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昀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歪头看许言寒,笑着眨了几下眼睛。

    面前的人唇边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然后放下手里的笔,迎着他的注视缓缓站起身。

    他跟着仰头,然后就听见许言寒冰冷地开口：“老师,乔昀太吵了。”

    “……额……贼……”他脸上的笑戛然而止,赶忙回头去看讲台。

    老师从教案里抬头，不耐烦地闷哼一声,指向门外,怒吼：“乔昀！站门口去！”

    教室发出一片低笑声，袁骁的动静最大，还拍着桌子跺起了脚。

    “额贼！你他妈太狠了吧？”乔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许言寒,她装作没听见,插上耳机,重新低头学习。

    “快去！”老师指着门口又嚷了一声,一脸凝肃，“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

    乔昀吞了口唾沫,披上校服外套起身。刚走出几步,又一大步退了回来,弯着腰在许言寒的书上扣了两下，低声说：“那我溜去打会儿篮球，下了晚自习操场见啊。”

    说完，痞痞地扬了扬眉，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老师一脸无奈地摇头，冲着乔昀不羁的背影骂了几句，“啪”一声关上了教室门，嚷嚷大家好好自习。

    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言寒这才从书里抬起头，盯着紧闭的教室门看了好一会儿。

    老师最后那一个摔门的动作让乔昀乐得心里开花，这下都不用悄悄摸摸了，直接光明正大小跑着往篮球场去。

    傍晚的篮球场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头顶是缀着繁星的黑幕，几盏大灯照亮了场地，几道伶俐的黑影在灯光下穿梭，运球时候掷地有声，空心球刷网而落清脆悦耳。

    乔昀心里登时乐了，把校服往右肩上一搭，箭步朝场地走了过去。

    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李祥，扬着手喊了句：“祥哥，加一班！”

    李祥回头，咧嘴一笑：“我去，乔帅，你不是上晚自习么？”

    “被赶出来了。”乔昀随手把校服甩在场边，握着李祥的手和他撞了下肩膀，算是行了球场上的见面礼。

    “祥子，这谁啊？”李祥身后的大个拍球走了过来，身后几人也凑了过来，看上去就来者不善。

    李祥在乔昀肩上拍了一把，对大个说：“我兄弟，乔昀。”又转头对乔昀说，“这是康哥，职中的兄弟，我打野场认识的。”

    乔昀没回话，抬眸打量面前的人。

    被称作康哥的大个目测得有一米八五，光头，头顶中间刻了个篮球，一身耐克速干衣，脚上蹬着骚红色aj。他一手抱着篮球，一手倚者身旁的哥们，眯着眼睥视乔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这是老子的地盘”的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身后那几个也是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看异类似的盯着乔昀看。

    乔昀蹙了蹙眉，直觉告诉他今晚的球不太好打。

    覃康等着他喊哥，乔昀伫在那儿半天，愣是没吱声，李祥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捏了捏他的肩。

    覃康见了，满腔嘲弄的“哟”了一声，在李祥的肩上重重拍了一把：“你这兄弟看上去怪牛逼啊，打什么位置？”

    李祥面露一丝尴尬，正要回话，乔昀仰头，说：“小前。”

    “啥？小前？”覃康把耳朵往前凑了凑，一副生怕自己听错的样子，咧嘴笑：“我靠，我他妈没听错吧，你这身高能打小前？能够着板不？”

    “哈哈哈——”身后几人毫不避讳地发出一阵讥诮的笑声。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乔昀脸色骤然变了，眸底腾起罕见的戾气。

    以前在y中，乃至y区，哪个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他当混混的时候哪里受过这份窝囊气？况且他一早就看这覃康不顺眼，这句没由来的话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哟，脾气还怪冲！”覃康讥诮地勾起唇角，大吼：“我他妈说你个儿矮，够不到板！怎么着想动手啊？！”

    这嗓子极大，周围的篮球声纷纷停了下来，齐刷刷地往这边看热闹。

    “别别别！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李祥刚忙上前挡在二人中间，脸色看上去很是难看。

