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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三郎捏着下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有吗?”

    孙树看自家将军一副少有的呆萌表情,再也抑制不住,放声笑了出来,“怎么没有?将军何曾为审问一个犯人易过容的?”

    崔三郎想了想,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很固执很嘴硬的解释道:“你也看见了,那赵三不像表面老实,内里其实是个相当狡猾的人,若是不一步步诱惑他与绿珠夫人决裂,恐怕为着淡香,他会一口咬死自己不曾去过佑民寺。”

    这倒说的没错,孙树是亲自将赵三押回来的人,若不是自己平日做事小心谨慎,用同心锁一头锁着赵三一头锁着自己,恐怕赵三早已逃脱了不下十次。

    崔三郎看他被自己成功糊弄过去,又接着道:“我中途三次要杀他,他都面不改色,直到最后才将他手里的证据说出来,足见此人心中城府,对付这样的人若是不多留一个心眼,倘若哪日被他捏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此事涉及星月清白,我不能有任何闪失!”

    孙树笑着揶揄道:“将军还不承认自己对大姑子用情至深···实话同您说吧,亲卫营的兄弟早就看出来了,单是一个赵三算不得什么,可咱们天牢里天字一号还住着一位,谁不知道她发疯前是大姑子身边的贴身婢女,将军还不承认自己对大姑子用情至深!”

    崔三郎只好撇撇嘴,不置可否。

    却说王氏与星月一同躺在榻上,说了许多关于婉娘的旧事。

    王氏想起今天在张管家记的小册子里看到的那句话,凭着印象背给星月听,星月说的和王氏当时想的一样,这夜明珠最初是杨县公赠送给父亲的,印象里,杨县公的名字在府里出现的频率极高,并且,好像非常喜欢赠送东西给父亲,张管家带来庐陵的红珊瑚,以及上次在父亲书房看见的那个青玉臂格,都是杨县公所赠。可是这夜明珠说不好是国宝,价值连城,杨县公也舍得将它赠送给父亲,怎么看怎么觉着蹊跷。

    “我还想再找找关于那颗夜明珠的记录,张管家就出来了。”王氏口气里带着遗憾。

    张星月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脸道:“没关系,还有一天时间,我想去审审双娥和川嫂子,乳母明天也将那个碧荷叫到院子里来,我有话问她。”

    星月屋子里的烛火,一直亮到下半晌。差点没把屋顶上的皂色身影,冻成一根冰凌。他估摸着这老婆子今晚不会离开了,便悻悻消失在夜色中。

    张星月第二日甫一醒来,就直奔废院子,双娥和川嫂子两人,被一起关在这无人问津的废院子里,这两日一到晚上便阴风阵阵,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声响,把两人的精神折磨到了极致!第一日白天,两人还有些争吵,可是等到晚上,她们突然被花厅里射出来的一道强光惊醒,紧接着便是看守她们的婆子某名得了急病的消息,负责给她们送饭的丫鬟也每日早早就将吃食给她们送来,不等天擦黑便催促着收拾碗筷。

    两人都算得上是张府的老人,自然是听过废院子闹鬼的传闻,是以,这两日过得如蒸盖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双娥咋一看见自家姑子进门,差点激动地想冲上去抱住她,川嫂子到底沉稳些,但是看得出来也有些激动!

    这正合张星月的意,当初她把两人放在这里,也是想消磨消磨她们的意志,以求抓住川嫂子和她幕后人的马脚。

    张星月选了个偏厅坐下,让王氏守着另外一人,自己亲自问话,让双生在一旁做记录。

    双娥进到偏厅,抬眼看见双生站在姑子身边,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颜色的丫鬟服饰,甚至,她头上还簪着一支宫制珠花···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这些原本都是属于她和姐姐的荣耀,说起来双生能够回来,还是自己在姑子面前替她说了好话,这下倒越看越像引狼入室了。

    她带着点不甘心的意味,朝星月福了福,星月点点头,便开始问她:“这两日难得清净,你可曾想到,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双娥摇摇头,“奴婢是冤枉的,那日在花厅里,已将全部事情据实回禀,还望姑子替奴婢做主!”

