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嘴上说着不会弹钢琴,却在钢琴比赛得了第二,夕日的金牌得主,却在舞台上频频出错,还有洗手间的恶心呕吐……
一切细枝末节串联起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由分说扣住姜念的肩膀。
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手腕被他的掌捏住。
她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质问:“你不是不会弹钢琴,你是讨厌弹钢琴,你宁肯去做你讨厌的事,也要把钱还给我。”
“就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他尾音上扬,眼里压抑着怒火,好像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
姜念被他浑身的凶狠戾气吓到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男生盯着她。
姜念喉头哽住,因为她最初的念头就是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那样骄傲又耀眼的少年,把卑微的她衬托得这么渺小。
让她忍不住靠近,又忍不住远离。
是什么让她现在百口莫辩,是不受抑制萌动的情愫,是破壤而出愈发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姜念意识到这点,心脏那处像是被什么猛烈撞击了下。
她抬眼,讶异地看了陆北炀一眼,只凭借本能摆头。
那人的声音在脑子里不厌其烦地盘旋——
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我陆开耀没你这样的儿子!
陆北炀冷呵一声,俊脸微肿,显得有些落魄狼狈,嘴角因为被打而残留着血渍,被冷白的肤色衬得浓艶异常,他轻声:“连你也这么不待见我……”
他眼里浓浓的自厌自弃,和那个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蓦地松开姜念,转身时还踉跄了几步。
姜念脱力般滑坐在地上,白皙的手腕还留着他刚刚用力的痕迹,明明不痛,心里却难受的要死。
纸张散乱翻飞,不少被雨水打湿,粘在地板上,一片狼藉不堪。
姜念蹲在地上,把他们一张张捡起来,却有好多字迹模糊残缺不堪,许是因为没把同学们的报告保护好的愧疚,许是因为她没有指甲,好番费力才把银行卡扣起来,还或许是因为今晚的陆北炀好凶……
姜念的胸腔窜起一股委屈,抱着膝盖断断续续地抽泣。
过了会儿,她收拾好心情,抱着那叠脏乱的表回到B6班。
快到教室时,她还在纠结要怎么向同学们开口,却在门口看到了高二C8班的人。
印象中他和陆北炀经常走在一起,男生长得膀大腰粗,眼睛却很小,所以姜念对他印象很深。
他在门口和班长聊了会儿天,就走了。
“班长……”德育处的表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要到的,得找班长出面,姜念决定坦白从宽磕头道歉,争取组织从轻处理。
还没说完,班长就招呼道:“姜念同学就差你了,快去把表填好,我一会儿去交。”
“啊?……填表?”
班长扶了扶眼镜,“刚刚高年级的心理委员拿来一沓新表,说之前那个表弄错了,现在要重新填一份。”
里面传来李强的牢骚:“哎呀,这特么确定是新表?我怎么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陈子毅看了眼门口,骂道:“叫你填就填,废什么话?”
班长看着姜念:“对了,你刚刚是想给我说什么吗?”
姜念把那叠弄脏的表藏在背后,干笑几声:“没有,就觉得班长今天的发型还挺帅的。”
被夸的班长笑容满面,喜滋滋站在门背后,对着那块方形玻璃捯饬自己刚剪得寸头儿。
啧啧啧,姜同学的欣赏水平就是和那群狗东西不一样。
“咔嚓——”
那群狗,哦不,那群男生围着宋成的手机走进门,“嘿还别说,越看越像刚出狱的牢犯。”
班长:……
我去你们个香蕉苹果大菠萝。
——
窗外的雨停了,工具人理委回C8班路上,就正好看到走廊这一幕:
赵浪挡在心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的陆爷面前,“刚下过雨,大晚上去飙车不要命啦?!”
男生沉着声:“让开。”
赵浪知道他决定的事很难有转圜的余地,让到一边。
心想陆爷面色这么冷,只怕不仅仅是揍了程宇被陆伯父骂这么简单。
还有谁能让陆爷的情绪有这么大波动?
难道跟小学妹有关?
赵浪忽然深沉,说的有些模棱两可:“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你出了什么事儿,伯母调查到小学妹身上——”
他还没说完,领子就被一只青筋凸起的大掌揪住。
陆北炀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赵浪后背一阵发凉,想必这话是触到他逆鳞了,赶紧求生欲道:“但我相信陆爷是肯定不会让那样的事儿发生的……”
陆北炀松开他的衣领,沉默了几瞬,掉头进了教室。
赵浪劫后重生般喘气,理委张走过去,小眼睛眯起有些疑惑:“浪哥,陆爷这是咋啦,刚刚还叫我去给高一班的拿表。”
赵浪叹气,摆头。
第 19 章 小同学,这么不负责吗?……
那夜的小插曲后,姜念没再有遇到过陆北炀,月考随之而来,仅有的郁闷都被忙碌冲散。
月考前一天的夜里,姜念正在复习数学,看的都是以前做过的错题,熟悉思路,以及答题模板,卡住时,就蒙住答案,在白色的A4纸上重新做一遍。
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窗帘被风吹起的声音。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
过了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再过了会儿,脚步声渐近,这个点儿梁烟也没睡,一般是去客厅泡杯咖啡。
……
这天下课,姜念去办公室问完问题回来,鞋带散了,她夹着本子,蹲在一边系鞋带。
听到隔壁班两个男生的议论:
“她就是姜念。”
“皮肤好白,长得也挺乖的。”
自从姜念去理发店把厚厚长长的刘海儿修过后,颜值瞬间提升了几个档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
她习惯性没有理会,自顾自系好鞋带,起身,余光闯入一道视线。
陆北炀靠在阳台上,正在和陈子毅说着什么,偏头看了她一眼,四目交汇了一瞬,就把视线挪开了。
姜念张了张唇,见他一副冷淡漠然的模样,就没再开口。
正好上课铃响了,她走进教室。
“怎么想追啊?”隔壁班那男生也转身往教室走,他是课代表,怀里抱着一堆刚从办公室拿过来的作业。
同行的人正要开口,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旁边的人受到牵连,本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抱歉哈,没看到。”男生生得高大,伸手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轻扯着,眉眼冷然,说着抱歉,口气却自带一股嚣张,没有丝毫诚意。
两人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周五下午,月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
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对答案,教室里充斥着搬桌椅的杂乱声,还有一声声痛苦哀嚎。
“啊啊啊啊这题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为什么第一次月考就这么难?!”
“变态,数学和英语简直变态!”
“别说了别说了,有这点时间不如回家多少点香。”
“我靠,数学选择总共12道,我只蒙对了1道?!”
