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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仲平邀请文友到院中饮酒, 四五人都来了, 就差一个赵启谟。待仆人禀报赵二郎来了,秦仲平出门迎见, 吃了一惊。赵启谟身边跟着六个仆人, 个个年轻力壮。

    “我说子希, 你这是怎么回事?”

    秦仲平忍俊不禁。

    “说来荒唐,前日在半路被南门郑家的仆人强行拦阻, 险些被拖到宅子里去。”

    赵启谟无奈地摇摇头,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自从考得进士后, 身边不时有人跟踪他便也就罢了, 竟还出现明抢的情景。

    “哈哈, 想必是要请你上门,和你好好谈谈婚事。那可是李贵妃的娘家,不得了,启谟, 你可得好好斟酌斟酌。”

    秦仲平和赵启谟入院, 院中友人迎上, 听到他们的的交谈,大抵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有人揶揄:“听说郑家的女子十分凶悍,子希兄,幸亏你跑得快。”

    “我听闻,袁成兄前日到潘楼街吃茶, 被孟衙内给捉了,也是不厚道,欺负他一个外乡来的穷进士。”

    “哈哈,怎么就没人来捉我呢,明年我合该是位进士。”

    “我怎么记得,当年子希兄长登科后,半路被劫去了曾尚书府,宁死不屈啊,那尚书女儿腰比桶粗,脸黑如张飞。”

    “仲平兄,我看你这几日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就是要出去也得跟子希兄借几个健仆。”

    这群人兴高采烈,你来我往,说的都是榜下捉婿的事。

    赵启谟这几日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说亲人,围堵呱噪,烦得不行。难得和文友聚会,又听他们三句不离登科和婚姻,也只得默然饮酒。

    席上的五六人,都是同窗,只有赵和秦考了进士。

    秦仲平看在同窗旧情谊的份上,将他们邀请来喝喝酒,聊聊文章诗赋。秦仲平是大学士之子,书香门第,极具文采;赵启谟强记博闻,学富五车。择友择上,这群同窗,乐得和他们往来。

    酒令覆射,吟诗作对,都是文人那一套,也总比吴伯靖酒色纵乐那套好。至夜深,众人才兴罢而归。

    身为秦仲平的知交,赵启谟最后一人留下。秦仲平酒喝得少,在家他不敢痛饮,怕被后母责备,赵启谟微微有些醉意,不过神智很清晰。

    趁着院中静寂无人,秦仲平问:“你和伯靖几时闹了不快?今日我要请他,他问我你来不来,还说他来了尴尬。”赵启谟执盏望着天上一轮月,沉寂许久,在秦仲平以为他不肯说时,却听到赵启谟用如常的语气说:“暂时不见也好。”

    他不忍兄弟阋墙,又觉得伯靖做的事委实过分,不如不见。

    “我记得你我、伯靖六七岁时,在这院子里读书,那时我父亲还在世呢。”

    提起往事,实在令人感慨。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赵启谟放下酒盏,起身行礼。

    人生终有变故,岂会如初。

    “启谟,你要是有什么事,可得与我说。”

    这晚赵启谟闷声不语,心事重重,即使是为人木讷的秦仲平也看出不对劲。

    “他朝必会相告。”赵启谟深深作揖,转身离去。月色下,见他着一身白色儒袍,风华绝代,踽踽独行,消失于夜花怒放的庭院。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女子一句轻轻的话语,没有夹杂多少情绪在里边。

    秦仲平收回神,才发觉妹妹阿嫣在他身边。

    阿嫣身穿粗布衣服,领着一位粗陋的女仆,过来收拾一桌的狼藉。

    秦家富有,他们兄妹俩却是过着亲力亲为的生活,尤其阿嫣,日子尤其苦闷。

    “子希多少人要抢,常兄如何?”

