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5章 “我刚才慌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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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不用......”张决明悄了声。

    他眼下没工夫害臊——周启尊的脸色很不好看。

    好在四周没人,张决明没挣开,老实地由周启尊抱着。

    周启尊给他抱进了屋,放在床上,又在他后背塞去只枕头垫着,让张决明倚得舒服些。

    “我给你倒杯水。”周启尊说。

    他一杯水倒过来,递过来,张决明接来喝干净。

    放下杯子,张决明这才试着说话:“我真没事儿。”

    周启尊瞧了瞧他,终于挤出一抹笑:“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

    周启尊摸了下张决明的脸,憋上口气,过两秒说:“我去洗把脸。”

    他说完,起身去了卫生间。

    张决明后背实在地靠在枕头上,仰头望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头周启尊用凉水洗了把脸。他手黑,洗脸跟报仇雪恨似的,扑噜了满身的水,衣服领子湿过一圈儿,又弯腰歪头,张嘴接着水龙头,用凉水冰了遍牙口。

    起身关上水龙头,吐出一口凉气,周启尊总算给心尖的毛病压下了点儿。

    他用胳膊胡乱蹭蹭嘴,俩手支楞着没想好放哪,就稀里糊涂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这电话竟是去给白雨星的。

    现在是晚上一点二十分。周启尊野腔无调,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不讲良心不讲肺子,平时几乎从不给白雨星打电话。

    可想而知,这个时间点儿,当白雨星突然接到他的电话,那头顶的几根头发得吓得多苟缩:“怎么了!尊儿!周启尊!是你吗周启尊?”

    “是我。”周启尊没搭理他的连珠炮。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你碰上事儿了?快说,别吓我!”白雨星的瞌睡全吓没了。

    但能听出他是捂着嘴说话的,接电话前也有一会儿,应该是跑出去接的,怕吵到媳妇儿。

    “我没吵醒嫂子?”周启尊问。

    “没有。”白雨星说,“我去厅里接的。怎么了?快说!你要急死我?”

    听见没吵到自己嫂子,周启尊扪心无愧。他完全没有吵醒白雨星的负罪感,把这半秃子当牲口用,居然问:“你之前常做给嫂子喝的那个,桂圆红枣......就补身体的那个,怎么弄的?”

    他边说边往厨房走,跟只晃荡的野鬼似的。

    那头白雨星傻眼了:“什么玩意?你深更半夜打电话吓我,就为了问这个?”

    “嗯。我着急。你快说。”周启尊已经到了厨房。

    他翻搜橱柜,先拎了一包红糖出来,又找了包大枣。

    “就......不是......”白雨星怀疑自己做梦没醒,“你到底怎么了?你今晚怎么这么奇怪?你什么时候回长春?”

    周启尊:“......”

    他就不明白,白雨星一个老爷们儿,怎么就不能干净利索,问什么答什么,非要废话连篇?

    饶是他太不讲理了,深夜吵人安眠,就为问个“月子茶”配方,还不让人絮叨抱怨几声。

    “......没事了,对不住,你睡。”周启尊黑到家,竟反手给电话挂了。

    复杂的他弄不明白,又不想让张决明等着——张决明心思重,放着几分钟,指不定又瞎琢磨什么。

    于是周启尊只烧了壶开水,给红糖和大枣泡了。

    等他弄好一杯红糖水,白雨星那头发来一条短信。内容不需多说,就是担心他,怕他出事,毛里毛慌。

    周启尊这才愣了下,发现原来是他自己毛了。

    如果不是毛了,他怎么能六神无主,半夜打电话问白雨星这种蠢事——他那点唯一能拿出手的冷静、理智,终于全部抛弃他,滚没了影儿!