数学课代表邓磊桌前围了很多人,他是招进来的数学特长生,平时经常和老师讨论数学题,他的数学也是班上公认的好,大家都叫他磊神。
不少人喜欢和他对答案。
磊神叹了一口气:“这次数学确实有点难,选择题有两道我也不确定。”
姜念回到位置时,阮小萱正闭着眼在胸口画十字,嘴里念念有词:“让我数学及格,我一定重新做人,生是图书馆的人,死是图书馆的魂……”
屁股上还垫了张海报,如果她没看错,应该是柯南。
这什么鬼畜的仪式?
阮小萱见到她,叹了口气:“同桌桌,你考得怎么样啊?”
姜念抿唇:“……一般。”
阮小萱把刚刚去磊神那儿抄的答案推过去,“你对了几道。”
姜念看了眼:“应该是八道。”
阮小萱愣住:“不出意外,目前你的正确率是与磊神最接近的那一位。”
清宁二中批改卷子的效率很高,第三天就出成绩了。
姜念考了班级第三,尤其是英语考了一百三,全班第一名。
还被白老师拎出来夸奖:“我们班的姜念同学,作文满分,就是听力错得有点多,下去多听听磁带,争取那个年级第一。”
姜念谦逊地点头。
教室掌声如雷。
一个比较皮的男生笑道:“老师,我作文也接近满分,你不夸夸我吗?”
白千叶指着他卷子:“就你这龙飞凤舞的书写,想让我夸你,没被骂就不错了。”
全班笑成一团。
下课后,姜念的桌子前围了不少人,因为白老师说了,没事儿就让他们借姜念的满分作文看看,多请教请教。
实际上,姜念别的科考得也挺不错的,也有不少人拿着其他不懂的题去问她。
姜念平时不怎么说话,在班里的存在感很低,只有那次把发型换了后才渐渐被注意到,经过这次月考,全班人都知道她了。
她讲题很有耐心,声音温温柔柔的,好几个男生都红着脸离开。
姜念对于感情这方面比较迟钝,等他们走后,疑惑地眨眨眼,“他们的脸怎么回事?”
阮小萱抱着薯片嚼,不仅有薯片,还要棒棒糖辣条不等。
——这都是他们为了问题目特意“上贡”的,被姜念拒绝了的,就塞给旁边的阮小萱,而姜念的桌子上摆的都是她实在拒绝不了被硬塞的。
阮小萱咂咂嘴,“可能天儿太热了。”
姜念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下一秒把窗户打开通风。
晚上,姜念和姑姑他们一起吃饭。
梁国文翻看着手机。
清宁二中的各个班都建了家长群,每次考完试都会把年级成绩表和班级成绩表公开。
梁烟时不时抬头偷瞄一眼梁国文的脸色。
眼里的期待毫不掩饰。
姜念看她脸色不错,猜出她应当考得很好。
“烟烟这次考了年级三十五呢。”姜敏笑道,“挺好的。”
整个年级有一千多人,而A班只有三个班,前一百名几乎都出自这三个班,年级三十五确实很好了。
梁国文没抬头,手指划拉着手机,嗯了声,没肯定也没否定,只说了声:“姜念考得也不错,年级五十名。”
比起姜敏的热情,梁国文性子更沉闷些,严肃又正经,很少听到他夸什么人,姜念住了这么久以来,俩人对话挺少,对她的态度也不温不火,只是家里多了个人吃饭,仅此而已。
不用想,姜念都能猜到梁烟咬牙切齿的表情,她没吭声,只低着头吃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谁知梁国文还没说完,“梁烟,我看姜念的英语考得挺不错,记得多请教。”
梁烟似是有些不相信,点开手机,打开那张年级成绩表,俩人都在前一百,轻而易举就能对比出分数的差距,她盯着那高的三分,指尖恨不得把屏幕摁碎。
过了会儿,听到她生硬道:“知道了。”
每次都是他们洗漱完,进了房间后,姜念才去沐浴和洗漱。
而一般这个点都有些晚,姜念出了浴室,路过客厅,发现梁烟就坐在沙发上,像专门等她。
梁烟向她走来,“别以为我爸让我请教你,我就真的会请教你。”她骄傲地抬眸,像只捍卫领地的小孔雀,冷嗤了声:“不就比我多三分吗?真当自己有多厉害,我下次一定会考回来。”
姜念眨了下眼,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哦,拭目以待。”
“……”
梁烟轻哼了声,没再说什么,进了自己的房间。
姜念吹完头发,把错题整理完,去客厅接水,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台洒进来的月光,能找到饮水机的位置。
她接好水往回走,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是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她轻拧了下眉,确认没听错。
夜色静谧,挂在墙上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现在是凌晨一点。
原来再骄傲的人,也会在深夜里,偷偷地溃不成军。
姜念停顿了一瞬,把门悄悄阖上。
这天轮到姜念她们组值日,各自分配了任务,完成就可以走。
宋成约了阮小萱去外面吃饭,阮小萱先走了,另外两个人去倒垃圾,教室里只有姜念一个人。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转头时,视野猝不及防闯入一道身影。
他生得清瘦挺拔,身上依旧没穿校园制服,黑色卫衣,黑发黑眸,露出锋利的锁骨,整个人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插着裤兜。
这动作换别人来做,是装逼耍帅俗不可耐。
可他不一样,他脸上的神情是真的懒,清冷闲适寡淡的懒,周身是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
帅得无可厚非,没有半点矫揉造作。
他抬眸看着她,她也对上他的视线。
陆北炀长腿随意地往前一伸,霸道地挡住了整道门。
姜念想到他前几次的冷漠态度,有些膈应,装作没看到他,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便想着走前门。
“小同学。”男生轻哂了声,“砸碎了我游戏机还想走,这么不负责的啊?”
姜念顿住脚步,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
“可我都把钱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她把钱赔给他,他却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现在却来怪罪她不负责任,她有些生气,不解和郁闷。
男生冷冽的眉敛了下,他抬着步子走近。身上带着一股烟草味,盖过了那股冷檀香。
唇角勾起:“谁说我要你赔钱了。”
言外之意接受你的赔偿,但不是钱。
“……”
姜念默了瞬,“那你要什么?”
