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5章 这是一条人面金龙!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飞机座位比想象的要窄,张决明和周启尊两个大男人,肩膀都宽,光是坐着不动唤,肩头就已经挨在一起了。

    这比之前在门洞里躲雨的时候离周启尊更近。周启尊的每一声呼吸都清清楚楚地传进张决明耳朵里,不知不觉的,张决明的呼吸也跟着调整,变得和周启尊一样。

    只要有这人在,张决明就会变成附庸。他总会将周启尊当成依仗,不自主地跟上去,朝向他,信仰他。

    信仰是团火,用来发光,用来希望。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Z6768航班由长春前往长沙……”

    “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广播播报完毕,飞机在跑道上渐渐提速,冲向云霄。

    因为气压差的刺激,周启尊感到耳朵有些刺痛。他吞了口口水,又用手揉了揉耳朵。

    “不舒服吗?可以张开嘴,深呼吸。”张决明在他身边说。

    周启尊从上飞机就一直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这会儿也没睁眼。他摆了下手:“没事。”

    “那你......”

    “看够了吗?”周启尊打断张决明的话,突然歪过脑袋,睁开了眼睛。

    他睁眼的瞬间,张决明立马转过头:“......看什么?”

    周启尊:“你从上了飞机就盯着我看,怎么着,上次是肩膀,这回我脸上也被下降头了?”

    “......”张决明后背僵了,“我不是......”

    “啧。”周启尊不满道,“跟你说话呢,现在给我转过来。”

    张决明顿了下,只好转回头。——周启尊的眼眶微微发红,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或许是闭了会儿眼的原因,那眼睛显得格外疲惫,特别不好直视。

    “你还是睡一会儿。”张决明脱口而出。

    周启尊用指腹搓两下眼皮:“要飞三个半小时,是应该睡一觉。”

    周启尊搓完眼睛,一只手揣进衣兜,正好摸到了兜里的血玉扳指。

    他将扳指勾在食指关节上,在兜里一下一下,用大拇指捻着它转圈。

    “你看起来很累。”张决明又说,“睡会儿,我帮你看着时间,下机前叫你。”

    周启尊再次闭上眼睛,勾着嘴角短暂地乐了下:“不用。我怎么也睡不了三个半小时。”

    飞机不断上升,遇到气流猛一颠簸,周启尊的脑袋挨了下磕,往张决明那边靠得更近了些。

    一股悠远的淡香立时直溜溜地钻进周启尊鼻子里。周启尊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居然一时间大脑空白。他突然就迷糊了,连手脚也跟着发软。

    “唔......”周启尊想睁眼,却发现眼皮动弹不得。

    这感觉并不是被脏东西压了肩头,不是那种不协调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很放松。它更像一种诡异的安全感,就好比一拳打碎了所有戒备,然后栓子被拔掉,温水溢出来,慢慢浸泡身体。疲劳疯狂膨胀,不断发酵,吞噬理智,逼着人昏过去。

    年前那夜,他们在山头遇到九婴时也有这么一次,当时紧要关头,周启尊被张决明紧紧搂在怀里,要不是他咬破自己的舌尖提神,指定会被张决明这迷魂香给熏过去。

    “张决明。”

    “嗯?”听周启尊的声音不太对劲,张决明又仔细去看周启尊的脸。

    周启尊眉头拧出个旋儿,说话越发有气无力:“你身上到底是什么......这么香?”

    “香?”张决明在座位上愣住。

    难道是山鬼的灵香?

    山鬼生于大荒山地,是天生地养的山灵魑魅,身上的确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作为山灵之首,这香气能引动万千精魅魍魉,但从没听说过,还能影响普通人。

    一般人甚至根本就闻不到。比如张决明的父亲,和他母亲多年连理,同床共枕,却从没闻到这灵气。

    周启尊居然能闻到?

