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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确实是见到了楼娇,楼娇住在宫外的一栋宅子里,林贞见到他,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楼公子。”

    楼娇转过身来,“林姑娘如今已经是自由之身。”

    林贞浅浅一笑,“若非楼公子提点,只怕林贞还是冷宫里的淑妃。”当初林贞被东岚拒绝,幽居在冷宫里,忽然得了一封楼公子的一封信笺,林贞那时连真假都顾不得,只听说楼娇能帮她重获自由之身,就全数按照楼娇所做的办好了。

    楼娇当时困在昌邑宫,当夜就能脱身,他却非要在宫中留了几日,只等着在走之前,埋好那一步暗棋等着应对那东岚。

    如今那暗棋已如他所想,成为了他的助力。

    “如今林姑娘重获自由之身,也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才是。”楼娇将方才从枝头折下的一朵花递给林贞,俊秀的脸上酿出一弯笑痕来。

    林贞伸手接了下来,她手上开的烂漫的花都不抵面前这位公子的颜色,“自然。我父亲如今虽然已不是丞相,但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学生还在朝中,父亲一直不属意二皇子,虽然如今太子已故去许久,但如果依楼公子所言,扶持前太子之子东迹为皇太子,父亲心里也觉得是有几分安慰的。”

    这些楼娇自然知道,他在各地经商,接触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一些秘辛自然就比旁人清楚一些。

    林贞之父林维,与太子生母周氏青梅竹马,后周氏入宫,诞下太子,林维尽心竭力的辅佐,哪怕太子自小身体羸弱,林维也不愿意被二皇子东岚,五皇子东祁所拉拢,执意只拥簇太子。只可惜先皇故去,众皇子夺位之时,太子因病故去了。林维无心再辅佐东岚,而东岚在即位之后,就将林维贬出朝去。

    但林维乃是前朝丞相,又是托孤重臣,朝野上下,多少朝廷命官是经过他一手提拔才走到如此位置,东岚将他贬出朝堂,却不敢要他性命,就是因为知道这一层利害关系。

    原本林维见东岚稳坐高位,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替旁人争夺,但自己独女却被幽禁在冷宫里,东岚不念他年事已高,女儿不能膝下尽孝,执意如此,可不就叫那林维心生忿恨?而楼娇经林贞递给林维的‘计策’,自然也说动了这位对东岚心怀不满的老臣。

    林维不属意东岚,虽然如今东岚已经稳坐皇位,但经过楼娇授意给林贞的一番旁敲侧击,林维毅然接受了他的建议,联合自己在朝堂中的学生,借自己托孤重臣的地位,捏造出一份根本不存在的先帝遗诏,只想着不能将东岚逼下皇位去,也要将前太子之子捧成皇太子。

    林维在民间声望也颇高,所以这也是东岚如何稳坐高位,也不得民心的缘故。如今那东迹正是民心所向,日日都有人上谏书,催促东岚将东迹立为皇太子。

    东岚刚平了东祁的风波,转眼又因为那东迹寝食难安。

    林清音给东岚献计,说那楼娇在百姓中威望极高,倘若能拉拢过来,林维一干人等在民间掀起的风波自然会平息不少。东岚再三斟酌,决意采纳林清音的建议。

    楼娇怎么会不懂为君者的心思,今年是灾年,许多州县里灾民食不果腹,而东岚虽然拿了楼家一半的家业过去了,但上有贪官,下有污吏,就是楼娇派自己府中的人前去送钱财,都尚且有人克扣,东岚从国库里拨出来的银子,不消多说,在送来赈灾的路上被层层盘剥,落到灾民手上,也不够他们糊口几日reads;陌家花已开。

    楼娇却在灾里亲自去各个州县里送赈灾的钱粮,开仓布施,一时间民间声望惊动的朝中的东岚都有所耳闻。况且前一阵子,流民涌入扬州城里,这楼家的公子大开城门,将那数十万流民迎入城里,后续妥善安置,又得了不少赞誉。

