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01章 他甚至逼着她怀了孩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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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的事,陆则也只高兴了几日。很快地,他便发现,江晚芙越来越瘦,她本就吃得不多,却还要吐,身子轻飘飘的,他半夜拥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她单薄得厉害,似乎连呼吸都是孱弱的。

    叫了吴别山来问,又依旧是那几句话。

    “脾胃失调,虚不受补。加上害喜,没什么大问题,但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陆则听得心烦,摔了杯子,抬手让吴别山退出去。他在外间站了会儿,缓了面色,才若无其事推门进去,她已经如此了,又还怀着他们的孩子,他便是再生气,也不该把气撒在她身上,至于其他的事,日后再说。他眼下不愿去想那些。

    他进了屋,惠娘正在给江晚芙喂药,一勺勺喂得慢吞吞的,陆则有些看不下去,走过去,从惠娘手里接过药碗,可等他自己上手喂她的时候,动作却也不自觉慢了下来。她一贯怕苦,以前生病了就不肯吃药,此时苍白着脸,垂在膝上的手腕细得连浑圆的腕骨都凸出来了,看着十分可怜。

    陆则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把药喂完了,随手把碗递给惠娘。

    惠娘接过碗,退了出去。

    陆则回头看江晚芙,她低着头,身上穿着云白的软绸做的衣衫,她如今出不了门,也愈发惫懒,连发也不束,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簪玉簪,更是被她束之高阁,只用一缕云白发带挽发。哪有外室似她这般惫懒的,也就他能如此容忍她了。

    从前她还是大少夫人,孀居的身份,要素净端庄,他也不好送她什么首饰玉器。如今出来了,没了那些规矩约束着,想着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总是喜欢那些灿灿精致的物件,他也没刻意想买什么哄她高兴,有时候随手买下后才反应过来,随手给她,她也不见得多高兴,只轻轻的道谢。

    真是难哄……

    陆则乱七八糟想了些,随手把桌上摆着青梅蜜饯的碟子递过去。她拿了颗,送进嘴里,陆则便看见她皱着的眉缓缓松了下来,左侧脸颊鼓出一个小小的圆,低眉顺目的模样,霎时变得鲜活。

    她慢慢地嚼了会儿,又伸手去取了第二颗。

    只是一颗梅子而已,也值得她这么高兴?陆则一边在心里想,一边却看得舍不得挪开眼。他忍不住纵着她多吃了几颗,等惠娘回来后,看见那空了一小半的碟子,似乎有些敢怒不敢言地看了他一眼,惠娘一如既往不敢同他说话,转而去劝她主子。

    “娘子少吃些,免得败了胃口,晚膳要吃不下的。”

    陆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又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迷惑了,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他平日对惠娘和下人耳提面命,不能由着她的性子,结果自己才是那个纵容她的人。他把那碟蜜饯放到一边,抵唇咳了一声,皱着眉道,“怀了孩子,还这样贪食,日后孩子学你怎么办……”

    惠娘没有说话,倒是江晚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居然朝他笑了一下,虽然很淡,一瞬即逝,却确确实实地笑了。这是二人闹翻后,她住到这宅子以来,第一次朝他笑。

    陆则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听到她轻轻地道,“不会的。”

    不知道是说她不会再贪食,还是说孩子不会随她这般贪食的性子。陆则忘了问,心里还想着她方才的那个笑,心不在焉的,也懒得再追究蜜饯的事了。

    陆则的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夜里,惠娘吹灭了蜡烛,关门出去了。帐子拉得严严实实的,江晚芙在他怀里,她睡觉的时候很乖顺,眉眼温顺而恬淡,总让陆则想到二人在明思堂的那段日子。没有争执,也没有背叛,他一过去,就能看见她在灯下看书。

    陆则静默了会儿,忽然闭上眼,他没有去管怀里人的表情,只淡淡地开口,“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过去的事,便一笔勾销。”

    他不会去深究,江晚芙待他究竟有没有真心,孩子的事,他也不会再怪她了。就这样,她不爱他,只是想利用他报仇,这又有什么关系,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了。

    他替她报仇,她属于他,这就够了。

    等孩子出生了,她的身子再好些,就带她去宣府……把她关在这里,一辈子无名无分的做他的外室,说到底也只是一句气话,陆则也恨自己对她狠不下心,她亲口承认,她待他从始至终只有利用,未曾有半点真心,他还是狠不下心真的对她做什么。

    陆则第一次觉得,自己还真是犯贱……

    可话说出口,心里却陡地轻松了,像是把什么压在心上的东西放下了。然后,他感觉到她的额头,慢慢地抵在了他的胸口,像是小猫儿似的,躲进主人的怀抱,他忍不住睁开眼,只看见她雪白的后颈和乌黑细软的发。

