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下午四点。
大雨骤歇,天空阴沉沉的,三伏天的空气总是潮湿里裹着黏热,让人昏昏倦倦。
办公室里散乱着键盘敲打的机械声,姜念审完今天的最后一封稿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拿着杯子来到茶水间。
将近下班的点儿,大家都无心工作,两个采访部的年轻女人在旁边闲聊:
“听说陆总又收购了国内一家特别大的游戏公司,大有进军网游市场的意思。”
“陆北炀他前不久才解决银行危机,现在又进军网游领域,同是二十几的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姜念低垂着眼眸,给自己冲了杯美式。
最近经常听到这位陆总的消息:地铁,公交,滴滴司机外放的财经新闻……甚至她带的那个实习生阿禾,都时不时捧着手机看那几张模糊的生图感慨——“呜呜呜这侧脸线条,这肩腿比例,陆总不去当明星简直是内娱的一大损失!”
伴随而来的还有“青年才俊”、“少年老成”、“后生可畏”……
姜念就是再不关心金融圈的事儿,听得多了,也知道个大概。
陆北炀自国外学成归来,还带回了他在大学期间开发的一款网游加速器,APP在国内一上线,就受到年轻人的火热追捧,仅推出三个月,用户量就突破五千万,长期占据工具类应用下载榜首。
他还接手了盛世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盛世证券,彼时受金融市场低迷影响,盛世证券出现风险预警,情况不容乐观。
甚至有金融界行家评论这将是陆开耀从商以来经历的第一个滑铁卢,还把苟延残喘的公司交给初出茅庐的儿子管,这无异于加快盛世证券死亡的进程。
然而陆北炀接手公司后,通过积极推动资产重组,改善公司持续经营能力,而后增资扩股、运作筹划、风控管理等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操作,让盛世证券惨淡的局面得以转变,起死回生。
自此时年26岁的陆北炀在金融圈名声乍起。
想采访他的人也不计其数,然而这位年轻的金融圈大佬拒绝任何媒体和杂志,网络上也只流传了寥寥几张模糊的生图,这便为他增添了不少传奇色彩。
两个同事继续聊道:
“我愿用我三年单身,换一次采访到他的机会。”
“别想了,二十年都不一定。”
“不能拥有还不能YY吗?”
姜念所在的这家《烟火》杂志社,是国内知名的青年读物,八月刊定的卷首企划主题是青春,上午开例会有人提出,在杂志目录的前面放上对精英人士回忆自己青春时代的采访,以此吸引目光,引出后面的青春栏目,此提议受到一致肯定。
于是杂志社把目光投向风头正盛的陆北炀身上,预约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只是大家谁都没抱有希望,毕竟连国内最顶级权威的财经杂志《商业周刊》,都在这位隐秘低调的金融大佬面前吃了闭门羹。
“我听小道消息说啊,有媒体拍到了陆北炀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的画面,那女的貌似还是大网红,说不定不久后恋情就会曝光。”
“这么优质的精英才俊,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女朋友很正常好?”
“砰——”的一声,姜念往咖啡里加糖的时候,手肘碰到杯子,玻璃杯坠地,应声而碎。
几滴滚烫的咖啡溅在皙白的小腿上,姜念才回过神,蹲下直接伸手去捡碎片。
正在八卦的二人听到动静,连忙走过来。
采编一家亲,她们是认识姜念的,赶紧拉开她:“诶,别用手捡啊。”
姜念专业能力强,性子沉静,懂礼度知分寸,长得还温婉动人,在办公室的人缘一向不错。
两位同事见她魂不守舍,赶紧拿来扫帚清理。
她们比姜念早几年进公司,看着她从一名刻苦努力的实习生,成长为一名被主编器重的金牌编辑,倒是很少有这么冒失的时候。
天边惊雷闪过,三伏的天说变就变,写字楼外细雨缠绵,乱人心扉。
姜念有些恍惚地坐回工位,甚至不知什么时候点开了那几张生图,这图早在几周前就在工作群传开了,只是她一直没点开看过。
生图很模糊,是他下车的图片,助理挡了一半的镜头,但依稀可见那优越的肩腿比例。
明明看不清五官。
姜念脑子里却很自然地浮现出他颓懒散漫的模样,神情恹恹,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五官清俊又凌冽,明明这样一个寡淡冷漠的人,却偏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唇一勾,就暴露出他嚣张痞坏的心性。
“小念姐?”
实习生阿禾唤了两声,姜念才回过神:“啊?”
阿禾瞥到她桌面上放大的模糊生图,瞬间明白过来,打趣道:“怪不得小念姐发呆呢,要是见到本人岂不是会晕过去?”
姜念笑了声,“哪有这么夸张?”
她退出页面,问道:“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阿禾点开工作群,她小声道:“采访部的周前辈要跳槽了,请了我们编辑部的所有人吃饭,小念姐会去吗?”
她脸上满是兴奋和欢喜,毕竟怎么也没想到身为实习生的自己也被邀请在列。
采编一家亲,平时两个部门走得挺近,被邀请也不奇怪。
可姜念素来是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的,但想到上次周承泽帮了她一个小忙,应道:“会。”
周六晚上。
聚餐的地方订在当地一家有名的酒店,临海而建,地段很好,平时只能靠预约。
姜念算是来的比较晚的那一批,她下车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阿禾站在酒店门外冲她招手。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条及膝雪色吊带裙,外搭一件针织薄开衫,眉清目华,气质沉静。
阿禾愣了愣,惊艳道:“小念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她说话时,嗓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温糯,很好听。
脸只有巴掌大,特别显幼,疑惑时眨着清澈明亮的杏眸,透着一股子单纯稚嫩。
“像我的小师妹呀。”
一点也不像已经毕业了两三年的人。
所以阿禾一直自作主张地叫她小念姐。
姜念羞涩地笑了笑,“就你小嘴最甜。”
二人进了酒店,正巧遇到采访部的几个人。
象征性地打完招呼。
阿禾一眼认出那个穿着半身长裙的女人,她就是这周例会上提议在杂志目录的前面放上对精英人士回忆自己青春时代采访的人。
那女人叫林珊,面容姣好,浑身透着一股女人味儿,只是看着姜念时眼里透着一丝敌意,连刚才的招呼也极为敷衍。
姜念没怎么放在心上,低头玩手机。
不过和林珊同一个部门的人倒是很清楚。
林珊对周承泽感兴趣,而周承泽对姜念有意思。
姜念明确拒绝过,所以问心无愧。
只是气氛多少有些微妙的尴尬。
趁着等电梯的间隙,同行的一个人打破沉默:“姗姗姐,听说你能采访到盛世集团那个陆总。”
林珊微微一笑,透着自信,“当然,我堂哥和他是高中同学。”
周围人发出惊叹和羡慕的声音:“居然还是高中同学,那有你堂哥的搭线,这次采访铁定妥了啊。”
“一旦采访成功,市场反响不错,说不定主编还会升你的职呢。”
“是呀,到时候记得请吃饭哦。”
“八字还没一撇呢?”林珊谦虚地笑着,瞥了眼姜念,不忘抬了抬下巴。
“陆总,我觉得这次关于收购荣丰股份的事宜还有待商榷……”
酒店大堂走进来一行人,四周都静了静。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沉重闷响。
有过堂风吹过,电梯旁边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过去。
酒店总经理不敢怠慢,在前面引领着。
身后的人皆西装革履,满面春风,都是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被称为陆总的那个男人格外年轻。
一身黑色的手工高定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线,肩宽腿长,眉眼冷峻,应付起来八面玲珑,谈笑时淡定又从容,有着不可言说的气场。
啪嗒——
姜念的手一抖,手机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然而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阿禾帮她捡起手机,喊了声“小念姐?”
