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8章 叼住这小疯狗,顺一把绒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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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梦里是漫天的大火。

    周启尊浑身冷得直发抖。他尝试着张开嘴,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睁开眼,视线被火红的烈焰扑满。火焰汹涌而来,裹挟卷杀一切的力量,周启尊急着往后躲,回头一看,后面竟也是一片火海。

    大火漫无边际,连绵不断。他无处可逃,被包围在最中央。

    脑袋里像杵了个打桩机,一下一下砸得他头疼欲裂。周启尊蹲下来,用手托着头。他想呼救,可还是喊不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血玉扳指——又是梦,这是血玉扳指的梦。

    周启尊强忍痛苦,重新抬起头四处张望,这回梦里只有他自己,只有一片火海,不见那白发老人。

    这又是什么怪梦?难道是要他在梦里烧死吗?

    周启尊深吸了两口气,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血玉扳指的梦虽然离奇,但每一次都很逼真,包括痛感、情绪,都异常真实。

    这次也是,只有一条悖论——这么大的火,按理说应该会引起浓烈的黑烟,但周启尊没有被呛到。

    他刻意动了动鼻子,闻见这火里竟然有一股香味。乍一闻和张决明身上的味道一样,仔细辨别,又有些细微的差别——这香味要更浓郁。

    “这算什么梦?”周启尊瞪着手上的血玉扳指。

    低下头来,他吓了一跳!

    只见一条火舌从他脚上爬了上来!那赤红的火焰就像一条纤细柔软的红蛇,从周启尊脚背开始往上爬,绕过他的脚踝,再攀上他的小腿……慢慢向上。

    周启尊不能动弹,但身上并没有传来灼烧的疼痛感。反而......很舒服。火舌所过之处,刺骨的阴寒被驱散,周启尊不冷了。

    舒适的温暖将他包围,头不再阵痛,意识开始昏沉。周启尊闭上眼睛,四肢脱掉力气,仰头往身后的火海里倒下去……

    。

    睁开眼,周启尊看见头顶的天花板。

    这是梦醒了。他在旅馆里。

    周启尊一扭头,果然看见了张决明的半张睡脸。

    昨晚豁开的一窄溜窗帘缝还是那样细条儿,灰败的黎光从缝隙中漏下来,轻悄地蒙在张决明脸上。

    天已经亮了,不过尚未亮透,按照这季节的白昼长短推算,现在大概是六点左右。

    周启尊低头,见被子基本全压在自己身上,严实得都要搂出窝了,而张决明就刮了一绺小小的被角。

    周启尊:“......”

    周启尊给被子掀开,抻起自己两条腿看——刚才在梦里被火舔过呢。

    双腿还有些微微发麻,但和先前的感觉不同了。不难受,俩腿利索,且松快,就跟刚跑完十公里拉完筋一样。

    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在微微发热。周启尊搓了搓它,发觉身上也没之前那么虚了,有了些力气,就连嗓子也不再干疼。

    难道一个梦,给他治好了?

    太离奇了。

    周启尊又去盯着张决明瞅,琢磨着等张决明睡醒,还是得把实情全告诉张决明,包括他周家的深仇大恨,以及这只托梦的奇怪扳指。

    因为周启尊睡在里头,床脚又窄,想下去,他只能从张决明身上跨过去。

    周启尊动作轻手轻脚,他左右两只手掌撑在张决明脑袋两侧,一条腿跨过张决明的腰,低下头......周启尊的腰板生理性僵了一下——这姿势,多少有些微妙。

    单单截图来看,他这是给人“床咚”了。还是在张决明熟睡,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简直不成体统。

    “......”周启尊的视线从张决明安静秀丽的眉眼上掠过去,快速翻身下床。

    双脚着地,周启尊缓缓吐了口气。他在床边戳了几秒,又上前,弯下腰把被子拎起来,全搭去张决明身上,替他掖好。

    “就算我睡觉不老实,应该也不会和你抢被子?”周启尊心想。

    ——八成是张决明给他盖的,盖得那样仔细,盖得那样暖和。

    不是周启尊自以为是托大盘儿,张决明真的很在意他。像张决明那巴不得给他捺在兜里的紧张劲儿,哪是“萍水相逢”该有的样子。

    周启尊靠近张决明,就那么杵着,他弯腰看了张决明一会儿,然后用气声问了三句:“山鬼是圣母吗?你到底为什么?你是......有点喜欢我吗?”

