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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头痛欲裂。

    伴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阴雨,周阳昏昏沉沉似醒非醒。整个人就像浸在深水中一般,浑身发冷,难受的不行。摸了摸额头,他估计自己是发烧了。

    不过淋场雨而已,这也太弱了吧?唾弃着糟糕的免疫力,周阳挣扎着想去吃点感冒退烧药,结果一坐起来后头重脚轻,脑袋疼的他眼前阵阵发黑。

    哼哼着再次钻回被子,他才想起自己根本没买过感冒药,而且自昨晚回来热水也没烧。

    一个人住就是这样,不到需要的时候绝对想不起该准备哪些东西。

    用最后一点力气打了个电话给快餐店,请假的同时还被赵婶唠叨了两句,说什么年轻人不会照顾自己,下雨都不知道躲!一个字,笨!

    周阳觉得头更痛了。

    窗外的雨敲击着玻璃,梧桐叶也没了精神,湿哒哒的贴着窗户。不时吹过的风让大树发出轻微的响动,树枝摇摇曳曳。

    天空很阴沉,房间里白天也像是黄昏,不开灯暗得很。

    周阳裹着被子,手捂着太阳穴,想要减缓一点疼痛。再睡一会,出点汗应该就能好了吧?

    气力不济,他浑浑噩噩的又将半入梦。

    也不知道具体时间,之后好像听到了手机的铃声。周阳试着想去接电话,但是动作完全脱离了控制,迷蒙的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铃声也变得悠远起来,最后直接听不到了。

    意识浮沉中,断续的钢琴声伴着大雨传递到了耳边,同时出现的,还有练嗓的歌声。

    那应该是住在隔壁的音乐学院的学生,周阳搬来这里后曾经不止一次想去敲门投诉,因为那家伙练琴唱歌完全不分时间,偶尔清晨六点就会开始鬼嚎。

    本来生病睡眠就浅,再加上这样的声响,真是让人有丢炸弹的冲动。

    钢琴“咣咣”地不知疲倦的奏着,唱歌的人吼了几嗓子后开始不停的唱,“抽——抽——”

    周阳捂着头的手向下挪了挪,盖住了耳朵,在心里暴躁道,“抽你大爷……”

    “抽刀——抽——”这音就没一个准的,前奏被反复弹着,对方似乎一直在找歌曲的调子。

    你…大…爷…的!让不让人活了!被怒气又激的头疼起来,周阳痛苦的呻`吟两句,接着赶紧平复呼吸。

    他不断想些开心的事情,转移着注意力。等到好受一点后,思绪也沉淀下来,视线像只剩一道窄缝,外面是模糊的水雾和摇摆的叶子。暗调的房间里,他重新闭上眼睛。

    快要睡着时,隔壁的歌声终于正常起来——

    “愁到底是什么杨花雨落——”

    房间很安静,若有似无的音乐就像催眠曲。

    “是三千丈黑发逼成枯柳——”

    雨声被挡在了外面,进不来,也不走远。

    “是凋谢的花瓣念旧的蜂——”

    慢慢蜷缩成一个团,不失为驱散寒冷的好方法。

    “是往日的欢活又来折磨——”

    ……这不是能好好唱吗?

    最后的念头划过脑海,周阳放松了身体,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杂。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很小的时候,多大呢?一岁又或是两岁。

    十二月的天气,大雪纷飞,地上的冰积的厚厚的。

    自己发烧了,烧的很厉害。她就用绒毯将人裹得紧紧地,只余一双眼睛,然后抱在怀里赶去了医院。

    大晚上,伞骨也被吹折了。家里唯一一个男人又在外地,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艰辛。