那个男人好像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姜念呼吸一滞,心脏拧成一团,然而他和她的目光只短暂地相撞了一瞬,便挪开了。
桃花眼漆黑深邃,宛如古井无波,
——像只是偶遇了一个纯路人。
旁边的林珊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和他堂哥发过来的陆北炀的照片一模一样。
许是虚荣心作祟,她想都没想赶紧跑过去。
“陆总您好,我是《烟火》杂志社的采访记者林珊,前段时间给贵公司发送了邀请函,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林珊递出名片,期待他的回应。
男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朝一边偏了下。
薄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一股子矜贵冷漠:“抱歉,不接受任何采访。”
林珊似是猜到了这样的回答,这才搬出她的堂哥:“你还认识林浩吗?她是我堂哥,高中时你们一个班,还约着一起打过球来着。”
说着女人矜持地勾了下鬓边的发丝。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回答,打破她所有的幻想。
“啊,不认识。”
“……”
男人眼眸漆黑深湛,嗓音低沉冷冽,礼貌又绅士。
眉骨有些高,明明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疏离。
林珊不敢纠缠下去却又不甘心,还欲上前,被陆北炀的助理挡开。
她立在原地,看着擦肩而过的男人,尴尬地无地自容,
姜念屏住呼吸接过手机。
阿禾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帅气的男人就是传说中那个陆总,激动得无法比拟,见姜念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以及陆总朝这边短暂的一瞥,心思敏锐的她忍不住问了句:“小念姐,你和陆总是不是认识呀?”
心尖一抖,姜念捏着屏幕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她扯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口气平稳:“不认识。”
正巧门开了,一行人进了电梯,消失在走廊一角。
而走廊彼端,那个被一行西装簇拥的挺拔身影,忽然顿住脚步。
与开阔的酒店大堂不同,长长的走廊上寂静无声,说话都带着点回声。
见他停住,周围的人都停下来,一旁的王总忍不住喊了声:“陆总?”
“你继续。”男人薄唇微启,顶灯在男人的眼睑处投下一层阴影,盖住了他眼眸里所有翻滚的情绪,下颚线条冷冽分明,显得落拓不羁。
四周的气压骤然降低,王总感觉脊背上爬起一股寒意,只讪讪笑道:“那我们等会儿在餐桌上继续聊。”
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他们上了VIP电梯。
第 2 章 喜欢
电梯到达相应的楼层后,姜念没有直接进包厢,而是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冰凉的水珠划过眼睫,顺着精致小巧的下颌落下,她试图用这种方式让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冷静下来。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快八年了。
她从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他意外重逢。
她还记得那天阿禾说的话:要是见到本人岂不是会晕过去?
事实上她没有晕。
但她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心情——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鼻子酸酸的,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眼神那么淡漠,或许他早就把她忘了。
姜念重重地呼吸了几下,眨眨眼把酸涩憋了回去。
……
VIP包厢的位置在酒店顶楼,窗外视野开阔,能看到壮观的海景。
包厢里设了两个大圆桌,氛围很是热络。
姜念旁边那位女同事起身敬酒时,不小心碰倒那半杯饮料。
她没躲过,一半的开衫都湿了吗,好在赶紧把开衫脱了,不然里面的裙子肯定也得遭殃。
女同事马不停蹄道歉,还说要把衣服给她带回去洗,见她也不是故意的,姜念没说什么。
里面的小吊带不算窄,却也露出大片肌肤,没了开衫的遮挡,夜晚的冷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肩上一重,是周承泽把他搭在凳子上的外套拿过来,披在她身上。
见她要拒绝,周承泽连忙道:“穿着,反正我现在也用不着。”
姜念便不再拒绝,礼貌道了声谢。
周承泽招呼几句后,和一位同事去了洗手间。
……
“行啊,周承泽,你就说刚才那幕是不是你安排的?”
“哎,怎么是我安排的了,那是巧合。”
“少给我装,要跳槽了还拈花惹草,不过说真的,姜编辑长得是真不错。”
周承泽扶了下金属边的眼镜,笑意有些猥琐,醉意熏熏:“是,看我今晚就把她拿下。”
俩人互相打趣着,朝洗手间走去。
丝毫没注意到他们身后还站着个男人,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烟盒,漆黑的桃花眼里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
男士洗手间。
“不是我说,那位姓秦的不好对付,你有拿下姜编辑那个胆儿吗?”
“怎么没有了,那位姓秦的,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吗?”他打了个酒嗝,“想我周承泽毕业于国内top10名校,新闻专业优秀研究生,凭本事通过《财经周刊》的面试,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女人嘛长得再漂亮再有能力,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同事听不下去了,催促道:“少说点你。”
里面传来一阵呕吐声:“我还要会儿,你先走。”
“好,等你好消息啊。”
同事走后,周承泽刚拉开门,就对上一张俊美阴沉的脸,男人勾着唇,桃花眼里泛着冷冽寒光。
“你谁啊?”
——
姜念想去洗手间,刚走到包厢门口就遇到周承泽。
周承泽看了她跟见鬼似的,后退好几步。
“你……脸怎么了?”出于同事的关心,姜念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纸巾。
周承泽不敢接,他现在身上哪儿哪儿都疼,他是打死也没想到会惹上那个金融圈大佬陆北炀,一字一句犹如魔音绕耳:给老子离姜念远点儿。
同事过来扶住他,“怎么一会儿不见的功夫,脸上带这么多伤?!”
周承泽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咬牙道:“摔的。”
姜念想着或许他比她更需要这件外套,就脱下来还给了他。
周承泽这回没拒绝,警惕地接过。
姜念略感奇怪,去了洗手间……洗手池在中间公用的地方,她心不在焉地洗完手抬头,这才发现镜面上多了个人影。
男人懒散地靠着墙,黑衣西裤,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忽明忽灭。
漆黑的碎发散落至额前,看不清神情,只露出挺窄的鼻梁和锋利明晰的下颚线条。
矜贵里透着几分野,身形高大又沉默,不知站了多久。
姜念脊背僵了会儿,若无其事地扯过纸把手擦干。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拽住。
烟蒂掉在地上,被黑色锃亮的手工皮鞋碾碎。
陆北炀不由分说地把她带进就近的一间空包厢。
后背狠狠抵在墙上。
姜念猝不及防,忍不住惊呼出声:“陆北炀?!”
