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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病治愈的第一个疗程

    传说中,一种神出鬼没的名为读者的生物,并不怎么有了解主角穿越前的生平情况的爱好。

    所以暂时不需要交代他的生前情况。这位不知道应该用幸运还是不幸来称呼的青年,不论是被车撞了被火烧了被水淹了被人杀了被杀的原因是因为抢劫是因为凶杀是因为篡位是因为情♂债——

    总之,这被选中的青年现在就站在这里了。

    “所以说反正我是穿越了?”意识从黏糊糊的蛋白质状态醒过来,伊文盯着虚空中那团无定型的光晕,问。

    “是的!”这个看上去就非常诡异的光晕还在空气里欢脱地跳个不停,就差给它配上激情的舞曲。

    虽然暂时无法确认这位没有生前情况的青年来自什么时代——

    但是他对目前的情况确实有所了解。

    穿越,无定型的时空,乱七八糟的人,说不定花样没命……

    也许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光晕完全无视他的神游,它的声音不在空气里响动,更像是直接回响咋大脑里,听上去像孩子的声音那么稚嫩:“还有,这可不是简单的穿越,很高兴你被选中成为我们%%(&*@#的时空快递员,从现在开始,只要成功跑满十个快递,你就可以从我们¥%%&*里任意选择一个愿望实现!我们就是万能的许愿机!”

    “你再说一遍你们的名字?”伊文没听清。

    光晕十分尽职,就算面对新员工的质疑,它的声音还是很开心,整个球也欢脱地在空气里跳来跳去:“我们就是#¥%&&*!”

    伊文默了:“这是乱码……而且貌似每次说的乱码都不一样?”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是被某个不知名的大型传销机构给绑架了。但是看了看周围,除了在他落脚的地方还有一块白色的地板,周围都是弥漫的雾气,能见度不超过三米,他看不到能够踩上去的实物,也看不到天空,这个世界里似乎只有他自己和面前这个诡异的光晕存在。

    打110哭诉这里有人传销大概是没救的,警察叔叔。

    “如果我拒绝了会怎么样?”

    “我们&*%¥@¥¥&是很崇尚人道精神的!如果员工拒绝为我们效力,我们将把他遣送回原世界,不会进行任何伤害哦~”

    然后不论是被车撞了被火烧了被水淹了被人杀了被杀的原因是因为抢劫是因为凶杀是因为篡位是因为情♂债——反正他接下来就是要死了。伊文还不想随随便便死了,所以他只能点头答应:“好,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把你们所说的快递送到收件人手上?”

    “你还需要让收件人选择签收哦~一个优秀的时空快递员不能把快递直接扔在收件人门口就走人了,服务业从业人员的敬业精神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好。”伊文说,“那么现在就开始。”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一直凝视着雾气,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弥漫的大雾吞掉一般,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不论到哪里都好,有其他人类的地方。

    ……但是他还能算是人类吗?

    仓促的思考还没有得到答案,光晕已经欢乐地跳上高空,散发出了光芒:“合同签订!我们现在就开始啦~”

    ……

    都市。

    酒里人来人往的,灯红酒绿,男男女女们来往穿梭,肌肤相互贴近,面部靠近,暧昧地交换着吐息。

    身边的同伴在包厢里已经嚎了一晚上,让谢锦赫想起在纪录片里看过的发情的豺狼,他们尖叫得比身边的女伴还要惨烈,肆无忌惮地宣泄着作为纨绔子弟的骄傲资本和平日里在家族中受到的压抑,个个都自信自己是酒里的夜店之王。

    摇滚音乐爆炸个不停。

    人们的狂笑。摇晃的灯光。胡乱涂抹出来的世界。眩晕。疼痛。恐惧。

    “谢少!不来一起嗨?”娴熟于撩妹的王家三公子拎着一瓶酒,大大咧咧地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满脸醉酒的通红,笑嘻嘻地对他挤眉弄眼,挤挤眼睛指向不远处一个女孩子,“那妞可正了!但是谁勾搭都不理,大伙儿可都看到她一直在偷偷盯着谢少你呢。”

    谢锦赫闻言看了过去。那的确是一个还算得上可爱的学生妹,就算是在这样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的酒里还是满脸懵懂和惊慌,看上去与周围格格不入,小鹿一样的纯洁眼睛惶恐地张望着。

    他恍然一直感觉到的视线就是来自这个方向,那种对于他而言简直是用刀子划着咽喉的「他人的目光」。

    谢锦赫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不过是因为见到和自己同样孤零零、长得又帅气过头的异性产生的依赖心理。但是,能够理解原因和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接受是不同的,他得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到出血才能强迫自己克服住夺路而逃的恐惧。

    然后,谢锦赫扬起放荡不羁的笑容,在王家三公子吹口哨的声音里轻浮地走到那个女孩身边。他说:“你真可爱,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女孩子慌乱地看了下四周,又看了眼他,多半是被那张英俊潇洒的脸给蛊惑了,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谢锦赫从桌子上拉了瓶酒过来,给她满上。“这是刘七从他们家里拿过来的,他父亲珍藏已久的好酒,一般人可喝不到。”

    他笑嘻嘻地把酒杯递给女孩,在对方犹犹豫豫伸出手接过的时候用手指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掌心。女孩被吓了一跳,慌乱地差点把酒杯扔在地上。

    谢锦赫轻车熟路——或者是早有预料地借住酒杯,正好紧紧握住了女孩的手,平静得似乎自己的手没有任何颤抖,还调笑道:“小心,你今晚穿的绿色连衣裙很美,我可不忍心看到它被酒水给弄脏。”

    女孩红着脸没敢回答他,但是眼睛里的戒备却消失了。她点点头,握紧了酒杯,浅浅尝了一口。似乎是酒给了勇气,女孩在犹豫片刻后询问:“他们叫你的名字……谢少?”

    “谢锦赫,我的名字是谢锦赫,”英俊的纨绔子弟调皮地眨眨眼,“朋友们捧场,都叫我谢少,或者谢二,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我还有一个哥哥。”

    “他居然愿意让你来这种地方……”女孩怯怯地看了眼周围,声音听起来快哭了,“我朋友说带我来打工,没想到是这种地方,如果我妈妈知道会打死我的。”

    对面的王家三公子抱着个美女,大声招呼:“谢少,等会儿我们要去明宏路飙车,你这边好了没?”

