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5章 他做梦了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理发店小二层。

    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得不好,今天又是个不见阳的嫩阴天,周启尊挺着身子搁床上闭眼,居然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白天睡觉不够踏实,周启尊一觉睡得很难受。就像整个人沉在深水里,头脑混沌,甚至浑身生疼。

    他还做梦了。

    周启尊梦见了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那头发白得茫茫一片,白到发亮,半点杂色都没有,直晃眼睛。

    周启尊没见过他,但莫名觉得他很熟悉。梦里那老头穿了件旧年的黑马褂,坐在一把老式藤椅上。他手里居然拿着老周家祖传的血玉扳指。

    老人仔细看着扳指,两张嘴皮子在小幅度张合。周启尊很努力地想听,却怎么都听不见他说什么。去看老爷子的嘴型,也看不懂半个字。

    梦里周启尊很急,急得推了老头一把,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扳指怎么在你手里?还给我!”

    他要抢扳指,老爷子反倒将扳指套在了周启尊大拇指上。那苍老的嘴角微微提起,朝周启尊笑了下。

    突然,四周一阵天旋地转,似乎天地都颠倒了。周启尊的眼睛花了,身体不受控制,整个人晕晕乎乎地摔倒。下一秒,有什么黑黢黢的东西迎头砸过来。

    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这东西还是暖和的,而且毛茸茸的......

    ——是姑娘那只讨人厌的黑猫。

    周启尊抬手,一把将姑娘从脸上薅下去。

    ——他被姑娘一屁股坐醒了。

    “小鳖犊子,敢用猫屁股坐我的脸?”周启尊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睡酥了。

    他晃了晃脑袋,瞪向姑娘:“今晚不给你饭吃。”

    姑娘刚从张决明那舔了块贵妃奶糖,现在猫嘴里还有股香甜味儿,听周启尊威胁她,坐床上用后蹄子搔痒痒,心里不屑地想:“谁要吃你那些破玩意。”

    “还不服是?”周启尊伸出一根手指头,给姑娘怼了个跟头。

    姑娘翻滚一圈,气呼呼地要炸毛挠人,周启尊却突然“嘶”了一声。

    太阳穴忽来一阵针扎的刺痛,周启尊忍不住按了按头。

    姑娘歪着脑袋,也不炸毛了,赶紧拱周启尊下巴底下瞅他脸儿,生怕这欠登儿玩意又出幺蛾子。

    疼痛只有一瞬间,周启尊喘口气就缓过来了。

    应该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周启尊这么想着,用手搓了把脸。

    这一搓,他发现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居然温热温热的。

    那血玉扳指甚至比他的体温还要热上一些!

    ——刚才梦里,他也梦见这扳指来着。

    周启尊将扳指摘下来。他瞪大眼,盯着扳指转圈儿瞅,表面上瞧不出什么异常。

    周启尊愣了半晌,直觉得浑身不自在。

    按照往常,周启尊才不会理睬扳指热了还是凉了,本质不过是一块便宜的玉石头,能作什么妖?兴许还是他睡觉的时候梦游搓热的。

    可自从小台山上,被九婴和张决明惊过以后,周启尊那神经便不得不多绕几个弯。

    扳指已经在手上擎了一阵儿,周启尊感觉到它没那么热了。

    “寻思多了。”最后,周启尊还是摇了摇头——古怪事哪那么容易见着。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楼下传来霹雳乓啷几声动静,周启尊随手将扳指塞回枕头底下,一把捞上姑娘,起身下楼。

    是白雨星来了。

    周启尊一条小臂上挂着姑娘,走到白雨星跟前。

    白雨星正背对着破烂洗头床,在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电磁炉上搅和一锅米糊糊。

    不说情景有多蹩脚,白雨星还不知从哪弄来一条荷叶边的嫩绿围裙,五花大绑一般捆在身上。

    荷叶边太好看,周启尊忍不住要贱嘴:“这么贤惠,怪不得头秃了嫂子都乐意娶你。”

    “你快闭嘴。”白雨星扭脑袋瞪他一眼,“梗梗儿玩意。就知道你要说。”

    米糊糊好了,喷香的。白雨星给电磁炉关掉,盛出来两碗:“围裙就是你嫂子买的。”

    周启尊乐了:“嫂子的眼光一向很好。”

    白雨星哼了一声,端着两碗米糊糊去桌边坐下,见姑娘只剩下脑袋还挂在周启尊胳膊上,咧着嘴说:“猫要被你勒死了。”

    周启尊不以为然,揪着姑娘后脖颈的毛,给它往上提了提:“没事,这熊玩意勒不死。”

    黑桃姑娘:“......”

    它恨不得给周启尊那张好看的脸抓花。它道行浅,还未通多少灵窍,人间那复杂的七情六欲大概只能摸到个囫囵。

    多的瞧不出来,也不敢寻思,黑桃姑娘只能略微体会到一丁点儿意思。——想它家山鬼大人漂亮又强大,那么温柔,身上的香味比高档猫薄荷好吸千百倍,极讨精怪喜欢,怎么就非要挂心周启尊这种货色?

    黑桃浅薄地琢磨:“是因为脸好看吗?”但比一比,周启尊也没有张决明好看。

    它正百思不得其解地哀怨,周启尊却突然擓一勺子米糊糊递到它鼻子下。黑桃转眼儿埋头苦吃,又不恨周启尊了。

    “吃米糊糊我想起来了。”白雨星忽然说,“最近没怎么见二流子啊?那王八蛋跑哪去嘚瑟了?”