男人啧了声,眸光漆黑幽邃,透着灼灼的目光,咬着她的耳朵轻哂道:“不认识?这不叫得挺溜的。”
清冽冰凉的冷檀香铺天盖地袭来。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桀骜霸道,语气慵懒敷衍,痞气中挟着清凌凌,很是欠揍。
脖颈上的疼痛让姜念瞳孔皱缩。
她攥紧了手,感觉指甲快嵌进肉里。
脑子里想到前不久那个绯闻——金融圈新贵和大网红于深夜从酒店出来,举止亲密,随后同上一辆车。
她挣不开被他钳制的手,咬了咬牙,垂眸低睫:“陆总,你有那个心思出轨,不代表我想当第三者。”
肩头的男人轻哂了声,居高临下看着她。
女人长相柔美,气质里自带一种南方美人的温柔婉约,嗓音天生软糯,连生起气来都带着股娇嗔的味道。
肩膀小巧白腻,挂着两根窄窄的雪白吊带,碎发轻扫过天鹅颈下的锁骨。
谁也没她妩媚撩人。
陆北炀挑起的眼尾轻佻冷漠,口气里带着微熏的酒味和烟草味:“姜小姐说笑了,你穿成这样,不就是出来勾人的吗?
下一秒,清脆的耳光声在包厢响起。
陆北炀没躲,结结实实挨了那一下,清隽冷峻的脸庞顿时浮起一个红印子。
姜念气极了,眼眶红红的,水润凄楚,过了好久才颤着手,把包里不停震动的手机摸出来。
陆北炀那瞬间有些后悔,可在瞥到她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后,他眯起狭长的眼眸,意味不明。
听筒里传来男人温润低沉的嗓音:“姜念,聚会结束了吗?……姜念?”
姜念顿了会儿,竭力平静回复:“嗯,看样子还有一会儿。”
那边的男人察觉到一丝异样,但没多问,“那我开完会去接你?”
姜念顿了顿,以往都是拒绝,但此刻她改变了主意,应了声:“好。”
电话挂断。
陆北炀周身冷得骇人,咬牙沉声质问:“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姜念抿着红唇,明显不想理他。这在陆北炀眼里就成了默认。
“工作的时候?大学的时候?”男人却不想让她走,下颌线愈发紧绷,“还是高中的时候?”
姜念目光落在别处,巴掌大的小脸紧绷着。
男人一寸一寸松开她的手。
姜念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刚刚那番话却像是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下,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蹲在墙角。
兀自冷静了会儿,似是想到什么,摸出包里的发带把脖颈上的痕迹遮住。
阿禾见自家编辑迟迟未回,有些担心,正要出去看看,却见姜念神情恍惚地回来。
“小念姐,你去哪儿啦?”
姜念:“洗手间。”
阿禾见她没事儿,便没再多问,只是这次的姜念和刚才安安静静吃饭的模样很不一样,她热情地回应每个人,几杯下肚就不省人事了。
同事问道:“她不是从来滴酒不沾吗?怎么这次喝这么多?”
……
隔壁包厢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被簇拥的那个男人身量很高,气质矜贵,走廊的顶灯洒下,把他的眉眼鼻梁勾勒出一层浅浅的光。
忽然旁边走廊传来嘈杂声。
几人的视线投过去。
那女人像是喝醉,被同事搀扶着,偏偏很不安分,蓦地她看向这边,不知看到什么,忽然挣脱了桎梏。
陆北炀眯了眯因酒意熏染得迷蒙的凤眸,情绪晦暗不明。
姜念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酒店经理想阻拦,被陆北炀一个眼神阻拦了。
几位老总看这情形,疑惑道:“陆总,这人你认识?”
陆北炀目光逡巡在姜念身上,沉默地没有开口。
她脚上踩的是五厘米的高跟鞋,走了几步,许是感到不适,就踢掉了,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早已不淡定,大步上前及时揽住她的腰。
随即令人咋舌的一幕发生了——
姜念柔若无骨的手忽然拽住他的西装领带,一米八五的男人眸里划过错愕,倾身配合她的高度。
“你谁啊?”鼻翼近可相贴,迷醉的气息乱人心神。
她眨着迷蒙的杏眼看着他,A字版型的雪色吊带裙掐出盈盈一握的细腰,长度及膝,露出两条纤细白嫩的腿。
栗色微卷的长发慵懒随意的披着,锁骨深邃又明显。
酒精让眼尾染了红,微微上扬,整个人像个娇俏动人的妖精,勾人而不自知。
阿禾几人阻拦不及,不忍直视。
气氛正僵滞着,走廊走来一个步履如飞的男人。
“她在哪儿?”他似是来得急,西装领带有点乱,丰神俊逸的脸上是罕见的急色,也只有碰到和她相关的事,才会让他失了风度。
阿禾松了口气,“秦先生,你总算来了。”
秦迟顺着阿禾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陆北炀的那一刻,眼底的慌乱一闪而逝,他看着在他怀里乱动的女人,喊道:“姜念,过来。”
姜念瘪着嘴,手上拽着陆北炀的领带,嘴里嘟嘟嚷嚷,“你说话呀,你谁啊?”
陆北炀冷冽的眼神扫过去,放在纤细腰肢上的手蓦地收紧,大掌摩挲着,他唇一勾,靠在她耳边,嗓音沉哑:“我是你男人。”
姜念难受得紧,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就要松开他的领带转身走开,男人却不想放开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弯腰把她打横抱起。
秦迟挡在他面前,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目光交汇,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对峙。
“陆北炀,好久不见啊?”
秦迟先开口,笑容闲淡倦懒。
“是许久未见了,改日再和秦总好好叙叙旧。”
陆北炀眯了下狭长的眼,笑容淡漠。
秦迟却不愿周旋了,眼带锋锐:“你趁人之危把一个醉酒的女人带走,合适吗?”
陆北炀冷嗤:“你是她男朋友?”