    “......我真是疯了。”周启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给白雨星回了条短信,掐良心道歉,还破天荒地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情况,说过几天应该就会回去,白雨星又嘱咐过二三,这才肯消停。

    周启尊端着一杯烫手的红糖水,盯着水面飘的两颗大红枣,回了屋里。

    张决明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乖巧地靠在床上,似乎没敢动唤。

    看见周启尊弄了杯红糖水进来,张决明表情呆呆的:“你......你这是去......”

    “爱喝甜的吗?”周启尊坐到床边,问。

    他吹了吹红糖水:“还有点烫,等会儿喝。”

    “不过这玩意对你没什么用。”周启尊淡淡笑了下,“我再跟你讲个笑话。”

    “刚才我给白雨星打电话,问他怎么做补气血的茶,你说我是不是傻了。”周启尊叹口气,“现在都一点半了。”

    “......”张决明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决明。”周启尊看着张决明,轻轻地说,“我刚才慌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几秒钟。

    周启尊又吹了吹红糖水:“差不多了,你喝吗?”

    “喝。”张决明马上说,拿过杯子闷头灌。

    “你慢点儿,还是有些烫。”周启尊叮嘱他。

    可张决明喝得挺快,他喝完还不经意地用舌尖舔了下嘴角:“不烫,很甜。”

    喝完水,张决明给杯子里的两颗红枣吃进嘴。

    周启尊默不作声地接过杯子,放下后又自然地将手心虚捧去张决明下巴颏。张决明舌尖打了个卷儿,才把两颗枣核吐进周启尊手中。

    周启尊给枣核扔了,回来抓着张决明的手,翻过手心看——之前剌的一刀已经完全愈合,看不出痕迹了。

    周启尊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一句:“明晚你要去幽冥,我不能跟你一起。”

    张决明目光紧贴在周启尊脸上。——这人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

    他脊梁骨顶立惯了,豁上死也不肯服软,哪怕八年前周家大祸临头,他也是愤怒,发疯,歇斯底里。后来隐忍,憋屈,比石头还硬......

    可眼下的周启尊,身上却透出了太多的不安,害怕。内疚这种词儿不够看,张决明真想造个暖呼呼的棚子,给这人护进里头。

    “周启尊,你听我说。”张决明慢慢地说,“我七岁进幽冥,是在那里长大的。就算阎罗王有什么顾忌,他也不会害我。还有郭恒在,我这一趟不会有事,你等我回来就好。”

    “嗯,我知道。”周启尊应声。

    张决明顿了顿,继续说:“你如果还想见周怿,恐怕要等一等。”

    张决明:“人鬼殊途,你的身体出现异常,本来就不是好事。而且良玊想要长生铃,他用马博远绑架你,也是想用你逼我就范,交出长生铃。为了周怿,我们不得不防。”

    “所以,你想把长生铃送去幽冥?”周启尊是聪明人,已经听明白了。

    “我想把长生铃封去九幽门前,由赤豹守着。就这一段时间,我不会让周怿一直自己在那里。”

    张决明慎重地说:“不论阎罗王的态度,九幽门在冥渊禁地,是整个幽冥最重视的地方。长生铃放那儿,比放在我身上安全。”

    张决明:“良玊不会轻易去闯九幽门的。”

    “听你的。”周启尊点头。他脱下鞋上床,下巴微微抬一抬,示意张决明给他让点地方。

    张决明往一旁蹿了些,周启尊翻身上去,顺势伸长胳膊,给张决明搂进怀里。

    张决明靠得近,能听见周启尊咚咚的心跳声。

    “周启尊,你也许不爱听,但我的命是你的。”张决明的声音不大不小,“你或许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我这样的人,依仗别人活着,依仗你活着。”

    周启尊闭上眼睛,没吭声。

    他给张决明搂得更紧了。

    。

    第二天一早起来周启尊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昨儿个一夜的不安动荡似乎从没有过。

    他还是站得直立得挺,甚至还能在饭桌上朝赵阿姨乐呵两下。

    张决明看得发愣——周启尊一定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坚韧的那一个。

    幸好周启尊是这样的,张决明才能在地狱里做一只好鬼(注)——当年那个瑟缩进黑暗,心灰意冷的男孩儿才没有求死。

    若说出嘴会难过,看进眼也会难过,那就让他们遍体鳞伤。相爱或者根本不是件美事,它仅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靠在一起去往鬼门关。