    她的声音很小,可能是埋首于他胸口的缘故,声音有点闷闷的,不过还是听得清楚。

    她说,“好,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自那日明思堂里摊牌后,陆则就一直被各种情绪压得喘不过去,他恨她的绝情,也恨她的算计,可又无法避免的怜惜她的遭遇。单纯的恨她报复她,他做不到,可要轻轻松松的说原谅,却也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说服自己,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他就再也不计较。

    陆则换了个姿势,然怀里人睡得更舒服些,温和地道,“睡。”

    瓦剌的使臣到了,果然如陆则和朝臣所猜测的,他们狮子大开口,几乎是漫天要价的阵仗,内阁、礼部、鸿胪寺与瓦剌使臣交涉,陆则答应了宣帝,自然也没法脱身,再加上还有刑部的事务,每日忙于正事,早出晚归,每日也只能盯着江晚芙喝药。

    忙了有一个多月,两方的拉锯终于接近尾声,陆则难得白天去了趟葫芦巷,就是这一次,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怒不可遏。

    江晚芙身边没什么丫鬟,她嫁进卫国公府时带的丫鬟,似乎都被她嫁出去了,只留下个惠娘。其他下人都是常安安排的,他也没有刻意过问过,伺候得不出错便好了。

    内室的门半掩着,陆则正要推门,却听到了内室传出来的声音。

    “娘子要保重身子呢……娘子是双身子了,要多吃些……最好是生个男孩儿,男孩儿传宗接代,娘子总有个依靠……男子的宠,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陆则的手僵住了,他收回了手,没有继续推门的动作,退到了外间的门口。庭院中石榴花开得灼灼,颜色正好,陆则抬眼盯着那石榴花看,听到身后传来推门的动作,才缓缓地回过头,神情阴冷。

    那个在屋里说话的仆妇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是惠娘,也不是陆则认识的,大概是惠娘病了后,临时提上来侍奉江晚芙的。只是个下人,却敢同她说那些话,这是被他撞见了,他没有撞见的时候呢?他们又是怎么羞辱她,怎么轻视她,怎么怠慢她的。

    是他的错。

    他把宅子里所有的仆妇下人,全都换了。新换来的,全都对江晚芙过去的身份,一无所知,毕恭毕敬地把她当做夫人。

    倒是江晚芙,过了几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反过来问他,“原来那些下人呢?”

    陆则没打算告诉她,只说,“派去其他地方了。新来的伺候得不好吗?”

    她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摇头道,“也没什么不好的。”

    ……

    陆则最开始发现江晚芙的不对劲,是在一个夜里。

    雨下得很大,他半夜无缘无故醒来,摸到身边是空的,一下子就惊醒了,雷声在天边炸裂开,屋里闷热得厉害,他一把拉开帐子,起身想去次间找人,却瞥见窗户边一个人影。

    江晚芙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站在半开着的窗户边,朝外伸手,似乎是在接屋檐落下的雨水。闪电雷声一阵阵的,照得她的脸半明半暗,陆则看得心惊肉跳,快步走过去,一把把她抱到怀里,他有点气急败坏地问她,“站这里做什么?”

    他把窗户关上,带她回床边,这期间,江晚芙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把帐子拉上,她才小声地道,“下雨了。”

    陆则气得发昏,脸色也难看得厉害,她却仿佛知道他生气似的,慢慢地握住他的手,像是讨好他一样,望着他,又说了一遍,“下雨了……”

    陆则没办法,把帐子拉开,起身去开窗户,回到床上,陪着看了一晚上的雨。

    快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江晚芙才肯睡了过去,她睡得很安静,侧着身子,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另一只手微微蜷缩在枕侧。陆则看了会儿,又心软了,懒得同她计较昨晚的事情,起身出了门。

    回来后,饭桌上,他提起昨晚的事,她却愣了会儿,表情一瞬间很奇怪,不等他仔细看,她便已经点了头,慢慢地答应下来,“嗯,不会了。”

    第二次是白天。

    那日他休沐,和谢回约好见面,起得没有往常早,他起来的时候,江晚芙也起身了,他去次间换衣裳,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打碎什么东西的响声,还有惠娘和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

    他心里一紧,顾不得穿外袍,疾步进了内室,就看见梳妆台的镜子被什么东西砸碎了,一盒胭脂翻在地上,红色的膏泥弄得地上一片狼藉,江晚芙站在那里,神情茫然,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

    陆则走过去,拉她的手,江晚芙却像是吓到了一样,有些一惊一乍的,看了他一眼。陆则没有说话,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叫下人进来收拾残局。

    “换个新的过来。”陆则吩咐下人。

    他转头看身侧的江晚芙,这个月份已经显怀了,但她还是瘦,怎么补都不长肉,下巴甚至比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要尖。她似乎是吓到了,可能怀孕的妇人很容易受惊,手上冰凉,被他握着的指尖也轻轻发颤,整个人脆弱得给人一种她即将要碎掉的错觉。

    陆则第一次觉得自己口拙,除了别怕,也说不出别的安慰,只叫人立刻把内室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又派人去推了谢回的约。

    他整日都留在了宅子里,江晚芙却怏怏的,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日,

    陆则在床边坐着,摸了摸她的侧脸,怎么这么容易吓到?

