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雪的心头，涌起种种让她无法释怀的情绪，她知道作为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原谅苗贞旸的所作所为，哪怕是想通了前因后果，哪怕是心里明白他其实是间接地想要救她，她都无法原谅那种背叛。

    但是，她此刻真的觉得，用这种心如死灰的心境，云淡风轻地讲诉出他的一切的苗贞旸，真的……很让人心疼。

    心疼他的求而不得，心疼他在最后关头的悬崖勒马。

    因为，他的悬崖勒马直接导致的便是，他心爱的女人，要继续躺在冰棺里，他却保住了活着的人，保住了原本有着悲惨炮灰命运的赫连雪。

    “到底什么意思？”

    而这件事，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便是暗夜，他此刻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两人，眼底透着万分的不解。

    “简单的说，我跟安庆王当初同出一门，我的师父便是鬼医苗世彤，其实我算得上是苗世彤的养子，我学医，安庆王学毒，他下毒的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安庆王的心机十分深沉，师父见他和小师妹之间情愫暗生，心有担忧，便将用毒之术也传授与我……”

    听着苗贞旸再次讲述他们之间过往的种种，赫连雪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仿若从苗贞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悲伤，遥远的悲伤，从他看向房门之处空洞的视线里渗透出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憋闷过，从来没有。

    “你……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让阿宝去当药引？！”

    得知前因后果的暗夜，“嗖”地起身，十分激动地低头看着苗贞旸，双眸里早已经掩饰不住熊熊的怒火，赫连雪见状，立刻拦住暗夜，对他说道：“暗夜，你别激动，其实……其实师父他是在救我。”

    “他都把你骗到庆王府了！”

    看着暗夜激动得恨不得要罔顾道德的底线，几乎是要挥拳揍自己师父，赫连雪一边感动也一边觉得着急，感动暗夜对自己的用情至深，也着急苗贞旸的不闪不躲。

    “可是如果师父不用这种方式，让叶靖飞，端木风，段大哥等人一起出现在冰室的话，我可能早就已经死在安庆王的手里了！”

    眼见事态演变得时空，赫连雪只得奋力保住暗夜的腰背，用生平最大的力气将他拦住，暗夜虽然愤怒，却也担心伤及赫连雪，否则凭赫连雪，怎么可能挡得住暗夜？

    “一开始我也恨，也怨，也责怪师父，为什么要把我陷于那种境地？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自己都能想通，那夜你不应该不明白其中的要害！如果没有段大哥，没有端木风，以及叶靖飞在场的话，十个我都不够安庆王下酒！”

    赫连雪激动之余的话，使得苗贞旸哧地笑出声来，她忍不住瞪了一眼那个坐在那里，坐得稳如磐石，稳如泰山的男人，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那么淡定啊，他就不怕暗夜冲上去把他给撸翻？

    不过，当苗贞旸的视线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赫连雪又很不争气地移开了自己瞪视他的目光，她很没骨气地承认，自己的内心确实还不够强大，连跟这个明明应该亏欠自己的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妈的老子干嘛要作出一副心虚的样子啊！明明就应该是他心虚好吗！

    只是当她抬眼瞪回去的时候，苗贞旸早已经淡定自若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了，他悠闲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说道：“幸好，阿雪你想通了，否则……我大概明天就得搬出这宅子了。”

    “师父你要走？”

    “他要走才怪！没听见他说你已经想通吗？”

    暗夜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苗贞旸的回答，而苗贞旸那笑眯眯的样子，俨然也没有要回答赫连雪的问题。

    对于暗夜的态度，赫连雪只觉得有些黑线，他平时那么尊重苗贞旸，哪怕两人的年纪其实相差并不是特别大，暗夜对苗贞旸，都是十分尊重的。

    可是此刻他竟然因为自己的安危，曾经遭受过威胁，就对他一直尊重的师父这般无礼，她忍不住抹了抹额前的冷汗，对暗夜摇摇头：“你别这样……发生这种事，我们大家都不想的。”

    “方才同段不凡聊了聊，阿雪，你真的不打算将楚宁月交出来？”

    赫连雪摇摇头：“虽说我会沦为当乞丐的境地，是因为她造成的，可是……当初我被人贩子给卖走，要不是她将我买下，我的命运可能也不会比现在好。”