陆北炀眼里难得露出几分兴味,他摸出裤袋里的手机,指尖在上面点了几下。
空气有一瞬的静谧,因着这个角度,姜念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轻垂着,视线划过他笔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唇上。
他唇很薄,弧度却很漂亮,平时是抿直的,此时稍稍扬起,带着点雅痞感。
“东西发你微信,记得看。”
第 20 章 人家还是高中生,不早恋……
夜里,姜念躺在被窝,盯着手机屏幕上,有些出神。
上面是一张商业晚会的电子邀请函。
陆北炀把这东西发到她微信,也没问她愿不愿意,直接来了一句,“周六下午我去接你。”
姜念还没搞清楚情况,他就走了。
现在算是想清楚了,他不要她赔钱,他只要她陪她去参加一个商业晚会。
毕竟是她摔碎了别人的游戏机,是该赔的。
她挺缺钱的,现在多了另一个选择,其实是合她意的,姜念决定去。
不过她还有些顾虑,抿抿唇,敲下几个字。
姜念:【那个……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现在是凌晨,姜念猜他可能已经睡了,发完消息,正想把手机放下睡觉,下一秒就收到对面的回复。
陆北炀:【不用,就走下过场。】
“……”
姜念眨了下眼,回复:【好。】
陆北炀:【早点睡。】
“……”
明明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从他那里说出来,却有种别样的味道。
他总是一副冷漠寡淡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更别说有提醒别人早睡的这种好心。
暖和的被窝里温度有些高,因为那三个字多了点暧昧的味道。
姜念拍了拍脸,少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纯情。
姜念没有再回复,而是把手机放在枕头下,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她莫名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不快。
——
周六这天正好是梁烟她大伯父生日,梁家都会过去吃饭,姜念不太愿意去,忽然有些庆幸答应了陆北炀去那个晚会,让她有了合理的借口。
她跟姜敏说晚上会和朋友一起吃饭,晚点才回来,姜敏一向尊重姜念,也很放心,叮嘱了几句,便和梁国文他们出门了。
下午五点,姜念把位置发给陆北炀,在小区门口等着,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滑入视线。
姜念有一瞬的疑惑,里面该不会就坐着陆北炀,她下意识看向后座的窗,车窗关得严实,根本看不清。
倒是前面的车窗缓缓落下,传来熟悉的声音,“上来。”
男生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黑色短T,露出的腕骨瘦白,上面挂着一块表,里面几颗亮闪闪的大约是钻石,眼眸似点漆,注视着她。
所以……开车的是陆北炀???
后座的窗户打开,露出赵浪的脸,只是他身上穿着工工整整的西装制服,与平时不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旁边另外两个男生,都长得挺帅的,是平时在学校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赵浪看见姜念,表情恍然,打趣:“我去陆爷,原来你要接的人是小学妹啊,路上还买什么关子,你有意思吗你?”
陆北炀没搭理他,把视线放在姜念身上,懒懒道:“走不?”
姜念看着面前这辆黑色的卡宴,表情有些拘谨。
赵浪随意道:“上来,小学妹,陆爷他虽然是今年才拿到的驾照,车技却比老司机还稳。”
听他这么说,姜念眨眨眼,正要去拉后车门,驾驶座的男生嗓音淡淡:“前面。”
“哦。”小姑娘乖乖地走到前座。
这时后面悠悠地吐槽:“我说今天陆爷你怎么心甘情愿给我当司机呢,原来副驾驶是特意给小学妹留的啊。”
“嗬,还别说,活久见呀。”
“……”
“再起哄,信不信把你们丢下去。”陆北炀威胁着,眼角却是微扬的。
“行,不说了,你的车,你是老大。”
如赵浪所说,陆北炀开车是真的很稳,打灯、挂挡、打转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偏偏他抬着眸,视线看着前方,连开车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姜念挪开了视线,看向窗外的风景,脑子里胡乱地想着,都有驾照了啊,原来他已经十八岁了。
刚上车没几分钟,姜念接到姜敏的电话,“喂,姑姑。”
“念念,我和你姑父晚上会晚点回来,怕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提前给你说一声。”
姜念压低声音:“我知道了姑姑。”
聊了几句后,电话就挂了。
车窗没开,里面开着空调,后座几个男生虽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儿,那听筒里的声音却都一一落入陆北炀耳中。
“你住你姑姑家?”男生目视着前方,像只是随口一问。
姜念嗯了声,并没有多说。
男生修长的手指敲了下方向盘,眼睫微垂,像在思考什么。
在陆北炀的淫威下,后座的没再敢继续打趣,而是转移了话题,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晚会的事儿。
不过多是赵浪一个人在说,其他人应和着。
“……嘁,说是酒会,其实就是换个地方谈生意,顺便把自己儿子女儿的终身大事安排了,好听点叫联姻,不好听点就是生意路上的垫脚石。”
“虚伪客套那些真是烦死了,就张氏那个千金,上次我为了不让她缠着你,使了点手段把她引开,她都快把我恨死了,跳舞的时候踩了我好几脚,先说好,这次可不要扔给我啦。”
“听到没,陆爷?”
赵浪的嗓门大且透着股哀怨。
“说够没?”男生懒懒掀眸,“说够下车。”
赵浪几个这才发现到地方了,这是一栋高档会所,一辆辆豪车接踵而至,门口站着侍者,铺着长长的红毯,气派又恢宏。
赵浪几人下车,副驾驶坐着的姜念愣了会儿,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等到了地方,看到这阵势,忽然就有些退缩了。
手放在门把手上,迟迟未动。
旁边传来男生的轻哂,“没说你。”
姜念:“……?”
“陆爷,那我们去里边儿等你。”赵浪几人像是心知肚明,下车后就走开了。
下一秒,陆北炀把方向盘打了个转,把车子开往另一个方向。
姜念:“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换衣服。”
姜念后知后觉,晚会一般都要求正装出席,怪不得赵浪身上穿着正装。
这是一家大型商场,陆北炀带着她坐上vip电梯,直接抵达四楼。
里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工作室。
陆北炀一进门,就被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抱住,她听到陆北炀叫他小姨夫。
那位青年人穿得很时尚,金丝边框的眼镜上挂着镜链,浑身透着一股文艺范儿的气息,寒暄完,目光落在姜念身上:“哟,这是你的小女朋友,幸会幸会?”
姜念听到那声称呼,惊呆了,脸不自觉泛红,“你好,不过我不是他女朋友。”
陆北炀轻啧了声,替她解围:“小姨夫,人家还是高中生,不早恋。”
他瞥了眼姜念,话虽这么说着,眼梢却带着细微的笑意。
文艺男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那就是未来的女朋友咯。”
“……”
“开个玩笑嘛。”文艺男笑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姜念,神色一秒恢复正经,带着专业的严肃,几秒后,他叫来小助理,仔细交代着什么。
姜念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他是谁呀?”
陆北炀淡淡道:“就你们班那个陈子毅的爸,是个高级化妆师。”
姜念哦了声,“原来是陈叔叔呀……”
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不一会儿,姜念被小助理带进了化妆室。
换衣服、化妆、弄发型……一个小时都不到,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小助理打开门,一截白色的裙摆露出来。
姜念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男生也已经换好衣服,懒洋洋坐在沙发上,手上正玩着游戏。
听到声音,目光看过来。
十六岁的少女,身体正在发育,青涩美好。
这条晚礼服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把她身形衬托得很完美。
化妆室随之走出那个文艺男,“这位小同学皮肤底子不错,化得多了倒有种把美破坏了的感觉。”
被一个高级化妆师夸赞皮肤好,那就是真不错了。
姜念的脸确实没怎么动,只浅浅化了下眉,红唇水润剔透,五官因为淡妆更显立体,小巧精致。
他喉结无声地滚了滚,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男生身上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身量很高,脸庞深邃清隽,把平时的桀骜和冷厉收束了不少,盯着姜念,眼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你小姨夫的技术不赖。”
姜念不太好意思直视男生的目光,抿了抿唇,却听到他忽然说了句:“有面具吗?”
