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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腰很有可能是父亲的一个宠妾,在自己母亲和崔氏进府前就生活在这个院子,从这院子的布置来看,楚腰当时应当十分得宠,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一场大火烧死了,而且死在十四年前杨县公驾临张府的中秋夜晚。

    为使马婆子不引起怀疑,双生在问完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答案后,还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马婆子都一一答了。一切进展的十分顺利,可就在双生挥了挥手,让马婆子可以回去的时候,马婆子突然从竹篮子里取出了两个陶罐,并冲向坐在架子床上的双生,做了个泼水的动作,然后,和第一次见到双生时一样,逃也似的冲出了花厅,直冲到院子外去。

    饶是再训练有素身手矫捷,双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愣了神,等她从耳房里出来时,王氏举着灯笼往她身上一照,双生的模样差点让她捂着嘴笑岔了气。原来,刚才在屋里,马婆子竟是提了两罐黑狗血泼向了双生,双生毫无防备,被泼了个透,全身上下除了两个眼珠子和开口说话时咧开的一口白牙,其余全被黑狗血染黑了。

    王氏越笑越滑稽,双生却满脸委屈:“这马婆子为何呀?奴婢虽然装神弄鬼吓唬她,但到底没真伤害她呀!”

    张星月也被此刻双生的狼狈模样逗笑,想到白天时,马婆子蛮蛮撞撞失魂落魄地来求见自己,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若是换做一般世家姑子,早治她个以下犯上的重罪。当时她觉得马婆子定是被双生扮的女鬼吓丢了魂,现在看来,马婆子竟是天性如此。

    “你一口一个要伤害她的儿女,自古以来女子虽弱为母则强,她没拿桃木剑刺你,只是拿黑狗血泼你已经算是轻的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便是张七郎要星月交出最后结果的日子!众人仍是在正院的花厅聚集,不过这次除了张至清张精文几个嫡出主子或与事情有牵连的下人,其余人都被限制在了自己院子里。

    张星月一大早便沐浴梳头,换了身蓝绿色的对襟襦裙,看起来精神而富有朝气。路过大园子里的荷花池,便看见精文带着他的书童立在廊下,从他的院子去正院并不需经过这里,他一大早出现,定然是有话想对她说。

    张星月迎上去,王氏和双娇她们便自觉退了几步,给主子们腾出说私密话的空间。至于张精文想找自己说什么事,张星月心里也有个大概,今天是双娥和川嫂子争个你死我活的日子,川嫂子一直贴身伺候他,他定然是想问关于川嫂子有无胜算的事。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张星月早将张精文当做自己的嫡亲弟弟,是以和他说话时,也不再绕弯子,而是直接了当道:“双娇她们隔着那么远,自是听不见我们说话,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张精文在国子学历练了半年,身高长高了不少,性子也更加沉稳了,但是面对自己亲近的人,还显得像个长不大的毛躁孩子,张星月让他直接问,他果真没有客气,直接问道:“川嫂子真的陷害了姐姐的丫鬟吗?还是用我做诱饵?!”

    张星月看他的表情很苦恼,这不难理解,他对川嫂子有感情,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川嫂子的感情亲密度甚至要超过生他的崔氏,而就是这样一个身边人,用他最不能接受用他十分鄙视的方式害人,并以他为诱饵,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你要我怎么回答呢?”星月道:“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回答你,川嫂子的确骗了双娥,以你的一个微不足道地‘暖床婢’的由头,害她失了贞洁。”

    张精文有些茫然,“那姐姐会处死川嫂子吗?”在他看来,以姐姐如此正直的性格,川嫂子定然凶多吉少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

    星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已经长大,不会不知道贞洁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川嫂子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轻易毁了双娥的一生!”她试图用这件事表明她的态度,同时,也想让精文知道,纵使再亲密的人,也不能逃脱伦理善恶的道德标准。“而且,她很有可能还亲手杀死了碧荷,如此草菅人命,这种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张精文也听詹正说了碧荷的死状,听说十分悲惨,但他内心很难想象这是平日对他照顾入微的川嫂子做的,她明明笑起来如此柔和!

    两人并肩走着,张精文的脚步一下轻一下重,就好像犯了错的人是他一样,失魂落魄地要去接受长辈的惩罚。张星月看不得他这样,他是未来要做家主的人,为一个作了恶的下人如此伤神,未免太优柔寡断。因此她又加重了口气,把刚才说到一半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出来道:“川嫂子骗双娥可谓心思缜密,你以为她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骗一个丫鬟?”

    “骗双娥上当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她这样做不过是‘隔山打牛’,眼下府里到了适合年纪的姑子都在相看人家,在这个节骨眼双娥出事偏偏还是与戏子私通的丑事,你以为影响的是谁的名声?”

    精文这才有些领悟,继而有些吃惊地看着身边的星月:“那这件事不是还牵扯到母亲?”

