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8章 放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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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年, 有女席湛氏,因杀夫落罪,打入天牢。帝亲讯之, 问曰杀夫缘故, 答之以年少时为禽兽所污, 忍耐二十余载, 终愤而杀之。

    其冤感天,遂使一少侠从天而降, 救其于水火之中。

    少侠名曰傲天, 施救后飘然而去,了无影踪, 见者无不疑其乃仙人所化。

    ……

    京城的一家酒楼里, 嘉阳郡主目瞪口呆地听着说书人口若悬河, 在讲着一段江湖少侠天牢劫囚的传奇故事。

    若不是这位疑似“仙人所化”的慕容少侠, 此时正坐在她的对面专心致志地啃着一只鸡腿,她几乎快要信了这个故事。

    感受到了她炙热的视线,曲红昭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大概是误会了她炙热的对象, 抬手十分大方地将盘中另一只完好的鸡腿分给了她。

    嘉阳郡主嘴角一抽:“不用, 我已经饱了。”

    曲红昭点点头,斯文优雅地啃掉手里的鸡腿后, 又把完好的这一只也吃掉了。

    嘉阳郡主恍惚地看着她:“你……饭量不错。”

    曲红昭对她笑了笑, 天生丽质,一笑生花, 完全看不出内里是个饭桶。

    “你怎么又用了慕容傲天这个名字?”嘉阳好奇道。

    曲红昭远目:“为了追寻我那如逝水般流走的少年时光。”

    “……”

    “说笑的,”曲红昭看着她呆滞的表情,笑了起来, “他们让我报上名来,我又一时还没想好其他化名。没想到百姓们对这个名字接受得还不错。”

    她看向说书人,在他讲完这段慕容少侠的故事后,台下便争论起来。

    有人觉得席湛氏罪不至死,慕容傲天乃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却也有人觉得席湛氏杀夫就该偿命,慕容傲天这是藐视律法、罪大恶极。

    “什么英雄、仙人?要我说此人人如其名,傲慢至极,自以为正义,其实是救了一个杀夫的蛇蝎毒妇!”

    “呸,若那席大人行得端坐得正,哪里会招致杀身之祸?”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不许人家现在改过了?都做了二十年枕边人了,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她还不能原谅?这女人可真够可怕的!”

    嘉阳郡主一拍桌子,加入了争吵:“原不原谅是席湛氏的事,轮得到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替她大方?”

    曲红昭一眼没看住,她就混入了战团,对方是一个头顶微秃的壮年男子,唾沫横飞,大有说不过就要撸袖子干一架的意思。

    嘉阳从腰间抽出了软鞭,摆出了一副打架也随时奉陪的架势。

    曲红昭笑了笑,她一向喜欢这样的年轻人,非常莽撞,但有一腔热血,满腹正义。

    因此,她并没有出面拦阻,而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等着兵马司的人来拿闹事者,把嘉阳和那位被她抽得哀哀叫唤的微秃男子都带走后,才站起身,施施然准备去兵马司捞人。

    “我可以作证,是那男子先动手的。”

    “大人,别听她的,她们两个肯定是一伙儿的!”

    兵马司的人看了一眼那微秃男子:“别嚷嚷了,你先动手还没打过人家姑娘,很得意吗?吃几天牢饭去。”

    兵马司的人了解过情况后,确认男子只是轻伤,嘉阳又是被迫还手,罪行并不严重,曲红昭缴纳了一些罚金,就把人领走了。

    兵马司大门外,两人面面相觑,嘉阳小声问:“你还乖乖交银子?怎么不干脆亮出身份让他们放人?”

    “你呢?你若一开始就告诉他们你是嘉阳郡主,就不会被捉走了。”

    “……我丢不起这个人,”嘉阳低头,“我怕这事儿传到皇兄耳中。”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与他和好?你的皇兄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他其实很在意你的看法。”

    嘉阳摸了摸手臂:“你别这样,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曲红昭不解:“我说什么了?”

    “你没说什么特别的,但是……”嘉阳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你是曲红昭,又是慕容傲天,你可是个大英雄,家长里短这些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让人特别不适应。英雄不应该是那种特别高傲冷漠,不关心这种凡俗小事的人吗?”

    曲红昭失笑:“可我就是会关注这些‘小事’,关心身边人的喜怒哀乐。怎么,让你失望了?”

    “不,当然谈不上失望,”嘉阳瞪大眼睛,“就是很奇怪,就像是一个潇洒的侠客,杀人后回家和丈夫聊起柴米油盐那种奇怪。”

    “这个形容真奇妙,可是有些侠客就是会在意柴米油盐的,”曲红昭牵过她的手,“今日殿试放榜,我约了孙修仪在附近碰面,你要不要一起来?”

    提起孙修仪,嘉阳的脸色更加古怪起来。

    “怎么了?”

    嘉阳用脚尖踢着地面上一颗小石子,踌躇着说:“我之前不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知情之后就觉得怪怪的。”

    “我和她……”曲红昭艰难发问,“你指的是哪种关系?”

    嘉阳不说话了,她看起来难以启齿,曲红昭也不好逼问她到底是误会了什么:“你……先跟我来,我在附近的茶楼预订了雅间,正好可以看到放榜那条街,每次都有人榜下捉婿,很热闹的。”

    两人一路行至茶楼,此时还没到放榜的时辰,但这条街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人。

    进了楼里,嘉阳才稍稍松了口气,待看到孙修仪满脸笑容地迎过来,她又开始纠结起来。

    她已经看出了皇兄和曲红昭两情相悦,可是孙修仪身为皇兄后妃,却对曲红昭如此热切,显见是不知情的。

    从席湛氏的事来看,孙修仪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这两人如此瞒着她,实在不妥。

    嘉阳偷眼去看孙修仪的笑脸,觉得被蒙在鼓里,对她似乎不太公平。只是……自己若告诉她真相,岂不是相当于背叛了曲红昭的友谊?嘉阳扯了扯头发,纠结万分,决心待两人独处时劝劝曲红昭对孙修仪坦白。

    两人都猜不到她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孙修仪对曲红昭笑道:“她们几个已经到了。”

    曲红昭便回头对嘉阳道:“有几位朋友也在,郡主可愿一见?”