    “嗯......”周启尊吭一声,然后微微晃了下头,再不动唤了。

    “周启尊?”张决明试探着叫他,周启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张决明迟疑片刻,将手掌贴在周启尊额头上。天灵安稳,这人只是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熟。

    虽说山鬼的灵香难以被普通人闻见,但灵气生息顺承天经地脉,人也活在天上底下,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害处的。

    眼下周启尊又睡得舒服,定是没什么大碍。张决明放了心,吁出口气儿,微微笑了下。

    从高空看,云层厚实柔软,那纯白美好到令人心悸,暖橘色的阳光成屡成束地刺透它们,像温热的光剑,刺穿棉花,刺破白雪,挣脱世间虚无软弱的一切,终将所向披靡,途径亿万,莅临大地。

    飞机又遇到气流,震动颠簸,周启尊在睡梦中浑然不知,他没有转醒的迹象,但后脑勺贴着靠背,被颠得往另一侧滑。

    张决明赶快伸出手,托住了周启尊的头。

    此时在张决明手掌上,躺着这个让他学会痴心妄想的人。这人的侧脸贴着他手心,那微热的体温叫他不敢呼吸。

    张决明僵住。

    “他非常累,现在睡熟了。”张决明在心里默念三遍。

    等气流过去,飞机飞行平稳,张决明终于硬挺着胆子,掰过周启尊的头,让人靠在自己肩上。

    周启尊这熊货也会讨巧,脑袋刚挨上张决明的肩,就在人肩头上蹭了下头皮。该是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他这才老老实实靠着继续睡。

    难为了张决明个不局器的窝囊废,被这一下蹭得魂飞魄散。他懵了好半晌,甚至紧张到手指痉挛。

    指尖抽搐几下,一阵钻心的麻让张决明回了神儿。他缓缓转过头,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周启尊头顶的发旋儿。

    漆黑的发旋儿,像个藏着飓风的黑色漩涡,张决明越看越眼晕,也不知他是心猿意马还是心慌意乱,竟浑生出了一种错觉——他就要跳进那漩涡里,被飓风撕扯得粉身碎骨。

    前面有动静,张决明抬起眼,看见一个空姐正推着车,在给乘客倒水。

    临到他们这排,空姐见周启尊靠在张决明肩上睡着,不由愣了下。但她们这行,也算见多识广,什么曲溜儿人没见过,不算多稀奇。

    空姐不消两秒便又礼貌地笑了起来,她小声问张决明:“先生您好,请问要喝点什么?”

    张决明的喉结不自主动了下,仿佛头顶上擎了个大头花洒,正从头到脚朝他喷热水。

    他的确是害臊,更多的还是做贼心虚,但他更不会给周启尊推开。周启尊好不容易能睡熟,而且......张决明心说:“这种机会,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

    就让他厚着脸皮多偷一会儿。反正......反正周启尊不知道。

    张决明朝空姐笑了笑,他伸出一只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又小声说:“不喝了,但要麻烦您帮忙取个毯子来。”

    这笑小心又漂亮,那滋味,就比如莽撞地打翻了一坛水,又偷么悄捧满一手,淋去冻土上,养活一枝细细的玫瑰梗子。

    那空姐一愣,定是被张决明的笑给魇着了。——干净好看的年轻人,红着脸皮,这般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任谁看了,血槽都得被擓掉一半。

    “好的,请您稍等。”空姐连忙点头,努力维持礼貌专业的工作形象,抿住了嘴角,赶紧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张决明垂在身侧的手偷偷攥了个拳头,手心里有些湿漉漉的。

    毛毯不一会儿就被送来了,空姐将它轻轻盖在周启尊身上,然后走掉。

    张决明给遮光板拉下来,光亮立时减弱,周启尊的脸暗了下来。张决明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捏着毛毯一角。

    他贪得无厌地想:“要是这趟飞机不落地,该有多好。”

    无关俗世,无谓善恶,没有圈套,仇怨和谎言。他们就在这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被遮光板挡住,被毛绒毯子盖住,一直一直,沉默安宁。

    。

    “咚、咚、咚……”

    是寺庙的钟声。

    周启尊正站在寺庙的院子里。脚下一片四方地,四周短墙围起,只打眼就能见其全貌。——小,空,且破旧。

    天色已经深了,一轮上弦月当空高挑,周启尊张望到,那敲钟的和尚在南边犄角处。

    和尚脑袋秃得锃亮,被月光照出一层浮白。他身上裹着一件穿旧的僧服,双腿跨开,正半蹲着,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撞着钟。

    周启尊见那和尚下盘极稳,两条腿稳健有力,犹如两根柱子一般立在地面。撞钟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声结实响亮,和尚的身体却连晃也没晃一下。

    周启尊走过去,站在和尚身后问:“师傅,请问这是哪?”

    这地方他不认识,他怎么会在这里?

