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下了楼，找个了安静的角落给顾少阳打电话，那边依旧很久才有人接听。顾少阳的声音迷糊不清。

    “程漠你个混蛋，老子都说不去了你还骚扰老子……”

    “少阳。”

    那边的顾少阳睁开了大而亮的双眼，程漠喊他的这两个字，带了深深的恳求，做兄弟这么多年，他从没听见程漠求过谁。

    “漠！”

    程漠的手一抖，楼梯上的女人已经扑过来，按掉了他手中的通话。他呆着，一点不能动作，她不是睡着了吗？

    “你想去就去，我想好了，你自己都说时间不确定，说不定一年，说不定半年，说不定四个月或者三个月，还说不定是两个月。”棠棠吸了吸鼻子，接着说：“说不定连两个月都不到你就会回来。漠，你放心的去办自己的事，我等你。”

    程漠待在客厅安静的角落里长时间的不说话，耳边是她的声音，那样坚定，那个没脑袋的女人重重的对他说，多久我都等你！

    良久，他揉她的头发，低声骂她：“你果然没长脑袋……”

    “你长了不就好了，我笨，我小白，你聪明，你勇敢不就好了……”棠棠抱着他的腰，肩膀一抖一抖。

    “要是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呢，到时看你怎么办，你这个笨蛋……”程漠依然骂她。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一定好好照顾我自己，再等你回来。”说完，棠棠哭出了声音。她知道，一直都知道，能让程漠去这么久，事情一定不容易。

    “笨蛋。”程漠接着骂她，下一秒手臂就收的很紧很紧，“小乖，小乖，你害不害怕吓地狱……我是说，我是要下地狱的人……”我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杀了自己的母亲……程漠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天堂太拥挤，你那么喜欢安静，一定不喜欢天堂，我陪你下地狱。”棠棠把眼泪抹上他的胸膛。

    程漠身体震动了一下，傻瓜，笨蛋，真是蠢透了！两人静静的拥抱，时间静止在这一秒。

    顾少阳转着车钥匙，站在门边看了一眼时间，半个小时了，这俩人要不要这么腻歪。

    “行了程漠，老子站这三十分钟了你都没发觉，亚洲黑道的老大你还要不要当了！”顾少阳心想大白天的净在这刺激人，凭什么程漠这个大冰山的爱情是第二个出现的啊他个混蛋！

    程漠和棠棠这才猛然回神，他看着顾少阳问：“你怎么来了？”

    顾少阳撇嘴：“你当老子想来啊！要不是觉得闲来无聊想出国去玩一玩，你当老子愿意来呢！一来就看见你们跟对苦命鸳鸯似的，啧啧，你们这唱的是霸王别姬呀，还是十八里相送呀？”

    程漠难得的平静，没有被顾少阳的话挑动情绪。而棠棠打起精神，勉强笑着说：“不好意思，你先坐，我去泡杯茶……”

    顾少阳不爱喝茶，却没有阻止。人进了厨房，顾少阳给了程漠一拳：“真的这么喜欢？”

    程漠好几秒后才回答：“不是喜欢……”

    顾少阳一愣，又笑道：“我知道，是爱嘛，啧啧，爱情啊……”

    “少阳，我从来没爱过谁，也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恋爱。和棠棠在一起后，我喜欢她妩媚的脸庞，喜欢她年轻的身体，我对她有兴趣，也以为终有一天是会厌烦的。虽然她一哭我就着急，她一不高兴我也就不高兴，她笨到可以气死我，我都不舍得责怪她，我很爱骂她，可下一秒就会抱着她疼爱，我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好。只拥有现在，不用去想未来……你也知道，去印尼对我来说放在以前，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出任务，可是要走几个月，要和她分开了，我才发现难受。上次我们两个吵架，她离开了我，我每天也难受，可是和这次却不同，我可能两个月后回来，也有可能一年后回来。少阳，棠棠说的对，我现在讨厌时间了……”

    顾少阳难得认真的聆听，自他和程漠认识以来，还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话，今天是第一次。

    “唉。”顾少阳故作洒脱的一笑，双手一摊：“最多不过一年么，一年后还可以再相见，你们俩还有个念想，有的人呢，连个念想都没有，无止休的等待，说不定是一辈子……”