    风雪几乎盖住了她的声音,然而那是近在咫尺的,温暖的让人安心的。

    此刻,周阳站在那一夜的那条老街道上,仿佛时光回溯。他看着她们在雪中的背影。他看着她几欲被吹倒却又坚持向前的样子。他想说,妈妈,你慢点,路这么滑,雪又这么大。

    但是她听不到,她固执的抱着怀里那个生病的孩子,慢慢地消失在了大雪纷飞的夜色里。

    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敲门声蓦地响起,过往记忆戛然而止。

    周阳睁开了眼睛。

    门外的人非常耐心,每次都是礼貌的敲三下,然后停顿几秒,接着再继续。

    周阳仍旧没什么劲,侧头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还是没有停。

    估摸着怎么都得有个八`九点了,不知道这个时间段谁会过来?反正不会是诗晚,因为那货没这么客气。

    又躺了一会,见外面的人没有放弃的架势,周阳无语了。慢腾腾的起床,由于一整天没吃东西,他全身发软,额头还是烫得很。

    一步三挪总算走到大门口,扭了一下门锁,当他看清外面那个人时,瞬间瞪大眼睛傻了片刻,才不可思议的说道,“……陆歇?”

    借着楼道里的声控灯,陆歇逆着光站在周阳面前,他穿着浅色衬衫,也没系领带,扣子扣得一丝不苟,总是端正又严谨的姿态。

    周阳怎么都想不到这人会找到自己住的地方,他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来。两人互相看着,一时都没说话。

    尽管暗暗告诫着绝对不能输掉气势,不过周阳没能坚持太久,因为他实在太晕了,而且无法克制的咳嗽声真是撕心裂肺。

    陆歇蹙眉看了一会,然后抓住他的手腕。

    从刚才开始他就发觉这人脸色苍白,不太对劲的样子,所以直接去摸了一下周阳的额头,接着眉头皱的更深,“你发烧了?”

    ……这不是废话么……周阳今天没力气和对方较劲,越来越不舒服的感觉让他迫切的需要一张床来躺一躺。抽出手腕,转身就想进房间,但让他没料到的事情出现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已经被陆歇不容拒绝的扛到了肩上。

    脑袋本来就痛,还受到了这么猝不及防的向下式动作,周阳疼的差点歇菜:你大爷的陆歇……老子的头啊……好痛痛痛……!!!

    陆歇当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当他目光落到房间时,露出了些许不满意。走到床边,就想把人放下来。

    周阳这回长了个心眼,他以为这个王八蛋要把自己直接扔床上去。如果真是那样,绝对会死……

    想到这里,他伸手搂住了陆歇的脖子。

    陆歇不知道对方会来这么一招,弯腰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结果就是他和周阳一起栽到了床上。

    不过英明神武的陆先生一只手及时护住了周阳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是抱住了对方的腰,为的是不让那人的身体受到太大的冲击。而他自己则是屈起一条长腿支撑了一下,避免直接压到周阳身上。

    “你做什么?”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他们的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陆歇能感受到身下那个人滚烫的体温,也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灼热气息,让人无法忽视。好像自己都被感染,隐隐开始热了起来。

    周阳的头枕着陆歇的手,他想着这货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把自己直接丢下去。但他依旧头晕,因为发烧的缘故,眸子里都有了些氤氲的朦胧水雾,一双手还搂着对方的脖子。

    “陆歇……”周阳说道,“你再抱下去……我真的要挂了……”

    说完,眼睛一秒变圈圈,一副要死的样子。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色因为糟糕天气的缘故,浓黑的不见一点光亮。

    陆歇坐在床边,他望了眼窗外,视线扫过客厅,重新回到周阳脸上。

    床上的人即使在睡梦中,也仍微蹙着眉头,苍白的皮肤布着不正常的潮`红,胸口随着浅浅的呼吸缓慢起伏,长而直的睫毛覆下了一层阴影。

    他看到周阳额前散落的黑发,突然想起刚才手指碰到它们时的那种触感,软软的,乖乖的,像小孩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揉乱它们,然后再吻一下。