    纵观朝野,能左右民心的,好似也只有这楼家的大公子一人。

    楼娇知道东岚现在进退维谷的处境,果然,三日之后,东岚派人来请楼娇。楼娇前去赴约,在约定的地方不见东岚,却有几个宫人扛着一顶轿子,见到楼娇,说,“楼公子,这是皇上派我等送过来的。”

    楼娇走上前,掀开帘子一看,正见到昏睡其中被五花大绑的东祁。

    嘴唇一弯,楼娇说,“替我转告皇上,我楼某答应的事,必不会食言。”

    几个宫人只听命过来,下药迷昏了皇陵里的东祁,将他五花大绑起来,送到这楼娇面前。现如今皇上交代的事情他们都办的妥当,放下轿子回去复命了。

    楼娇将帘子放下,同身后的几个奴才说,“把这轿子抬回去。”

    等到是被迎面泼来的一桶凉水浇醒的,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被反剪住双手吊在房梁上,眼前又绑着东西,看不到面前的景象。只能听到自己一声声的喘息和水珠落地的声音。

    楼娇观察着他醒来时候的反应。

    东祁和他料想的不一样,遭受到了如此的待遇,还镇定的很。

    东祁在皇陵里过的并不好,太后自小疼他,死时将他保全下来,对东祁这样脾气的人来说,却并不是见好事。

    泼了他一桶冷水的人见他醒了,看了一眼楼娇的眼色,将放在地上的刑具捡了起来。

    东祁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身处此处,以为是那东岚,终于要忍耐不住置他于死地了,虽然他现在已经落魄至此,但他却还是觉得自己得了胜一般发出惨惨的笑声来。

    楼娇厌恶东祁的很了,听他一笑,就像那行刑的人示意。

    那行刑的人即刻上前,将东祁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

    东祁上衣除尽,露出累累伤痕的上身来。

    他早在起兵失败之后,就在那东岚派来的云清音手上尝尽了苦头。

    楼娇还是第一回见到东祁身上那些伤痕,从前他在东祁的手上,遭他万般羞辱,这东祁也从来没有袒露出自己身上那些受刑的痕迹来,想必也是个骄傲的人,不肯叫旁人看到自己的伤处。

    东祁看不到眼前的人,就笑,“哪里来的懦夫,连在本王面前露面都不敢吗?”

    楼娇自然不会回应,那些刑手却早就得了吩咐,见东祁开口,就恶声恶气的对那东祁说,“你这将死之人,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东祁自然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不过那也无妨,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死,要早早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既然我已经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说话间还带着三分笑意,脸上一点惧意也无。

    楼娇冷笑,他身旁另一个行刑的人说,“宣王爷,你若现在讨饶,我们也会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冰凉的水珠从东祁的面颊上滑落下来,他一张漂亮的嘴唇都冻成了乌紫的颜色,“左右都是要死的reads;包子他爹的坎坷情路。”

    “那宣王爷可知道,死法也分很多种。”那刑手按照楼娇的吩咐,要将那加诸在东祁身上的刑法一一告知给他,“最好的是一杯毒酒,一尺白绫,最坏的——就是凌迟,车裂,梳洗,汤烹。”

    他后面说的那四种,都是极惨的刑法,一般人听了就要吓得半死,没想到那东祁也是见过世面的,听到那些酷刑,也不见示弱,反而反问,“那么落在本王身上的,又是哪一种?”

    那刑手没想到这东祁是如此的硬气,看了身后站着的楼娇一眼。见楼娇的手抬了抬,会意说道,“宣王爷如此身份,自然四种刑法俱要来一次。”

    “那可得烦劳你们多备些人参,吊着本王的命才是。”东祁说。

    听这东祁如此说,那刑手已经有了些恼羞成怒,“宣王爷莫以为我说的是假话!”