    第三次是几天后。

    他踏进院门,一群仆妇丫鬟,都围在榆树下,神情紧张。陆则抬头,只听到脑子里嗡地一声,脸一下子白了。

    高大的榆树上,郁郁葱葱的碧绿枝叶中,江晚芙坐在其中一根不粗不细的树干上,双腿垂落下来,轻轻的晃着,青白的裙,也轻轻随风摇曳着。

    那么高的树,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怎么会让江晚芙爬上去的,她还怀着身孕,要是跌下来……陆则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冷声叫人搬了梯子来,一把推开常安拦上来的手,撩起袍角,爬了上去,他离她很近了,听到她口里哼着歌,调子婉转柔和,吴侬软语。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落在她的脸上。

    陆则小心翼翼把手伸过去,他不敢贸然拉她,怕吓到她,“阿芙,我们下去,好不好?”

    江晚芙听到他的声音,朝他看了过来,微微歪着脑袋,面上表情有点不符合她年岁的天真,陆则又叫了她一声,“阿芙……”

    她像是认出他一样,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弯了眉眼,她把手递给他,陆则一把就握住了,丝毫不敢松开,他抱住了她,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忽地小声地道,“爹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则一僵,他没有说话,抱住她,一跃而下,稳稳落地,便朝常安冷声道,“把吴别山带来。”

    他把她放到床榻上,脱了她的鞋袜,盖好被子,低声问,“阿芙,我是谁?”

    她似乎很不解地看着他,神情又有点不安,小声地问,“你不是爹爹吗?”

    陆则不说话,江晚芙看上去便越发的不安了,她想把手缩回去,直到陆则开口,“我是。”她才安静下来,又问他,“爹爹,娘呢?她怎么不来看芙儿?”

    陆则轻声地道,“等你睡醒了,她就回来了……睡。”

    江晚芙睡着了。

    陆则等她睡得很沉了,才走出内室,他叫了惠娘过来,惠娘一如既往地惧怕他,低着头,陆则冷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到那个雨夜,她那时的表现,便已经很不对劲了。但惠娘开了口,说出了一个远比他想象中更早的日子。

    “小郎君死后,娘子大受打击,总是一个人待着,既不肯出门,也不肯说话。后来袁家人临走前……”

    袁家人便是那个与江容庭同行的小娘子。叫袁桃。是家中的幼女,行六,家里人叫她六娘。因是幼女,自幼便极受宠爱,家里也没有拘着她学什么刺绣,反而纵着她野小子一般,跟着父亲,学了一身的功夫。一次意外,她遇到了江容庭,小娘子本来最讨厌文弱书生,却对这个替她打抱不平的小郎君一见钟情。

    少女怀春,一颗心便软了,哪怕少年对她不假辞色,一再拒绝她的示好,她也还是坚持着,十个手指都戳烂了,就为了给心上人做一个荷包。

    少年人也未尝没有一点动心,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寄人篱下,长姐孀居,他眼下唯一的想法,便是好好念书,出人头地,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情爱。袁桃听了这番话,反而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跑回家中,告诉了父亲母亲。

    因此,袁家人早早就知道了江容庭的存在,也知道他有一个长姐,后来出事后,袁桃的父母才会找到江晚芙。

    好好的孩子死了,又怎么会没有半点怀疑,女儿自小便会凫水,怎么会那么容易溺水,可皇权大过天,宫里派人给了补偿,一条命,一个镇抚的官职,容不得你拒绝。袁家人举家搬走前,想办法见了江晚芙一面,他们报不了仇,便寄希望于背靠卫国公府的她。

    “可娘子能有什么办法?那又不是别的什么人,那是太子,背后是皇帝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她又能做什么?”惠娘说着,忍不住掉了眼泪,“我劝她算了,袁家人妥协了,老爷也装聋作哑,她一个女子,连丈夫都指望不上,她能做什么呢?可慢慢地,我发现娘子有些不对劲,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总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偶尔睡着了,也被噩梦惊醒。再后来,您从宣府回来了。她的精神慢慢地好起来,也很少那样了,后来孩子没了,她的情绪愈发低落,您来的时候,她强颜欢笑,您不在的时候,她便连话也不说,沉默得厉害……有时夜里爬起来烧纸钱,也不许别人靠近……”

    陆则浑身僵硬地听完,他没法去追究惠娘的错,她是阿芙的奴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枉顾主子的意愿,更何况在此之前,他的不假辞色和冷淡,他把她当做外室的态度,惠娘怕他都来不及,也不可能跑来告诉他。

    他怎么会毫无所觉,枕边人成了这幅样子,他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只是享受着她的温顺和臣服。

    他甚至逼着她怀了孩子。

    他对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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