“?”
文艺男看破不说破,只笑骂了句:“啧,你小子。”
女助理拿来一个半镂空的面具,姜念盯着面具看,有些疑惑。
“怎么,要我给你戴?”男生贴近,一股浅浅的冷檀香袭进鼻腔。
姜念赶紧戴上面具。
男生笑了声,过了会儿,才吐出两个字:“走。”
姜念低头看了眼脚上那双低跟的水晶鞋,兀自想,他怎么什么都没说,难道不好看吗?
陆北炀开着车,很快到了地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灯亮了起来,会所门口只见豪车不见人,殊不知那道金碧辉煌的大门背后却是另一个世界。
罗马柱高大华丽,喷泉舞池绚烂无比,名门上流络绎不绝,觥筹交错,鬓影衣香。
赵浪旁边站了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气质很好,她手上还挽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赵浪,炀炀没和你一起来吗?”女人问。
赵浪眼神有些心虚,这都是陆夫人第三次问他了,陆爷电话也打不接,再不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额,伯母,他——”
赵浪余光瞥到什么,笑了声:“啊,他来了。”
几人循着赵浪的目光看过去。
男生很高,西装挺括。倒是一旁的女孩有些局促。
她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是时隔太久,再加上那次的回忆并不是很美好,她对于这种场面有些生理排斥。
“想什么?”陆北炀低声说了句,“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谁说我反悔了。”姜念小声嘟囔了句。
不用自己买礼服,还不用赔钱,这买卖根本不亏好。
男生嘴角带着笑意。
俩人站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对璧人儿。
第 21 章 小孩儿喝什么酒
“炀炀,这位是……”女人打量着姜念,脑子里实在搜索不出这是宁城哪家的千金。
“我朋友。”陆北炀懒懒掀眸。
女人手上挽着的那位少女定眼看着姜念。
雪白飘逸的轻纱上坠着bling的细钻,精致的花纹锦上添花,掐出盈盈一握的细腰,锁骨白皙,肩膀圆润,长发被做成微卷的造型,考虑到她是学生,所以是一次性的,轻轻披在身后,衬托出温婉的气质。
脸上还带着半张镂空的水晶面具,只露出白皙小巧的鼻尖和红唇,增添了神秘感。
身高腿长的男生侧身把她护在一旁,她想到他刚刚谈话时,冷冽的眉眼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几分温和。
这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另一面。
心想,这哪里是朋友呀,是女朋友。
她紧抿了下唇,大方地伸出手,笑着:“你好,我叫张羽瑶。”
虽然笑着,眼底却流露出一丝同性才能察觉出的敌意,姜念感受到了,没有立刻伸出手回握。
明显旁边的男生也没有让她打招呼的意思,下意识把她挡在身后,单手插着裤袋,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腔调:“没什么事儿,就先走了。”
“等等。”陆夫人看了眼姜念,把陆北炀拉到一边,“炀炀,这个女孩是谁啊,妈妈怎么没见过。”
男生拖长音调,啊了声,模样散漫不羁:“现在见过了。”
“……”
张羽瑶看着姜念,磨了磨牙,对男生视而不见的态度有些憋闷,忍不住道:“陆北炀,你走了我怎么办。”
陆伯母早就说好,他的舞伴只能是她。
男生眼皮都没抬,下颚线透着冷冽的弧度,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关我什么事儿。”
撂下这句话,很自然地牵着姜念的手转身。
像是在明目张胆地昭示主权。
——
姜念感受着手掌的温度,耳边有些热。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舞池传来钢琴声,男生停下来,问了句:“会跳舞吗?”
姜念下意识回道:“会。”
陆北炀睫毛微垂,勾了下唇,下一秒,绅士地伸出右手。
姜念看他,心里嘀咕,说好的只是走下过场呢,怎么还要跳舞。
她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盯着这边看的张羽瑶,心里忽然冒出一点想要捉弄的坏心思。
她默了瞬,把手放到男生掌中,下巴微微抬起,露出雪白的天鹅颈。
像是抢到棒棒糖后嘚瑟的小朋友。
……
光线有些暗,琴声雅致,俩人的距离有些近。
姜念的视线划过他凸起的喉结,冷冽流畅的下颌,最后和他的目光对上。
深邃的桃花眼映着暖黄的灯光,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姜念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紧张,赶紧把目光挪开。
好在很快就结束了。
姜念赶紧松开他的手,有些口干舌燥,她顺手在侍者的盘里拿过一个高脚杯。
下一秒,另一只手伸过来夺了去,“小孩儿喝什么酒。”
男生嗓音淡淡,扯了扯嘴角,好像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姜念轻抿了下唇,“学长,你——”
男生纠正:“这里又不是学校,叫我名字。”
姜念吐出一口气,轻声:“陆北炀……你和那个女生以前是不是也以前跳过舞啊?”
男生瞥了她一眼:“谁?”
一副完全没印象的样子。
姜念提醒:“好像叫什么张羽瑶。”
他把酒换成了一杯果汁,放在姜念手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腔调:“啊,不认识。”
“……”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女生对陆北炀有意思,还和他母亲的关系挺好,陆北炀怎么可能不认识。
要是她亲耳听到陆北炀的回答,还不得气得吐血。
姜念听到他又冒出一句:“没和别的女生跳过舞。”
“……”
小姑娘轻抿了口果汁,是橘子味的,酸酸甜甜的。
这时,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过来,其中有一位姜念觉得眼熟,就是那天在办公室打陆北炀的那个男人。
他面相周正,容貌上和陆北炀有几分相似,西装不菲,浑身透着一股成功人士的气息。
见他们走近,陆北炀微敛了下眉,下意识挡在姜念身前。
“陆总,这就是你们家那位贵公子。”
陆开耀笑了笑,“来,陆北炀,这是你刘叔叔。”
姜念感觉得到,陆北炀浑身带着刺,对父母的态度,都充满了冷漠和疏离。
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端来酒盘。
姜念看到他熟稔地拿起一杯红酒,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刘叔叔。”
他抿了口红酒,凸起的喉结滑动了下,明明才十八岁,打上领带衬衫,应酬起来却丝毫不含糊。
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了似的。
姜念眨了下眼,趁那两个中年男人交谈时,她小声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陆北炀想陪她,被姜念拒绝了。
她看得出他们还要聊什么,她在场,不太方便,正好陆北炀也怕她不自在,便应了。
姜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晶镂空的面具半遮,露出瓷□□致的下颌,唇点朱红,像枝桠上的樱桃诱人采撷。
姜念不自觉想到跳舞的时候,陆北炀的手轻轻放在她腰上,她当时不敢看他的眼睛,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男生忽然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句:“小同学,不太认真呀。”
说着,大掌轻掐了下她腰上的肉。
姜念咬着唇,面具下那张脸红透了,好在光线昏昧,他没看清。
他说他没和别的女生跳过舞,那意思就是只和她跳过舞咯……
只觉得腰上那块肉像被火灼烧过,一阵热乎。
这个会所很大,背靠一个大庭院,是西式园林设计,姜念坐在长椅上,打算透会儿气再回去。
草坪上的亮着地灯,有小虫在上面飞来飞去,四周挺安静,隐隐约约传来会场里面的音乐声。
姜念忽然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
她无意偷听,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她下意识看过去。
透过枝叶缝隙,几米远处的室外喷泉旁站着三个人,借着欧式路灯的光,她看清一个人的长相,是陆北炀他妈妈。
她面前的男人戴着眼镜,眼角有细纹,长相儒雅斯文。
俩人像是不经意遇见。
“杨文生?”