    事实上,陆歇也的确这么做了。他伸手揉了揉周阳的发顶,只是他没有吻他。

    半晌,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崇言,现在、马上、立刻开车出门,”陆歇淡定的下命令,“过来帮我看个病人。”

    身为陆老板助理和私人医生的某个杯具同学握着手机风中凌乱,欲哭无泪。

    说起李崇言这个人,除去助理和医生的身份之外,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他和陆歇其实是表兄弟。自己的老妈和陆歇的爸爸是亲兄妹。

    李崇言的妈妈不爱从商,于是朝着政界女强人的道路一去不复返,现在是司法系统的一个高位领导,爸爸则是在公`安部。要说这样的父母肯定会严格规划小孩要走的路,不过幸运的是,李崇言有个双胞胎哥哥,哥哥完全顺应了爹妈的期望,年纪轻轻就进了法院工作,所以他自己乐得轻松。

    李崇言从小就爱跟着陆歇混,长大后从医学院毕业,又不愿去什么医院,直接跑来了伯父的公司,美其名曰:增长见识,多加历练。

    想着人各有志,再说又是自己亲哥哥的公司。李崇言的妈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家里出了个继承衣钵的,所以她对李崇言也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只要不惹事,规规矩矩,便随着对方去了。

    眼下,当他开车来到陆歇指定的地点时,就见那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李崇言大感好奇,“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你这么折腾?”

    “‘夜色’的一个小歌手,高烧一直不见退,让你来看看。”

    “……发个烧而已,拿被子捂一晚上,出个汗不就好了么……”李崇言一脸囧样。叨叨完后他突然想到件事儿,之前徐望川说陆歇找了个新情人,该不会就是这个吧?推理一下很有可能啊,否则你说大晚上的发个烧,干嘛这么紧张?

    自认道破天机的李崇言嘿嘿一笑,贼兮兮的问道,“诶,哥,这是你新交的小情人么?”

    陆歇非常干脆的否定道,“不是。”

    “……对着我你就说实话吧,我发誓我不会告诉舅舅的,也绝对绝对不和望川还有想容泄密。”

    “再八卦就扣你工资,赶紧给我看病人去。”

    “……剥削员工,黑心老板……”

    陆歇扬扬下巴,问道,“有意见?”

    …… ……李崇言顶着一张悲愤脸默默的给人看病去了。

    ******

    周阳醒来的时候,还有点犯晕。眼前蒙蒙忽忽,依稀能感觉到模糊的光线。

    雨声不断,拍打着窗户。

    重新闭上眼睛片刻再次睁开,他看见了外面深黑的夜色,房间里的暖橘色台灯让人感觉温暖。

    目光微转,陆歇正坐在自己身边,那人稍稍倚靠着床头,灯光下捧着一本书悠闲的翻看。柔和暖光映着对方的轮廓,有着朦胧温柔的弧度。

    和阴冷天气绵延大雨相对的是,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干燥而舒服,气氛太安逸,周阳从未遇到这样的时刻——半夜从黑暗中醒来,有另一个人守在身边,互不打扰的安静的相处。人有时会觉得寂寞,特别是当生病带来消极情绪后。于是一盏灯一个人始终陪伴着,那种感觉像是浮躁沉淀,不言不语就很安心。

    所以周阳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陆歇很久,感受了一下这样难得的时刻。他真是不明白这个人,明明说话句句带刺,现在又做这样不符合性格的事情。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个神经病吗?所以才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无法用正常思维去揣测。

    周阳慢慢伸手,轻轻扯了扯陆歇的袖子。

    陆歇侧头,书随意的被合上,他俯下身子说道,“好点么?”

    点点头,周阳没说话。

    他们对视了一会,接着,几乎是同时是开了口。

    “饿不饿?”

    “困不困?”

