知名度也水涨船高。

    “跋涉过大河山川、急景流年。”

    “……”

    “我是你心中出走的逃犯，前来归案。”

    楚夜的秘书也换了铃声。

    最好的音效，将音色还原的就像在耳畔吟唱。

    上网随便一搜，就能搜到发行公司，就是公司大楼隔壁的娱乐工作室。

    楚夜当然就不会蠢到这都发现不了。

    用了点小手段，楚夜将跋涉的版权卖到手，不是他想要耍手段，用录制一首歌使用设备的权利，夺走一个天才的版权，确实是娱乐工作室欺人太甚。

    高中的最后一年，楚瑾又发了四首歌，黑的名号也算家喻户晓。四首歌都是用楚夜送给他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录音室录制的。

    宣发都是楚夜帮忙找的认识的娱乐圈正规大公司运作的，加上质量有保障，很轻易就帮楚瑾积累了一大堆粉丝。

    还有娱乐圈中的金牌音乐制作人，找到楚夜面前，打听《跋涉》的创作者是谁。

    毫不知情的楚瑾则按照楚夜的教导，好好努力，学习越发刻苦，模拟考后，楚瑾就收到了学校的保送，全国最高学府，但楚瑾拒绝了。

    为了这个事情，楚夜在高考前还特意找他恳谈过一番。

    惊奇的是，不像楚夜料想的，楚瑾是想上什么知名的音乐学府，他的第一志愿就在本市。

    想学的也不是音乐，而是文学。

    楚瑾高三期间，他寄放在楚夜名下的歌曲版权，使用的费用已经积累成一个不小的数字，艺涵足够楚瑾以后平安富足的生活一生。

    楚夜也向他确认过了，楚瑾确实是自己认真思考后，才决定学习文学的。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考前一天，楚瑾放假在家，楚夜像个老妈子似得嘱咐楚瑾，不许乱吃东西。

    其实楚瑾自己没有吃太辣太凉东西的习惯。

    两个人第一次吃饭，楚夜带他吃了麻辣小龙虾，吃完他的肚子是不舒服的。

    楚瑾来到这个家一段时间，楚夜也观察到了，所以经常打包公司楼下地日料店的料理回来。

    后来发现楚瑾不是不爱吃刺激的食物，是刺激的食物对嗓子不好。

    高考当天，楚夜早上五点就起床了，公司请了假，先帮楚瑾检查了要带的东西，又在厨房监督食物从食材到出锅的全过程。

    陪楚瑾吃完饭，因为害怕考场堵车，又跟楚瑾一起坐地铁去考场。

    考完一科，楚瑾顺着人流从考场中走出来。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豫，李豫对着自己父母挥着手。

    李先生问道李豫：“你考的怎么样。”

    李豫支支吾吾：“还行。”

    说巧不巧，楚瑾跟李豫是在同一个考场，考试的时候李豫根本没怎么正经答题，全程抓耳挠腮。

    但是他的父母就是很高兴的，拉着他，说着四周父母都说的一样的话。

    听着周围的声音，楚瑾就低下了头。

    “嘿，终于出来了。”楚夜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瑾看着见他，楚夜带着他往人群外挤，附近的餐厅都是学生能消费的起的，而且大多数人很多。

    楚夜早就叫司机开车过来接人，就等在附近停车场，也在楚瑾平时喜欢吃的餐厅定了位子。

    吃完饭，又是好一顿嘱咐，比当年自己高考还要紧张。

    第二天终于结束了。

    楚瑾从考场出来，夏季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而他正抬着头张望，在人群中找那个等自己身影。

    “这边，过来！”高大的男人挥舞手臂。

    楚瑾眼里的他显得和人群格格不入，那么独特，像是阳光灼刺眼睛。

    楚瑾小跑着过去。

    “我是你心中出走的逃犯，前来归案。”

    楚夜忍不住在人群中抱了他一下。

    而后松开，楚夜说：“走，回家，终于考完了。”

    这几天楚夜比他睡得还要少，平时在楚瑾的小事儿上就费心费力，更何况是楚瑾高考。

    回到家，楚夜在客厅沙发坐着就睡着了。

    楚瑾看着他的脸，兀自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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