    星月道:“可是你与川嫂子所述大相径庭,并且无人替你作证,当日与你一同被发现的小生,早已咽透了气,没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双娥有些着急道:“奴婢就是冤枉的,川嫂子居心叵测,派了碧荷来骗奴婢···对了,碧荷可以和我作证,每次川嫂子给我递消息,都是碧荷做的中间人!”

    星月真是被她的天真无邪彻底打败,碧荷是谁的人,是川嫂子的人,如何会同她作证。况且双娥的事在府上闹得沸沸扬扬,碧荷恐怕避都避不及,不愿意出头也说不定。

    双生却是听出了里面的关窍,笑着劝双娇道:“求人不如求己,双娥姐姐还是自己多说点对自己有利的线索,姑子才能替你做主!”

    双生本是好心,可是此情此景映在双娇眼里,却和当初双生来求她时如出一辙,双娥有些恼怒地驳斥她道:“你如何知道碧荷不会帮我,想当初你做错事被姑子罚去大厨房做事,还是我替你说了好话,才调回院子的,不然,你此刻那里有这干净衣裳穿,怕是还在大厨房用手劈材吧!”

    双娥此话虽然不是对着星月说的,但听起来颇有些咄咄逼人,与当日在花厅里楚楚可怜的样子判若两人,星月有些不喜。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星月出言打断她道:“你姐姐从你的枕头里,搜出了一本‘避火图’。”

    双娥呆愣了一下,随即颇有些激动道:“没错,那本‘避火图’就是川嫂子让碧荷拿给我的,说是让我学习···如何伺候二公子!”

    “听闻张府里,这‘避火图’十分罕见,乃是给各院公子开蒙用的。”

    双娥重重点了点头道:“没错!”继而激动地哭了起来,“姑子,奴婢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啊!”

    “不过,你姐姐将‘避火图’交给了父亲,父亲却是将它收了去!”下一句,张星月直截了当戳破了她的幻想,“所以,我的意思你懂吗?在父亲心里,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都注定要牺牲你了!”

    双娥痛苦地摇了摇头,“不,奴婢还年轻,奴婢不想死,就姑子救救奴婢···”

    一旁双生接着她的话道:“姑子仁慈,为着你的事忙前忙后收集证据,你姐姐倒好,将如此重要的物什交给了郎君···此时你若再不对姑子说实话,说出些有价值的线索来,就算是菩萨下凡,也救不了你!”

    双娥这才意识到,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姑子。遂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遇到张星月觉得可疑的地方,便停下来仔细回忆细节。

    张星月深知双娥秉性,完全的胸大无脑型,照她刚才所说,定是有人将刘吟雪进府那日,双娇在下人房里对双雨发火的事泄露了出去,告诉了崔氏,才使她们有可乘之机。

    看来,自己院子,当真是不平静,到处是不同人的眼线!

    双娥说的话,基本是将事情的经过陈述了一遍,并无多大价值,唯有一点,双娥的话里提到了那颗夜明珠,说明这夜明珠并不是院子的主人遗留下的,而是被父亲赏给了精文。

    双生带她下去,又换了川嫂子来答话,张星月从她一进门,就在仔细观察着她,她的步伐不似双娥那么慌乱,一步一趋,走得十分稳健,说明她对此事的结果有着充分的把握,这不禁让星月有些担心,待会审问其碧荷来,会遇到阻碍!

    川嫂子稳稳地朝星月做了个福,然后恭顺地站在偏厅的中央,等待星月问话。

    张星月早已领略过她的笑里藏刀,一次是她第一次进府的时候,她三言两语就让王氏给双娇定了一等丫婢,还有一次便是上次在花厅,川嫂子和自己争辩,那份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叫人啧啧称奇。

    是以,张星月不想同她多费口舌,省得被她绕来绕去,耽搁时间。“我手上有两个证物,皆指向你设计陷害双娥,对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川嫂子不慌不忙道:“禀姑子,奴婢不曾害过任何人,哪里会有什么证物。”

    双生提醒她道:“川嫂子话不要说太满!若是你不曾让人诱骗双娥,她枕头里的‘避火图’是那里来的,张管家可亲自查了,只有二公子院里丢了‘避火图’!”