秦迟拧着眉,目光深沉。
陆北炀从沉默中猜出了什么,冷冽的眉眼松懈下来,一字一顿:“既然不是,那就让开。”
怀里的小女人眼神迷离,看着这张触手可及、不知在梦里出现了多少遍的脸,有片刻的清醒。
“陆北炀。”
她轻轻唤了声,小脑袋往上蹭了蹭,这梦未免也太真切了。
脖颈上的发带松落,雪腻肌肤上的痕迹刺痛秦迟的眼。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秦迟手掌捏成拳,又松开,掩下眸里的落败,挪开了位置。
几位老总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蒙了。
阿禾几人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再加上刚才气氛僵冷,现在才回过神,脑子里只有一个认知:姜念和传闻中那个金融圈大佬其实是认识的。
陆北炀的助理妥善处理好后事,捡起姜念的鞋紧随其上。
助理在前面开着车,自觉地升起了挡板。
姜念的酒劲又上来了,她扯开身上披着的西装,两颊晕染着酡红。
陆北炀把衣服重新盖在她肩上。
女人朦胧的杏眼直愣愣看着他,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梦。
他眼眸幽邃深湛,喉结滚动了下,扶着她柔软的身子靠在肩上。
车窗外霓虹闪过,车厢内一股淡淡的甜橘香和酒味纠缠。
姜念的手忽然被男人西装裤兜里的东西膈到。
心里好像有股执拗想把它找出来。
只是不知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男人眸色一黯,抓中那不安分的小手,沉声道:“姜念,别乱动。”
她果然没乱动了,只是过于安静了。
陆北炀有些奇怪,垂眸一看,女人眼眶红红的,小脸上布满晶莹的泪痕,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一下子慌了,有些不知所措,胡乱地揩着她眼角的泪,“你怎么了?”
姜念摊开紧攥的手,掌心里赫然是一颗奶糖。
染了酒意的眸子盈着泪,显得愈发清亮。
她注视着他,有些哽咽:“什么时候放的?”
陆北炀下意识摸了下西裤侧边的口袋,居然被她找到了。
他勾了下唇,无奈又苦涩:“一直都有。”
……
很快到了陆北炀住的公寓,他把她放在床上。
姜念在车上哭累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晕晕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她发起了高烧,秀眉难受地蹙起,不停地胡乱说着呓语。
有人在用拧干的帕子耐心地擦着她的脸,薄唇在她滚烫的额头吻了下,耳边轻哄,嗓音低低沉沉,好听得不像话:
“姜念,你还喜欢我的,对吗?”
……
第 3 章 嚣张啊,小同学?
东方的天渐渐破晓,云朵染上淡淡的橘色,叽叽喳喳的鸟儿掠过苍穹,从小区上方飞过。
姜念立在房间门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透过层叠的刘海儿,惺忪杏眼盯着那团在晨光里飞舞的微尘。
“妈,我的牛奶热好了吗?早读要抽人背书,我很急!”
梁烟——她的表姐,恨不得厕所都摆满薛金星,中考后就马不停蹄参加了新高中的暑假夏令营,凭顽强的毅力考进了魔鬼A班,A班比一般班开学早。
“来啦来啦。”姜敏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轻轻放在梁烟桌边,生怕碰到她手边的《新概念英语》。
姜敏余光看到门口的人,喊了声:“念念,快点下来吃早餐啦。”
姜念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以后都要寄住在姑姑家了,而今天是她高中开学的第一天。
她愣了好一瞬,才哦了声,这才发现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赶紧挤着拖鞋跑进房间。
等姜念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梁烟已经吃完了,喊了声坐在沙发上的人:“爸爸,我们走。”
梁父在一家国企工作,和学校不在同一个方向,有时不忙会送一下梁烟。
“烟烟,你等一下你妹妹。”
梁烟不乐意地嘟囔:“就这等她的时间,我都能记二十个单词了。”
“梁烟。”姜敏觉得梁烟不懂事,声调拔高了几分。
姜念喝了口奶,才咽下那口噎住的三明治,她抿了抿唇淡淡道:“姑姑,没关系的,我平时收拾东西也比较慢,我想以后一个人坐车去学校。”
梁烟背着书包跟在爸爸后面,路过玄关的时候,回首看了眼姜念,眉梢扬起,好像在说:算你还识相。
姜敏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强求。
姜念胡乱搅着碗里的白米粥,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眼底的遐思。
随后,姜念挤上公交车来到了新学校。
……
清宁二中是宁城的老牌高中了,公私合办,重本上线率贼高。都说但凡是凭实力考进这所高中的,就意味着半只脚踏进了985,211。
姜念中考踩线进了这所学校。
教学楼是稳重沉着的黑白灰风格,复古建筑居多,这所高中的前身是英国人创办,后来才有中国人入股,只是校服一直延续了以前的传统——英伦风式。
白衬衫格子裙黑色小皮鞋,比其他高中的校服好看得多。
二中的绿化是宁城高中中数一数二的好,空气中飘扬着清甜的桂花香,连带着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对了,我叫阮小萱,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念。”
资深路痴·姜念进学校后找不着南北,随便问了一个女同学,这么一问,得知二人居然在同一个班。
阮小萱是从清宁附中直升上来的,对这学校的每一寸土地了如指掌。
她走在前面带路,手上把玩着刚从学校超市新买的橡皮弹力球。
她乐此不疲地把学校百多年的历史声情并茂地陈述了遍,小到去年某次早会副校的假发被风吹走,那是二中成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提前结束早会……姜念在一旁听得格外认真。
至少在她看来是那样的,看,新同学刚刚好像在擦眼角的泪,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吗?
好久没人这么有耐心地听她讲故事了,阮小萱眼里泛起感动的泪花:“我再给你讲讲教导主任和网瘾少年萌相爱相杀的那些年?”
新同学递给她一瓶旺仔。
也太贴心了,说了这么多,她正好嗓子有点干。
阮小萱:“谢啦。”
姜念昨晚没睡好,忍住才没打哈欠,微微一笑,“没关系。”
两个人悠悠闲闲地喝着奶,向教学楼进军。
清宁二中和国外各个学校都有合作,因此时不时能看到外国的交换生。
恰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期,入眼全是清一色穿着校服的学生。
除了……前面那几个男生。
他们个子挺高,并排走着,身上穿着私服,这在一堆校服里十分扎眼。周围的人见了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们是谁呀?”姜念忍不住问。
阮小萱的八卦欲再次点燃,她谨慎地看了下四周,神秘兮兮道:“听说过‘陆爷一声吼,清宁抖三抖;要想活得久,绕着陆爷走。’这句话没?”
姜念:“……没有。”
阮小萱不打算卖关子了,表情夸张道:“看到中间最帅那个人没,就是咱们二中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动动手指头就尸横遍野的陆大校霸——陆北炀。”
“陆北炀?”
“他爹是清宁最大的校董,捐了好几栋楼呢,连校长都马首是瞻,四舍五入这二中就是他家,人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阮小萱像个老妈子似的嘱咐:“反正绕着他走总是没错的。”
姜念乖巧地点点头,心想这人好厉害呀。
——“陆北炀不好惹,离他远点。”
姜念默默把几个大字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俩人走到教学楼的一楼大厅,看到旁边围着一群人,阮小萱是爱凑热闹的人,拽着姜念忍不住凑进去看。
两栋楼间是一处花台,学生来来往往。
此时有几个男生忽然停在路中间,为首的那位少年面无表情。
他们面前站了个女同学,她扎着小清新的双马尾,羞涩着脸,手上拿着粉色信封,看起来像是情书。
“学长,这个……是给你的。”
男生目光淡淡,只往那粉色的信封上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焦距落在了不知名的角落,神情倦懒极了,像是毫无兴致,又像是没睡醒。
赵浪笑了笑,这届的新生胆儿够肥啊,有句话叫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懒散地把胳膊搭在陆北炀肩上,“清宁二中的门面担当可不是吹的,这才开学第一天啊,路上都被截几次了,陆爷真不考虑考虑?”