    谢锦赫低下头,在女孩耳边低声说道:“待会儿听我的话,和我走。”还不等女孩回应,他已经抬起头来大声笑着回应,“我可不想去,好不容易聊了个大美人,谁和你们去唐突佳人啊,王老三,上次那个恒泰的VIP房卡借我!”

    “还唐突佳人,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王家三公子翻了个白眼,“不借!我待会儿还得自己去呢,这么急不可耐自己开房去!”

    这正是谢锦赫需要的回复,他担心旁边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为了讨好他拿出房卡,赶紧站了起来,故作生气:“你这可太不义气了,我先走了,又不缺你一张卡。”

    王老三笑嘻嘻地对他挥挥手。他自诩和谢二少感情深厚,也就没在意谢锦赫的恼怒:“玩得开心!”

    谢锦赫拉着那女孩子走出了包厢,在身后的保镖对他点点头关上门之后,他就拖着女孩急匆匆地挤过走廊,脚步惊慌得像是逃离,就连对方被他生拉硬拽得吃痛的声音都听不到。

    直到走到酒后面的暗巷里才松开了手。

    “谢……谢少?”女孩也听见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她眼神闪避,有些胆怯,但是并没有厌恶。

    谢锦赫强颜欢笑:“刚才真是谢谢你,只是我知道,可爱的公主总是会拎着她的水晶鞋在12点之前回家的,不是吗?”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最后还是迟疑地点点头。

    “今晚的事情就这样,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带你去了一家普通的宾馆,因为怕被我哥的人看见,知道了吗?”

    “嗯。”女孩低低回应。

    谢锦赫已经不能去想对方是否会遵守承诺,也来不及绅士作风地把她送上出租车,就已经逃也似的跑出了暗巷。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回到家里的,不可能是家里的司机,他不会去见他们。所以,到底是乘坐出租车还是狼狈的徒步,意识里只有痛苦和慌乱,反正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在别墅的浴室里吐个不停,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

    他倒了整整一瓶的沐浴露在身上冲洗,洗得整个浴室里都是泡沫,直到皮肤都显露出苍白,身上被用力搓得脱皮,他也还是能从沐浴露的香味里闻到酒里的味道,闻到其他人的味道,他都能闻得到。

    他好想死。

    谢锦赫想,他真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一了百了,不用接触任何人,不用和这个社会产生任何关系,任何一个人。反正活着只能产生恐惧,每次去接触别人,留下来的只有裂开的伤口不断继续溃烂,从伤口里垂下来的空虚和绝望会呕吐般溢出来。

    但他最后还是克服了自杀冲动,穿上了衣服,在黑暗里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拉向二楼自己的卧室。

    别墅里没有其他人,谢家的大少爷不喜欢有外人生活在自己家里,所以谢家的佣人晚上都会离开别墅,而大少爷本人……他现在到底是在公司里加班还是去应酬,谢锦赫对那个工作狂人的生活都漠不关心,反正冷酷无情已经是那个被称呼为哥哥的男人的生活状态。

    他在黑暗里倒在自己的床上,在被窝里发抖个不停,白天和夜晚的记忆全都像梦魇一样在他的身上交织,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谢锦赫的牙齿上下打战,他知道这样的痛苦很快就会结束,他会睡着,然后在噩梦里不断惨叫。

    但是和其他的夜晚不同的是,当他不停颤抖的时候,却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有人站在床边,然后在月光下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他满是汗水的额头,动作温柔,像是能够抹消掉他全部的痛苦。

    谢锦赫却完全炸了,他不是害怕鬼,对于他来说,夜晚已经充斥着噩梦中的鬼魂,而人对他比鬼可怕一万倍。“是、是谁?”他口齿不清地往后退,疯狂地喊叫,“快走开!走开!”

    卧室的床灯被拉亮,站在宽大的床铺旁边的,是有着黑色眼睛和黑色头发的青年。

    看上去和谢锦赫差不多年纪,他容貌十分俊秀,近乎于偏向女性的秀美,是蛊惑人的美丽。而神情又十分温柔,谢锦赫从来没见过这么柔和的神情,和那些带着虚假笑容思考着从他身上获取治疗谢家二公子能得到的利益的心理医生不同,那种神情是一种无论对待任何人都无条件的温柔。

    就像是在他眼中,面前这个狼狈不堪后退的疯子和一个神智正常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和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也没有区别。

    青年向着谢锦赫靠近,他被强烈的恐惧摄住,僵硬得无法避让,眼睁睁看着对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浑身本能地抽搐。

    “我是Y-67,陪伴型成长机器人,但你也可以叫我伊文。”他的气息是港口爽朗的海风,“是你哥哥送来的礼物,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语言最后落于含糊不清。

    然后是附身亲吻,一个很浅淡的吻靠在恐惧得僵硬的谢锦赫的唇边,浅得一触即退,却甜美而清冽,仿佛有水果的甜香。他的微笑仿佛某种蛊惑,催人入梦,哪怕是坠入万丈深渊,召唤来爱慕与死亡。

    “——是的,现在,契约达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特定指向性格主角,擅长于伪装和欺诈,“你丫就是个爱情骗子!”,但剥开虚伪后却是充盈的灵魂与情感,这样的设定。1V1双结局注意。

    本世界的目标是如标题的神经病……精神病治愈疗程,即心理治疗师和他的精神病人谈谈恋爱(?)来治病(。

    目前已经存稿13W,无断日更,请放心跳坑,第一个世界很多地方不成熟,第二个世界开始恢复状态,第三个世界充能完毕

    如果能够聊聊天我会很开心的~

    ☆、精神病治愈的第二个疗程

    “伊文……这是你的中文名还是外国名字?”

