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2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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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汤锐找到傅子斓时,看到的是一个破败人偶枯倒在水泥地上的景象。借着路灯和水洼反射的光,汤锐看到一张酷似傅子翎的面容垂倒在地死寂沉沉,心就像是破开一个口子般疼痛,伤口穿胸透背。

    顾不得脏,汤锐跪坐在地上支起傅子斓绵软冰凉的上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傅子斓的脸叫他的名字。傅子斓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不可闻地从喉头发出声音,像是在唤汤锐。汤锐听不清晰,但也被这脆弱无助的一声念得痛如锥心。

    一手湿腻,气味刺鼻,除了血还有别的。汤锐辨认出那是什么,惊骇过去,愤怒翻涌。

    将傅子斓送去就医之外,汤锐也报了警,做完笔录后回到手术室门口,手术灯还亮着。

    汤锐疲倦地坐在门口椅子上等待,脑中反复回想着傅子斓负伤的画面。衣不蔽体,满身血污,汤锐不敢想象之前傅子斓受了多大的苦,才能被人糟蹋成这个样子。傅家二老远在老家,临走前请汤锐多关照幼子,当时他应承下来,可现在傅子斓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汤锐无法向傅家父母交代,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傅子翎。当初他无能,没有保护好傅子翎,如今依旧没能照顾好他的弟弟。

    郑砚之坐在汤锐身边,轻轻覆上汤锐的手背,摸到他僵硬冰冷,不由心中一紧,低声道:“你在自责吗?”

    汤锐没有反应,只静静望着地砖上的条纹,嘴唇紧紧抿着。

    郑砚之从未见过汤锐这么大受打击的模样,从解救傅子斓后就一言不发,只对警察多说了几句话。汤锐表面冷静自持,可与警察说到可疑嫌犯时,郑砚之看得出汤锐眼里狠劲分明,大有立即将凶手捉拿归案,然后亲自动手将其大卸八块之势。这样的汤锐让郑砚之心惊之余也是心疼,汤锐对犯人能有多恨,也就有多自责。

    “你放心,小斓他不会有事的。”郑砚之想不出要怎么安慰汤锐,每次汤锐遇到一些棘手的事,他也都帮不上忙,只好重复一些都会好起来的话。

    手术室门打开,汤锐触电般立即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看着护士将傅子斓缓缓推出来。病床上的傅子斓面无血色,昏睡中沉静如水。汤锐一路跟着到了单人病房,确认无碍送走医生后,汤锐坐到床边轻轻拉起傅子斓的手包覆在掌中,沉沉闭上眼睛。

    晏冰接到消息时正在同僚饭局上,晚一步赶到医院就看到汤锐一脸沉痛而关切地痴痴望着傅子斓,一旁的郑砚之静默无言。晏冰翻了翻病历扫了两眼,宽慰道:“没什么事,休养几天就好,你们别那么紧张。请护工了吗?现在都几点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不用,我陪着小斓。”汤锐转头看看郑砚之,“你回去睡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郑砚之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尴尬,也不敢看晏冰。晏冰装作没听见,转头又去翻病历。

    “好,那我先回去了……”郑砚之临走前叮嘱汤锐别太累着,汤锐点头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停留在傅子斓身上。

    郑砚之一走,晏冰就把傅子斓的手从汤锐掌中抽出来放回被中,又似乎很是好心地给他把被子掖严实了,与汤锐的手隔开。

    “兄弟俩长得挺像啊,”晏冰意味深长地看着汤锐,“可是你看清楚了,这不是子翎。”

    汤锐目光一动,看晏冰时眼神终于有些清明过来,随即又别开目光:“我知道他不是。”

    晏冰没好气地坐在一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凶手是谁有头绪吗?”