    程漠不语，顾少阳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要等一辈子。

    “我们这几个人里啊，最幸福的就是大哥和二哥了。一个早早的得到，一个尚未得到，多幸福。”顾少阳话语洒脱，可谁又听不出其中透着寂寥。

    命运是个坏孩子，它给每个人或真活假的美梦，让人一梦三四年，或者一梦一辈子，它随性而定，看似不可捉摸，可偶然一天，或许是某个清晨，或许是某个寂静的深夜，我们一睁开眼睛就会突然发现，原来它是一张网，每个人的轨迹都早早的被网住，不想到达的目的地，兜兜转转，也总会到达。

    梦儿之于他们大哥这些年，年龄，代沟，或许还有误会，十年之后，他能否如愿？

    还有沈之朔，昨晚对小护士的放弃，其实谁不知，他们两人才是几人之中认识时间最长的一对。纠纠缠缠，命运安排他们两个原本不会再相见的人又一次遇到。

    这样是福是祸？

    而程漠和顾少阳相望，两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同时迷惑，他们迷茫不安，混沌不清。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劫数，陷进去的人，饶是呼风唤雨的黑道首领，饶是狂放不羁的顾少阳，又如何？

    世间的爱情面孔有许多种……到了最后，谁都无能为力。

    顾少阳揉了一把脸，又恢复一贯的老样子：“行了咱俩，都那么大的人了还在这装纯情，人生么，说穿了不就还是那样！我替你去了，话说我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程漠，老子的身手可是比你好！”

    程漠得到了顾少阳的同意，本应该高兴的，他和棠棠终于可以不用面对分离了。可是这次有顾少阳帮他，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永远别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他现在的高度，人人都羡慕，人人都想企及，他说高处不胜寒，会有很多人嘲讽的笑他在矫情。他过的风光无限，无人可匹敌，那是因为他没有弱点。

    任何人都不能威胁他，包括他自己。他这条命，在他眼里同样没有值钱过……

    可如果有一天，他要是死了，那个傻乎乎的女人谁来照顾她呢，那个没长脑子的笨女人，他死了，她接着往前走，会不会有另一个可以更爱她？

    厨房，棠棠靠在冰冷的墙上，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仔细算起来，她和程漠认识也不过五个月，他是那样厉害的一个男人，没有她，他不会束手束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不已……

    “你去。”

    有些哑的女声还带着哭腔，却那样坚定。程漠和顾少阳看过去，棠棠从厨房走出来，一步步都走的沉稳。

    “你去。”棠棠站立在离程漠一米左右的地方，她看着他说：“不管你去多久，我都等你！”

    程漠突然笑了一下，恢复只在她面前展露的样子：“小乖，如果我死了，你可不许带着我的钱财改嫁啊你个蠢货！你要是敢在我死后找别的男人，特么他敢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钱还睡我的女人，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放心，你要是不回来，我等你一辈子！”

    “真这么好啊。”程漠状似满意的笑，“小乖你可真好，那说到做到啊，你可得为我守一辈子，不许出去找男人，不许……”

    “好！”棠棠答应。

    程漠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她就开始骂起来：“你特么脑袋坏掉了，我都死了你还守个屁啊你大爷的！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特么不是立贞洁牌坊的年代，你为我守一辈子特么谁还发你钱么你个蠢货！我特么没长眼睛啊居然看上你……”

    骂完，程漠愤怒的喘息。蠢货就是蠢货，一点脑子都不长，守给谁看啊她个笨蛋！

    可是，程漠用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冲过去抱住了棠棠，他一脸心急，手忙脚乱的道歉：“小乖，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骂你的，我草你说句话，你沉着一张脸干什么！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老公错了……”

    顾少阳看到现在转身离开，程漠能拥有的现在，一生应当别无所求。

    “漠。”棠棠终于在程漠心急火燎的道歉中开口说话。

    程漠舒了一口气，他怕她流眼泪，怕她不说话，怕她不高兴，怕她伤心难过，最怕的，是不能照顾她。

    “明天就出发吗，我也是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才知道你要去印尼……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好提前给你收拾行李，该买的，也好趁着现在去买。”

    “上午十点。”程漠低头吻她，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棠棠打起精神为了程漠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两人安静的吃完，程漠说要去公司一趟交代工作，棠棠点点头。

    目送程漠的车子离开后，棠棠顺手捡起一片树叶放在手心把玩。德国黑背端端正正的坐在门边。小比熊狗狗在它旁边不停的捣乱，爪子抓它一下，挠它一下，可黑背就是坐的板板正正，一点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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