    和尚没理周启尊,甚至没稀罕看周启尊一眼,全当周启尊是空气。

    “师傅......”周启尊又上前一步,想更大声地说话。

    这时,和尚又撞了次钟,这“咚”得一声格外响,周启尊顿觉耳朵一嗡,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也发不出声音,咚咚的钟声在他脑子里乱敲,像密集的鼓点,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周启尊被吵得头晕眼花,他几步踉跄着后退,不得不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一阵晕头转向,等周启尊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全变了。周启尊观察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进了寺庙里。

    这里头更是破败,也不晓得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大概十平米见方,周围几乎什么都没有,仅是地上铺着一张跪垫,垫子朝墙,垫前摆着一只木鱼。

    是那撞钟和尚的木鱼?边敲木鱼边面壁?

    身后是张小圆桌,没有凳子,桌上只点了一盏幽暗的油灯。抬头,正前方的角落里竟杵着一尊神像。

    “师傅,你在吗?”周启尊高声问,没人回应。

    他犹豫片刻,拿起油灯,抬脚朝那神像走去。

    这神像藏在昏暗中,立地而起,少说也有五六米高,它坚实挺拔,仿佛小山一般矗立。周启尊注意到,这神像竟是金子造的,那金身厚重,做工又极为讲究,若有明光照过来,保准蓬生璀璨。

    周启尊瞪大眼睛,却辨不出眼前是尊什么佛,不是观世音菩萨,不是如来佛祖,他从未见过这神佛。或者说,那根本不像神佛......他不记得什么神佛长成这样,直溜溜的一条......

    周启尊凑得再近些,仰起头来,擎着油灯仔细地看,又大胆地伸手摸了摸......

    ——这神像自下而上,表面凹凸不平,居然通体雕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色鳞片......是条金龙!

    金龙的尾巴团成一团,龙身直立,擎起一只硕大的五指金爪,虽在暗处看不清楚,但凭轮廓来看,那高高昂起的头,天庭饱满,鼻梁挺立......那分明是一张人脸!

    周启尊心头震撼,惊得几乎屏住呼吸——这是一条人面金龙!

    抬头的姿势挺了太久,脖颈僵硬,连带着脑袋产生晕眩,周启尊晃了晃头,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后背撞上了个人。

    “谁?”周启尊猛地扭头。他本以为是先前撞钟的和尚,却意外地看见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老爷子好生面熟,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老大爷,你是?”周启尊问。

    老人朝他笑了起来,笑得慈眉善目。周启尊就见这老人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朝他递过来。

    周启尊低头一看——那不就是他老周家祖传的血玉扳指吗?

    周启尊立时灵醒了——是他!先前还梦到过,也是这老人拿着血玉扳指!

    那他现在,肯定也是在梦里了?

    “你到底是谁?来我梦里干什么?扳指为什么又在你那?”周启尊急了,要一把抓住老人的手,可却抓了个空。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却握着自家的血玉扳指。扳指怎么又到他手心里了?

    再抬头,眼前的老人居然跟一阵雾一样,倏得消失不见了。同时,周启尊手中的油灯熄灭,黑暗完全将他封闭。

    “......人呢?”

    突然,一道刺目的白光刹快闪过,周启尊眼睛生疼,瞬间没了意识。

    。

    醒来睁眼,周启尊看见了一片昏黯的天花板。不,不是天花板。他在飞机上。

    周启尊眨了眨眼睛,眼眶还是涩的,似乎被强光刺激过的疼痛还未完全褪去。耳朵里是飞机飞行的轰隆声。

    他的确是在飞机上,他要飞去长沙,现在和张决明一起。

    “怎么了?做噩梦了?”

    张决明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周启尊侧过头看,机舱里没亮灯,外头已经彻底黑了。

    周启尊眯了眯眼睛,尽管他们离得很近,但周启尊的眼睛还没缓过劲儿来,看不清张决明的脸。

    “周启尊?没事?”张决明又问,听语气......是有些担心?

    “没。”周启尊出声,嗓子有些微微发哑,“没事。”

    他咳嗽两声,动了动手指,发现一只手还揣在兜里,食指上正勾着血玉扳指。

    周启尊一愣——那血玉扳指在微微发热,他又在兜里仔细摸了摸......的确,比他的体温高上一些。

    这是什么蹊跷事?上次也是这样,稀奇古怪地梦到扳指,梦到那白发老头,醒来扳指就会发热......

    “要喝水吗?”张决明又问。

    “不喝。”周启尊咽了口唾沫,剌得嗓子疼,“现在几点了?”

    周启尊说着,皱紧眉头,给扳指从兜里掏出来。

    “八点多了,我们快下飞机了。”张决明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