    川嫂子笑了笑道:“双生姑娘,这‘避火图’算不得金贵玩意,说的不好听点,若是有心人想要诬陷我,花多些银两在外面请人画一本一模一样的‘避火图’,想也不是难事!”

    张星月早知她不是那么好对付,要从她嘴里套出句实话,当真比登天还难。双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星月却道:“‘避火图’算不上金贵玩意,那另一个物什却是价值连城,并且放眼整个张府,恐怕再寻不出第二件了吧!”

    川嫂子闻言心里慌如小鹿乱撞,她当然知道张星月说的这个物什是什么,当日只怪自己太莽撞,竟将如此重要的物什放在外面,叫那小生偷了去!不过,她面上强自镇定,至少不能在张星月面前露出马脚,她既能查到夜明珠的来去,并不是省油的灯。

    张星月在心里默数着,川嫂子听了她的话后,反应明显没有刚才来得快,这说明这夜明珠的确是她心中的一块软肋。果然,川嫂子貌似淡然地回到:“奴婢不知道姑子在说什么!”她貌似淡然,眼眶里的眼珠子却不停打转,暴露了她的慌张!

    她不老实,再多问她也是无益,张星月此刻心里倒是更着急见另外一个关键人,碧荷,川嫂子是在花厅里和双娥一起被带走关起来的,可是在双娥被抓和自己回来之前,她有大半天时间待在院子里,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她有没有和碧荷串通好口供!

    匆忙回到自己院子,迎面便看见双雨守在院子门口等她,走近了后,双雨赶忙站起身来一边给她作福一边道:“姑子,马婆子来了,正是早上最忙的时间,我怕被人瞧见,便将她引到西厢房等您!”

    这倒让张星月有些惊喜了,想不到这双雨,脑子倒比双娥好使许多。

    刚刚川嫂子听到夜明珠时的紧张反应,已足以激起张星月对那颗珠子以及那个废院子的浓烈兴趣。她连口水都未喝,就直奔西厢房,去见消失了两天的马婆子。

    进了门,果然看见一个臃肿的身影等在那里,说她臃肿,并不是说她身材肥胖,马婆子原来十分壮实,这几日活生生叫废院子的“女鬼”吓瘦了几圈,使她原来穿的衣服,倒像一个个麻布袋样,套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服帖。

    张星月进到屋子正中的罗汉椅上坐下,由于马婆子并不知道废院子里的“女鬼”,乃是张星月让双生假扮的,所以马婆子当然不可能一见面就将她去见老婆子的事情说与她听,她来是为了别的事情。马婆子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大姑子,奴婢听说双娥姑娘的事是您在查办···”

    她话说到一半,张星月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马婆子是有什么线索想要提供吗?明日就是父亲要我交出真相的日子,我这里正愁着没线索呢!”

    马婆子一听,惶恐道:“大姑子,这事不能再查下去了,奴婢再也不想回废院子了!”原来,她竟然是来求张星月不要再查此事的,她不动声色的看了身边的双生一眼,意思,你把人吓得太厉害了!

    双生用唇语回道:“今晚就能知道那废院子的事了!”

    张星月笑了笑对跪在地上的马婆子道:“怎么?难道废院子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马婆子想点头,想了想又拼命地摇了摇头,“奴婢莽撞了,奴婢生了场大病,若再让奴婢去废院子守门,怕是支持不住了!”

    张星月笑着安慰她道:“你且再去守今晚一晚,明日待我回禀了父亲,你便可以不用再去废院子守门了。”

    马婆子听了十分感激,不住对着张星月磕头道:“奴婢谢谢大姑子,大姑子真是大慈大悲!”

    张星月吩咐双雨将马婆子送出院去,自己将将抿了一口茶,便听见被她派去叫碧荷的王氏,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嘴里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乳母!”张星月差点被她吓得一口热茶全进了嘴,“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王氏不停拍着胸脯道:“···我刚去二公子院子···院子里的人说,碧荷前天投井自杀了!”