“沈女士。”说完,男人温和笑了声,连忙改口,“现在该叫陆夫人了。”
沈禾听到这句称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点了下头。
“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禾笑了笑:“挺好的。”
俩人就像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寒暄了几句。
“我夫人还在等我,那我先走了。”
沈禾挽着友人的手僵了下,点头,几人告别。
男人走了几步,沈禾叫住他:“文生。”
“祝你和你夫人幸福。”
男人温和一笑:“你也是。”
沈禾站在原地,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尽头,才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张帕子,擦了擦眼角。
旁边的友人叹息:“沈禾,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
沈禾苦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谈什么后悔。”
“你当初就不该答应那门婚事,”友人惋叹,转而无奈道:“似乎也由不得我们。”
沈禾没说话。
俩人渐渐走远。
出生高门大户,注定要承受许多,很多事情无可奈何。
姜念的心底莫名冒出一丝悲伤,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陆北炀,后来想想她不过一个只知其一的旁观者,再者他们也不过是寻常交谈几句罢了,她实在没有必要参合。
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礼裙,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
姜念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不小心被人撞到,面具掉在地上。
“你是……姜念?”
姜念也认出了她。
以前的初中同学,赵可欣。
赵可欣初一那年她奶奶身体不好,被送到南临市养病,赵可欣她父母怕老人孤独,就让赵可欣转学去那边读书,正好和姜念在同一个班。
赵可欣在那个学校呆了一年就走了,她长得漂亮,在小地方里格外受关注,班里收到情书最多的人除了姜念,就是她了。姜念对她印象深刻。可赵可欣总是自带一种优越感,印象中姜念对她没什么好感。
毕竟是以前的同学,姜念也不好装作不认识,轻点了下头。
赵可欣稍稍打量了下姜念,带着好奇的目光,“你怎么在这里呀?”
这种高档会所消费昂贵,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姜念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回答:“我在这边的高中读书。”
“……”
姜念当然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只是她偷换了概念,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会所,故意理解成为什么在清宁市。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姜念没什么和她继续叙旧的想法,把地上的面具捡了起来。
赵可欣拉住她,“诶等等,你慌什么呀,大家都是老同学,多聊几句嘛。”
她不知道看到什么,朝那边的几个人招手:“羽瑶姐,我在这边。”
姜念听到那名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已经来不及走了,那几个穿着礼服的女生都走了过来。
张羽瑶是认得姜念身上这套礼服的,再瞥到她手上的面具,讥笑了声:“这你谁啊?”
赵可欣:“就我那个初中同学。”
另一个女生想起来,“就你在乡下读的那个破初中啊?还别说,长得是挺好看的。”
张羽瑶呵了声,抱着手,“那你知道她谁吗?就今天晚上抢我舞伴那个面具女。”
赵可欣一听,赶紧拉开和姜念的距离。
她一个晚上都在听张羽瑶抱怨,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位老同学会和陆家那个矜贵少爷扯上关系,也算是明白了她能出现这里的原因。
张雨瑶口气里带着酸意:“陆北炀把你藏得挺好呀。”
第 22 章 他想抱抱她。
姜念没理会她。
张羽瑶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态度,有些气急。
她翘起手指,戳了下姜念身上的礼服轻纱,“不过是个乡巴佬,有什么值得他稀罕的?”
姜念性子温吞守礼,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说她性格太好了,容易被人欺负。其实是他们不了解。
她底线设得低,没必要的争吵,她不会浪费半分精力,不是不会吵,是懒得吵。
她也有露出利爪的时候。
姜念伸手截住她毫无礼貌横在面前的手指,定定看了她几秒,表情冷淡道:“可能我就是长得比你好看。”
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语调,看不出来生气,侮辱性却极强。
她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她,身上的气势一点不输,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她确实是有底气说出这句话的。
她从小到大就是个小粉团子,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睛,软嘟嘟的脸蛋,小嘴樱桃似的红润,街巷邻居见了都会忍不住抱一抱,每次放学回家小姜念怀里都揣着一大堆零食,被人硬塞的。
长大后,也稳坐班花的位置。
面前的少女瞳孔莹润,明眸皓齿,眼尾微微上扬,勾了条细细的眼线,纯中带魅,有股不自知的勾人意味。
张羽瑶一噎。
她长得也算好看的,可站在姜念面前瞬间就被比了下去。
生下来就是小公主的大小姐,还是第一次受这种气,偏偏无力反驳。
“算了,懒得跟你一般计较。”
姜念刚抬起前脚,又听到她说了句:“我嫌晦气。”
姜念脚步顿住,那个词像是毒蛇咬住心脏,毒液注入血液,让人狠狠颤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眼神掠过张羽瑶,最后看向赵可欣。
赵可欣有那么一点心虚,“看……看我干嘛?”
张羽瑶幽幽道:“赵可欣,你难道忘了你可是给我们科普过你这位老同学事迹的呀?”
赵可欣可不想得罪张羽瑶,顺着她的话:“啊我想起来了,你说她妈妈的事儿啊。”
随意的口气里恶意昭然,姜念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浑身的刺都本能地竖了起来:“你闭嘴!”
她很少这么生气。
赵可欣还被人这么吼过,有些不以为然道:“怎么,难道不是你害死你妈妈的吗?”
姜念嘴唇颤抖,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那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姜念一愣,不知道被谁推攘了下,脚上的低高跟磕到青石板,她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膝盖钻心得痛,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愣愣地坐在那儿,盯着弄脏的裙裾,纯澈的瞳孔像是蒙上一层浓郁的阴翳,心脏沉入死海,耳边回荡着她们的笑声。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她妈妈去看她钢琴比赛的路上,出车祸死了。”
“咦,我刚刚不小心碰了她诶,我该不会变倒霉?”