陆北炀心想:考虑个屁。
男生身形修长,比例优越,此时天空露出半边太阳,金色的晨曦洒满整个校园。他侧着脸,薄薄的金光勾勒出挺立的鼻翼,下颌线条清晰又流畅。
除了身材和颜值,更让他显眼的是——他没有穿校服。
白T黑裤球鞋,单手懒懒插在裤兜,B-King味儿浓浓,整个人特立独行,冷酷淡漠得像一幅水墨画。
清宁的绿化做的也真心不错,草坪是新换上的,夹竹桃在风里招摇,过道是木板铺就而成。连角落都不放过,摆了个半人高的莲花水缸。
小花台中间站了一对俊男靓女,不知是人衬景还是景衬人,总之很难不引人注目。
小花坛左边就是一教,里面都是高一新生,对这种刺激的画面充满了新奇感,靠在阳台默默吃瓜。自然除了一楼的魔鬼A班,他们刚开学就进入紧绷状态,早在教室里埋头苦学,天塌下来都充耳不闻。
花台右边是二教,住的高二学子,他们扒在阳台淡定观望,仿佛对这场面司空见惯。
有个高二的女生感慨万千,磕着瓜子和同伴闲聊:
“想当初我们这些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时候,她们还在玩芭比娃娃。”
“为什么总有人不知好歹,非要撞了南墙才回头。”
二人齐声叹气:“哎都是青春惹的祸。”
……
许是因为周遭的嘈杂,男生的眉眼染上些许不耐。
他打了个哈欠,瞳孔染上浅浅的湿润,让那冷漠疏离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但周身清冷的气质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慕容浩知道他这是瘾犯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根烟,手往旁边抬了抬。
陆北炀自然接过。
慕容浩很是自然地又要摸出打火机,手肘被陆北炀碰了碰。
不远处,上了台阶就是一楼大厅的,教导主任前脚踏进了大门。
陆北炀手指曲了曲把烟掰断,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倒不是怕,就是懒得应付,麻烦。
他两步走上前,语调淡薄三分倦躁:“抱歉啊,不早恋。”
他声音不算大,声线却格外有辨析度,清泠泠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当着这么多人毫不留情地拒绝,女生面色难堪,捏着情书的手僵硬了几分。她憋得双眼通红,神色楚楚可怜。
……
“诶,同学,拜托头低点儿!”
阮小萱扶着姜念的手,踩上的座板,够着脑袋往人群里面瞧。
恰在此时,某个男生从后面飞快跑过,不小心撞了下姜念的后背,姜念撞到阮小萱的手肘,于是阮小萱手里的弹力篮球飞了出去——
姜念眼看着它钻出人群缝隙,在石阶上弹跳了几下,蹦上大理石铺就的地板。
“诶!”姜念尔康手,脚比脑子快了一步,挤开人群也钻了出去。
小花台除了绿植,还有鹅卵石小道,以及松木板搭建的过道。
那球跳上木道,姜念没注意到那层台阶,脚尖踢着后,由于惯性,身子往前倾——
伴随着重物砸下的清脆声,还有木板发出的沉重闷声。短暂一瞬后,周围人发出的一阵倒抽吸声。
至于男生,他好像在走神,也没有躲,就这么毫无预备,被人扑倒在木板上。
姜念的第一想法是什么东西这么硬,小脑袋被震得有点晕乎。
啊不对,她好像——
撞倒人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哂,“嚣张啊,小同学?”
嗓音低低沉沉,由于相贴的距离,姜念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微颤。
第 4 章 要想活得久,绕着陆爷走。……
姜念迷糊糊抬头,正好对上男生的双眸,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他是睫毛精吗,怎么比女生的还长。
尤其是那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眼尾微长。
连姜念这种资深颜狗都快被勾进去了。
“我——”
对不起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姜念却感觉喉咙上不由自主的蹿上一口气,于是她打了个无比响亮的——
“嗝~”
“!”
一股奶味儿。
男生漆黑的瞳孔里划过惊愕,桃花眼泛着潋滟的光,像在笑着。
这在处于不利境地的姜念看来,就是阴森森的笑里藏刀。
小姑娘睫毛像鸦羽一样,清澈莹润的杏眼望着他,透着丝丝惶恐,像是受惊的小兔。
姜念的脚趾抠出一座梦幻芭比城。
她刚才到底是为什么要喝那瓶旺仔呀!
“对不起呀。”她苦着脸顾不着痛,赶紧爬起来。
下意识去拉男生的手,陆北炀倒是很乐意的把右手递给她,同时挥了挥左手,刚才被扑倒时,左手摁进了绿植区域,前几天刚好下过雨,那里泥泞还未干。
男生修长的手指裹着黑黢黢的泥,衬的手腕无比皙白,他挑着眉,好像在说:看看你的杰作。
“……!”
姜念更感抱歉,于是赶紧慌慌忙忙地从书包里翻出纸巾。
由于她的突然松手,男生一屁股跌回地板,又是一阵闷哼声。
“……?!”
周围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倒吸声。
阮小萱掩面,不忍看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姜念这纸巾是收回也不是,递出也不是,只深埋着头不敢看他,满分歉意:“对、对不起。”
教学楼高层的人看不清下面的状况,他们只以为姜念手上那袋印着粉色樱花的纸巾是情书,再结合刚才那劲爆的一幕,脑补出一场他逃她追的虐恋深情。
阳台有人吹口哨:
“写情书什么的都out了,直接扑倒可还行?!”
“陆爷不给点反应很难收场啊?”
“哈哈哈……”
之前那个拿情书的双马尾女生咬了咬牙,她尴尬得无地自容,跺了跺脚扭头跑开了。
陆北炀接过同伴递给他的纸巾,目光深邃探究,打量着面前的人。
少女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眸,只露出半张略带婴儿肥的巴掌小脸,皮肤白皙。就在刚刚她扑倒他的一瞬间,她的刘海儿飞起,于是整张脸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眼里……
姜念以为他上前是要找她商量赔偿的事儿了,说不定还要讨点儿利息。
心情忐忑。
陆北炀轻笑了声,目光顺着往下,落在她胸前的铭牌上:
一年B6班姜念
他正要开口,一声大吼破天而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赶集啊这么吵?!”
汪清远当教导主任二十多年了,那嗓子跟大喇叭似的,十里之内震耳发聩,学生都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汪喇叭。
汪喇叭此刻站在台阶上,挺着啤酒肚朝教学楼两边使出狮吼功,顿时那些看热闹的学生宛如受惊的鸟儿,纷纷钻进各自的窝。
有不怕死的依依不舍扒着阳台,偷偷张望。
阮小萱以一级警戒的高度作战状态,瞅准机会,冲过去拽住姜念就跑!