    紧接着他又拽了拽乔昀的胳膊，小声说：“乔帅，快叫康哥，叫声哥就没事了。”

    “叫哥？”乔昀冷冽地扯起一边嘴角，扭头迎上覃康，“那也得看他配不配。”

    “操！你他妈嘴放干净点！”有人开始护主。

    李祥偷瞄了一眼额头上已是青筋暴起的覃康，登时面如土灰，赶忙伸出双臂护在乔昀面前：“康哥康哥，我这兄弟是别的区来的，住校生，不太懂咱这片的规矩，还望你——”

    他后半句话还在喉咙里，连人带衣服被猛地一推，一个趔趄摔向了一边。

    覃康大步走到乔昀面前，一脸蔑视：“住校生？你他妈*得飞起啊！”

    乔昀虽然低了覃康几公分，以一敌五，气势上却丝毫没有败下阵，他冷冷一笑：“有种单挑吧，说那么多几把废话。”

    “操！”覃康把篮球重重地往水泥地上一砸，“单挑就单挑，老子非得打得你跪下叫爸爸！”

    “叫哥还是叫爸爸，凭本事不凭嘴。”乔昀冷悄地笑了声，一个扭身越过覃康，捞起反弹上来的篮球，三步上篮，一个帅气地砸板，篮球“刷”一声坠网。

    暗处传来一声口哨声，为这记进球喝彩。

    乔昀转过身朝覃康痞气地挑了挑眉：“来不来啊？别怂！”

    “康哥，这小子太他妈猖狂了，要不我找几个人……”

    “滚滚滚！”覃康冲身后人骂了几句，扭了扭脖子和手腕，朝操场边的看台上瞥了一眼，大步朝篮球架底下走去。

    覃康这不经意的一瞥，乔昀才注意到空荡荡的看台上还坐了一个女生。

    她坐在第二阶，双手交叉在面前，正对着篮球场的方向。天色太暗，距离又有些远，乔昀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隐约看得出是个长头发的姑娘。

    他也没多想，把球举到覃康面前，问：“怎么玩？你定。”

    “1v1斗牛，玩过么？”

    乔昀点了点头：“行，那就斗牛。”

    覃康冲场外的人吹了声口哨，说：“给计个时，半小时。”回头朝乔昀撇了撇嘴，“半小时，你赢了咱俩一笔勾销，你输，祥子会告诉你怎么做。”

    “别废话了，开球吧。”乔昀退到球架底下，把球扔向覃康，“你先。”

    覃康接过篮球，低骂一声，也不犹豫，运球，快速进攻。

    此时场边已经围满了人，原先打球的人纷纷凑上前来看热闹。

    李祥捏了把冷汗，覃康的小弟撞了撞他的胳膊：“祥子，你这兄弟摊上事了。”

    “好球！”周围人看得起兴。

    场上两人不分伯仲，看得李祥很是揪心，他眉头紧皱，低道：“我知道。”

    “知道就行，这两天离他远点吧。”小弟朝身后的看台瞥了眼，“不管这小子赢不赢，康哥都在嫂子面前丢了面，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

    李祥“嗯”了一声，问：“听说嫂子下个月要转我们学校来？”

    “对，不然你以为康哥最近怎么老来找你打球？”小弟嗤笑一声，“还不是为了让嫂子高兴么，谁知道这小子整这么一出，真他妈扫兴。”

    李祥点了点头，没说话。

    发白的灯光下，篮球砸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篮球鞋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两道身影一守一防，皆是神情严肃大汗淋漓。

    半小时过得很快，随着一声“时间到！”，覃康猛地把篮球往场边一甩，大骂：“我操他妈！”

    两人打成了平手，但因为他先进攻，这平局也多了几分倾斜的讽刺来。

    乔昀吁了口长气，看上去心情大好。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滑到脖子，再融进灰色的速干衣里，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曲线。他热得汗流浃背，喉结在泛着光亮的脖颈上上下滚动，一头暖橙色碎发乱得没型，多出几分不羁的痞帅来。

    覃康伸出食指在乔昀鼻子上点了几下：“你他妈有种！走着瞧！”