    “已经在查了,我怀疑是小斓进戒毒所前认识的那些朋友,他出来后也被那些人打伤过一次,但是小斓说已经结束了,不会再和他们有往来,我也就没多上心,没想到今天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是我不好,当时就不应该含糊过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汤锐冷冷道:“等抓到人了,我会收拾他们。”

    晏冰看汤锐面色冷峻,知道这回他是真动怒了,可也有些冲昏了头脑,光顾着傅子斓,忘了郑砚之在一旁五味杂陈。

    “犯了错的人被惩罚是罪有应得,到时候你想怎么替子斓出气都行。”晏冰说,“只是你生气归生气,当着小郑的面也要注意点,当初人家出事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

    汤锐没吭声,目光凝在一处,良久才开口:“刚才是我太着急,一时忽略他了。”

    晏冰哼了一声:“你也就欺负人家小郑脾气好,换了隋宣敢这么对我……”晏冰做了手起刀落的动作。

    郑砚之离开医院招了一辆出租车,到家时已经一两点。今日先是情人节烛光晚餐浪漫温情,又是傅子斓惨遭□□触目惊心,一喜一悲后终于平静下来,身体便浮起浓浓的倦怠之意。洗过澡后,郑砚之独自躺在床上,身心疲惫却迟迟无法入睡。昔日肖云施暴,汤锐袖手,他在街头潦倒买醉,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很久不被翻开,却一直扎根在心底。那时的汤锐现实而冷漠,现在回想起来,郑砚之都觉得有些陌生,陌生到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可是如今自己正和这个人相爱着,躺在他的床上,手指上还戴着汤锐送的定情戒指。

    戒指孤零零地缠在指根,被指尖拨弄旋绕。另一枚仍躺在首饰盒中,郑砚之还没能为汤锐戴上,傅子斓的电话便来了。晚餐戛然而止,汤锐迅速结账完,冲往地下车库然后一路超车,快马加鞭赶到事发地点。

    郑砚之原以为汤锐不喜这个远亲,平时对待傅子斓也比较冷淡,可汤锐抱着傅子斓时背影微微发颤,悲痛到像是他的至亲至爱之人受了伤害。

    失眠许久后,郑砚之才睡着,清早又忽然醒来。身体困乏着,郑砚之也无法贪睡,起床洗漱过后买了早餐送去医院,顺道带了点换洗用品过去。

    一夜不见,汤锐眼圈发黑,显然整宿未眠。他昨日也没要个折叠床,就在病床边坐了一晚上。

    郑砚之看着心疼,让汤锐回去补个觉,换他来陪护傅子斓。汤锐去洗手间稍稍打理了一下,又扒拉了两口早饭,让郑砚之先看着傅子斓,自己去警局一趟,看看案件有无进展,如果傅子斓醒了,就立刻通知他。

    汤锐这一去直到中午都没有回来,下午傅子斓苏醒,郑砚之告知汤锐后,汤锐立刻回到医院,还带来了办案警察。

    这起案件无论是警方还是汤锐推测,都是仇家蓄意伤害,只要傅子斓说出犯案人是谁,即刻水落石出。医生检查过傅子斓意识清醒,可当警察问话时,傅子斓却三缄其口,转头求救般望向汤锐,似乎不愿意回想昨日的暴行。再追问下去,傅子斓痛哭流涕,扑进汤锐怀里瑟瑟发抖,求他不要再问。医生看傅子斓这样崩溃,建议还是先不要强行查问,给傅子斓一点时间恢复精神为好。

    警察白跑一趟,空手而归。郑砚之送走警察后,回到病房看汤锐还环抱着傅子斓,手指一遍遍抚摩着傅子斓的头发,柔声安抚着说别怕有他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傅子斓。

    郑砚之顿在门口,只觉得心头一堵,转身刚退出病房,就看到晏冰迎面走来,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晏冰刚从傅子斓的主治医生那边听到消息赶来,一看郑砚之脸色不好就猜到七八分,反正不是傅子斓整什么幺蛾子,就是汤锐又触动情肠犯浑。晏冰强忍着冲进房门把傅子斓抽到服帖的冲动,笑眯眯地拉着郑砚之去他办公室喝茶,美其名曰调查隋宣私下有没有背着他偷吃。

    郑砚之一到晏冰的办公室就惊叹不已,一墙面的锦旗和奖状,书柜上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杯与纪念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进了老教授的办公室,而晏冰年纪轻轻,就已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郑砚之在心里感叹晏冰长得好,人又活泼,还事业有成,也难怪隋宣那样眼高于顶的人会对晏冰俯首帖耳,在外更不可能会有半点花花草草。

