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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声音清脆, 犹如金石撞击。

    云虚藤木从土壤里钻出,牢牢将池木手里的剑挡住,又一勾, 那把黑色的剑顿时从池木手里脱离,斜斜刺进了三米外的土壤里。

    祁昭把瓷瓶放进乾坤袋, 回身笑眯眯看向池木,他之前就知道池木从他眼底看见了云深泉, 所以一直防备着,后者还真的就没忍住。

    池木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索性彻底撕破伪装, 阴森森看着他:“云深泉水,给我。”

    祁昭挑眉道:“你是梦还没醒么?”

    池木冷冷一笑,刚要开口,四周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祁昭急忙用藤蔓将自己稳住,等到这阵晃动停止, 他抬头看过去, 发现他和池木已经出了云深泉方界,到了藏魂井背后。

    云深泉精髓离开本体后会把周围的人自动传送但云深境的其他地方, 到哪里纯粹看运气。

    池木此时也看清了周围环境, 之前被祁昭卷走的那柄黑色长剑又回到了他手里,他握着剑,瞳孔是发黑的赤色:“祁昭,奉劝一句,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把东西给我,或许我还能帮你把尸体还给谢慎。”

    祁昭漫不经心抬起头:“若是池木,可不会说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现在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池木,辛夷,还是……不夜?”

    池木眼里掠过暗芒,祁昭知道他是辛夷不奇怪,但不夜这里不该如此,总归现在已经撕破脸,他也不再掩藏,直接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不夜是我的?”

    祁昭微微一笑:“现在。”

    他之前怀疑过池木是不夜,但不夜摘下面具后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难免会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刚才只是顺着试探一下,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祁昭很快就想明白了。

    池木之前把腾蛇玉雕给他,祁昭抱着它回去,多少被影响了,当时面具下应该就是池木的脸,但祁昭之前做过噩梦,潜意识里就看成了自己。

    如果往更深的想,池木在凤凰试炼里算计他可能就是在为不夜这里做铺垫,很有心里,细思恐极。

    结果池木被之前梦里的大起大落给刺激了,一时间按捺不住,把那些算计都毁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否则我也不会那么惨,现在成这样,应该是发现你比我聪明,还和谢慎勾搭成奸,之前的布置基本都毁了,所以忍不住了。】

    祁昭:“……勾搭成奸?”

    【不不不,是两情相悦。】

    祁昭忍不住笑了笑,面前突然有一道冷厉的目光射了过来,池木提着剑上前一步,凝视他半晌,唇角的笑冷到了极点:“我那故人想来你是见过了,能否让老朽见见?”

    说着,他身周笼起丝丝黑雾,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起来,宽大的黑色衣袍他整个人笼在里面,只露出一双枯瘦的手。

    他口中的故人自然是池木。

    但辛夷自然不是真心想见池木,即使是,祁昭也不会同意,他没说话,直觉辛夷之后是要做什么事,干脆先发制人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沓攻击性灵符,朝辛夷那边连着扔了过去。

    辛夷身上的黑雾浓起来,衣袍猎猎作响,符纸到了身前也不躲,四周渐渐有鬼哭声站了起来,阴森嘶哑,声音里,无数骷髅白骨在他背后身前缓缓出现,把那些灵符挡了下去。

    他周围还有一些魔化的尸花。

    这些植物脉络已经尽数被污染,早就丧失了所有深知,木身光泽暗淡,上面覆满了腐肉和凝固的血液。

    空气里传来浓郁的腥臭味。

    祁昭又扔过去一沓灵符,都被骷髅给挡下了,白骨化为粉末,散在那些植物身上,植物表面的黑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祁昭继续扔。

    辛夷冷冷笑了笑,缓慢朝着前面走了一步,枯树枝般的手一抬,那些骷髅瞬间朝向祁昭,晃晃悠悠走了过来,魔化的植物也随之探出藤蔓。

    这就不好搞了,祁昭便后退了一步。以为他生了退却之意,辛夷得意笑了笑:“被这些魔兵围上,可是会被撕碎的,不如考虑考虑我之前的话,好歹能把尸体留给谢慎。”

    祁昭笑了:“你是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白泽的地方,压制一切暗属。

    辛夷一愣,而后笑了起来:“即便被压制,又能压制多少?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想,你应该是忘了一点。”