    碧荷自杀了?!在这节骨眼上!张星月将手中杯盏重重放下,“崔氏她们当真是视丫鬟的生命如草芥!花了那么多心思陷害双娥,竟是为了让父亲治我一条治下不严纵容丫婢*的罪名!”

    双生皱着眉头道:“都怪奴婢!奴婢早该将碧荷带来给姑子问话的!”

    星月道:“不怪你!你没听见乳母说吗,碧荷前日便投井自杀了,也就是我们从佑民寺回来的那天,恐怕我们还未到府上,碧荷就叫人杀了投到井里了!”

    王氏接着星月的话道:“可不是,听人说人在井里泡发了两日,才浮上来,脸和身子都肿得不像样子···真是作孽!”

    双生却不无忧愁道:“碧荷一死,岂不是很多事都要死无对证!”

    张星月附和道:“可不是吗?”她总算知道川嫂子为什么从始至终都那么淡定了!

    马婆子并未食言,咬着牙准时来到废院子当差,她心里记得,大姑子说过过了今晚便不叫她在这里守门了,想到这里她的胆子又大了一些。她从家里来的时候,仍然挎着上次装草纸和元宝的竹篮子,并照例在里面放了一对白烛和一些预备烧给“娘娘”用的东西!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今日是下弦月,院里的阴森感更强了,马婆子在心里一直念着“阿弥陀佛”给自己壮胆,眼睛盯着花厅的方向,既希望“娘娘”快点出现,又希望她永远不要出现!

    突然,花厅耳房的位置发出了一道白光,一如第一晚时,那道强光那么炽烈,但稍纵即逝,马婆子明白,这是屋里的“娘娘”给她的信号!

    她咬紧了牙齿,跨着篮子如壮士赴死版跨进了花厅,然后从花厅的角门进到东耳房,她的余光看见“娘娘”果然坐在架子床上等她,可她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听闻死人的眼睛是瞪大的“死鱼眼”,生人若是和她对视,则会被她摄了魂魄。

    马婆子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了头,又点上白蜡烛孝敬“娘娘”,才压了压惊开口回禀:“···禀娘娘···奴婢按着您的吩咐找到了老婆子···她和我说了一些关于娘娘的事!”

    “哦?”床上佳人应了一声,声音一如之前一样,给人来自地狱的阴森感,但却明显多了几分雀跃和兴奋,“你快说来我听!”

    “暧!”马婆子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老婆子说,娘娘名唤‘楚腰’,不甚清楚您的来历,只知道很早很早以前,大概是十四年前,您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了。”

    “十四年前?”

    “是!”马婆子接着道:“老婆子说,您虽然住在院里,却很少有人见过您,您院里的物什都由郎君亲自吩咐,由张管家亲自打理,张府的人,只知道您长得极为美丽,还有郎君对您极其宠爱!”

    “接着说下去,这院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后来又是怎么死在院子里的?”

    马婆子后背被破窗子吹进来的阴风吹得有些瑟瑟发抖,“···后来,有一年中秋节,府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您受郎君之命前去献舞,宴会散后,院子里便失了火,您便被这把火烧死了···”

    “烧死了?”双生坐在架子床上,并不相信事情会如此凑巧如此简单,“除了我之外,院子里就没有别的人吗?”

    马婆子努力想了想道:“···好像除了娘娘,还有娘娘生的,两个三岁多的姑子!”她咋听老婆子跟她说,院子里死了母女三个人时,吓得在大太阳下不停出冷汗,心想难怪这“娘娘”的怨气如此重,此事过去十四年了,冤魂还留在院子里,她听说带着亲生孩子一起死的冤魂怨气最重,而且脾气喜怒无常,十分害怕“娘娘”一个不开心将怨气撒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因此才有了今早她去求大姑子的一幕!

    东耳房面向院子的直棂窗下,张星月和王氏,将屋子里马婆子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配合着王氏告诉她的关于夜明珠的记录,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张星月心里却足以拼凑出一个大概。

    ------题外话------

    一句话预告,明日丢绣帕的男子,在星月闺房准时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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