    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是并不刺目的日光,将宽阔得让人惊愕的办公室染得暖烘烘,几乎都让人带着点午后的困意。但是坐在宽大办公室后面的男子却翻着资料上面的记录,头也不抬地问他,冰冷得与这样的温暖格格不入。

    就连抬头看一眼来人都欠奉,这人的举动比起投入工作的冷酷认真,倒更像是种让人不快的高傲。

    也是,对方确实能有这样的资本。大多数人位于这个能够俯视整个大都会的城市中心建筑的最高层时,多半行为里都带着些并非刻意只是无意隐藏的高傲。

    心里下着判断,他不以为意,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唇,露出温柔的微笑,仿佛和煦微风:“两个都是,在我小时候离开祖国后,也很惊讶这两个名字具有相同的发音。”

    那声音太柔和,什么情绪都会轻轻地落下来,像是落在棉花里,妥帖地软乎乎在里面。

    从他走进来后一直面无表情埋头处理事情的男人皱起眉头,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才移开视线,皱眉说:“总之这次治疗就交给你了,和叶家的婚约会在一个月后公布,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看到成果。”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莫名变得弱势,加重了语调:“之前的心理治疗师都是废物,你既然有这么高的声誉,就别让我失望。”无论何时都是居高临下训着下属的语气,对方的本质就是这样,冷酷、无情、难以驯服。

    来者依旧微笑:“当然,谢先生,如果你配合我的工作,我绝对会让你看到满意的回答,平庸之辈绝对不能带来相同的成果。”

    这话说得还真是自信至极,和那副温吞的神情不相符合。

    男人皱着眉头,忍不住将目光再次扫向他,瞩目青年那仿佛少女般温柔秀美的姿态,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很期待。”

    ……

    到底是被对方的话惊住了还是被突然的亲吻吓懵,谢锦赫愣是半天没有反应。直到青年侧身向后退,他才反应过来,挣开了对方的手,把身体往后缩,拼尽全力拿出平时在外面的态度,冷笑:“机器人?你当我三岁小孩吗?谢争在哪里,你自己去找他,滚!”

    伊文没有再试图向他靠近,只是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他,那样的神情是如此温柔,没有丝毫恶意。

    “谁知道呢?”青年低声说,“你哥哥的公司一直在开发人工智能的计划,然后诞生了我,这是最完美的型号,只是你远离社交媒体太久了,不知道这个事实。”

    这是什么哄小孩的话?谢锦赫想讥笑对方一本正经说瞎话的表现,但是当青年坐在床上,再次伸出手拉住他的时候,他没有抗拒。

    好奇怪……要是在平时他被任何人触碰,每次独处的时候都有种想把肌肤相触的部分的皮肉撕扯下来的作呕和狂躁不安,但是在面前这个人这里却没有,到底是因为他的气息太过干净,还是……

    好困。

    谢锦赫的眼皮上下打架。这个房间里还有人在这里,他怎么可以随便睡着?就算在心里发出警告,但当青年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躺下时,谢锦赫还是挣扎着那个力道不安地躺在枕头上。

    他感觉到青年的肌肤,冰凉凉的,那并不是如这个人给人的温暖一样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很舒服。对方在抱着他。谢锦赫意识朦胧地往对方的怀抱里蹭了蹭,感觉到青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

    于是他安心地睡了过去。

    “果然这种新药剂还挺有用。”抱着这次的治疗对象(和收件人),伊文嘀咕着,他的手臂被压得相当不舒服,试着挣脱却反而被对方抱得更紧,最后只能小心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上用力拉了出来。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掉唇上的精神安定药剂,为了保证能够起效,这玩意剂量还是放得挺足的,他可不想自己不小心舔上一口后就在地板上躺尸一整天。

    好了,现在就是思考着明天起来后的治疗方案……

    和,要怎么才能获得病人的信赖?

    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薄纱的窗洒在脸上。

    谢锦赫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呆呆看着对面的墙壁。

    平时他早就在天空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惊醒了,怎么可能起得这么晚……说起来,昨晚居然也没做恶梦……

    突然想到了什么,谢锦赫慌忙往身旁看去,床铺上空荡荡的,哪还有第二个人影。

    “……梦吗?”

    那个带着甜香的清冽亲吻已经弥散,肌肤相触的清冷也无法从皮肤上察觉。早已习惯除了惊慌外感觉不到悲喜,但内心还是突然间涌上强烈的失落感。谢锦赫反应过来,感觉这荒唐得让他觉得好笑,不过是一个幻觉中的温柔,自己不会感觉到排斥的家伙罢了。

    但这种滋味终究并不好受,他想着梦里那个站在黑夜里,却像带来了阳光的温柔青年,穿上外套,慢吞吞地走下楼梯,脚步迟缓,一如想要挣脱外面的全部社会。

    但当他走下楼梯,想要去厨房找点什么东西吃的时候,却在厨房里看到了那个以为生活在梦里的人。

    青年发现了刚进来的小少爷的愣神,回头笑:“醒了吗?看你睡得很熟,我不想叫醒你,今天的早餐是两个半熟蛋和三明治,少爷喜欢半熟的吗,如果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会做成全熟,很遗憾我之前没有得到相关的数据资料……”他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转过身去,继续在厨房里忙活着。

    “你……”谢锦赫好半会儿才找回了语言能力,“到底是谁?懂事就快点离开,否则谢争回来绝不会轻饶你!”

    “大少爷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回来过,六点钟的时候刚出门,吩咐我照顾好你。”青年解释,他回头看见谢锦赫满脸戒备,楞了一下,笑,“少爷忘记了吗,我们昨天晚上见过面,我是Y-67,也叫作伊文,是你的哥哥用来照顾你的陪伴型成长机器人。”他歪头,“少爷,这么叫你可以吗,或者说叫……主人?”

    “主人”,这个词在他的舌尖上轻轻弹动,非常温柔,却又有点含糊不清,简直是某种暧昧的挑逗。谢锦赫并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他只是不喜欢一切与社交有关的事情罢了,听到这句话,恼怒地瞪着他:“别给我装傻!我不是小鬼,给我滚!”