“多半有些晦气。”
“那我们一会儿晚会结束后去泡温泉呀。”
—
陆北炀成年了,陆开耀对他期望很高,开始有意让他接触商圈内的合作伙伴。
面前这个又是哪个大公司的周总,陆开耀介绍着,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时不时看向姜念离开的那个方向。
她怎么还不回来。
他眉眼间隐隐露出不耐,“我失陪一下。”
不等面前这个周总说话,他喝了口威士忌,压下心底的烦躁,拔腿就走开了。
洗手间在会所后面,他沿着那条青石板走,瞥见小凉亭里站着的几个男生。
都是些纨绔子弟,没几个是心甘情愿来参加这种晚会的,穿着人模狗样,有足够的资本游戏人生。
“小妹妹,一个人啊?”
“哥哥陪你喝酒怎么样?”
“啧,泽哥,你该不会就好这款。”
少女坐在石凳上,她刚刚本来是回会场了的,心情烦闷,随手在侍者的酒盘上端了一杯尝了尝,她有些不适应那股味道,就没喝了。
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后来就泛起了迷糊,只记得有人找她搭讪,然后被动地带来这个地方。
她脑子昏沉,看着面前这几个人,只觉得空气稀薄,头疼得厉害,“你们谁啊?”
“小妹妹,我们是你哥哥呀。”他染了个潮流的黄发,痞里痞气地笑着。
姜念起身,脚步虚浮了下,被人搀住,“慌什么,留个联系方式——”
下一秒,拳头横空砸了过来,那黄发哥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地摔在地上。
男生攥住他的衣领,拎了起来,狠狠砸在柱子上。
黄发哥咬着牙,偏偏挣脱不开,等看清人,惊讶了声,“陆北炀,你干什么你?!”
父母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大大小小的活动也会带上孩子一起,多少都认识。
陆北炀眼神阴戾陌生,轻描淡写似的,又是一拳挥了过去,鼻梁碎裂的声音让人心悸。
“老子的人你也敢动,嗯?”他懒懒笑了下,俊脸泛着冷意,下手尤其狠。
周围没人敢上前劝架。
不知过了多久,姜念喊了声:“陆北炀。”
那男生身形顿了下。
“我难受……”
小姑娘支着石桌,颤巍巍想站起来。
男生总算停战,丢下黄发男,朝她走过去,“能走吗?”
他垂着眸子,眼底猩红未褪,细听,连声线都是紧绷的。
姜念竭力睁大眼,看清男生模糊的轮廓,点了下头。
她试图往前走了一步,身子不自觉往另一边倒过去,忽然天地翻转,她被男生扛在了肩上。
“……?!”
“陆北炀,你放我下来,我能走。”姜念捶他的背。
男生一言不发,带着她走向另一个通道,从会所离开。
……
姜念被扔进了后座,自始至终他的动作算得上粗暴至极。
“你干嘛啊?!”姜念揉了揉摔疼的pp,气鼓鼓冲他埋怨。
陆北炀打了个电话,他喝了酒,只能叫人来开车。
小姑娘噘着嘴看他,面具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白皙的脸颊上一片酡红,杏儿眼朦胧,看人都没什么焦点,有着一股呆笨的稚气。
男生薄唇抿成一条冷冽直线,盯着她看了会儿,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喝酒了?”
亭子里,凑到她身上那一瞬间,他就猜到她喝酒了,她身上一股甘冽醇厚的酒香,是白兰地口味。
男生身上散发着沉郁的气息,目光漆黑又幽邃。
姜念有些怕,也有些委屈,“你凶什么凶嘛,你就知道欺负我?”
陆北炀皱眉,“我欺负你?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如果我不在,你才是被他们欺负的那个人。”
男生说到后面,似是不敢想,忽然噤声,眉眼间冷厉更甚,他就不该带她来这里。
他想到那天课间,陈子毅发的动态。
是个持续几秒的视频,几个男生在教室后面玩打闹,镜头正好扫到靠窗那个座位。
女孩扎着马尾,侧脸明润干净,鼻尖轮廓小巧,是姜念,她桌旁还站了个男生,她握着笔好像在给他讲题。
似乎男生说了句什么,女孩抬头笑了下。
镜头只停留了半秒不到,但他就是看到了。
那个场景像是无限拉长的慢镜头,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放。
那时候他们还因为游戏机那事儿在冷战着。
陆北炀有些烦躁,随意点了个赞,过了会儿,收到陈子毅的私信:
【哥,我们班那个姜念跟我打听过你那游戏机多少钱,我随便说了个一万。】
他当时还特别生气地回复了句:【怎么不早说。】
陈子毅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本来想前段时间告诉你的,觉得没那么重要,就忘了。】
陆北炀蹭的站起,冲出了教室,赵浪迷迷糊糊睡醒,“这陆爷是赶着去投胎。”
他来到了高一B6班,他本来是想找姜念的。
那个雨夜他扔掉她的银行卡,却没有离开,而是靠在拐角的墙,看到她狼狈地去捡起地上的调查报告,后来干脆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低声啜泣。
他那一刻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吼她,害她哭得这么伤心,同时他也无比厌弃自己,活该不被人待见。
于是他叫人编了个理由,给姜念班送去新的报告。
她或许就只是想把游戏机赔给他而已。
没有别的意思。
陆北炀心中的愧疚更甚,他想找她道歉。
到了门口,他看到她的身影,又退后了,装作来找陈子毅。
他从来没道过歉,也不太会道歉。
高中部的知名大佬难得一见地出现在1教,来往的女生频频投来目光。
姜念也注意到了他。
陆北炀对上她的眼神,心想她要是主动走过来对他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话,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没有,姜念只是表情平淡地看了眼他,又走开了。
陆北炀第一次感受到挫败的滋味,她是不是再也不理自己了。
他把那个只有几秒的短视频一遍遍回放,实在忍不了了,放学后他在教室门口堵住她,以晚会为借口,刻意制造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
姜念被他吼,有些害怕地缩在角落,两条细腿蜷起,脏兮兮的礼服裙随意散在黑色真皮座椅上。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被酒意熏染过的瞳孔有种泫泪欲泣的感觉。
“我——”陆北炀心底忽然泛起一股心疼的情绪,这是以前的自己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想揉揉她的脑袋,他想抱抱她。
刚伸出手臂,车门就被人敲响。
是家里的刘叔。
陆北炀点了下头,刘叔随后坐在驾驶位上,“北炀,去哪儿。”
男生看了眼旁边的人,默了瞬:“回公寓。”
刘叔应了声好,像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透过后视镜多看了几眼。
陆北炀察觉到刘叔的目光,带着点不可思议和……苛责。
搞得好像他真的欺负了她似的。
“刘叔。”陆北炀说,“你能不能好好开车。”
“知道了,不过,北炀啊,刘叔还是想说一句,女孩子是拿来哄的,不是拿来欺负的。”
陆北炀的父母生意上很忙,常常不在家,整个陆家,也就刘叔看着他长大,陆北炀挺听他话的。
听他这么说,陆北炀心不在焉道:“开你的车。”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他又补充了句:“我没有欺负她。”
“你有。”一直蜷缩在里面的女生盯着他,忽然开口。
“……”
陆北炀有些好笑,放平时,小姑娘都是乖乖巧巧的样子。倒是没想到喝了酒后这么颠倒是非。
他觉得有趣,眉毛一扬:“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欺负你了?”