    张星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将谜底揭破,张精文如此泯然的一个小郎,接连被两位至亲利用愚骗,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两人不知不觉到了正院,张七郎今早在崔氏院里用的早膳,张星月进门的时候,他正和衙门里派来的仵作说话,星月依着规矩施了礼就直接开始了,趁着张管家命人去废院将双娥和川嫂子押来的空档,星月又仔细看了看仵作验尸的记录,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那小生中了剧毒,胃里面还有没消化完的春药,明明白白是被人谋害的。

    如此算上溺水的碧荷,川嫂子和她背后的崔氏可是害了两条性命,何其歹毒,张星月坐在下座,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面与父亲并排的崔氏,她脸上一点愧疚的情绪都没有,好像这件事根本与她无关。

    不一会儿,双娥和川嫂子便迈步进来,双双跪在了张七郎和崔氏的面前。算上今日,川嫂子已是四天不曾见过精文了,张星月倒是相信她对精文是诚心爱护,因为从她进门开始,她的眼神就没从精文身上挪开过。可是精文却并无多大反应,那么关切的一道目光打在他身上,他竟浑然不觉。

    人已到齐,张七郎用眼神示意星月可以开始了,并且首先开口道:“这件事无论如何,父亲都不会怪你,你只需将你查到的事情并你的想法说出来,父亲自会替你做主!”

    张星月点了点头,先从自己手上的仵作验尸记录说起:“官府已经查明,和双娥一同被抓住的小生死于中毒,并且,他胃里面还有没有消化完的春药。”她看了一眼跪在她脚边的双娥:“假设这小生真是双娥的情人,那么她们的目的是偷欢,双娥有可能喂他春药,但没有必要给他下毒,这于情于理说不通。”

    张七郎听了点了点头,跪在地上的双娥,也头朝星月激动道:“姑子,奴婢没有下毒,他也不是奴婢的情人,奴婢是冤枉的!”

    张星月示意她不要插话,接着道:“若假设这小生不是双娥的情人,则事情就要复杂许多。”张星月说到这里起身朝张七郎行了个礼,“星月想请父亲应允,女儿可以当场问在场的任何人问题,以便将事情的真相尽快揭出水面!”

    张七郎示意她准允,张星月便首先来到双娥身边,问她道:“你说川嫂子唤你给精文侍寝,可有什么人证物证?”

    双娥略显激动地答道:“川嫂子骗我给二公子当‘暖床婢’,前后让她身边的碧荷给奴婢传了几次话,就在侍寝的前两天,她派碧荷来找我,让我找借口不要随姑子上山祈福,还给了奴婢一本‘避火图’,要奴婢好生研习,是以,碧荷便是奴婢的人证,那本‘避火图’便是奴婢的物证!”

    张星月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碧荷前天不小心溺水死了,便是你藏在枕头里的‘避火图’,也消失不见,你还需想想,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川嫂子骗你侍寝的事!”

    双娥一时语噎,一旁的川嫂子却抓住时机辩解道:“好一派胡言乱语,表面编的头头是道,内里却拿不出一点证据,由此可见,这婢子分明就是在撒谎!”

    双娥被她的话刺激,有些恼怒道:“撒谎的人分明是你,不然碧荷如何会突然溺水,分明是你杀人灭口!”

    川嫂子却立刻针尖对麦芒道:“谁有理光扯嘴皮子不算,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骗你,我却有证据证明你与那小生早已暗通曲款!”

    川嫂子这句话说出来,便是对真相胸有成竹,镇定如张星月,也微微一惊,这川嫂子藏得好深,昨日无论自己如何诱逼,她就是打死不开口,原来是想在这里翻身!

    说到这里,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崔氏突然在星月身后开口:“川嫂子别卖关子,有什么证据快点呈上来!”

    川嫂子跪在地上应道:“是。”然后向张星月讨要了笔墨纸砚,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来,呈给张星月道:“劳烦大姑子将奴婢所写的词念出来给郎君和夫人听!”

    张星月半信半疑地接过宣纸,看着上面的字念到:“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何关别有物,还是倾城人···”

    她将将念出前四句,花厅中的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这是哪位大家作的词,地上的双娥突然激动地打断星月道:“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何关别有物,还是倾城人。经共陈王戏,曾与宋家邻。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钗长逐鬟发,袜小称腰身。夜夜言娇尽,日日态还新。工倾荀奉倩,能迷石季伦。上客徒留目,不见正横陈。”竟是一字不差地将纸上的词背诵出来。

    众所周知,双娥并不识字,至少不可能完全将一首张星月都陌生的词,背得滚瓜烂熟。双娥背完早已泪如雨下,“姑子,奴婢想起来了,这首词···这首词就是川嫂子让碧荷教奴婢的,说是二公子最喜欢的一首词!”

    张精文在嘴里默念了两句,原本平淡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甚至有些难堪,他竟然是第一个训斥双娥的人:“你这婢子,还敢胡言乱语,玷污本公子名声!”

    张星月,以及花厅里的其他人,都不解地看向他,精文只得脸红解释道:“大姐姐有所不知,这首词乃是一首艳词,最近在秦楼楚馆传唱颇广···”他不解释倒好,一解释,就连崔氏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担忧,精文只得如实道:“国子学里长一级的师兄们,课业要松泛许多,与我同住的恒昌师兄,偶然去船上喝茶,回来听他说过一两句!”