    爱情从来是一物降一物,如晏冰于隋宣,任意驱使也甘之如饴,也如汤锐于他,即使受些委屈,也愿意为之隐忍。爱得再辛苦,郑砚之只要一想到汤锐,依然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令他坚定如初。

    晏冰与郑砚之接触次数不算多,可每次碰面下来都好感更多一些,郑砚之虽不善言辞,可为人随和,这样的人也正是汤锐需要的。起初晏冰还觉得傅子翎拿命换来汤锐洗心革面,人也变得体贴稳重了,倒是给郑砚之捡了个便宜。可在感情上汤锐何尝不是苟延残喘的活死人一个,又对傅子翎念念不忘,暗地里辜负了郑砚之多少深情,郑砚之若是知道了,又该有多伤心。晏冰原本是帮亲不帮理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在汤锐那一边,可时间久了,晏冰也看不下去,替郑砚之抱屈起来。趁着关起门来和郑砚之说话的机会,晏冰给郑砚之开起了小灶,传授驾驭之术,听得郑砚之一愣一愣的。可晏冰从“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扯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顿口干舌燥完,就差把郑砚之开颅改造,也不见郑砚之有所开窍。

    “啊,气死我了!”晏冰七窍生烟,怒视郑砚之,“白痴!笨蛋!傻瓜!朽木不可雕也!”

    郑砚之笑呵呵地任晏冰骂着,晏冰口若悬河说了许多,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原先心里还有点郁闷,现在倒是开朗不少。

    “不许笑,看你这傻样我就来气。”晏冰说道,“你对汤锐太好,好到没有底线,这样只会失去自我,也会让汤锐得寸进尺,反而不懂珍惜。到时候被欺负死,就哭去吧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郑砚之笑着说,“可是你说的那些……‘来事儿’,我是真的不会。”

    晏冰教他的那些手段算不上钻营,要是玩得好,还能调剂感情,郑砚之也觉得很厉害。只是无论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他郑砚之会的,就只有一门心思付出。

    “其实我能做的,想做的,也就只是对汤锐好。掏心掏肺的,若是真能把我掏空了,我也心甘情愿,这可能是我表达爱意的唯一方式。”郑砚之想到什么,低下头来叹息一声,“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付出所有却得不到回报,甚至血本无归,那也是我活该……可等我伤完痛完,我也会问心无愧,因为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爱过,所以才不会有半点悔恨。”

    郑砚之悠悠说完,回过神来拍拍嘴:“呸呸呸,不吉利。”

    晏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爱的方式,郑砚之不一定错,而他也不一定对。只是汤锐还陷在傅家兄弟的泥潭里,郑砚之又爱得至真至诚,晏冰总觉得这样下去要出点事。

    汤锐早已是铜头铁臂,情伤再深有傅子翎垫底,而郑砚之一往情深倾尽所有,要伤必定会伤得体无完肤。

    这一天郑砚之在医院陪到傍晚,原想和汤锐一起回去,可傅子斓抓着汤锐的手不放,汤锐只好再陪护一夜。第二天也就是2月13日,汤锐定了机票要飞美国,可医院这边走不开身,便让郑砚之帮他理一下行李箱,放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好。另外护照在卧室矮柜的抽屉里,钥匙在玄关的沙漏装饰底下,银色小小的一把。

    夜里郑砚之回到家后拿钥匙打开抽屉,屉内收纳整齐,多是一些合同文书类的东西。郑砚之稍微翻找一下,便找到汤锐的护照,下面则是一本相册,边角泛黄,像是陈旧了一些年岁的样子。郑砚之看着那相册封面一角,心里闪过一丝好奇,可想想还是没有去拿,取了护照就锁上抽屉,转身又去衣柜里为汤锐找替换的衣物。

    深夜汤锐留宿在病房,问护士租用了一张陪护的折叠床支在病床边。单人病房有淋浴间,汤锐洗完澡后关上灯躺到折叠床上,转头看傅子斓侧躺着,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黑眸柔亮。

    “怎么还不睡?”汤锐问。

    “我害怕,”傅子斓小声道,“我不敢闭上眼睛……你要是困了你就睡吧,我看着你就好。”

    汤锐叹息一声,他不知道傅子斓具体经历了什么,虽然不能切身体会,可仅仅是性侵就足以让他产生心理阴影。傅子斓还不足20岁,在汤锐眼里,不过是个被娇纵惯了的小孩,被养得天真轻狂,如今突遭变故,吓得整个人都变得畏畏缩缩,叫人看着不忍。

    “别怕,”汤锐实在疲倦,强忍着困意安抚傅子斓,“睡吧,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傅子斓“嗯”了一声,一会儿又轻声说道:“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给你添麻烦……你是不是很厌烦我,对我很绝望?”