第 23 章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姜念一瞬不瞬盯着他,“你也是小孩儿,为什么你可以喝酒,却不让我喝酒。”
男生脊背忽然僵住。
他怔怔看着她,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出生那一刻就拥有了很多,也注定要承受很多。
早就忘了其实自己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陆北炀下意识摸出一根烟,想点,似是想到什么,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烟支,最后还是没有点,忽然轻哂了声:“小同学,喝了酒逻辑还这么清晰,你挺行的呀。”
“不过,你说错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不是小孩儿。”
“那你是什么呀?”姜念眨巴着迷离醉眼。
陆北炀勾唇笑了声,细长的指尖轻掐着姜念的下巴,缓缓凑近,悠悠吐出几个字:
“我是你哥哥……”
那低沉的声音像是咒语蛊惑般,姜念凝视着他漆黑的双眸,最后视线落在他一张一翕的薄唇上。
陆北炀见她失神,轻哂道:“想什么呢?”
“想抱抱,还想亲亲……”
姜念鬼使神差般靠近,突地贴上他的唇瓣。
“!”
——蜻蜓点水般,带着清冽酒香的吻。
男生整个人僵住。
姜念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陆北炀摸了摸嘴唇,唇角勾了勾,似在回味。
随后脱下外套盖在小姑娘身上,这才给赵浪发了条信息。
……
“不是的,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陆北炀背着姜念进了电梯,听着后背上的人胡乱说这话。
轻软的语调里透着一股难以自抑的悲伤。
男生皱了下眉:“他们说什么了?”
小姑娘又不说话了。
陆北炀敛眉,情绪晦暗不明。
他把她放在床上,脱掉她脚上的鞋子。
小姑娘蹙着秀眉,小脚瑟缩了下,“痛……”
陆北炀目光垂落那片弄脏的白纱上,犹豫了片刻,轻轻掀开,露出她的膝盖,她皮肤瓷白,像是一块美玉,可上面却有一块明显的擦伤。
心脏某块地方像是被狠狠蛰了下。
男生眉眼寒冷阴沉,去阳台给赵浪打了电话,随后翻出了药箱……
腿上传来清清凉凉的触感,姜念只觉得眼皮好重,怎么也睁不开眼。
全身像是陷入阴暗黑冷的沼泽,越来越沉,无数黑白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
穿着校服的小女孩被当做怪物一般推攘。
“就是她害死她妈妈的。”
“好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妈妈。”
“离她远点,小心染上霉运。”
他们披着伪善的皮囊,用稚嫩的口气彰显着满满的恶意。
拿她的伤疤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肆无忌惮的嘲讽,高人一等的施舍怜悯……
姜念被梦魇困住,想逃逃不出,想哭叫呐喊,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
“姜念。”
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
蜂蜜水一点点滑进胃里,周身都暖和起来。
那种失重感逐渐消失。
阳台上一地的烟头,三十二楼看过去,能看到主席台上翻飞的旗帜,空旷的操场上只有昏黄的灯亮着。
客厅阳台都没开灯,月色勾勒出他清瘦的身线,清冽的眉眼在朦胧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陆爷,我找人查过监控了,小学妹在被带进亭子前还和张羽瑶她们接触过。”
——“她们好像说了什么,好像口头上起了争执,小学妹被她们推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MD看得老子拳头都硬了。”
——“行行,我这就去抓人问问,她们说了什么,你别冲动哈。”
……
陆北炀脑子里掠过刚才那一幕。
他扶着姜念起来喝蜂蜜水时,小姑娘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抱着他的胳膊,小脑袋依赖般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心底不可抑制地浮起绵柔的心疼。
夜风飒飒,不知过了多久,男生转身进了主卧,他轻手轻脚的开门,却在推开那一瞬,看到床边蜷缩成一小团的少女。
礼裙凌乱地铺在床上,嫩藕一般纤细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身影纤弱单薄,悄无声息地融在黑暗里。
陆北炀皱了下眉,大步走过去,把被子裹在她身上。
姜念全程被动,很乖。
眼睫一动不动,只盯着一处。
陆北炀嘴唇动了动,问:“怎么醒了?”
见她低着头,他察觉到不对劲,低头看了下她的脸。
壁灯亮着,长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
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折射出微弱的光。
他的心脏猛得被攥住。
姜念白皙的脸蛋全被泪眼打湿。
瞳孔里的泪水跟不要命似的疯狂涌着泪水,划过瘦削的下巴,坠下,把面前那一团被子都染湿了。
鼻尖红红的,偏偏她红唇抿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第一次见人哭得这么悄无声息,隐忍不发。
“姜念,你哭出来好不好?”