    【拒绝与他人的任何接触】

    伊文露出迷茫的神情,说:“可是,我是你哥哥安排来照顾你的,这就是我的执行条令,如果你拒绝我的服务,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儿,也许会因为没有任何作用被销毁……”

    他低声念着,虽然依旧温柔,却带出一点忧伤,那便是选择接受自己命运的哀愁了。

    谢锦赫却不为所动——至少他表现出这个样子——冷冷地打量着伊文,说:“那我管不着,你去找谢争。”

    【情绪偏执极端】

    伊文歪头,困扰:“少爷……”他想要走上前,却看到谢锦赫整个人毛都快炸了一样紧紧盯着他,似乎下一刻就会落荒而逃,才意识到现在这个强硬态度不过是色厉内荏,多半已经快激发他的恐惧症。

    如果这时候强制接触就有趣了,但心理治疗师必须及时把握好患者心理情况,采取有度的策略。

    所以,伊文顿了顿,露出伤感的神情,却又微微笑了,说:“我知道了。”而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谢锦赫警惕的注视下从他的身边擦过,离开了这里,完全无视身后的愕然。

    谢锦赫想要叫住他——

    伊文非常清楚。

    谢锦赫不会叫住他——

    这点他也能了解。

    信任是人与人社交中必要的枢纽,信任强调着不会相互欺骗,不会相互伤害,就算是能和陌生人交谈,也是怀着对方不会突然掏出刀子来刺伤自己的最基本的信赖。但是对于谢锦赫来说,信任却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因为他时刻恐惧被伤害。

    所以一味逼迫只能让他产生排斥罢了,若即若离是最好的,治疗某种情况下和谈恋爱也差不多。

    但是必须要让他看到不同。

    “我属于你”、“我不会伤害你”、“请信任我”。表现出来=事实,人是容易被欺诈的存在,尤其是在感情。在这个时候谢锦赫对于情绪的敏感反倒是能够利用的弱点,因为对方自以为自己不会被其他人欺骗。

    可实际上,感情反倒往往最容易被欺诈。

    丁和山地形环状,年久失修的路灯又明灭不定,可以说是附近相当危险的地带。有经验的司机都知道这里晚上最好不要跑到这里去,因为丁和山正是二世祖们最喜欢去飙车撩妹的地方。

    刚走到山脚的时候就听到马达轰鸣的声音,伊文站在树丛里,朝那边抬头看去。一堆闲得蛋疼的富家公子们正集在那里一个个闲聊着,懒洋洋等待着人凑齐再发车。

    从这个角度看,谢锦赫其实相当显眼。当有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便笑得爽朗放肆,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样,和其他人没有区别。但若是没有和其他人交流,就能注意到他的身体其实一直是僵硬的,抿着嘴死死盯着自己的跑车。

    暗淡的路灯下,他神色沉沉。冷酷阴沉,这才是这位谢家二少的本质。

    这个场合很好。伊文想。

    欲擒故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伊文:初期治疗全靠精神安定药水,然后做出“接受你就是对我一见钟情!”的姿态,信赖GET√

    谢锦赫:(笑)你真信?

    明月青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19 00:3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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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啦~

    虽然羡慕别人那样的甜宠,修文之后却发现我只能把自己的闲得发慌式文风凸显出来,我放弃治疗了 _(:△」∠)_

    ☆、精神病治愈的第三个疗程

    丁和山位于城市地带,夜空被远处的城市灯火所照应,看不到星辰的痕迹,只有一大团朦朦胧胧的隐现墨黑。路灯稀少,灯光也明灭不定,这时候被轰鸣跑车的车灯摇晃照耀,形成迷离的光影幻象。

    所以伊文从树丛里走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站在跑车边,谢锦赫紧紧盯着那些摇晃的光影,在他的眼中,那些车灯的光和周围嬉笑打闹的人一样,全都是夜晚的鬼魅,会化成噩梦中的梦魇吞吃自己的躯体。

    但是,就算浑身发冷战栗,握紧的拳头都不禁拧出了一手的冷汗,当感觉到身后有人向他靠近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扬起了放肆不羁的笑容,回过身来打算对自己的狐朋狗友打招呼:“哟,怎么……”

    他愣住。

    伊文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手里却很强硬,在谢锦赫反应过来前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他拽到里面去,然后拉上了车门。

    “你……”外面暗淡的灯光中,谢锦赫怔楞地看着他,神情明灭不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冷笑,“还不哭着回去找谢争,他没要你?”

    伊文却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面,没回答他的问题。

    这辆车不是专业竞赛的赛车,只是闲得发慌的富家公子们平时飙车时用的跑车,但副驾驶座上的座位还是不大,这时候挤着两个大男人,空间更是小得让人心慌。

    谢锦赫是绝对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的人,平时被陌生人触碰更是让他想吐。但这时候接触着对方的身体,全身似乎都被那种仿佛海风一样恬淡清爽的气息包裹着,却让他想起了那天夜晚,冰冷的肌肤和有如水果甜香般的亲吻。

    ……他并不讨厌这人的气息。难道真是精神镇定药水的功效?

    他正走神,忘记了要第一时间把对方推下去,外面已经连续响起了车喇叭的声音,二世祖们压着喇叭互相呼应,大声喧嚣惊醒了夜的宁静,这是竞赛已经快要开始的预备。

    谢锦赫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微微抖了抖,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痛苦,被伊文捕捉到了。

    “你在害怕……”心理治疗师的声音非常轻柔,是山顶落下来的三月雨,“那为什么还要来?”

    谢锦赫瞪着他:“这不关你的事?”

    惶恐敌视,对着黑暗中任何浮动的影子呲牙咧齿,随时要咬人的姿态,却恐惧着被伤害,和个炸毛的小老虎似的。伊文微微一哂,他没理睬谢锦赫这拒绝合作的态度,伸手过去长按驾驶座的喇叭。

    长鸣的尖锐声音与附近呼应,换来了周围发情公狼一样沸腾的回应。然后在谢锦赫惊愕的注视下,伊文翻到驾驶座上,迅速挂上安全带,熟练地发动已经插上了钥匙的跑车。

    “你——!”

    伊文转头对他笑了笑:“你不是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嘛,那我们试试?”

    下一瞬间,在谢锦赫猛然瞪大的眼睛里,整俩跑车已经一脚油门猛地冲了出去,沿着弯曲的山路箭一样射出去。

    “我去,谢少今晚这么拼?”这时候其他纨绔子弟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却眼睁睁看着最前面的那辆银色跑车越冲越快,将他们狠狠甩在后面,逐渐加速到了绝对不应该在山路上行使的速度。

    车子在漂移。

    车窗外面的树木和山下的路灯都在飞快掠过,到最后已经形成了迅速闪过的虚影。谢锦赫惊恐地盯着车边擦过的公路边缘。

    每当到了道路转角,车前露出黑沉沉的天空的时候,他都觉得这辆车就要从山上冲下去了,但伊文却驾驶得极为熟络,总是抢在跑车冲出弯道之前及时拐弯,从路障旁边险之又险地擦过,高速的漂移让人产生灵魂要被甩出去的错觉。

    “你……”谢锦赫觉得自己要疯了,“你想死吗……!”