    江流那不着调的臭小子,狗屁不是,倒特别乐意吃甜的。之前有一次,白雨星赏了他一碗冒热气的米糊糊,他直接吃哭了。

    那大眼泪跟葡萄粒一样成嘟噜往下掉。后来他悄悄和白雨星说:“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常给我做黑芝麻糊,每次都放两勺糖,和哥你给的米糊糊味道很像。”

    他还说:“别跟周哥说我吃哭了,丢人。”

    混皮儿的玩意,里外欠收拾,常干偷偷摸摸的脏事,泪滴子也没少当戏演,没成想上来劲儿竟知道要脸了。还挺希罕。

    “的确有段时间没见着了。”听白雨星回忆起,周启尊也纳闷了。

    按往常,江流他基本是隔三岔五就要看见,隔三岔五就要踹上两脚。那二流子就像是专门来找揍的,经常在盛世大路这一片晃悠,忒愿意搁周启尊眼皮底下扯淡。

    周启尊粗略回想了一下,最近一次见二流子还是腊月三十那天,二流子在理发店门口冷得直跺脚。

    周启尊开窗瞅了他一眼,被他脸上挂的两道鼻涕恶心到,没稀得叫他进门,只从窗户撇出去一袋硬邦邦的速冻饺子,砸上了二流子头顶。

    为这事白雨星还骂过周启尊铁石心肠:“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叫孩子进屋吃顿热饺子?”

    周启尊却支横眼皮:“屁的孩子,多大了还叫他孩子。大过年的,我懒得抽他。”

    而从三十晚上二流子捧着饺子跑了以后,周启尊再没见过他的影子。

    “挺奇怪的。”白雨星嘟念,“跑哪去了?”

    周启尊没在乎:“他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那德行就是你惯的。你还是少操心。”

    “......最让我操心的难道不是你?”白雨星听了愤愤,一甩筷子,往周启尊脸上崩去两点米糊糊。

    “......”周启尊抽张纸巾抹一把脸,瞪向白雨星。

    “......那什么。你这没菜了。”白雨星放下碗,赶紧站起来岔话,“我出去买点儿,晚上吃什么?我今晚不开店,过来做着吃?”

    “随便。”周启尊叹口气。

    “最烦你这种随便的人。”白雨星穿上外衣,“那炖排骨,我想喝排骨汤了。”

    “嫂子呢?在家吗?”周启尊抻了抻懒腰,抓过姑娘蹂躏两下,“要不我去你那?和嫂子一起吃。”

    “那行啊,你等下直接过去。”白雨星拉开门,走出去,“我先去买菜。”

    周启尊:“好。”

    。

    炖排骨汤得一段时间,白雨星掐着饭点儿算,时间有些紧。尽管周启尊这破理发店离菜市街很近,他还是专门抄了条近点儿的小路走。

    这小道没怎么修过。沙土地,泥土很潮,白雨星踩了满鞋底的粘腻。

    出了小道,很快就要到菜市街了,白雨星搁马路牙边儿剌几下鞋底,甫一抬头,瞅见前面围了一大圈人。

    这群人都围在一条小河边。那说是河,倒更像臭水沟。

    城里环境保护做的并不算差, 但有些犄角旮旯还是顾及不到,民众的素质也参差不齐,难免有人缺德,为了自己方便,损害市容市貌。

    ——那小河上飘着各色各样的垃圾,河边还堆着几摞鼓囊囊的垃圾袋。

    这么臭的地儿,现在这季节还好,夏天搁几米外都能招到苍蝇,大家全围这干什么?

    白雨星不好凑热闹,但还是忍不住找个人问了一嘴:“哎,大哥,出什么事了?怎么都围在这儿?”

    东北大哥留着大把络腮胡,一对儿黑浓的粗眉毛使劲往中间挤兑:“有死人!”

    大哥本是指着河,却被一排后脑勺挡着,只能指人头:“河里浮上来个人!已经报警啦!”

    。

    周启尊在家坐了两个多小时才动身去白雨星那儿。

    按路程算,就算白雨星缠着老太太的裹脚布用脚趾尖颠着蹦,现在也该提着排骨回家了。

    “这人跑哪去了?买几块骨头买去非洲了?”李蔓转着颗苹果削皮,削好了递给周启尊。

    “谢谢嫂子。”周启尊接过苹果啃一口,掏出手机,“我给老白打个电话。”

    他刚准备拨号,门口就传来动静,白雨星随后一头拱了进来。

    “怎么这么慢。”李蔓站起来,过去接上白雨星手里的排骨,急忙说,“你和尊儿先坐着,我赶紧去炖上。”

    “哎。”白雨星点点头,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弯腰脱鞋。

    李蔓着急炖排骨没注意,但周启尊瞅见了,白雨星那脸色难看得厉害。

    周启尊往厨房看了一眼,李蔓已经关门进去了。他这才问白雨星:“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白雨星走到周启尊跟前,一屁股坐下。他拎起桌上满当当的水杯,给自己的喉咙眼儿冲了股热气进去。

    放下杯子,又缓过片刻,白雨星才终于说话。一句话说得挺难受:“尊儿,二流子没了。”

    白雨星:“从河里捞上来,人都泡走形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