    东祁自然知道那是真的。只是没想到,那东岚会这么快就忍不住,还要用这样残酷的手段置他于死地。但这对他而言,也无关紧要,东祁早在口中藏着剧毒,若是捱不住的时候,咬开那毒丸,自然可以清净。

    “那就来吧。”东祁虽然目不能视,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何种绝境里,但想着就是死的时候,也不能叫那东岚看了笑话。

    他要捱到那东岚开口的时候。

    他脚下生着滚烫的热水,热水里烧着铁梳子,说是梳子,却锋利的很,在咕咚咕咚烧开的水中,铁梳子和那烧红的铁锅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刑手用特制的钳子将那铁梳子从热水里夹了起来,而后凑到东祁的面前。

    东祁只感觉到一阵烧灼的热气扑面而来。

    “宣王爷,我们先从梳洗开始。”刑手说完这一句,将那滚烫的铁梳子按到了东祁的胳膊上,东祁手臂早就被吊的麻木,被那滚烫的东西剜入皮肤里,疼痛都好似凝滞了。

    在旁人眼里,那确实是一个惨景,铁梳子破开皮肤,刷下一层肉屑来,转眼间一双手臂上都是血迹。

    脸颊上染了自己的热血,东祁一张俊朗的面颊,竟显出如同地狱修罗一样的狰狞来。

    但他本人却还是很从容,还同那刑手笑道,“你若梳的我骨肉成泥,那再怎么行凌迟之刑?”

    刑手还没有见过像东祁那样古怪的人,见他现在在受刑的时候,脸上还能露出笑意来,心头只觉得悚然。

    但是刑法还是要继续。

    东祁一双手臂上已经能看得见白骨,热锅里的水已经成了粘稠的红色,在火上被烧的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屋子里的热气越来越重,刑手额上都沁出了汗,东祁也是一副随时要昏厥过去的模样,但索性,他的手臂早已经麻木了,那疼痛感被迟滞感抵消了许多,所以那在旁人眼中骨肉成泥的剧痛酷刑,于他而言也还是能忍受的。

    楼娇也热的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但他却还是不愿意离开,坐在这没有光亮的屋子里,看着那东祁受刑。

    东祁在半昏迷之际,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那香气在血腥气的催发下,变得如此的牵魂引魄,叫他不由的又清醒了一些。

    楼娇却见他阖着眼,靠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好似已经昏厥过去了。

    那些刑手也以为东祁是受不住昏死过去了,有一个退到楼娇面前,窃窃跟他禀告reads;重生第一断案夫人。

    楼娇听到起身走了过来。

    他也无惧那一地的鲜血,神情冷淡好似只在看一件不合他心意的玩意儿。

    东祁却忽然觉得那熟悉的香气浓郁起来,那香气——他也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有人好似要来探他的鼻息,看他死了没有,东祁忽然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那凑到自己唇间的指尖儿一下。

    那指尖儿就忽然一下收了回去。

    东祁知道面前的那人是谁了,他闻着那香气,就知道了那是谁。

    “娇儿,你怎么如此怕本王?”他嘴巴里都是血腥气,而面前的那人又是刽子手,身体上的疼痛都不能叫他心里的鼓噪平复下来。

    楼娇也不回答。

    东祁却已经是笃定了面前的人是他。

    楼娇终于开口,声音冷淡如冰雪一般,“东未明。”

    东祁听到楼娇的声音,又笑了两声。

    楼娇伸手将绑住他眼前的布带扯开。

    东祁一直是睁着眼的,房间里的光线又暗的很,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楼娇。

    这楼家光风霁月的公子,还如他初见的时候一般,眉目清淡,好似什么都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致一般。

    东祁却又想到了拥他入怀的滋味,又是另一种的*蚀骨。

    他起兵那一日,就是撒手一搏,若成,则登顶高坐,握玺为龙,若败,则斩首午门,被那东岚踩着去坐那帝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东祁看得透彻,却没想到自己竟能几次的死里逃生,东岚几次想置他于死地而不能。东祁虽败,败也败得坦然,他想在临死之际,再多看几眼东岚那恨之入骨,欲除他而后快的模样,也不枉他与东岚共事多年,却与皇位失之交臂的遗憾。

    遇上楼娇,却是个意外,得到楼娇,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东祁一直不信天命,但在所求美人入怀的时候,又陡然觉得冥冥中的天意是要告诉他,江山美人皆可被他握在手中。

    他原以为是那东岚要想方设法的处自己于死地,所以才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来陷害他,但他现在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楼娇。

    楼娇见到他目光,也毫不避讳,如今他与东祁身份对调,他一手握着东祁的生死。

    东祁一双眼望着楼娇,他本来生的温润俊朗,又有一双桃花眼,纵使现在满脸血污,他这模样也好似是情深几许。

    房间里暗的很,像是某处牢狱,东祁却不甚在意,只望着面前这人,“娇儿还是同以前一样的好看。”

    楼娇听到东祁所说,忽然弯起唇来,只是那不算是一个笑容,只因笑意未达眼底,“东未明,你可曾想过会有一天,落到我的手上?”