    “你恐惧死吗?”伊文手里迅速打转着方向盘,在谢锦赫惊恐地注视下居然移开了盯着车前的目光,对他微笑,“如果他们玩飙车是为了刺激,你是为了什么,少爷?”

    谢锦赫觉得这个人大概是个疯子。虽然隐隐觉得那种温柔的外表只是种伪装,却没想到撕裂开这种表皮后根本不是人类。他惊恐地瞪着伊文,注视着对方黑沉沉的眼睛,在生死的恐惧中觉得整个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你——疯了——”声音像是在从喉咙最下面挤出来一样嘶哑,“停下来!”

    “我不能。”黑色的眼睛在注视他,死亡在凝视他,“你没有给我答案,少爷。”

    刷——

    在谢锦赫以为他们就要从拐弯处掉下来的下一秒,车身从山道边上拐过去,漂移产生的一瞬间悬空感,让谢锦赫错觉他们已经被抛向天空。

    这是夜晚。

    天空阴沉沉,城市的灯光恍恍惚惚在遥远的地方。黑夜在燃烧,然后天幕就像是伤口干裂后的皮肤薄片一样要被剥落下来,掉下黑夜的苍穹。天空坠落,越来越近,黑暗的天幕开始出现颜色,是伤口浸润纸张后晕染开的又浅又浓重的红,是鲜血的颜色。

    天空和大地越来越近,山峰是唯一伫立的尖端,世界越来越拥挤,黑夜里的梦魇们全都涌出现实,它们在狭小的天地里拼命地尖叫着绕着这场跑在生与死的边际的跑车上来回旋转——在旋转——

    谢锦赫的眩晕感越来越剧烈,他想要喊叫,想要呕吐,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他在天地之间。人类不能飞行,大地不能容纳他。如果人在天空之中,就是注定要向着大地坠落而去,注定死亡的姿态。

    ——必须要去,抓住什么。

    不知何时被眼泪晕染开的视线里能够捕捉到的只有正对他微笑着的青年。

    温柔——

    他的温柔是山顶的三月雨,就连疯狂都浅淡得像是梦幻。不论什么样的情绪都能够轻轻落在这样的温柔里,被软和和地包裹住。

    谢锦赫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哭出来了。

    “停下来——”没有被关上的车窗涌进来的风灌满他空虚的身体,“不是……不是这样……我……!”

    我不想死。

    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

    即使在疾病发作的时候无数次产生自杀冲动,却永远没有用手拿起刀刃的勇气。他在恐惧着黑暗真正坠落下来的时候,就像是小时候见到的鲜血泼洒在地上,生命在流逝。

    然后他现在就站在生与死的边际上。

    黑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为什么?”

    “我是为了……”他的脑子里空白,“我想要……真正地活着……!”

    伊文望着他,微笑了:“那么,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少爷。”

    知道谢锦赫的社交恐惧症的心理医生们都能从得到的资料里得知谢锦赫的自杀冲动,所以,他们都采取了正常的疗法,药物治疗,接触疗法,温柔地接近和抚慰。接触能使心门敞开,话语能够激发其情感,交流能够引领成为同伴的资格,这些都是治疗一般精神病人的途径。

    但不是这样。

    谢锦赫不想死。

    一个真正社交恐惧症的人,不可能因为兄长要求其维持正常人外表就能够始终作为纨绔子弟伪装着自己的本质。他做出那些举动,只是因为他自己就想要得到治愈,作为常人活着。

    但是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两重本质,最后孤独就成为无法摆脱的命运,药物成为毁灭平等的机械,交流沦落成无情揭露却无法抵达本质。他得不到答案,那些因为生活过于顺风顺水而寻求刺激的纨绔子弟给不了他真正的情感,因为谢锦赫要的不是超出常人,而是作为人活着。

    伊文需要的是他自己意识到这件事。

    跑车向着山道尽头冲了过去。谢锦赫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天空,意识空白。

    但是车停了下来。

    谢锦赫甚至忘记了他们之前约定好的终点线就在这段路。所以当跑车放缓速度,最后轻松地停在终点线后时,谢锦赫还是死死盯着车窗外的天空,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还没有从高速的漂移中回到身体里。

    然后随着那种身体在地上的实感逐渐回返,他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神采。谢锦赫在副驾驶座上动了动身子,似乎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样,他顺着靠背滑下,比起坐着更像是瘫软的大口喘气,呼吸带来喉咙里撕裂一样的疼痛,然后只能再次咳嗽起来,就算咳嗽本身也是撕裂。

    身体像是废了一样,感受着生命失而复得的感觉。意识发出的尖锐嗡鸣插进大脑里,到后面已经意识不到到底是哪里传来的痛感,整个身体都疼得让他想缩成一团却无法动弹。

    ——然后谢锦赫感受到了亲吻。

    伊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安全带,从驾驶座上翻起来,压在他身上,轻轻亲吻着他的面颊。那呼吸就像是海风,又清冽,又柔爽。

    “我很抱歉……”青年的声音很轻,那呼吸在他面部交错着,不带任何暧昧,更像是父母哄着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一样,温柔的亲吻着孩子的面颊。

    他说:“我绝不会伤害你。”

    谢锦赫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他靠在座位上,眼睛里是海啸中折了船帆的航船的绝望,但是却突然从暴风雨中看到了避风港。或者说他早就从那艘船上掉下来了,却抓住了浮木,整个人拉着伊文的衣袖,狼狈地哭个不停。

    所以他没看到伊文的眼神,黑沉沉的眼睛,就像是高山冷杉上的粒粒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就会成为冰晶,凝固起来,触摸的时候冰冷彻骨。

    但那仍然是温暖,至少在白日的时候,那会成为一种柔和的温暖。

    伊文很清楚谢锦赫的情况,就像是自闭症患者对于别人的情绪总能够敏感地感知到一样,谢锦赫对于其他人同样有一种近乎于直觉一样的识别能力,他能够刺穿伪装,看清楚别人情绪中的真意。