    哥哥去世后,傅子斓像个吸血鬼一样不断向汤锐索取,他闯祸了会有汤锐摆平,缺钱了有汤锐掏腰包,他向汤锐伸手成习惯,全是仗着汤锐对傅子翎的亏欠。傅子斓扪心自问,天底下除了父母,能对自己一再宽纵的人,也只有汤锐了。

    汤锐闭目养神,眼皮一合立刻困倦到意识模糊:“没有,别胡思乱想,你今后好好的就好。”

    傅子斓顽劣,当年汤锐又何尝不是?有时汤锐看着傅子斓惹是生非,都能想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只怕比傅子斓玩得还疯,只差没碰毒品了。可有父母溺爱荫护,又有傅子翎不离不弃,汤锐才能走回正道上来。当初的汤锐无论令傅子翎失望过多少次,傅子翎也从未放弃过他,总是给他机会,耐心地等待他成熟起来。

    “真的?”傅子斓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你不会不管我?”

    “不会,”汤锐强撑着意识回答,声音低缓,“你是子翎的弟弟,如果子翎还在,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睡吧。”

    说完,汤锐松懈下来,意识慢慢飘远,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似乎睡了一会儿,可轻微的抽泣声又驱走睡意,汤锐陡然惊醒,借着夜灯的光看见傅子斓脸上湿痕遍布。

    汤锐叹了一口气,起身时身体困乏到微微发麻,他披了一件外衣起床坐到病床边,抽了一张纸巾给傅子斓擦眼泪。

    “怎么哭了?”夜晚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汤锐的声音轻缓而清晰。

    傅子斓的眼泪流不尽一般,擦完了又是一滴下来,从眼角滑过鼻梁,啪嗒打进枕头里。

    “我想我哥哥了,”傅子斓埋着半张脸,不断呜咽着重复这句话,“我想他,我想我哥哥……”

    汤锐不是第一次听傅子斓这么说,过去甚至听到耳朵起腻。每每傅子斓找他要钱,他一旦态度坚决点不允时,傅子斓就会打出这张牌,哭闹到汤锐心软为止。可是今日傅子斓缩着肩膀闷声哭着,声声伤心彻骨,听得汤锐也心揪起来。他也想傅子翎,即使生死相隔,他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傅子翎。只是有时候想到心酸神伤,却欲哭无泪,留着伤感在心头盘桓,抑郁到精神萎靡。

    许久过后,傅子斓哭声渐歇。汤锐起身去洗了一条热毛巾,给傅子斓把满是泪痕的脸蛋擦干净,见傅子斓不适的吸了吸鼻子,又取了纸巾给他擤鼻涕。傅子斓靠在床头一动未动,一双泪湿的眼睛温驯地望着汤锐,像个孩子一般乖顺。汤锐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傅子斓没接,只微微伸了伸脖子。汤锐只当他小孩心性,刚哭完爱撒娇,也不介意多劳动一下,便稍稍倾斜茶杯,喂傅子斓喝下。

    傅子斓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热茶下肚后面色也柔缓下来,汤锐看他情绪稳定了不少,把茶杯搁在床头:“快睡吧。”

    傅子斓摇摇头:“我还是睡不着,你能陪我吗?”

    “好。”汤锐扶傅子斓躺好,坐在床边给他掖好被子,“乖,睡吧,我就在这里。”

    傅子斓依言闭上双眼,汤锐一手肘撑在床边,合目轻轻揉着太阳穴,一会儿感觉到傅子斓把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自己另一只手。

    “这样我就不怕了。那个案子……”傅子斓小声试探问道,“可以撤了吗?”

