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4章 风波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华滋起身告辞,从李夫人房间走出来,茜云提着灯在外面等着。二人一同往后院走。

    院子里还有些嘈杂之声。葬礼过后,孟府里突然生出人人自危的情绪。

    华滋和茜云正要拐弯,听见另一边廊檐下有人聚在一处说话。

    “老爷没了,只剩下孤儿寡妇,往后可怎么办哟?”

    “你还有心思替夫人操心,不如想想你自己吧。”另一人接腔。

    “你们说,夫人会不会打发一些人出门?”

    另几人异口同声问到:“当真?你可是听见什么风声了?”

    那人急急撇清:“没有,没有,我不过是自己猜测而已。”

    “老爷没了,府里又得罪了司令,若真的出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不知是谁说到。

    华滋听后,回头看了茜云一眼,然后重了些脚步,提高声音说道:“茜云,你把灯拨亮些。”

    茜云也是高声答应了一下。

    众人听见这边动静,都赶忙住了口,等华滋走过来,一起请安问好。

    华滋扫了一眼,都是不太眼熟的人,然后回房了。

    后院里沉寂一片,往常这个时候,穆夫人都还在灯下做些女红,或者读点书。那也是安静的,可是祥和的场景。

    物是人非,华滋又是一阵伤心。原来失去一个人,如同断肢,是别人看不见的残疾。

    华滋沉默地上楼,坐在榻上。一室月华,只照着凄惨的伤心。

    茜云忙前忙后,点灯端茶,铺床叠被。

    “小姐,你别多想,那都是些蠢话。”

    华滋微微一笑:“府里确实今时不同往日。我们都得为自己打算。”

    茜云一惊,停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华滋。

    华滋顿了一下,淡淡说道:“你可有钟意的人?”

    茜云一阵慌乱,赶忙摇手:“没有没有,茜云一辈子都服侍小姐。”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你跟了我多年,如今年纪也到了,自然该成亲了。”

    茜云红了脸:“小姐。”

    “你看张管家的儿子可好?他好像自己做点生意,你若是嫁过去自然不用吃苦。”

    茜云一听急了,急着说:“不是,不是。”

    华滋就微笑着看她。

    茜云扭了扭衣襟,下定决心才说道:“是老爷的随从,许锋义。”

    华滋想了一阵,才想起来,孟东身边那个总是不太说话的人,生得倒是高大俊朗。

    “我俩是一年进的孟府,我跟了小姐,他跟了老爷。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华滋说道:“我自然帮你打点妥当。”

    “那小姐有何打算?我瞧宋公子对小姐可是一心一意。”

    华滋扯了扯嘴角,面上凄然:“这些都顾不了了。”茜云没看见,衣袖里,华滋一双手握得骨节泛白。

    茜云听这话不详,赶紧问:“小姐想做什么?”

    华滋却没有答话,只说累了,要休息了。

    可是上床之后,睡意却一直迟迟不来。

    过往的画面在眼前挥也挥不掉。孟东的尸体,在华滋怀里如何一寸寸冷掉,华滋记得那温度消失的过程。还有血液的气味,粘稠的液体沾满了华滋的手掌。眼泪放佛永远也滴不尽一般,心脏疼痛得难以承受,一度华滋以为自己会心疼而死,然而,再一次日光照耀,再一次痛苦往复。

    穆夫人碰棺时的声响,在华滋心底撞出一个深渊,里面风声呼啸,像有无数冤魂等待祭品。

    这所有痛苦,无处发泄,唯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仇恨如同地狱的业火炙烤着华滋。她紧紧拽住锦被,想即使堕入十八层地狱,也要他们血债血偿。

    第二天一早,李夫人再库房里清点物品,身后放满了东西。两个丫鬟正在将瓷瓶往柜子里收。

    可是点来点去,到底少了两把银壶,还有一百块大洋。

    李夫人合上账本,叫人去厅堂。

    众人一见李夫人怒色满面,心知不好,都赶紧在厅堂集合。

    李夫人叫人拿名册清点了一番,查到银器由胡三和李二经管。

    李二赶紧往地上一跪:“夫人,和小人无关哪。我一共收了二十把银壶,可都交给逢春姐姐了。”

    逢春清点了一番人群,在李夫人耳边说:“胡三没有来。”

    李二磕了一个头:“胡三昨晚就没回来,我们以为,以为他又出去会相好的去了,就没声张。”

    李夫人叫逢春带人去清查胡三的箱子,回来一报,只有些粗布衣服,想是已经逃了。

    李夫人登时大怒,吩咐将同屋没有及时通报的人各打了二十鞭。

    吃早饭时,华滋听茜云说了有人偷盗逃跑的事情。

    晚间,又有几个常跟孟东出门的人向李夫人说要请辞。李夫人心里凄楚,知道挽留不住,结算了工钱,都打发出门了。

    过了两天,李夫人叫华滋一起清点了穆夫人的物品,都搬去华滋楼上存放着。后来将穆夫人和孟东的灵位供奉在穆夫人以前住的屋子里。

    收拾安顿完毕,已是夕阳西沉。华滋先去饭厅,李夫人还有点事情晚了一点。

    去饭厅的路上,李夫人想起落了东西,差逢春去取,自己在路边等着。

    一时,逢春没有过来,却是平常管接客往来的朱大过来了,见了李夫人,回说蒋家刚刚派了人过来,说明天过来拜访。

    “知道了。”李夫人点了点头。

    朱大见李夫人脸泛红潮,顿时心生邪意,一双眼睛瞟着李夫人,放软了声音,说道:“夫人,老爷去了,你晚上不害怕么?”