    “成，走着。”乔昀勾唇笑了笑，俯身捡起场边的校服，越过人群往外走。

    经过李祥身边的时候，他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说了声“谢了”，把校服往右肩上一搭，大步流星融入了夜色里。

    覃康的小弟赶忙拿着外套上前给他披上，指着乔昀的背影骂骂咧咧，覃康抬头一看，看台上已经没了人影，不耐地让他们滚，大步就往看台那边跑去。

    李祥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纷纷问他刚那俩人的身份。

    “哦哦！乔昀啊，八班那个，我听数学老师说过，说他特捣蛋！”

    “不过他篮球打得真好啊！普通生里我还没见过打得比他好的。”

    “能不好么？他几乎天天在球场练，就那阵太阳能把人晒晕，我搁教室都看到他在这球场练球呢！”

    “牛逼啊……”

    ——————————

    乔昀还没走到操场正门口的时候，晚自习下课铃就响了起来，他赶忙加快了脚步。

    秋天的昼夜温差还是有些大，白天热得能上天，晚上又有点冷，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头，准备展开校服外套披在身上。

    “帅哥，你好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夜色里，这声音平生出几分温柔和恬静。

    乔昀从校服里抬起头，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生。

    她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微微颔首，双手背后，一头黝黑的长发飞瀑般飘洒在背后。

    乔昀蹙了蹙眉，天色昏暗，她又低着头，他看不真切她的容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个，你是……？”

    女生缓缓抬头，弯着身子向他凑近了些，歪头俏皮一笑：“刚才见过，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

    她温热的吐息拂在乔昀脸上，平添几分暧昧的意味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抬眸打量面前人。

    原来面前这人就是刚在看台上看他们打球的姑娘，这下，乔昀才看清她的容貌来。

    一张鹅蛋脸像是精雕细刻，琼鼻秀挺，皮肤白皙胜雪，一双大眼在暗色里熠熠生辉，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入学这么久，这姑娘应该算是他见过的极品了。

    见他往后缩，女生又往前凑了凑：“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啊？”

    乔昀笑了笑，侧身闪开：“这夜黑风高的，男女收受不亲，咱离太近不像话对吧？”

    女生点了点头，唇角微微含笑：“嗯，你说得有道理。”

    乔昀拉上校服拉链，指了指操场的方向：“那个，你还有事么？我还有点事。”

    “没事啊，就是认识一下。”女生耸了耸肩，笑起来像是人畜无害的精灵。

    “认识？”乔昀失笑，开学这么久，他倒是收了不少情书，也被好几个羞赧的小姑娘表白过，这姑娘的表现倒是大方。

    “我叫易如画，容易的易，美人如画的如画。”

    “美人如画？”乔昀笑着吹了口刘海，“好名字，放你身上也不算大言不惭。”

    易如画唇边笑意更深：“你呢？叫什么？”

    “乔昀，小乔的乔，昀嘛，日字旁那个。”

    “原来是那个昀，日光的意思。”

    “哟，识货。”乔昀打趣一句，“好多人都不认识那个字。”

    “拜托，我也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好么？”

    乔昀笑了笑，往易如画身后瞥了一眼，一群人正说笑着往操场走，忙说：“那个有空再聊吧，我今儿真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朝易如画点了点头，绕过她提步往操场正门口去。

    “喂！”易如画在背后叫住他，笑声似风铃般清脆，“乔昀，我是覃康女朋友。”

    乔昀脚下一顿，回过头“哦”了一声，她是谁干嘛要告诉他呢？

    走出几步，易如画又在身后喊：“不过今晚我决定和他分手了。”

    乔昀皱眉，脚下生风，她到底是为什么告诉他这些呢？

    “乔昀，有缘再见哦！”

    她继续喊着，乔昀却没空理会，因为方一抬头，他就看到了角落里那双冰冷的眼睛。

    许言寒一手挂着校服外服，一肩搭着书包，朝乔昀的方向冷冷地瞥了一眼，勾唇，大步迈进了操场。

    “许言寒！贼！你等我一下啊！——”乔昀怔了怔，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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