    用单纯的温柔对他是没用的。

    所以谢锦赫同样能够感觉到伊文的真正情感。面前这个人的温柔注视,还有对自己的重视,这是当然,对伊文而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谢锦赫,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事物。

    所以,不论是怎样尖锐地识别,所能够感知到的都是「真正的爱」。若是在生死之间,这种感觉就越发深刻。

    伊文所说的并无欺骗。

    ——我会保护你。

    我为你所有。

    我绝不会伤害你——

    给予承诺和感情,给予所有和眷恋,给予他其他人之前都给予不了的东西,这对于恐惧着外界、怀疑周围带来的都是伤害的谢锦赫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但谢锦赫并不料及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持刀的人。

    只是在此刻,失去了力气的谢二少只能顺从地闭起眼睛,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很小心,很小心地捏着伊文的衣角,直到握紧那片衣角的手越来越用力。

    他在回吻青年,感觉到意识仿佛置身于虚空,那种天地脱离的感觉还没有退去,原来依托着什么的时候竟然反倒是一种坠落的感觉。他握着他的衣角仿佛在握着救赎。

    当后面那些开着跑车急匆匆赶到,正要冲过去感慨谢少今晚真是不要命的纨绔子弟只能目瞪口呆地从车窗外看到向来撩妹一流嬉笑怒骂的谢家二少被另外一个男人压在座位上。

    他们在亲吻,而且谢二少还是抱着人家的脖子在主动邀吻,用力得像是世界末日到来时最后的欢愉一样。虽然尺度小得可怜,但那种深刻的感情让万花丛中走过的纨绔子弟们都迷之脸红。

    那一晚大多数人的感想就是:

    握草谢少真会玩。

    作者有话要说: 治愈的第一疗程是获取患者对治疗师的依赖(笑

    当然对于现实来说这是错误的治疗方法,这点上推荐《渡过:抑郁症治愈笔记》,这本写得超好,真的能当抑郁症患者的教科书

    ☆、精神病治愈的第四个疗程

    伊文最终还是顺利把整个人都变得脆弱起来的谢二少带回了谢家的别墅。也许是终于开始对他展现了一些真正的感情,谢锦赫站在别墅门口,一言不发。

    他并不想进去。

    ……果然,谢锦赫排斥这个家。

    察觉到患者的情绪,伊文对着他温柔地笑了:“少爷?”他的声音放得平缓,如三月雨。

    谢锦赫却只是目光闪避着不回答他问询,而后说:“我不想回去。”

    真是魔怔了。谢家二少别扭地想,他居然对这样一个不久前的陌生人说出了他内心真正想说的话,难道他不知不觉中真的产生了类似于依托的情绪,以至于交付了绝不可能有的眷恋?

    伊文眨眨眼睛,黑色的眼睛沉沉却柔和,是在路灯下泛着水光的漆黑深潭:“好,您要去酒店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

    “我是为了二少而生产出来的机器人,您的命令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我希望您幸福……无论如何,只要是你内心的愿望。”

    “……开什么玩笑。”

    这人说出这种话来也不羞耻吗,明明是双方都知道是虚假的事情。谢锦赫想要嗤笑,却发现无法对上那双柔和的眼睛。他皱起眉,目光只能在别墅外面的白色路灯下游离。

    他在害怕。

    视线无法凝聚在对方温柔的面庞上。为何不去看,他心里清楚,面前这个家伙多半就是谢争花钱请来的心理治疗师,但是、他是说,但是。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对他而言有不同寻常的魔力。

    他害怕自己将视线对上,而后无法移开,他也害怕即将得到的回答,怕那时候自己眼睛里怨恨的光亮被看见。

    于是,他问:“如果谢争和我的命令产生了冲突,你会听谁的?”

    哈?伊文虽然考虑过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太突然,来得也太早,他措手不及中楞了一下,但这份迟疑足够让死死沉默着等他回答的谢锦赫敏锐察觉。

    社交恐惧症患者的情绪敏感又多疑,这短暂的犹豫已经足以让他的心落入深渊,冷笑:“行了,我知道了。”

    谢锦赫紧紧盯着远处的路灯,咬着唇,在灯光的照射下,谢家二少的身影显得孤单又寂寥,明明站在没有三步远的地方,他却好像已经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狭海。

    路灯的光是微弱的,已经是凌晨三点的时候。在黑夜和路灯下,谢锦赫身上所有的色彩都在消退,缥缈的视线在玻璃与玻璃之间摇晃,全成了一种不定形的透明液体,像是眼泪又像是虚幻,然后他会在那样无定型的自我世界中溶解。

    ——在那之前必须拉住他。

    所以伊文叹了口气,说:“少爷,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他的目光依旧是极为温柔,就像是山岭中的屋檐,夜雨滴落在灌注水的竹筒里,很清冷,却柔和。

    他凝视着谢锦赫的侧脸,谢二少的年龄和他相仿,身高却比他要矮上几厘米,只是差距不大,已经能够算得上是比肩。

    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像是他过去在美国治疗的那些自闭症孩童一样的孩子,对方具有成年人的思维价值观,只是,却拒绝去和任何人交流。但可利用的地方和缺陷一样明显,若是能够让对方交付依托,能够使用的手段,其实倒比对孩子们还多一些。

    因为他明白某种感情,因为他会沦落于这种感情的深渊中。

    谢锦赫的身体在颤抖,路灯下咬紧的唇苍白。他的相貌是那种酒里都极为适合撩妹的英俊,放肆不羁地笑起来能够吸引全场焦点,这时候却有阴影笼罩在上面,是梦魇的黑影。

    “你在害怕什么?”伊文询问。

    就这样,一步步紧逼,把对方的表皮全部都撕裂开,就算是像冰块一样坚冷的表皮,撕裂开之后却是柔软到可以随意夺取,甚至是践踏的内在。

    谢锦赫看上去真是狼狈极了,他说:“没什么。”然后抬起头,做出无所畏惧的样子,仓促地扫看了一眼伊文,但那目光也是飞快地就再次移开了。

    就像是被凌犯了领地的幼兽,努力想要对高大的对手示威,却明白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坚持着不能动摇的虚无底线罢了,倔强得有趣,却脆弱得不值一提。

    他说:“你走。”

    无法对上的眼睛,心里却想着另一个回答,也在期望着对方的回答。同时又是埋怨。

    为什么不回答。

    告诉我……告诉我,什么?