    “……”周阳忍不住发笑,他说道,“嗯,我饿了。”

    陆歇将人从床上扶起来,两人靠的近,所以他的鼻尖无意的又蹭到了周阳的头发,有浅淡的橙子香味。停顿了几秒,他回答着,“我还好,不怎么困。”

    凌晨三点半,两个人坐在地板上,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有着纸张的陈旧气味。

    周阳很慢的喝着粥,陆歇将一床薄毯裹在他身上,自己则是捧了一杯热牛奶。

    真是没想到他们俩个也会有这样心平气和好好待在一块儿的时候。

    “你……”周阳抬眸问道,“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在北京,我想找个人,还是有办法的。”

    …………周阳想着自己这问题算是白问了,于是转移话题道,“这粥你煮的?很不错啊。”

    陆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让我家人来做的,这方面我不太懂。”

    不是吧……还把对方的家人给惊动了?周阳受到了惊吓,“…………真是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了你家人。”

    “没事,他闲着也是闲着,我正好给他找了点事做。”

    …………这无所谓的语气真的没问题么……?周阳为陆歇的家人鞠了一把同情泪,想到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慢吞吞说道,“那个……今天真的多谢你。”

    陆歇挑眉,似笑非笑道,“难得看你这么乖。”

    ……要不是你经常犯病,我可以一直这么友好下去的好吗!周阳很不忿,平时说两句就忍不住开吼的脾气完全是被你给折腾出来的!

    沉默几分钟后,陆歇问道,“我听说了,你打算辞职?”

    “是啊,我和红姐提了这件事,她说会告诉你。”

    “为什么要走?因为我说的那些话?”

    “……不是。本来那天就打算走的,但是因为你们要过来所以我没走成,就又唱了一晚。”周阳玩笑的说道,“就算一夜上万也不适合我。”这句话是陆歇的原话,周阳又拿出来调侃了一下他。

    陆歇静静看了周阳片刻,他当然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话有多难听,但他没法拉下脸去道歉。从小到大,陆家给自己的是无尽的骄傲和别人羡慕巴结的目光,所以陆歇过的很自我,想让他正儿八经的去和别人道歉,这种事迄今为止还没发生过。

    当初在青山镇,让周阳来凯盛,已经是个例外了。从被拒绝的不爽再到现在周阳来了北京却选择去酒吧,还对徐望川态度那么好。陆歇的所有不满终于全部爆发。再要对方来凯盛的话怎么都说不出第二遍,他有自己的脾气,陆家的人永远不会求着别人做什么事,他习惯等着别人来求自己。

    看对方不说话,周阳也没再多解释什么。他大概能了解陆歇的心思,一直养尊处优的人,即使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不需要放在心上,因为别人会来死缠烂打的道歉。周阳虽然没钱没势,但他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绝对不会为了不正确的事情而委曲求全。说到底,就是死倔。有一说一,如果不是有错在先,那么永远也别想让他先服软。

    所以这两个人经常几句谈不来会吵架会互不搭理也不是没原因,都是臭脾气,谁都不愿妥协谁。

    就像现在,对方不道歉,周阳也拧着不愿多说,眼看气氛又要冷场。

    最后还是陆歇先开口,“睡觉吧,才四点。”

    “……嗯。”话题被转移也就算了。只是面对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周阳有些无奈,“你也一起休息吧?”毕竟这人守了自己大半夜,不好过河拆桥,该有的基本礼貌还是得有的。

    谁想到陆歇听了,突然勾起唇角,一双黑眸有着调笑的意味,“你确定?”

    周阳立刻接口道,“我改主意了,您还是快回家吧。”

    陆歇这回笑出了声,他问道,“是你自己上床,还是我抱你?”

    “…………你每次问我意见,最后还是把我的话当狗屁。”周阳满头黑线的爬到了床上,“所以我觉得我直接做就好,再回答你问题我就是傻帽。”

    他们俩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

    陆歇问道,“身上还冷不冷?”

    周阳摇头。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当眼睛再次睁开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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