溜进了一教左侧的楼梯口,她们的教室在一教三楼。
二教楼梯,陆北炀用湿纸巾擦着手,也脚步轻快地上了三楼。
赵浪愣在原地。
慕容浩:“你干嘛呀?”
赵浪:“你有没有觉得陆爷有点不对劲?”
“是有点儿,他平时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刚才擦手的时候居然在傻笑,他该不会……摔坏脑子了?”
赵浪不敢苟同,以他对陆爷的了解,能把陆爷扑倒还不被当场拧断头盖骨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别人不知道,可刚刚离陆北炀最近的赵浪可是清清楚楚看见了。
陆爷第一眼看那小姑娘的眼神不正常。
像是遇见惦记已久的猎物,那种炙热又滚烫的眼神。
——
姜念匆匆跑到二楼,气喘如牛,刚才那人嗓门好大,姜念的耳朵现在还嗡嗡响,“那人……是……是谁呀?”
阮小萱:“陆……陆北炀。”
现在的校霸也面临老龄化了吗,地中海、啤酒肚还有一个大嗓门儿。
阮小萱见她一脸淡定,顿时心生敬意,补充道:“你刚才扑倒的那个人叫陆北炀。”
姜念哦了声,下一秒——
“啊?!”
——“陆爷一声吼,清宁抖三抖;要想活得久,绕着陆爷走。”
——“清宁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动动手指就尸横遍野的陆大校霸,陆北炀。”
陆、北、炀。
姜念脸上的淡淡笑容僵住。
“我刚刚扑倒了他,他手按进了稀泥,我还冲他打了个奶嗝……”
姜念越说越生无可恋。
“你还松开了他的手,大佬屁股差点开花。”
“……”
阮小萱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姜念,仿佛在说:集美,安息。
小姑娘苦唧唧着一张脸,面条泪:
“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早读铃声响起。
阮小萱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怕是来不及了。”
说完拽着姜念的手进了高一B6班的教室。
清宁高中的班级划分了等级,最好的是A班,其次是BC班。姜念在B6班。
阮小萱领着她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路上姜念发现好多人都在有意无意看她,眼神里有惊奇有八卦还有佩服。
“惊了,那位敢扑倒陆爷的勇士,居然是咱们班的?!”
阮小萱一拍桌子:“咋滴,对我新同桌有意见?”
阮小萱性子爽朗,爱打抱不平,被这么一吼不少人的目光都收敛了些。
她把手上的橡皮弹力球扔给隔了一条过道的男生:“宋丑成,就因为帮你买这破球,害死我们了。”
“……?”
宋成挠挠头,他和阮小萱初中就在一个班,相爱相杀惯了,没怎么在意。
热热情情地冲姜念打了个招呼。
上课铃适时响起,班主任进门了。
送走高三后,张岳明就接手高一B6班,他既是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三十多岁的人,天天抱着泡着红枣枸杞的保温杯,提前步入了中年养身的生活。
张岳明说了几句开场白,接下来便是那俗不可耐却必不可少的自我介绍环节。
姜念和阮小萱的位置在最后,所以是最后上场的。
阮小萱的自我介绍大胆简洁,姓阮名小萱,字腐女,还当众宣传手握众多太太的无数资源,雷的老张外焦里嫩,连忙岔开话题。
总算轮到姜念了。
姜念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姜念,姜糖的姜,念念不忘的念,我性别女爱好……”
小姑娘声音不大却足以落入每个人的耳中,明明是老掉牙的自我介绍模板,可偏偏这嗓音软糯又清甜,让人不自觉地想听下去。
姜念眨了眨眼,这个视角整个教室一览无遗。
众目睽睽下,那些目光无一不放在她身上,她努力忽视其中的打量、好奇,哪怕只是平淡的目光。
因为那让姜念心底升起一股想要逃离的迫切。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掌攥住,不能跳动不能呼吸,薄汗甚至濡湿了她浅色的鬓角,“爱好……”
她停顿了下,“钢琴”两个字却怎么也无法脱口而出。
她一紧张脑子就容易抽,硬生生把钢琴二字咽了下去,嘴一快说成了“爱好——男。”
“……”
台下那些人愣了半瞬,顿时哄堂大笑:
“哈哈哈性别女爱好男哈哈哈。”
“新同学够直白啊,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不少人联想到小花坛的事件,本来还有些道听途说的人,不太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文静本分的乖乖女,是怎么做出“猛扑校霸”这种劲爆又出格的事儿。
此时的自我介绍无疑是种印证。
张岳明本来在悠哉地喝着保温杯里的水,听完差点喷出来,这怎么一个比一个直白露骨。
姜念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回到座位。
小姑娘趴在桌面上,面朝墙壁无语凝噎。
就……后知后觉的尴尬、抓狂。
阮小萱极其难受地憋着笑,有趣的灵魂不多了,偏偏就有一个就坐在她旁边,她盯着那后脑勺,戳了戳胳膊肘,由于憋着笑,声音颤抖:“同桌,还好?”
姜念一动不动,嗓音闷闷的:“……姐妹想换个地球生活。”
“别啊,你走了我的快乐可就没了。”阮小萱蚌埠住了,笑出眼泪。
老张把这节课安排成班会课,自我介绍完,就是班干部竞选。
姜念安静地坐在角落聆听,没什么想法,倒是一旁的阮小萱激情澎湃,竞选到了英语课代表。
第二节 课就是英语课,课上老师布置了小作业,举行完开学典礼后让课代表送到办公室。
阮小萱拽着姜念陪她。
英语老师教两个班,一个是高一班,一个是高二班,办公室就在高二那边,正好也在同一楼层。
二人穿过两栋教学楼相连的走廊,来到了二教三楼。
四五个男生站在阳台中间,或并肩玩笑,或互相打闹。
其中一个男生靠着栏杆,周围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只是唇角扬起,淡淡地笑笑。
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短袖,勾勒出瘦长的身形。
旁边的人挡住了,只露出他半张脸,但姜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二人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陆大佬狭路相逢。
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二人打算从旁边的楼梯口下去,再绕到另一边上来,这样是不经过他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的最佳方案。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二人刚转身,姜念就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根本来不及捂。
姜念吸了吸鼻子,苦着脸。
她僵硬着背挪着步,默念着千万不要……
“诶,那不是早上那个小学妹嘛?!”赵浪那大嗓门打开,几个男生顺着方向看过去。
“……”
第 5 章 听说啊,陆大佬是gay
摔倒、打嗝、打喷嚏……
还能再倒霉点儿吗?