    张决明还睡着,没有反应。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安静到呼吸都不明显,得专心侧耳去听。被黯淡的光亮照在脸上,张决明的皮肤显得更苍白,脸上那疲态扎人眼睛。

    周启尊站直腰板,去窗边的衣挂上扒拉自己的外套。他从外衣兜里摸出了张决明给他的化煞符。

    怕给张决明弄醒,周启尊没开灯,他趁着窗边的微亮又将化煞符看了几回。

    周启尊用手轻轻搓了搓上头的明红色符文。周围光线这么差,那大红色里还闪着点点璀璨的金光,跟嵌了星星一般好看。

    周启尊给化煞符揣进裤兜,这符纸,以后睡觉上厕所都得贴身带好。

    不然......周启尊想想,嘴角不自觉勾了下——不然,张棉花糖要朝他发脾气。

    “不要......”床上的张决明忽然不安分地动了下,同时低哼一声。

    “嗯?”周启尊走到床边去。

    他低头一看,张决明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睛在眼皮下慌乱地转动。张决明的嘴唇微微颤动,还在碎碎念叨什么。

    周启尊注意听,竟然听见他在呼救!

    “救救我.......救我......”

    这是被噩梦魇住了。

    “决明。”周启尊皱着眉,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张决明的脸,“决明,醒醒。”

    “别走......”张决明的手像把铁钳子,猛地叩住周启尊的手腕,“你在哪......”

    周启尊被他这一抓,腕骨差点没裂开。他板着脸,心说张决明这是搁梦里撒摸哪尊佛?急成这样?

    得给张决明叫醒。

    周启尊没客气,指腹在张决明脸颊上狠狠揉了一把:“醒醒。”

    张决明身体猛地抽动一下,像是被吓个好歹似的。

    “......”周启尊承认自己心软了。他一只手被张决明抓着,另只手抹了把张决明的脑门儿,抹了一手心湿凉。

    “别......你别走......”张决明张嘴倒了口气。他前胸忽一起伏,扭头被呛了一口。

    “咳咳......咳......”张决明还是闭着眼睁不开,他剧烈地咳嗽,听这动静,心肝都快被呕出来了。

    周启尊啧了声,一手托起张决明的后背,给人搂起来,抱在怀里:“你这是怎么了?”

    张决明是被呛醒的。呼吸道又辣又疼,咳得太用力,嗓子眼儿应该是破了,嘴里反上股甜涩的血味。

    眼前一片黑。张决明听见了周启尊的声音:“睁眼,把眼睛睁开。”

    张决明努力睁开眼,看见了周启尊放大的脸。

    周启尊眉头掐得很重,因为表情太严肃,下巴上拉碴的青胡茬看着格外锋硬,似乎碰一下,就能给指尖剌破。

    张决明发现,自己居然靠在周启尊肩头上,这让他一个激灵,立马像僵尸一样弹起来:“咳,咳......”

    “别乱动。”周启尊给张决明搂结实,“你忍着点,深呼吸。”

    张决明大喘了两口气,同时松开周启尊的手。他歪过头,不和周启尊对视:“咳......对不起。”

    张决明:“我没事了。”

    “嗯。”周启尊垂眼扫了下,看不太清,不说多秃噜,但手腕肯定被撸掉了一块油皮。

    周启尊将那只手背到身后,放开了张决明。

    他没问张决明的梦,反正不是好梦,不然哪能闹成那样。而且,张决明是个敏感山鬼,心思脆着呢,不好多问。

    “你喝点水吗?我帮你倒一杯。”周启尊刚准备起身去倒水,却被张决明猛然拉了一把。

    凭张决明的手劲儿,还有他那一惊一乍的二毛胆子,周启尊不出意外地又被薅了个狠,好悬没一头倒栽去床上。

    这下好了,一只手腕秃噜皮,另只手腕八成还得出块青。

    “......”周启尊坐稳屁股,“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你怎么起来了?”张决明顾不得尴尬了,他反应过来,死盯着周启尊,“你的身体......”