    “我听说，她以前对你可不好……”

    “那又怎样？这年头，大户人家的丫鬟，哪个不是饱受折磨过来的？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过于的淡定，让苗贞旸都不由得微微一愣，赫连雪瞬间察觉到自己的言辞，似是有些太置身事外了，虽然这具身体在自己穿越上来之前的一切，确实与她无关。

    “难道不是吗？人活着无非就是为了一口气，断了气就什么都没了。虽然在她楚家的时候，我过得确实很清苦，但是，总归比卖给青楼来得强。当初，我确实险些被卖给青楼。”

    提到青楼，又提到楚宁月，赫连雪便想起之前苏逸所说的那些发生在楚宁月身上的遭遇，她突然觉得，楚宁月这个女主，当得其实也并非一帆风顺。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等内情罢了，而当初赫连雪看原著的时候，那作者也只是提及楚宁月当上花魁之后，便开始让炮灰女赫连雪代替自己滚床单，所以……她并非处子的完璧之身，确实没有被发现。

    想到这里，赫连雪忍不住看向苗贞旸，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到嘴边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倒是苗贞旸，还是那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抬眼笑了笑，如同往日一般温柔，一般有亲和力：“怎么？有话就直接跟为师说。”

    “呃，师父明日与我去一下城南吧！”

    苗贞旸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底已然清明了几分，当下摸着下巴笑问：“你那个叫红叶的小姐妹儿，目前被安置在那边？”

    赫连雪点点头，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变得正常，可是越是要强迫自己，说出来的话就越是硬邦邦的：“是的，她在那边已经住了五天了。”

    “之前为师跟你说过的注意事项，你有告诉她吗？”

    “说了，她说留在迎春楼接客既然是自愿的，也自然不愿意拖后腿，她愿意承担这里面的风险，让师父你主刀。”

    听着她一口一个师父，苗贞旸甚为满意，虽然这个倔强的徒弟说话的语气，不免还是有几分的冷淡，却也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

    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有几分把握，赫连雪会原谅他，将那件事完全从心底驱逐。

    “很好，如此那为师便回去做一些基本准备了。”

    苗贞旸说着话，便要起身，赫连雪立刻叫住了他：“师父，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还有一事请求。”

    “但说无妨，只要是你提出来的要求，我一定会尽力满足。毕竟……这是为师欠你的。”

    赫连雪抿了抿唇，终于下决心要努力摒弃彼此之间的芥蒂，既然无法恨他，无法怪他，那就只有选择原谅，因为她无法做到，跟苗贞旸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将他当成陌生人。

    “师父不要这么说，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你是在救我。”

    “你当真如此想？”

    点了点头，赫连雪说道：“你不过是在等待机会，如果那天没有叶靖飞出现，没有端木风在场，安庆王应该是不会答应你的请求，暂时放过我的。”

    “什么？安庆王只是暂时放过你？”

    闻言，好不容易沉默下来的暗夜，又有些躁动起来，赫连雪立刻抬手将他想要起身的动作按下：“无事，我已经有退路了，楚宁月，你们都知道吧？”

    “那个曾经对你很差的楚家千金？”

    “嗯……原来，她的体质跟我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苗贞旸的眼底立刻闪过一丝光芒：“当真？她的体质若是跟你一样，那么……你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不是，师父……其实我是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把她交给安庆王当药引，酒醒苗缈，我自然是义不容辞。”

    “……”

    赫连雪无语了，敢情这些家伙，真的把他们不在乎的人的生命，完全不当作回事啊？

    之前别说杀人如麻的段不凡了和花彦良了，连苏逸都险些想让楚宁月当自己的替身，去为酒醒苗缈的事情做贡献。

    此刻苗贞旸也是如此，连暗夜都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发表什么反对意见，她开始觉得这古代的世界，人命真的很脆弱，一不小心，你以为很美好的生活就会离你而去，你自己便会成为别人生活中的一个炮灰。

    思绪已然飘远，眼看苗贞旸已经起身，那有些欣喜的模样，俨然是一副去准备救活苗缈的姿态，她打了个寒颤，立刻再次叫住苗贞旸：“师父，我是希望你能在帮红叶动刀之后，也替楚宁月做一样的补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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