要是被发现了还逃跑,倒显得她们做贼心虚了。
于是姜念和阮小萱硬着头皮往回走。
他们几个人迎面走来,姜念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完了完了,该不会要找她们算早晨的账。
姜念觉得她们就像送上门的小羔羊。
——不宰白不宰。
随着那个男生的走近,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闭着眼硬着头皮挪到阮小萱面前。
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冲我来。
姜念都快被自己的义气感动哭了。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同桌,他们走了。”
“……”
陆北炀和她擦肩而过,面色淡淡的,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连一直神经粗条,在她这里是土匪形象的赵浪,也没有过多纠缠,和同伴嘻嘻哈哈走开了。
“……”
就、很、尴、尬。
不过不理会总比算账强,姜念松了一口气。
下节课是音乐课,陆北炀他们往音乐教室走。
男生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想到她义无反顾挡在别人面前的样子。
喉间逸出一声轻哂,她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姜念和阮小萱交完作业,往教室方向走。
阮小萱见姜念发呆,打趣道:“同桌~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陆大校霸了?”
姜念脑子里浮现出那张俊冷的脸,还有扑倒他身上时,那股清冽好闻的味道,白皙的小脸微微发红,连忙否认:“当然没有。”
她只是觉得他帅,就这么简单。
阮小萱半信半疑,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不喜欢最好,要是喜欢……劝你及时止损,多半没希望,也不对……是肯定没希望。”
她朝姜念勾勾小指头。
两个人像鹌鹑一样凑在一起——
“听说啊,陆大佬是个gay。”
……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高一和高二同时放学,莘莘学子从教学楼倾巢而出。
食堂里乌泱泱一片人。
在阮小萱的强烈安利下,姜念排在了糖醋排骨那个窗口。
前面还挺多人,阮小萱摸出手机,和同桌分享今天的新瓜,两个人都被吸引,脑袋凑到一起,队伍动一下她们就挪一下。
“我说陆爷,你平时不是懒得爬楼,一般都在一楼吃嘛,怎么今天忽然想来二楼啊?”
赵浪忍不住打趣。
面前的男生很高,放眼望去,整层楼尽收眼底,桃花眼漆黑幽邃,像在找寻着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薄唇抿了抿,淡淡回道:“换换口味。”
陆北炀在窗口打了份菜,又随便端了碗汤,放在餐盘上。
往回走时,迎面走过来两三个过来看菜的同学。
他下意识往旁边队伍躲了下。
姜念低着头,久了脖子有些酸,她刚抬头,视线里便撞进餐盘一角,上面放着的莲藕排骨汤摇摇欲坠,汤面微微晃动,如果那人的手再抖一下,妥妥的“汤毁人亡”啊。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姜念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凑过去用嘴接住了。
用嘴接住了。
接住了。
住了。
四周的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
她能强烈的感受到一道黏着的,宛如实质般的视线落在身上,
姜念抬眸,彻底僵住了。
男生身形清瘦挺拔,面容清隽,手上稳稳端着餐盘,就这么垂眸看着她,漆黑深邃的桃花眼底流露出兴味,带着点好整以暇。
怪不得没看到她,原来小小的一只,就藏在隔壁队伍里。
小姑娘茫然地眨眼,小扇子似的睫羽垂着,像一只犯错事儿的小松鼠。
陆北炀直勾勾地盯着她,几秒后,慢悠悠开口:
“没什么想说的?”
“……”
姜念咽下那一小口鲜美浓郁的骨汤,轻抿了下唇,“还……挺好喝的。”
“……”
陆北炀轻哂了声,端着餐盘走开了。
姜念回过神。
社死。
丢、死、人、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嘴欠。
阮小萱自始至终憋着笑,二人打好饭菜坐在位置上。
怕她憋得难受,姜念生无可恋道:“要笑就笑。”
反正不想活了。
姜念本来还想着赔他一碗汤,谁知陆大佬腿长,眨眼就没了人影。
那就不能怪她了。
然而下一秒,桌子上多了一碗汤。
旁边站着个男人,就经常和陆北炀走一起那个,皮肤是健康的蜜色,身材比一般人魁梧,就连嗓门也比一般人粗犷:
“我们陆爷说这碗汤请你喝了。”
“……”
“你不说好喝吗,就别拒绝了。”
“……”
说完就走,容不得人做任何反应。
实际上姜念也没法做任何反应。
只觉得好丢脸。
对桌的阮小萱终于绷不住了,哈哈哈笑出声来,的亏她嘴里的饭都咽下去了,否则又是一场灾难。
最后秉着“光盘行动”的公益精神,二人把那碗莲藕排骨汤给一扫而光。
二中的门禁不算严,下午放学,阮小萱带着姜念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吃了碗米粉,逛了会儿学校后,才回教室上晚自习。
晚自习要一直上到九点,中间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昏暗,只要绿植间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下课铃响起,静悄悄的教学楼顿时像炸开的锅。
阮小萱趴在桌面上苟延残喘,她生理期来了,旁边放着一沓收齐的作业,英语老师让晚自习前送到办公室。
“我帮你送作业。”姜念叹了口气。
“同桌桌,你真是太好了~”
姜念避开了她热情的拥吻,抱着作业飞快闪出了教室。
其实她内心是拒绝的,毕竟办公室的位置就在那位陆大佬的教室隔壁,正面撞上的几率无比得大。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出发前,眺望了下对面的阳台。
1教和2教的阳台遥遥相对,可以看见对面阳台上一群学生在阳台或吹风闲谈,或追逐打闹,走廊的灯光不算明亮,实在看不清背靠阳台那几个人中有没有他。
白日的尴尬,让她下意识想避开走。
教学楼两端都有相连的走廊,上次她和阮小萱走的右边,这次果断走了左边,这样就不会从他们教室经过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二教三楼,
尽量不去看隔壁教室的阳台,出乎意料地极其顺利的进了办公室。
她松了口气,和英语老师解释完,放下作业,正准备走,隔壁办公桌的老师叫住她。
她把手上的一份资料交给姜念,拜托她带到6教312办公室的吴老师。
老师让学生跑腿这种事情,在学校很常见,姜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她也不是那种擅长拒绝的人,便拿着资料去了六教。
她出办公室门的时候,视线往隔壁走廊瞥了眼,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没有他。
姜念松气的同时,心底又有种微微的失落感。
六教是高三部,地理位置更僻静一些,听说当年建校的时候还特意找风水大师看过。白日阮小萱带她逛学校的时候提到过,大致的方向她还是记住了的。
——可事实证明,记住了和找得到是两码事。
清宁很大,教学楼多得很,高低错落,彼此之间靠着长短不一的走廊相互勾连,每层楼的构造都相差无几,再加上又是上晚自习的时候,路上都没遇见几个人,对于姜念这种刚来学校的小萌新,找到位置多少有些费劲。
最后姜·路痴·念悲催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
“周扒皮怎么没来?”
“周扒皮那个怂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他就是宁愿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不敢逃晚自习。”
“等会儿,你爹我带你上分。”
“谁带谁上分还不一定呢?”
昏黄的灯光在长廊绵延,人影晃动,淡淡的月色洒落在梧桐叶上。
原来是四五个少年在晚自习期间,偷跑出来摸鱼。
赵浪呵了声:“不是我说,要论骚技术,咱陆爷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是,陆爷?”