    “哎,别紧张,你看我,好好看我。”周启尊赶紧叼住这小疯狗,顺一把绒毛,“我觉得,我应该是没事了。”

    张决明一愣。他赶忙掐住周启尊的脉。

    脉象平稳。体内气息游走平和顺畅。周启尊身体里哪还有什么阴煞冲撞?

    “你身体里的阴煞之气......没有了?”张决明警惕得汗毛倒立,“这怎么回事?不用我的血,你起码需要恢复一个月的。”

    他和周启尊对上眼,又念起了周启尊的鬼眼,心头更突突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别急。”周启尊拍了拍张决明的手背。

    他那可怜兮兮的手腕已经被张决明弄得青一块撸一块,再继续掐下去,估摸真要骨折了。

    奈何张决明一根筋,就是不松手。周启尊没办法,只好朝自己的手腕努努嘴:“你先放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劲儿?说多少次了,我手要断了。”

    张决明手指一哆嗦,触电似地放开周启尊。他看见周启尊手腕上的印子和破皮,心底倏得一暗,像被哗啦一下遮上一层黑布,封闭起来,挝不碎,挣不出。

    凡人很脆弱,他伤了他。他的感情太阴暗,太用力了。这对周启尊来说,永远不会有好处。

    张决明一直都清楚,他从没奢求过。可他心底还是那么黑,黑得茫无边际。

    “对不起。”张决明说。

    “没事儿。”周启尊笑了笑,“你这急赤白脸的样儿,不也是因为担心我么。”

    “对不起。”张决明又说了一遍。

    周启尊没再搭这句,他瞅张决明一眼,晃了晃手腕,将左手姆指上的血玉扳指摘下来:“我觉得是因为这个东西。”

    “什么?”张决明还没反应过来。

    周启尊直接把扳指递给张决明:“你看看,这玩意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

    “扳指?”张决明没想到周启尊能把血玉扳指交给他。

    ——早前从黑桃那张猫嘴里听过。血玉扳指是周运恒唯一的遗物。

    周启尊非常宝贝这扳指,有次黑桃用爪子扒拉它一下,周启尊骂骂咧咧,拎起鸡毛掸子撵屁眼儿揍了它俩小时,吓得黑桃半天没敢进门,还以为周启尊要发配它去茅坑里流浪。

    如果不是戴在手上,这血玉扳指也是揣在兜里,掖在枕头底下,左右是周启尊仅有的念想,也是他最疼,最血淋的伤口。

    周启尊要强,不好轻易给人碰的。

    周启尊:“遇见你之前我根本不信有妖魔鬼怪,也没见过鬼。”

    “从过年那阵儿开始。”周启尊回忆说,“我戴着扳指睡觉,就经常会做奇怪的梦。”

    “包括刚才。我梦见了一片火海。”周启尊指了指自己的脚踝,“从下往上,火烧到我身上。但不觉得疼,也不害怕。梦醒了,我身体就舒服很多。应该是你说的,什么阴煞之气没了?”

    周启尊:“我知道很奇怪,但我没法解释。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张决明小心地转动血玉扳指,一眼并未看出什么玄机。扳指是周家的东西,难不成和麒麟血有关系?

    “这扳指是从我太爷爷那辈留下来的,也是我爸的遗物。”周启尊说,“它......”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三声。

    周启尊没再往下说,他和张决明对视了一眼,扭脸朝门口喊:“谁啊?”

    “大哥,客房服务。”外头是个小伙子在说话。

    周启尊动唤耳朵听声,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

    “才六点多,客房服务?”张决明拉了周启尊一下。

    周启尊当然也觉得不合理,他朝张决明摆了下手:“我们没叫客房服务。”

    “大哥,开门啊。”外头的人像是没听到,又催。

    周启尊搓搓下巴:“我去开门。”

    “我去开。”张决明从床上起来。

    周启尊没拦他,但跟他一起去了门口。

    开门的时候张决明伸手往后挡了一下,给周启尊揽到了自己后头。

    “......”周启尊眨巴一下眼儿,盯着张决明一截白皙的后脖颈,挑起嘴角轻微笑了下。

    张决明将门拉开一条缝,见门外站了个皮肤挺白的小伙子:“我们没叫客房服务。这么早,不怕打扰客人休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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