    伊文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么好的时机,还撤退就是前功尽弃。所以他依旧温柔微笑着,向着谢锦赫踏上前一步,注意到对方本能瑟缩。

    “我绝不会伤害你。”他许诺,然后神情里有忧伤划过,“无论如何,只要是少爷你的愿望的话……”

    什么?谢锦赫没听清他落下来的尾音,神情有些迷茫地下意识向他看去。然后看到伊文对他露出笑容,拉住了他的手。

    “如果少爷你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现在生活着的这一切的话,那么、”

    心理治疗师治愈病人的第一疗程是获取信任。

    第二疗程则是开始治愈。

    合适的环境,恬淡的心情,与外界社会的接触,这些都是必须的,就像是养花需要充足的空气、水和土壤。不可生活在沉郁的环境中,要让他看到另外一种可能,要让他接触另一种世界,让他以为有人会是这种可能性的钥匙。

    所以——

    “就请让我把你掳走。”

    ……

    简而言之就是伊文拉着谢锦赫跑路了。

    ——而且压根没通知把他这位心理治疗师聘用来的雇主谢大少。

    只是简单收拾了必要的衣服,抽出一部分现金,把所有的信用卡都扔在别墅里,两个人就这么在黑灯瞎火里踏上了前往另一个城市的列车。当然,伊文将地址选得很小心,他的本意毕竟不是私奔。

    谢锦赫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城市,放弃一切身份这样义无反顾地出走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谢二少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未感到恐惧。

    他从已经露出蒙蒙亮的天空的列车玻璃窗往外看,那些已经暗淡的灯火从窗外飞快掠过,在地平线的尽头被吞噬。

    这种感觉和平时飙车时完全不同。他想,完全……不同。

    内心似乎有些奇妙的兴奋,又有些迷茫。谢锦赫的目光犹疑,不安的视线停在坐在他身边的伊文身上,沉默片刻,问:“你在这里吗?”

    伊文很清楚他现在的心理情况,面对陌生场合,患者必定会质疑自己的存在和外界的存在。但是表面上却只是笑了笑:“我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他拿起谢锦赫的手,靠近自己胸膛心脏的位置,声音平静,“我是你的,为你而存在。”

    反正这些话就像是GALGAME里的正确选项支,多刷一些只会蹭蹭蹭地长好感度,说了绝对不会有错。

    于是新生活开始了。

    现在来重新复习这次精神疾病患者的资料。

    谢家的二少爷谢锦赫,对外是整日和狐朋狗友厮混的纨绔子弟,因为英俊的容貌和出色的家室极为受女孩子欢迎。轻浮和傲慢都十分显目,却又恰到好处,惹人又爱又恨的世家少爷。

    但在外表的轻狂傲慢下,实际上却患有强烈的社交恐惧症。极端厌恶与外界交流,有时还会伴随焦虑和狂躁症状。不同于别名作为儿童孤独症的自闭症,作为成年人的谢锦赫能够表现出正常人的外表,但并不能掩饰其痛苦,因此就成了一种十分罕见也难以治愈的排斥症状。

    伊文已经获得之前的几位心理治疗师留下的资料,造成他这种情况的原因,应该是幼年遭遇绑架的事件。在那场绑架案中,谢锦赫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死亡。

    在其后由谢家长子谢争执掌家里的一切事物,并且在各种叔伯的觊觎中维持了当家的地位。

    但是为了防止外界的流言蜚语,谢争一直强迫谢锦赫接触外界,要求他坚持正常人的表象,不能损毁谢家的形象。这种强迫也导致他越发焦虑狂躁。

    “失败、失败、失败……”

    心理治疗资料上的保密记录很多,一个个不同笔锋写出来的红色字迹看上去还真是挺触目惊心,伊文甚至从里面看到了好几位在国际上都能拿得出手的心理治疗大家的签名。

    他不禁去想,到底是治疗太过困难,还是,从一开始情绪敏感的谢锦赫就拒绝别人用高其一等的态度治愈自己呢?

    总之,由于目前势力重组的需要,如今在谢家当家的大少爷谢争,也就是他这次名义上的雇主,要求谢锦赫与另外一个家族的大小姐联姻。婚姻毕竟不同于酒肉之交,这种亲密的程度,如果还不能治疗对方的疾病,就会让谢家二公子的真相显露在他人面前,这是惯于掌控的谢争决不能接受的。

    ——所以这时候刚从国外归来、在心理学领域极有声名的伊文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谢大少面前。

    伊文已经看到了往保密记录上写上“治疗完毕”的可能。因为谢锦赫对他已经产生了依赖,而依赖是交付的前提,交付就是给予对方肆意更改自己人生的可能权利。

    谢锦赫本不应该这么轻信他的温柔。

    想到这里,伊文微微笑起来。

    这是陌生城市的公园,夏日的阳光是温暖的颜色,就算是炙热的时候,公园的湖水里也会泛着粼粼的光芒,就像是蝴蝶的羽翼从上面越过一样。孩子们的笑声在公园里响个不停,他们嬉笑着跑过堤岸,而树荫下那么凉爽,在光影斑驳之中,青年的唇边挂着微笑。

    因此他便没有察觉到谢锦赫坐在树荫下静静地凝视着他。

    黑色的眸子又澄澈又安静,全心全意中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人罢了。

    那是某种交付——也必定成为交付者自己饮下的毒。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你这几章也太文艺了……

    我:难道不是你吐槽我的原版剧情平板描写又烂吗

    朋友:但你剧情发展得太慢

    我:……我错了

    其实是由于第三章和第四章本来应该是同一章,结果因为扩充描写就变成不得不砍章的7000+了(捂脸。总之接下来会加快推剧情线

    清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21 20:53:49

    读者“淮湮”,灌溉营养液+12017-09-21 13:25:11

    谢谢小天使~我会试着把剧情拉回来(目死

    ☆、精神病治愈的第五个疗程

    这是陌生城市的公园。

    今天还是周三,大白天里还在这里悠闲地晃来晃去的,不是带着没上幼儿园的孩子出来的父母,就是腻得慌的情侣,他们坐在一起咬耳朵,打闹,然后嬉笑。

    尚且算是炎热的季节里,溢满时间那慵懒而甜美的气息。

    在这种场合里,两个走在一起的同龄男性看上去颇为显眼。旁人的目光似乎让谢锦赫颇为不安,当意识到这点后,每当有人看过来,伊文就会用温柔的微笑回视过去,好奇的人便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了。