    “好。”嘉阳想着自己的心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但屋内的几人很快让她收起了这份漫不经心。

    “这位是颜如归颜女官,这位是李美人,这位是京城锦心绣坊的老板赵姑娘,”曲红昭给她们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宁王府的嘉阳郡主。”

    “李美人,颜女官?原来你们两个就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女贡士!”嘉阳看着曲红昭逐个拥抱了这听起来身份各异的几人,“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几人相视一笑:“这个故事说来话长。”

    颜如归和李美人都穿了一身文士的衣袍,看起来气质清雅、文质彬彬;赵婉仪则是极尽华丽,裙摆上绣满了繁复漂亮的迎春花,正和她凑在一起说话的孙修仪也不遑多让,耳间一对儿弯月坠子简直要晃花了人的眼。而曲红昭则是一身轻便,窄袖轻袍,发丝被随意束成马尾。

    群芳各有各的美,只是看起来确实不大像是一路人。

    此时街面上突的一片喧哗,几人立时便知,是放榜了。

    榜前被围得水泄不通,嘉阳换了几个姿势,几乎把自己挂在窗外,也没能看到那张红榜的一角。

    颜如归倒是坐得住:“等人群散开些,我们再过去看也不迟。”

    曲红昭正点头赞同间,突听得下面有人喊了一句“女状元?”

    街上一片议论纷纷,雅间里,几人对视,连和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嘉阳都兴奋起来:“什么女状元?真的假的,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去看看!”

    说着,她就起身要往楼下跑去,曲红昭拦了一拦:“我来。”

    嘉阳怔了怔,刚想问“你怎么来?”就看到曲红昭从窗口跳了出去,用轻功掠过了一整条长街。

    榜前围着的众人许是惊叹于她这惊鸿般的身影,更可能是不想被她落下时踩在头顶,总之他们挪了两步给她让出位置。

    曲红昭准确地落在红榜前,似乎是怔了一怔,才转过身来,对着这里的窗口喊道:“颜姑娘!”

    颜如归站在窗前,看向这边,就见曲红昭含笑对这边拱手行了一礼:“见过新科状元,曲红昭这厢有礼了。”

    人群沸腾起来,争着向那窗口下涌去,想一睹状元真容。

    颜如归显见是愣住了,第一反应是想从窗口处退开,但她只退了半步,便稳住身形,面上浮起一个从容的笑意,对曲红昭还礼道:“将军客气了。”

    她这一礼间,行止舒缓雍容,配上温文一笑,竟让人群安静了片刻。

    两人隔着一条长街对视,一文一武,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意气风发。似乎在昭示着大楚朝的某种未来。

    两名年轻漂亮的姑娘,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只是此时此刻,鲜少有人会把重点放在她们的容貌上。

    有人喊着颜如归的名字,不管是恶意还是善意,她都淡定地对众人点头示意。

    曲红昭已经回身继续看榜:“李涵章,二甲第三。”

    然后窗口处探出李美人惊喜的脸:“二甲第三,比我预期的要好。”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有人终于忍不住叫道:“不会是作弊的?!”

    他得到了一些支持,看到年轻又美貌的女人取得这样的成就,总有人会下意识地进行一番怀疑。

    颜如归居高临下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后者立刻觉得受到了鄙夷,语气愈发激烈起来:“今日你若不拿出证据自证清白,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要求听起来十分蛮横无理,但仍然得到了一些附和。

    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对面酒肆的三楼窗口处探出一个人影,扬声道:“这次考卷乃是本官与其他几位学士亲自审批,连陛下为了避嫌都全程未曾参与。还是你们认为,本官会帮人徇私舞弊?”

    说话的人是曾学士,他在清流之中名声极佳,又因为前些日子在敬国公谋逆一事中表现出的风骨,颇得天下书生敬仰。

    他这话一出,无人再行反驳。

    曾学士又开口问道:“你们说她二人作弊,可有证据,若没有,便是污蔑,你们读了万卷书,却只修学问,不修德行的吗?”

    这话就有些重了,没人敢应和,他伸手一指最开始闹事那男子:“你,你来说说,你的理由。”

    那人想躲进人群,但身边人迅速空出一片,把他晾在了最中间,他支支吾吾了两句:“因为她们……只是女人……”

    “只是女人?在尹家谋逆之时,一个女人救了我全家的命,”曾学士又一指曲红昭,“还有一个女人救了陛下的命!”

    那人垂着头,不敢再说话。其他附和过他的人也举起袖子遮着脸纷纷走开。

    曾学士对着对面窗口一拱手:“颜状元,李进士,期待与你们同朝为官那一日。”

    两人连忙回礼,待人群渐渐散去后,两人下了楼,并曲红昭一起前往学士所在的雅间致谢。

    “不用谢我,有因才有果,”曾学士放下酒杯,看向曲红昭,“若不是曲将军的师姐救了本官的妻女,我仍然会帮你们澄清作弊之猜疑,但不会站在这里为你们、为女子说上这样一句话。”

    曲红昭笑道:“无论如何,这句谢还是要道的。”

    曾学士推给她一杯酒,与她碰了碰杯:“本官也要谢过曲将军为我订了这个雅间,确实如你所说,看到了许多热闹。”

    在颜如归和李美人恍然的眼神中,曲红昭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人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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