    秦仲平温和询问,声音很低,像似在耳语。

    “哥,若是无需出嫁,便能取得妆奁该多好。”

    阿嫣动作轻巧地收拾碗筷,她常干家务活,兼之相貌平庸,衣着寒酸,从仪容看不出是大学士之女。她有一大笔嫁妆,但得等到她出嫁后才能由她支配。

    “若能如此,你打算如何过一生?”

    秦仲平对这位妹妹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总是很疑惑。

    “有田有宅买几个仆,吃用不愁,悠然自得。”

    阿嫣微微笑着,她显然在讲述着自己的心愿。她自知长得平庸,自己眼界又高,不愿低就,高又不成。此生无衣食之忧,乐得自在,不比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差。

    这些时日,前来赵宅说亲的人无数,家世相当的便有许多,何况那种八九品小官,巨商富豪都有颗想和老赵家结亲的心。赵启谟几乎足不出户,一出去便要被群人尾随,浩浩荡荡,他什么事也干不了,索性关在书房中读书。

    赵启谟本就是个心静自然凉的人,在书阁里看书写文章,偶尔下楼阁,照顾院中花草,这样的日子,他能过很久。唯一不好的,便是他已有许多天,未能见到李果。

    殿试在即,殿试后便会被授官,无数的事情将一并涌来,到那时想见李果谈何容易。赵启谟即是不能外出,他便让阿鲤去充当他的眼耳,派阿鲤去帮他探看李果,不时带着只言片语回来。

    然而见不到,摸不着,光有言语传达,难解相思之情。

    又是一个喧哗的午后,赵宅门外聚集众多的权贵富豪家仆,无不是来送礼攀交情递草帖。得亏他们数日嘈杂,以致老赵和赵夫人提起启谟婚事,便不免头疼。一是太多人家可以挑选,不知从何下手;二是赵启谟对婚事毫无兴趣。

    李果带着阿小,提上一份礼品,到赵宅谒见时,正见到门外这热闹的场面,把李果吓得不轻。阿鲤出来接待李果,领着李果前往赵启谟的书阁。路上,李果问门外那群人是要在什么?争先恐后捧着礼物,却被关在赵宅外。阿鲤笑说:“都是想来攀亲家,也不知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李果摇了摇头,瞠目结舌。

    暂时是消停不了,得等启谟下聘礼后。启谟这般的乘龙快婿,会娶谁家的小娘子呢?

    李果想起这样的事,内心似乎也已麻木,赵启谟终归得娶个娘子。

    “二郎在上头,我便不上去了。”

    阿鲤将李果领到书阁楼下,他微笑离去。

    李果打量书阁和院子,书阁两层,雅洁明亮,院子花草芬芳。

    以往来过赵启谟居住的院子,那是袁六子被人打伤,赵启谟过去阻拦,并带李果和袁六子到赵宅来。当时赵启谟在厅堂接待李果和袁六子,李果未曾走到书阁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书阁。

    步入书阁,李果登上二楼楼梯,见到二楼开阔的布局。他未能知晓赵启谟位于哪间房中,就有两位仆人走来服侍,将李果带到南面一个宽敞的房间。

    迈进房中,李果惊讶得嘴巴合不上,屋中全是书,有十数柜之多,整齐排序。赵启谟就坐在书案旁,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门口,正好看到李果进来。

    “南橘,你来了。”

    赵启谟看向李果,脸上绽着笑容。

    他穿着休闲、宽松的两截衣裳,外披件氅衣,像似从画作里走下来的古人。儒雅又飘逸,好看极了。

    “这里真舒适。”

    纵使是个商人,缺乏书卷气,李果见到这样的地方,也极喜欢。他笑着朝赵启谟走去,他发现这间书房采光很好,三个方位都有大窗子,窗帘子又都拉起,明晃晃一片。若从楼下看,书房内的人和物,都一览无遗。

    “你们下去。”