    辛夷眼里掠过疑惑,与此同时,他听见边上有杂乱的声音响了起来,下意识回头一看,那抹疑惑很快就被惊讶取代了。

    云深境里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周围散着白芒的草木拢在一起,慢慢聚在了祁昭身周,藤蔓弓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辛夷终于想起来被他遗忘的那一点是什么了,被白泽神木承认的人,能操纵白泽山内所有草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依仗。

    他迅速衡量了一番,发觉目前其实对他很不利,云深境里的草木多,修为也不低,而他本来就没彻底恢复,如今还被压制,敌不过。

    这么想着,辛夷眼神一转,开始为自己想退路,祁昭自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手指一动,周围的藤蔓朝迅速朝眼前的黑雾卷了过去。

    骷髅和魔化植物被白光灼烧,发出难听的声音,辛夷面无表情让它们挡在自己面前,刚要走,却发觉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不是藏魂井原先有的,而是突然出现的。

    他猛地朝祁昭看过去,祁昭笑眯眯现在草木中间:“不然你以为我和你说这么多话是为什么?”

    辛夷冷笑:“倒是我小瞧了你。”

    辛夷太有自信,也把祁昭看的太低,主要还是因为后者的皮囊太有欺骗性。而祁昭能不动声色做完这些,除了因着他没警惕外,更多是因为云深境和白泽珠的加成,才能骗过辛夷。

    走到这一步,辛夷干脆不做别的打算,挥手让骷髅和魔化植物迎了上去。

    云深境的草木存活了千年,彼此间自有一套章法,祁昭根本不需要太操心,只需要用灵力撑着就是,时不时还能扔一张灵符过去助攻一波。

    相比之下,辛夷那里就有些狼狈了,按着他原本的打算,是不想这么快就和祁昭撕破脸的,但他在之前的梦境里受了些刺激,人一直在困境里其实会稳一些,但大起大落后,就容易崩溃。

    更何况,他承受过的大起大落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辛夷不后悔提前和祁昭挑明这些事,但因着太突然,确实有些应对不及。

    草木们的章法是按着太极八卦来的,祁昭注意到,它们的攻击力其实刻意被压制了,并不是想直接要辛夷的命,而是要把他往藏魂井那里逼,祁昭明白了它们的想法,不动声色把灵力渡了过去。

    等到辛夷终于发觉不对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藏魂并边上,身周的骷髅和尸花被毁了大半,背后云深境的草木纵横交错在一起,挡去了他所有的退路。

    辛夷眯了眯眼睛,透过草木看见了站在后面的祁昭,不由冷冷的勾了勾唇:“你以为你能把我推下去。”

    回答他的是突然间卷过来的云虚藤木,辛夷注意了祁昭这么久,知道他是个温吞的性子,一般不会这么不由分说就动手,一时间没有防备,身子一错,差点跌进藏魂井里。

    草木慢慢拢到了祁昭两侧,护着他,一开始为祁昭指方向的云华离他最近,说:“我们不能起杀戮,祁昭昭,剩下的就由你来了。”

    祁昭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辛夷一脸阴郁看着他,身上的罩袍晃了晃,缠绕着黑色雾气的藤蔓从他身后探出来,表面干枯斑驳,交错在一起。

    祁昭迎了上去,他其实是没什么章法的,只靠着最真切的感觉来。偏偏辛夷算计人算计的久了,习惯了用复杂的想法思量,一时间居然有些应对不了。

    二人僵持了约莫两刻钟,趁着他错身的功夫,祁昭挥手让云虚藤木卷了过来,顺带着扔过去一张九阶惊雷符,辛夷生生受下了,一晃。

    他硬生生稳住自己的身子,可还没彻底站稳,眼前祁昭已经近了,淡金色的藤木在辛夷身上一推,辛夷没稳住,直直朝藏魂井坠了下去,反应过来后枯枝瞬起,紧紧勾在了井外。

    祁昭试着挑了挑,没挑动。

    他偏头:“怎么办?”