“好好说话,”陆北炀眼皮一抬,笑骂着踹他一脚:“带火了吗?”
静谧的夜中,一点风吹草动都被放大,有什么清脆却又细微的声响。
“带了。”赵浪看着立在原地的陆北炀,疑惑道:“咋啦陆爷?”
少年穿着黑色的薄外套,欣长的身子像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说:“你们先走,我有东西落下了。”
慕容浩晃了晃手机,“要不发消息给周扒皮,叫他给你带来?”
“不用。”
慕容浩便不再坚持,几个人先走一步了。
几分钟后,赵浪摸了摸裤兜,低低骂了声:“次奥,打火机在那件校服外套里,刚走得慌忙,忘拿了。”
被同伴嘲笑一番,赵浪灰溜溜折回去。
结果在刚才那个走廊处,他发现陆北炀打着手机电筒,弓着腰貌似在找什么东西。
这段走廊途径实验室,没有开灯,接着手机电筒的光,能看到陆北炀神情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爷的命根子掉了。
也不怪赵浪惊奇,毕竟陆爷平时可是那种鞋带散了,都懒得弯腰去系的人,而是直接踩在板凳上,慵懒颓丧,活脱脱一个饭来张手的金贵少爷。
赵浪三两步走过去,“陆爷,原来你的东西是落在这儿了啊?是什么,我帮你找。”
陆北炀没拒绝,喉咙里发出嗯的声,毕竟这走廊也不算窄,那东西也挺小,多一个人多一分找到的胜算。
某人只用了三个字描述:“粉色的。”
粉色的……
赵浪抠破脑袋也想不出,陆爷有过什么和粉色沾边儿的,娘们唧唧的东西。
第 6 章 后背抵在架子上,退无可退……
赵浪碰了下墙上的开关,灯没亮。
陆北炀淡淡的冷呵了声,仿佛在无声的说:那灯要是能用,我特么还开手电?
赵浪老老实实打开手电筒找。
“找到了。”十分钟后,漆黑的夜里响起男生兴奋的声音,兴奋中夹杂着惊喜,惊喜中夹杂着激动。
不知从哪儿传来咔嗒一声,走廊亮了不少。
一阵倒抽吸声响起。
二人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小姑娘表情愣愣的,瞳孔微张,小脸上写满诧异,以及撞破人“好事”的羞囧。
——“听说啊,陆大佬是gay”
原来是真的。
还,被,她,撞,见,了。
跪在地上的赵浪和靠墙微弓着腰的陆北炀对视一眼,短暂的一瞬,见鬼般拉开距离。
姜念连忙捂住眼睛转过身,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末了,她还补充道:“我发誓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陆北炀额角的青筋跳动,喉间逸出一声轻哂,“不是,你看见什么了?”
姜念抿了下唇,她像是羞于启齿陆北炀的问题,找准位置,钻进走廊拐角撒腿就跑。
“姜念——”男生低沉地喊出声,然而那抹娇小的身影已经跑远了。
赵浪仿佛被人夺了清白的贞洁少男,懵逼地站在一边儿,“陆爷,你也是知道谣言的威力的,从今往后我的名声是不是就毁于今晚了?”
陆北炀觑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走廊口的拐角处新安了一个开关,他脸上写满了无语。
“拿来。”
赵浪知道陆爷心情不好,不敢皮,乖乖把手上的小东西交给他。
——是只猫脚,粉色的肉垫和指甲壳一般大小。
陆北炀把小东西揣进外套口袋,口袋里是一个招财猫小挂饰,他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赵浪挠挠头,他刚刚好像听到陆爷喊出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兜兜转转,姜念终于回到教室坐下,整个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也是看过几本耽美小说和腐漫的人,连蒙带猜出他俩在做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急不可耐。
第二节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
阮小萱见姜念魂不守舍,小声道:“姜念,你咋啦?”
姜念眨眨眼,喝了口水掩饰心虚:“没……”
江湖险恶,少说多做是基本的生存法则。
姜念深谙这个道理。
九点,晚自习准时结束。
清宁二中的门口停了几辆校车,也有直达小区的公交。
校车会更绕些,姜念直接走向站台,赶在公交起步前迅速上了车。
她投了币往里面走,车里人挺多,摇摇晃晃的,她小心翼翼寻找位置。
只有两个空位,她和那人的目光对上,姜敏瞥了她一眼,取下书包放在她旁边的空位,摆明了不想让姜念挨着她坐。
姜念收回目光,径直往最后一排那个空位走去。
窗外掠过清宁市的街景,粼粼江水映着万家灯火,这个城市有繁华也有落寞,但于姜念而言都是陌生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敏往梁烟的碗里夹了个鸡腿,“烟烟,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
“很好啊。”梁烟看了眼旁边的梁国文,“今天进行了数学测验,我考了我们班的第三。”
梁国文扶了下脸上的银边眼镜,国字脸波澜不惊:“A班开学早,进度也快,光靠老师讲的还不够,平时多找些题练练。”
梁烟哦了声,慢慢道:“好的爸爸,我下次争取考第一。”
梁国文嗯了声。
姜敏觑了眼他,安慰道:“第三名挺好的啊,尽力而为就好。”
她又夹了个鸡腿给一旁安安静静吃饭的姜念,笑道:“念念,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啊?”
“谢谢姑姑。”姜念看着那个鸡腿,垂头说了声。
抿了下唇回道:“挺好的。”
没了。
见她拘谨礼貌的模样,姜敏无奈笑了下。
姜念没说话,安静吃着饭。
梁烟瞥了眼她碗里的鸡腿,忽然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诶这孩子,怎么吃这么点儿?”
……
才搬进来没几天,姜念还没有适应,认床那毛病又犯了,整个晚上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才入睡,只是睡得并不踏实,意识在清醒和朦胧中游离,脑子里闪过许多细碎的画面。
她看到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蹲在ICU病房旁边,手上抱着一个奖杯,抽泣声在昏暗的走廊回荡;一会儿又是小餐馆里男人佝偻忙碌的背影,她看到他在角落摸出一张银行卡,疲惫地叹息,画面闪过,光影中女孩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听到那声“念念,以后你就要寄住在姑姑家了”,沉默地走进房间。
她感受到眼角有泪水划过,她紧紧捏着被子,惶恐又不安,很想醒过来,可梦里她连转身都做不到。
画面骤转,晨曦初露,风清鸟鸣,少年忽然转过身来,冲她痞痞地笑着。
……
晚上没睡好的后果就是白天无精打采,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她把书包一放好,就趴在桌子上补觉。
还好上午的课都挺轻松的,第四节 是体育课,天气晴好,课是在室外上的。
体育老师让课代表带领做完准备运动,说完接了个电话,又交代几句后便走开了。
他一走,下面的人就开小差。
太阳暖烘烘的,把整个人都晒得软绵绵,姜念百无聊赖做着运动,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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