    赵启谟摒去左右,他似乎明白李果心中所想,他起身拉下窗帘,书房顿时昏暗,唯有几缕光芒,从竹制的帘子缝隙中渗透。

    也就趁着这一份遮挡,赵启谟将李果拥抱入怀,压制在书架和墙角之间的空隙中亲吻。这样的行径,不得不说太大胆。只要有人绕过书阁正面,站在书阁左侧和高墙间仰头探看,便能看到他们两人相拥在一起。虽然这个位置实在人迹罕至,爬满了青藤。

    赵启谟总是能在瞬间,找到视觉死角的位置,恐怕是天赋异禀。

    一个长长而激烈的亲吻结束,李果望进赵启谟的黑眸,他看到启谟眼中的欲求。然而这里不行,会被发现。赵启谟的唇再次贴上,他的手熨烫李果的腰身,李果红着脸,低声说:“怕被看到。”赵启谟这才松开禁锢李果的双手,将李果放开。

    两人相视,沉寂而冷静。李果在书案旁的椅子落座,赵启谟又去拉开窗帘,让阳光倾泻在书房。

    书阁,是赵启谟读书的地方,赵夫人会差遣仆人过来,送水送吃,嘘寒问暖,赵夫人也时常亲自过来。这里安静是安静,耳目不少。

    “手指的伤好了吗?”

    赵启谟看向李果藏于袖中的左手。

    李果点了点头,将左手抬起,放在书案上,把袖子扯高,露出愈合中的食指。食指遭铰伤的痕迹明显,当时削去一片皮肉,那缺损的地方,又长出嫩红细肉,和四周颜色不同。李果的手指算不得好看,骨节大,他自小贫困,干过不少粗活,在双手上留有粗糙痕迹。这样一双手,在赵启谟看来便令人心疼,何况现在食指上,又增添一处消匿不掉的伤痕。

    “会疼吗?”

    赵启谟双手将李果的手掌捂住,他不敢去碰触伤痕累累的食指。

    “不疼,好了。”

    “有处疤痕。”

    “戴上戒指,可以把它遮挡住。”

    爱美如李果,对这个疤痕很在乎,但又表现得无所谓。

    “你戒指放哪里?”

    “我怕被人认出,进来前摘下,收起来。”

    李果从腰间取出一枚戒指,放在左手掌心展示。自从被吴伯靖发觉这只戒指和赵启谟的戒指一对,李果便多了份警惕。赵启谟知道李果的顾忌不无道理,内心却如针扎。赵启谟执住李果的手掌,低头亲吻那遭受过剧烈痛楚的食指。李果慌乱缩回手,他看到赵夫人前往书阁的身影,从他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赵夫人正仰头打量书房,她看到李果和启谟坐在书案前,很亲昵,但她在楼下,只看个两人半身,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么。

    赵夫人起先没认出李果,匆匆上楼来,李果跟她问好,她才辨认出来,相当惊诧。当年那个脏兮兮粗蛮的小孩子,数年不见,竟衣冠楚楚站在她面前。

    李果知道他不能久留,他起身行礼,献上携带来的一份礼物——一支精美的珍珠簪。赵夫人见李果衣着华美,文质彬彬,倒是不嫌弃。

    这里,赵启谟还带着李果去拜见老赵。老赵看到李果长大后的变化,同样吃惊。他招待李果落座,吩咐仆人上茶。和李果交谈许久,谈的都是刺桐之事,一老一少相谈甚欢,得知李大昆在海外的传奇经历,更是惊叹不已。听李果说他在京城开珠铺,对李果赞赏有加。

    “往后常过来,你和启谟能有这一份交情,实属难得。”

    老赵为人好客,见着李果端静的样子颇为喜欢。

    李果心虚道好,将身子压低行礼,老赵待他越亲切,他心里的愧疚越深,甚至想拔腿逃离。

    这是李果以故人的身份,进入赵启谟家宅,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

    几日后,李果在珠铺忙碌,赵家派出一位仆人,前往禀报李果,赵启谟参与殿试,第次为甲三探花郎,授大理评事,通判洪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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