    薄荷绿团子瞄了一眼:“直接灵力接触,他的血脉能避免藤蔓的牵引。”

    祁昭明白了,掌下蕴起灵力,将地上的枯枝勾了起来,一开始还是勾不动,但随着灵力的浓郁程度越来越多,枯枝渐渐松动起来。

    半晌,它彻底离开了地面,祁昭眯了眯眼睛,将枯枝撩起来迅速往井下一扔,辛夷身子往下一滑,藏魂井底下的黑水已经开始往上溢,还差一点点就能碰到辛夷的脚。

    辛夷目光怨毒看着祁昭,在藏魂井下的黑水漫上脚尖的时候突然目光怨毒的笑了,而后身边无力垂着的藤蔓突然挣扎的朝祁昭卷了过来,直直缠在了他的手腕。

    祁昭一惊,他知道人跌落藏魂井下后灵力会被限制,方才辛夷能用藤蔓勾出来就算是耗尽气力了,没想到如今还能重来,辛夷一击得逞,狰狞笑了笑,藤蔓往下一勾,祁昭身子被牵着往下一倾,瞬间对上了一双怨毒赤红的眼。

    “来陪我。”辛夷嘶哑笑了笑。

    藏魂井下的黑水汹涌起来,渐渐涌到了辛夷的腰,祁昭用云虚藤木勾住手腕上的枯枝,但辛夷死了心要他陪葬,甚至已经开始燃烧血脉之力,竭力撑着,就是不肯放手。

    祁昭心里大骇,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点点滴滴走马观花一般从他脑海里掠过去,最终凝成了谢慎的眉眼。

    这样不行,我还没好好谈过恋爱,怎么能给这样一个人陪葬?

    这样的想法刚出现在脑海,祁昭眯了眯眼睛,刚也要尝试着用一些极端手段挣脱开,结果心里的想法还没落实,腰间突然探过来一只手,眼角余光瞥到一抹冰蓝色的光,祁昭手腕上的枯枝瞬间被斩断,祁昭因着惯性往后倒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嗅到淡淡的兰草香气。

    祁昭愕然:“谢慎?”

    谢慎抱着他,唇紧紧抿着,还未来得及回答,眼前的藏魂井里传来沙哑而隐忍的声音,在四周空旷里阴森恐怖,而后就这么慢慢散去了。

    祁昭把谢慎手里的惊蓝剑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到井边看了看,藏魂井里已经恢复成之前干涸的模样,仿佛之前的沸腾从来没出现过。

    祁昭觉得这顺利的有些不敢相信:“小九……这就结束了?”

    【没有。】小九的声音依旧沉重,【辛夷的草木血脉是八重木,八重木其实与凤凰神木有些相同之处。】

    也就是说,涅槃重生。

    祁昭皱眉,但心里其实没有多惊讶,辛夷从前能把浮生界弄到覆灭,现在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能被一口井彻底淹没。

    但这已经够了,比起之前总被牵着走的时候,即便辛夷不死,也是很好的开端。

    这么想着,祁昭嗯了一声,小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面的谢慎,忍不住提醒。

    【但是现在,祁昭昭,你确定不先去看看谢城主?】

    祁昭这才想起来谢慎,急忙回头,谢慎站在那边,微笑着朝他张开了手。

    祁昭走过去抱了抱他:“你怎么来了?”

    问完后发觉不对,又继续追问:“你怎么过来的?”

    祁昭之前和辛夷走到藏魂井,用了约莫十一、二的时间,除非谢慎从他们进来后不久就跟了来,否则不可能。

    当然前者的可能性也很小,谢慎是天阶腾蛇神木修为,有雷霆之势,如若他跟着,云深泉那么腼腆的性子,是不会出现的。

    祁昭眯了眯眼睛:“你把腾蛇神木偷偷塞到我身上了?”

    谢慎微微一笑:“怎么会。”

    祁昭默默盯着他。

    二人对视良久,末了,终究是谢慎笑了:“我们赶回去至少要十日,离一月之期已经近了,不如先回去把东西给周老,然后再与你好好说?”

    祁昭想了一下,觉得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好,给你一个编故事的时间。”

    谢慎目光纵容揉了揉他的头发。

    “走,带你回去。”

    ……

    十一日后,城主府。

    秦修在谢慎出白泽山的时候便感知到了他的行踪,提前就与周老在城主府外等着了,祁昭刚过拐角便看见了他们,知道周老炼药也要时间,场面话干脆省了,直接从乾坤袋里拿出不老树枝和云深泉水递了过去。

    周老收过来看了看,惊喜的点头:“没错。”

    祁昭问:“炼药需要多久,来得及么?”

    “来得及来得及。”周老小心翼翼把东西收好,“我这就回去炼药,你们等我消息就是,记住稳住温故的血脉。”

    祁昭急忙点了点头:“好好好,辛苦您了。”

    周老摆摆手,转身匆匆离去了。

    秦修在边上微笑的看着他们:“回来了,恭喜。”

    祁昭笑眯眯嗯了一声:“幸不辱命,到底是拿到了。”

    秦修嗯了一声:“累了,早些回去休息,而且我觉得,你可能也有点事情要和谢慎好好说。”

    祁昭对此很是认同:“有道理。”

    他回头看谢慎:“你的故事编好了么?”