    。

    夜深三刻,张决明动身去了幽冥。

    这回他没让周启尊昏睡,反倒带了周启尊一个吻,还有一声“等你回来。”

    环境随心境变化的说法不知循了哪门子歪理,反正难解。幽冥一路森寒冷泣,四面八方阴鬼怒嚎,张决明竟头一回没有心惊。——周启尊是根定海神针,就杵在他腔子里。

    张决明先进了冥渊,召赤豹出来在九幽门前守着。

    九幽门前还立着乔珺的石身。张决明将长生铃封进石中,这才要去阎罗殿。

    他转过身,居然打了个冷颤——蓦得感觉背后有一股阴寒。

    张决明谨慎地转回身,在九幽门前仔细留意,没发现什么异常。

    张决明拨了把赤豹的头,交代说:“寸步不离地守着,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知会我。”

    赤豹受命,威风地嗷了一嗓,张决明这才离开。

    。

    阎罗殿是幽冥的衙堂,殿门一向威严大敞,今夜却出奇地殿门紧闭,大门左右各守了一个鬼差。

    张决明临到门前,心底起了嘀咕,他扫了眼对面的两只鬼,一只脸被削掉大半,嘴也没了,剩下那只缺胳膊断腿,但好歹有嘴。

    张决明给有嘴的鬼差唤过来:“大人和龙族族长可在里面?”

    鬼差见了张决明,忙殷勤地行礼,回话:“在。但您如果要进去......”

    张决明皱起眉:“我早已经提前说过今晚会来,大人没跟你们吩咐?”

    “这......”鬼差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大人是说了,但他们二位在里头布阵,我们实在是不敢.......”

    张决明还没来得及再问,脚下突来一阵剧烈的震荡!有地狱业火从头顶降落,一簇正扑鬼差的脑袋!

    鬼差吓得大嚎一声,若不是张决明眼疾手快,一掌打散了业火,这鬼差的头估摸要烧没了。

    还在守门的那只就没这么幸运,他被业火染了肩头,每长嘴,出不来声,可浑身都像在滋哇乱叫。

    大地几秒便停止震动,业火也不再落下。

    “山鬼大人,阎罗王吩咐我们守在外头,可里面布阵,二位大人灵力冲撞,这地狱业火已经掉下来三次了......”鬼差惊怕地说。

    张决明想了想,说:“先带受伤的鬼差去鬼窟,你们不用过来了,这边有我。”

    那缺胳膊断腿的鬼差像找到救星,连忙千恩万谢,带着刚被业火燎了肩的鬼差下去。

    张决明在门前站了一阵,运足周身的灵力,右手掌心现出挞罚,照着门缝就是一劈!

    火光闪过,轰隆几响,阎罗殿这两扇生死门竟被张决明给劈开了!

    张决明飞快跨进殿去,见殿中灵光大盛,半空悬着周家那枚血玉扳指。

    郭恒和阎罗王分别位于东北、西南两角,见张决明进来,郭恒立时高喊一声:“快!朝我打一鞭!这扳指的咒术太强,我的灵力全被吸进去了!”

    张决明后撤一步,飞身跃起,他手下没犹豫,一鞭子硬甩去郭恒身上!

    阵中平衡破碎,郭恒被一阵飓风掀飞,撞到后头的石壁上。而另一侧的阎罗王也泄了气,跌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血玉扳指从半空往下掉,张决明忙奔上去,接在手里。

    扳指发着鲜红色的血光,张决明心底寒栗——到底是怎样的术法,连郭恒和阎罗王合力都碰不得它!

    作者有话说:

    他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做个好鬼似的。——《骆驼祥子》老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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