    汤锐睁开眼睛看向傅子斓,傅子斓也正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不可以,事情必须有个了结。”汤锐问,“你就这么怕他们吗?”

    “怕,”傅子斓声音虚弱,“非常怕……”

    想到案件半点线索也未取得,汤锐就脸色沉了下来,可傅子斓精神尚未恢复,他不想多勉强,此时也不愿意再谈论这件事,他心意已决,这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睡吧。”

    “哦……”傅子斓低声应了,安静了一会儿又轻轻开口,“你很喜欢郑砚之吗?是真的喜欢他?”

    “……是。”汤锐想起郑砚之此时正独自一人在家,不由内疚。

    傅子斓“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和我哥哥比呢?谁在你心中分量更重一些?”

    汤锐沉默不言,傅子翎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但他也不想在傅子斓面前贬低郑砚之,可傅子斓的眼睛紧紧追着他不容回避,汤锐叹了一口气:“他们不一样,不能做比较。”

    傅子斓听懂了,想了一会儿,迟疑地开口:“你可不可以不喜欢郑砚之……”

    汤锐疑惑地望过来,傅子斓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讪讪地冲汤锐笑了笑,闭上眼睛做出要睡觉了的样子,汤锐的回答却又灌进耳中。汤锐语气坚决:“我不能没有砚之。”

    傅子斓皱皱眉头,闭紧了双眼。肖云和汤锐发生了什么过节他不知道,可全是因为郑砚之而起。如果没有郑砚之,那汤锐就不会得罪肖云,他也不会受牵连。接下来肖云还不知道有多少手段要使出来,想到肖云说要“废了汤锐”,傅子斓就胆寒,却又不敢言说。那一个接着一个往自己身上发泄的人,狰狞的面孔,粗暴的动作,都还历历在目。如果他败露了肖云的计划,不知道要被如何整死。

    汤锐看傅子斓蹙着眉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默默握紧了傅子斓的手,希望能让他有所安全感。两人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各自进入梦中。汤锐很快入睡,手架不住额头沉重,慢慢伏倒在床边,昏昏沉沉睡了没几个小时,忽然又被傅子斓的梦呓声吵醒。

    恶梦中的傅子斓浑身发抖,双手无意识地颤动着,嘴里咒骂着畜生,禽兽。汤锐摇醒傅子斓,柔声安抚着让他镇定下来,傅子斓却惊魂未定,紧紧抱住汤锐许久都不肯放开手,汤锐稍稍一动,傅子斓便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低声哀叫。汤锐没辙,只好坐靠在床头,手臂虚环着傅子斓,却被傅子斓环抱住腰,整个人依偎过来。傅子斓头枕在汤锐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呼吸平和下来。

    汤锐三番两次睡梦被扰,现在已是头疼欲裂,眼下这个姿势也别扭难受,可看傅子斓渐渐镇静,也只好继续忍耐着。

    窗外天微微亮,灰白的光透进房间里,照在傅子斓的身上。汤锐低头专注地看着傅子斓的睡容,恍惚像是傅子翎靠在自己的肩上,呼吸一下比一下变得均匀绵长。

    傅子翎生前很喜欢枕着汤锐的肩膀休憩,说汤锐的肩窝与他的后脑勺正好契合。汤锐也乐得当他的枕头,常常一手圈着傅子翎不许他躲,另一手在他腿间撩拨。待傅子翎忍耐不住张口喘息时,汤锐一侧头便能吻住他,挑得傅子翎呼吸越发粗重。

    汤锐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傅子斓睡熟了,轻手轻脚将他推开,盖上羽被。

    一夜翻来覆去折腾下来,汤锐已无睡意。他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到楼梯间通风处抽烟提神。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是郑砚之送的情人节礼物。指腹轻轻摩挲着刻字的地方,汤锐嘴角一弯,淡淡笑过,把叼了一口的烟扔了,转身下楼走到病房区的花园里。

    冬末清晨气温偏低,汤锐呼吸着清寒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春日将至,花园里些许绿意崭露。汤锐看着薄薄生机,想着洛杉矶早春温暖,傅子翎墓前青坪应是郁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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