    秦修挑眉看向谢慎,谢慎波澜不惊瞥了他一眼,偏头看祁昭的时候眼神顿时柔和下来:“好了,我们回去,明日再去看温故和顾从之。”

    祁昭应了一声,朝秦修摆了摆手,后者慵懒笑了笑:“小朋友,回头见。”

    祁昭便也笑了,转身和谢慎一起回了住处。

    二人回了院落,祁昭回身掩上门,挑眉笑。

    谢慎低声笑了,握着他的手到里间榻边坐下,目光很温柔:“你想听我从哪里说起?”

    “比如你是如何突然到我身边的?”

    谢慎缓缓一笑,将腰间的麒麟纹佩握在手里,和祁昭的云纹佩挨在了一起,祁昭低头看了一眼,习惯性的摸了摸云纹佩,觉得和平时并没什么不同:“怎么了?”

    而后就听见谢慎波澜不惊说:“它是我的命牌。”

    六个字,干净利落,说完就没了。

    祁昭懵了,摩挲云纹佩的手一顿,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命,命牌?”

    之前聂一到晚景城说聂槃命牌出现裂痕时,祁昭曾经问过谢慎一句,被后者三言两语岔过去,后来忙起来也就忘了。

    因为只见过聂槃的命牌,祁昭一直先入为主觉得命牌是藤木牌,但现在却被突然告知,谢慎的命牌是自己腰间的云纹佩。

    小傻子呆住了,怔怔看着谢慎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谢慎看得心软到了极致,低头在他眼睛亲了亲:“吓傻了?”

    “啊?嗯?不不……算了,是有一点。”祁昭迷迷糊糊应了几声,电光石火间,突然想清楚了一件事,“命牌是用心头血和距心口最近的藤蔓做成的,也就是说,即便腾蛇神木被收了回去,但只要我带着他,你还是……”

    还是能清楚他所有的想法和接触过的人和事,包括他和薄荷绿团子模样小九的对话。

    怎么能如此心机狗?

    祁昭再次被震惊了,谢慎低声笑了笑:“因为命牌里有我的心头血,所以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寻得到你。”

    祁昭面无表情:“别以为你说情话,我就会不生气。”

    谢慎弯腰与祁昭额头相贴,那双湖光山色般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那……你生气了么?”

    说话就说话,声音那么低,呼吸那么撩,你要我怎么办?

    祁昭对上他的眼,有出息了不到三秒,低头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很气。”

    谢慎又温柔的亲了亲他:“真的不生气?”

    “难道你非要说生气?”祁昭看向他,“真的不是很生气,就是震惊比较多,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你心机,咳。”

    祁昭默默把最后一个狗字收了回去:“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没力气生气。”

    最后半句话说出来,祁昭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容易,叹了口气:“但你这样也是不好的,我觉得你必须补偿——”

    要求还没完全说出口,就看着谢慎眼尾微微挑了挑:“补偿是可以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不是应该先与我坦诚相待?我最后的秘密已经交于你了。”

    祁昭知道他说的是小九的事,心虚了一瞬,而后沉默。

    谢慎细细看着他:“嗯?”

    祁昭之前说是想寻个合适的时候对谢慎说这些事,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算合适,只是下意识的躲避罢了。

    但今天到了这一步,明显再躲就说不过去了。

    想了想,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戳了下手腕上的图案:“小九,出来。”

    【你确定吗?】小九声音很兴奋。

    祁昭无言:“他之前都凭着云纹佩见过你了,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小九开心的嗯了一声,祁昭手腕随即一烫,一只薄荷绿的团子蹦跶的跳到边上,面向谢慎:“谢城主,初次见面,你好你好。”

    谢慎之前看到过小九,但现在亲眼看到,眉毛依旧不自觉挑了挑,看向祁昭。

    祁昭伸手把团子捞金了怀里,在心里酝酿了一下语言,紧张的闭了闭眼睛后,开了口。

    “是,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辛夷:“你们尽管骂我,总之我就是不死!不死!不死!”

    谢清:“↑上面的别抢戏,城主这篇的小剧场大佬是我,地位不可撼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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