    东祁摇头,却又说,“自打我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落到你手上了。”

    东祁所说,好似是哄自己心爱女子一般的温柔缠绵。

    楼娇抬手将东祁的脸托了起来,东祁裂唇露出几分笑意来,在这阴森可怖的牢狱里,他这满是鲜血的笑容却意外的温柔深情。

    “那你可知道我一心想让你死。”

    东祁,“我自然知道reads;青本红妆。”他将这楼家珠玉一样的公子困在自己的怀中,百般亵玩,这楼娇如何会不恨他?他只是没想到,这楼娇居然还将他从东岚的手里讨来了吗,“你恨我入骨。”

    楼娇一双眼望着他,却慢慢收回手来。

    “娇儿。”东祁这么叫他。

    楼娇怎么会理会他。

    “你若恨我,就该好好呆在我身边,在我捧出一颗真心待你的时候,再杀了我。”东祁说。

    楼娇听了,却冷笑,“你做梦。”

    东祁叹了一口气,好似在替楼娇惋惜,“你这样杀了我,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反而只觉得庆幸,能在兵败如山的时候,将我心心念念的美人拥入怀里。”

    楼娇的脸色阴沉下来。

    东祁身上全都是血,那血还顺着他的面颊,一滴一滴的落到那滚烫的大锅里。

    但是他却惨白着嘴唇笑出了声,“娇儿——若是现在,站在那个位置的,不是东岚,而是我。那该多好。”那样,他将那楼娇困在自己怀里,而不至于患得患失,蛮横占有,他只是怕这天意所得的宝贝,明日就叫人夺走了。

    楼娇却重复的告诉他事实,“东未明,你已经败了。”

    “是啊,我败了。”东祁脸上有颓然之色,眸光却还是明亮的,他即使败了,没有得到那江山,却也将这心心念念的美人抓在自己手中片刻。

    如果当初他赢了,他与楼娇之间,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故事。

    “没想到最后是死在你的手上。”那混沌感又渐渐浮现出来,眼前的血汗混合着从眼前淌了下来,叫那东祁的视线都看的不甚清明,但他还是觉得快意,最后死在这楼娇手上,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东岚想置他于死地多时,最后却还是将他的生死交与了别人。

    “你笑什么?”楼娇没想到到此刻东祁都还能笑的出来。

    东祁笑声却忽然止住,他同楼娇说,“笑我的娇儿,还有这样的手段和谋略——只怕那东岚——”东祁忽然觉出了嘴中涌出的苦涩感,好似是什么化开了,那化开的东西从他的唇齿间蔓延进腹腔里,带起烧灼一样的疼痛感。

    楼娇听到东岚的名字,眼中的冷意也不曾褪去,反而显现出一种更深沉的阴郁来。

    东岚——

    东祁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咬开了那毒丸,剧毒让本来就极度虚弱的东祁咳出一滩黑血出来。

    楼娇这才回过神,看那东祁脸色青白的垂下头,渐渐阖上了眼。

    他皱眉去探东祁的鼻息,才发现东祁已经死了。

    身旁行刑的人走过来,掰开东祁的嘴巴一看,对楼娇说,“楼公子,宣王已经死了。”

    楼娇却皱眉,“死了?”

    刑手点头,“应该是藏了剧毒在齿缝里,受不住——就咬开自杀了。”

    楼娇没想到东祁那么轻易的就死去,看着他低着头,黑色的血迹滴落到他的衣摆上,“倒是便宜他了。”

    “楼公子,这宣王的尸身,该如何处置?”刑手问楼娇。

    楼娇自然还有别的用处,“去找一口棺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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