    川嫂子接着道:“我问过戏班的班主,戏班子早就将这首词拿来,编成戏曲。而张府最近请人唱戏只有一次,便是那次刘夫人携姑子进府做客时,若是双娥不是与那小生早就相识,如何能将这首连大姑子都不知道的词背得滚瓜烂熟?”

    张星月冷不防被她将了一军,望向她时,川嫂子眼尾不自觉地上挑,好像无言的挑衅!

    很好,张星月心里想到,巧舌如簧,就看你下一刻如何分辨?

    张七郎听二人争辩那么久,终于开口道,“这婢子大字不识一个,却能将这首词背得烂熟于心,确实需要时间,也确实可疑!”

    星月转身对她父亲道:“还望父亲不要过早下结论,且让星月再呈上一件证物,看二人如何说!”

    星月刚说完,王氏便将一个木兰辑羽翠的匣子递给她,她接过也不打开,而是呈给张七郎,请父亲自己打开来看。

    张七郎甫一打开匣子,一道华丽的霞光便从匣子里射了出来,一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剔透明珠静静躺在匣子里,熠熠生辉。它那耀眼的光芒使人不难想见,如果是在黑夜,那么这颗珠子该有多美多动人。

    花厅里的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夜明珠,就连张至清,脸上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却除了坐在上座的张七郎崔氏和坐在张七郎下首第一个位置的张精文。三人疑惑的是,这颗夜明珠怎么会在张星月手上。

    张星月平静解释道:“昨日星月去废院子审问双娥和川嫂子时,顺道到事发时的东耳房去看了看,就在架子床的地上,捡到了这颗夜明珠。星月想,当日小厮发现双娥和那小生时,恰是清晨,夜明珠的光芒不甚明显,所以才未注意!”

    说完她便看向川嫂子道:“双娥和那小生都是下人,若是说她们可以伪造‘避火图’诬陷你,那这夜明珠确实万万伪造不了的吧?况且据我所知,夜明珠是父亲赏给精文的宝物,一直是由川嫂子贴身保管的,就只问,这川嫂子寝不离身的宝物,是如何落在废院子里,又落在双娥与那小生私通的现场的?”

    这一下,花厅里的众人明显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川嫂子,张七郎将匣子交给身旁的张管家,也肃着脸问她:“川嫂子作何解释?还有,你就是这样替精文保管宝物的吗?”

    川嫂子被张七郎问得百口莫辩,支支吾吾。但张星月看她的神情,却完全不到最后妥协的程度,难道她还能狡辩?

    果然,川嫂子定了定神道:“禀郎君,奴婢有罪,这夜明珠其实几天前就丢失了,奴婢也是前日与碧荷整理二公子柜子时,发现的,由于夜明珠价值连城,奴婢一直替二公子锁在柜子里,并将贴身钥匙放在自己身上···”

    “你撒谎!”张星月打断她道:“你这说辞好不牵强,一,丢失夜明珠如此大的事情,如何没及时回禀,还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胆子,敢一手遮天,二,照你自己的说法,夜明珠一直锁在柜子里,而柜子的钥匙你也一直未离身,你是想说双娥和那小生偷了夜明珠吗?敢问她俩是有多大本事,能够去二公子的柜子里偷来夜明珠?”

    “这···”川嫂子眼睛转了转道:“大姑子您别激动,奴婢没有说是双娥偷了夜明珠,因着前几日奴婢将钥匙给了碧荷去柜子里取东西,当日奴婢发现夜明珠丢失时,一是害怕出了那么大事,郎君和夫人责罚,二是奴婢怀疑是碧荷偷了夜明珠,是以将她唤到屋里盘问了几句。”

    张星月简直要对川嫂子说谎话的能力佩服地肝脑涂地,而且,她果真是自己在张府遇见的第一号心思缜密的人物,她可以花费半个月的时间来耐心引双娥入局,还能在短短几天时间编织出这样一套自圆其说的说辞,确实算得上一个人物。

    “碧荷偷了夜明珠?那她为何要投井呢?”

    川嫂子皱着眉头道:“碧荷许是畏罪自杀吧,奴婢猜测,她偷了夜明珠,就想想方设法弄出府去,她自己不能出府,就找到了与她交好的双娥,恰巧双娥的情人进府唱戏,正好可以带出府去。双娥和小生两人约好在废院私通,后来因为分赃不均,双娥便起了杀机,毒死了小生,而自己来不及逃走,便被府中的小厮发现了。”

    川嫂子说到这里竟然十分轻松地笑了笑,“后来的是郎君和夫人都清楚了,碧荷眼看双娥东窗事发,害怕牵连自己,情急之下便投井自尽了!”

    川嫂子话音刚落,崔氏便帮腔道:“郎君,妾身以为川嫂子说的不无道理,您也知道,川嫂子跟着妾身从崔府过来,服侍精文也已经十三年了,她断不会拿郎君赏给精文的宝物当儿戏的,此事分明就是双娥碧荷和那小生串通一气,想偷张府的宝物!”

    ------题外话------

    时间不够了,sorry,星月闺房的忠犬趴得好好的,表示明天一定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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