    李夫人从未受过这等羞辱,闻言大怒,喝道:“还不滚开。”就夺路走了。身后却传来朱大嘿嘿一笑。李夫人一阵心酸,觉得自己的怒气也变得软弱可笑。李夫人一路上又生气又委屈,不断拭泪。进饭厅前,定了定心神才进去。吃饭时也就有些无精打采。

    华滋见李夫人神色有异,也不好开口问。饭后,玉珰邀华滋去房间坐坐,华滋就一起去了。

    玉珰拉着华滋,先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着说,每晚都听到娘独自哭泣,又不敢去劝。华滋抱住玉珰,像有千斤巨石压在舌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原来痛苦就是这样,不可触摸,不可慰藉。

    华滋安慰玉珰到深夜,才要回自己房间,不想却听到李夫人房间一阵响动,两个人赶紧往李夫人房间走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听见重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低低的哭泣声,华滋唤了一声:“二娘。”却没有回应,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华滋走向桌前,点燃了桌上的灯,才看见李夫人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另一边地上躺了一个人,周身是血,正出发沉重的喘息声。

    一见这情景,华滋转头看玉珰正要尖叫,一把按住玉珰的嘴:“别说话!”

    逢春和茜云也在这时候进来了。华滋转身拿灯照她们俩,两人一晃眼,还没看清楚房间里的情景,只听见华滋说:“二娘梦魇了。你们先出去,守着门,谁也别放进来。”

    华滋走过去,揽住李夫人的肩,想让李夫人镇定一点,可是华滋自己的手也在发抖。玉珰在一旁被吓得一动也不能动。

    李夫人紧紧抓住华滋的手,身子也在不停发抖。

    原来入夜之后,朱大就偷偷潜入了李夫人的房间。

    彼时,李夫人已经上床歇息,只是心事沉重,难以入睡,听见门轻响,以为是逢春进来了,遂说道:“去快去睡罢,我已经睡了。”

    没想到一双手去突然摸上了床,直接摸到李夫人身上。李夫人大惊,一看却是朱大,又羞又怒。

    朱大按住李夫人的嘴,一下就扑了上来。

    李夫人百般挣扎,奈何气力到底不够。朱大一只手已经掀开李夫人的衣服,摸到了皮肤上,还说着:“真是又香又滑。”

    李夫人几欲咬舌,猛然想起枕头下放了把剪刀,挣脱出一只手来,往枕头下摸去。

    朱大□□攻心,哪里管那么多,还在亲着李夫人的脖颈。却不想李夫人拿着剪刀从后背上狠狠扎下来,朱大吃痛,放开了李夫人,骂了一句:“贱人。”正要打。

    李夫人抓紧了剪刀,朝着朱大一顿乱刺。

    朱大从床上掉下来,李夫人不放心,冲上去又连刺多刀。

    华滋和玉珰正是听见了这声音赶过来。

    尽管心里也怕得紧,华滋还是说:“不能声张。”

    李夫人也渐渐平复下来,只是不敢朝朱大躺的地方看,眼泪像断了线一般。

    华滋走过去,跟玉珰说:“你回房去,什么也不要想,不要问,快去睡觉。”说着就推玉珰出去,到了门口,嘱咐茜云带玉珰回房。

    华滋转身走到李夫人身旁:“二娘可有什么打算?”

    李夫人呆着没有说话。华滋去摇李夫人,李夫人却只是愣愣地望着华滋。华滋低头想了一想,朝门口走去,却被李夫人一把拉住了衣角。华滋只能转头安慰李夫人:“我叫逢春打盆水来,收拾一下房间。”李夫人这才松开华滋的衣服。

    “你去打盆水来,二娘心绪不宁,我来照顾她,你先去睡吧。”逢春心下狐疑,也只能打了水,本想进房却被华滋拦住了。屋子里太暗,逢春什么也没瞧见,只得先行回房。华滋放下水,唤李夫人:“二娘,二娘。”李夫人却还是一脸茫然。华滋紧紧捏住李夫人的肩头:“谁都不能依靠了,只剩下我们自己了。我们把他装进箱子里,明天说上山给爹烧东西,一把火都烧了。”李夫人这才呜呜哭出声音来。

    两个人一起找出两只箱子来,一只里面垫了棉被,把朱大的尸体装进去。另一只里面装了孟东的一些日常用品。装好东西以后,华滋开始擦地板。血腥气熏得她几欲呕吐,而且不放心,总是忍不住去瞄那个箱子,好像随时有人会从里面跳出来一样。于是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已经死了,什么都做不了了。华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落到如斯境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