他嗓子里带着刚刚抽过烟后的沙哑,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低沉,又夹杂着一股难以说明的情绪。
陆北炀一点点把她揽进怀里。
身上的白色薄T被温热一点点染湿。
“是我,那个人是我……”
她带着哽咽的声音机械地重复着,顾不得其他,像是找到依靠,抱住他的腰身,放声哭了出来。
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肆无忌惮地释放。
被张羽瑶她们骂的时候没哭,被那群纨绔少年欺负的时候没哭,却在他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男生轻吐出一口气,“狗屁,你听他们瞎说。”
姜念的脊背僵了瞬。
男生把手掌轻轻放在她后脑勺,凝视着她的双眼,眼眸如点漆,认真地说:“你妈妈是车祸,错的人是醉酒的司机,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姜念凝了他一瞬,抽搭了下鼻子,讷讷道:“可他们说我晦气,都不愿意和我玩。”
她下意识拉开距离,陆北炀嗓音微沉:“这什么白痴发言,你又听他们瞎说,我从来没觉得你晦气。”
“我只看到一个亮闪闪的礼物从天而降,是你让我感受到,神明还是眷顾我的。”
姜念愣愣地看着他。
男生轻哂了声,“再者,我这个人,运气向来很好,不介意你再离我近一点。”
“……”
他复又把她拽进怀里。
什么都没有说,寂静的夜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缠。
……
陆北炀走进浴室,单手脱掉白T,解开皮带随意丢在一边。
镜子里映着他清瘦却丝毫不显羸弱的躯体。
裤子松垮垮挂在胯骨上,腹部线条清晰流畅,充满了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和爆发力。
——“姜念,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小学妹她妈妈在她初一的时候去世的,听说是在赶去小学妹钢琴比赛的途中出了车祸,后来小学妹还休学过一段时间。”
怪不得说不会弹钢琴,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害怕,是不敢。
画面骤转,小女孩带着满腔孤勇走上舞台,深藏的痛苦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只能偷偷躲在洗手间呕吐、哭泣,没人知道她当时多无助,多恐惧。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用遍体鳞伤换来的“奖章”递给他。
可他做了什么,他把她的努力、骄傲狠狠踩在地上。
——“他们说我晦气,都不愿意和我玩。”
陆北炀闭眼,冷水滑过线条凛冽的下颌,眉眼间始终萦绕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
她已经睡下了,陆北炀把被子给她掖好。
薄唇顿住,忍了忍才没有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迷迷糊糊间,姜念听到有人在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对不起。
早上。
姜念第一次体会宿醉的疼痛,只觉得脑子都快炸了,她狠狠把自己唾弃了一遍,这才多少岁呀,就学着喝酒,被老爸和秋实哥知道了,不得被拉着好好教育一顿。
她蓦地想到什么,赶紧摸到床头的手机,有好几个姑姑的未接电话。
以及阮小萱信息轰炸:
【同桌桌,陆大佬让我帮你编了个借口,说你在我家过夜,你可别说漏嘴了呀。】
【听陆大佬说你喝了很多酒,没事?】
【同桌桌,你醒了吗,醒了回个信呀。】
……
姜念迅速报平安,好在有了阮小萱的铺垫,姑姑没多问什么,聊了几句就挂了。
姜念松了口气,冷静下来,蓦地回忆到昨夜发生的事情。
车厢索抱,主动亲吻,耍酒疯,她还在陆北炀的怀里哭成了狗……
天啦,她都做了什么?!
社死现场?
姜念冷静了会儿,注意到所处的环境。
这房间的格局挺简单的,摆置的每样东西却都很有品味,被子枕套都是深色,和他人一样透着一股清冷深沉的气息。
床边摆了一双新拖鞋,只是尺码挺大,应该是他的。
姜念跻上鞋子,走了几步,膝盖上传来一丝疼痛,她撩起裙摆,膝盖有被上过药的痕迹。
脸上腾起一阵热意。
姜念一步步挪到门口,想着等会儿要怎么面对他。
总不可能在他的房间一直待下去……
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缓缓打开门。门是隔音的,打开后,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客厅没开灯,只有落地窗透进来淡淡的光。
沙发前铺了一层灰色的薄毯,男生坐在上面,长腿盘着,手上拿着手柄,在玩游戏。
有种无法言说的孤桀。
听到声音,他看过来。
视线相对。
姜念心里咯噔一下,轻抿了下唇,率先开口:“我……谢谢。”
男生看着她,目光幽深,似乎在等她说话。
姜念一想到昨晚的事儿就尴尬到爆炸,她居然对着校霸发酒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用阮小萱说的那句话就是“你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她发自内心的感激,他没有当场撕了她。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姜念指了指门。
“你确定你要这样回去?”男生开口。
姜念小声:“啊?”
这才看了眼自己,雪色的裙摆脏兮兮的,身上有股酒味,不算难闻,但很奇怪。
万一姑姑问起来,她恐怕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我可以借你的浴室吗?”
话一出口,脸上就一阵羞赧,姜念垂着头,小声道。
第 24 章 你脸怎么这么红?
男生轻嗯了声, 指了下沙发。
纸袋里装着她去晚会前穿着的衣服,旁边还放着一块毛巾。
“干净的。”
姜念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早就料到自己会借他的浴室?
也不知道该说他贴心呢还是心思缜密。
姜念道了声谢, 迈着小碎步走过去,拿着衣服和毛巾, 犹豫着哪里是浴室。
陆北炀指了个位置。
姜念赶紧逃似的钻了进去。
她轻吐出口气,飞快冲了个澡。
浴室里的东西不多, 看起来是一个人住的样子。
脑子里划过他生疏冷淡的态度, 十八岁就没和父母一起住了吗?
他的沐浴露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特别好闻, 姜念忍不住看了眼牌子, 上面的说明全是英文,包装低奢, 是她买不起的样子。
她忽然有些鄙夷自己这种行为,害不害臊呀姜念, 居然想买同款。
她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有股窃喜和得逞的滋味。
她蹭了陆大佬的浴室, 身上的味道还和陆大佬一样诶, 好神奇呀。
姜念沐浴完,擦着头发走出去。
现在是早上八点。
忽然一股包子和米粥的清香传来,她扫了眼餐桌, 上面不知何时多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男生仍然坐在地上玩游戏, 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听见声音, 又偏过头来,下巴朝餐桌轻点了下。
“你做的吗?”
“外卖。”
正好她饿了,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板凳上, 咬了口包子后问,“你不吃吗?”
男生手上操作着,回道:“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那这一桌特意都是给她买的?
陆北炀懒洋洋地操作着手柄,打游戏的样子很慵懒,好像只是种打发时间的消遣。
她问一句,他就能很快接上。
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却好像什么都尽在掌握。
姜念随意想着,米粥的味道不错,她吃得一干二净。
正准备收拾残局,沙发旁的男生又适时说道:“一会儿会有阿姨来收拾。”
姜念:“哦。”
细细一想,她亲了他,睡了他的床,用了他的浴室,还吃了他买的早饭。
蓦地心里有种占了别人便宜的愧疚感。
要是直接离开,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正巧男生又开口了:“会玩游戏吗?”
他抬眸看着她,目光深邃得让姜念没法拒绝。
“会。”她不太确定地小声道。
陆北炀已经拿出另一个手柄,屏幕切换到双人模式。
这游戏以魔幻为主题,结合悬疑探案寻宝等元素,一路寻找线索,打怪升级,不仅考验手速,脑子也得灵活,画面略有些血腥暴力。
姜念盯着操作的人物,被猛然冒出的恶魔吞噬,握着游戏柄的手抖了一下。
小姑娘蹙着秀眉,一言不发。
陆北炀以为她被吓到了,正要退出游戏。
旁白传来小姑娘郁闷地叹息:“我也太菜了,怎么又死了……”
陆北炀轻哂了声,扬眉:“我教你?”
姜念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
这游戏既恐怖又刺激,姜念对它是真的感兴趣。
刚开始还抱着虚心好学的态度。
到了后面,她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
男生握住她的手操作着,这个姿势让半个她都靠近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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