    就这么居住在谢家二公子估计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差环境的旅馆里,下午的时候就出来闲逛。时间流逝得十分悠然。

    公园里有人摆出专门用玩具枪射击气球换取礼品的摊位,人并不算多,伊文拉着谢锦赫跑过去,结果“啪嗒啪嗒”地自己倒是玩嗨了。

    等到兴趣盎然地把手里的玩具枪扔给注视着他的谢锦赫,看见谢二少一脸茫然,无措地盯着自己手里还带着温度的玩具枪,这才恍然对方居然连这种都没玩过,就好心地站在他身后,拉住他的手将玩具枪,将枪口朝前。

    “对,就是这样,瞄准……做得真好。”

    谢锦赫有些窘迫:“我玩过真的,不用……”

    “不一样?”伊文低头,在他身侧露出微笑,“这是人的感觉,能够感受得到吗?”

    人的感觉?

    谢锦赫茫然地看了眼手里的玩具枪。这种轻飘飘射气球的东西和他曾经参加各种射击俱乐部时玩过的枪械完全没得比。

    但他却奇妙的理解了对方话语中的意义。

    不是……冰冷、却会射出足以夺走生命的炮火的武器,而是能够带给孩子和情侣们欢笑的玩具,是更加符合作为日常的生活存在的东西。

    他喜欢吗?

    谢锦赫在心里轻轻问。

    ……不,他无所谓。

    杀人的和日常的,都是麻木,对他而言没有区别。但是在此刻,于他面前展露出笑容的黑眸青年,那笑容却是真情实意,谢锦赫惊讶地发现对方是真正喜欢着这样平常的活着的感觉。

    这个人原来是很喜欢的啊。

    那么他也很高兴。

    手里的玩具子弹射穿了气球,爆裂的一个个“噗噗”声,随着伊文的笑,谢锦赫也不禁露出了很浅的笑容。到最后还是摊主自己求饶,把最大礼品的一个超大玩具熊递给他们,才求着这两位技术超神的大爷赶紧撤了。

    “好热。”

    抱着玩具熊的谢锦赫嘟囔了一句。毕竟现在太阳这么大,在大太阳下抱着这么大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比起去在乎旁人的奇妙目光,他倒是有点吃不消了。

    伊文注意到他已经满头汗水:“给我拿着?”

    谢锦赫摇摇头,将手里的玩具熊抱得更紧,对他来说,这东西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不过看着谢锦赫的呼吸越发粗重,虽然知道患者是心理问题而不是身体问题,出于治疗师的职业道德,伊文还是半强行地拉着他跑到树荫下去,自己跑到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非常熟练地给同伴扭开了瓶盖。

    谢锦赫拿着饮料,露出苦笑:“你不用把我当孩子看。”他可是真正的成年人,在整个纨绔子弟圈子里都鼎鼎有名的玩世不恭谢二少,怎么这人老一副哄着孩子的态度呢?

    伊文默。顺手惯了嘛,毕竟之前为了获得治疗经验和名声,他在美国治疗的都是同类型的自闭症孩子。

    他们就这么坐在公园里离园中湖水很近的树荫下,从这里能够看到工作日期间空荡荡、带着悠闲气息的白石板路,只有绿色的树影伴随着阳光飘摇。湖面粼粼波光在微风中映着日光和绿叶推向远处。

    不知哪里传来的有人吹着笛子的声音,大概是退休的老人家。清脆的笛声飘荡在午后慵懒的空气里,在湖水边上飘荡,摇摇晃晃地系着岸边的垂柳。远处有孩子的笑声。

    时光啊。

    伊文凝视着水面,突然诧异地感觉到了一种虚幻的不真实。

    他还活着。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人不属于自己。”他突然轻声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只属于自己的,每个人都和其他人有关,有共同的事物,所以才无法自由。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有趣,才悲伤,才……令人爱怜。”

    “……?”谢锦赫困惑地看着伊文。他听见了同伴说的话,却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什么。

    伊文笑笑:“没什么。”不过是无所谓的感慨罢了。

    正要从石椅子上坐起来,脚下却突然窜过一道白影,让他吃了一惊,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只小小的博美犬,不知道从树林里哪个角落里冲出来的,这时候停在他脚下绕着他转圈,还用身上的毛蹭着他的脚,看上去非常活泼。

    伊文蹲下来翻了翻它的脖子,有吊牌,应该是哪个带狗出来溜圈的人带过来。

    因为他的靠近,小小的博美犬更加贴着他的脚腕,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手,似乎相当喜欢伊文。他不禁微笑起来,轻轻摸着这只小狗的毛。

    谢锦赫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你喜欢动物?”

    伊文考虑了一下:“不。”给出否定的答案。“只是想起了小时候我们家养的狗,有天早上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的左后脚踩瘸了,结果家里人又是给它看医生又是给它买好吃的,走到哪里都抱着,还把我狠狠骂了一顿。直到有天发现它瘸的突然变成右后脚,狠狠教训了它一通才恢复正常。”

    谢锦赫的声音凉飕飕的:“你不玩机器人游戏了?”

    “机器人也需要有家庭嘛。”伊文微笑地看着他,随口糊弄。

    谢锦赫板着脸不说话,这人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

    伊文不得不哄他:“好啦好啦,要不你摸摸看,挺可爱的。”培养对宠物的关怀也是社交恐惧治愈的途径之一嘛。

    “不用。”谢锦赫冷着脸拒绝,“我不喜欢动物。”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身边的玩具熊上面靠,显然不愿靠近这边。

    啧,这人怎么还闹别扭呢。伊文很困扰地看着他,想了想,摸摸谢锦赫的头发:“没事,你最可爱了。”也非常顺手地那本来打理得整洁的头发摸成一头乱毛。

    “你果然是在把我当孩子哄?”谢锦赫摸着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对同伴喊。但当笑着的伊文移开视线之后,他却咬着唇,脸庞发红。

    伊文撸了一会儿狗才看到有个小女孩朝这边跑过来,那只博美也在脚下对着女孩汪汪叫,兴高采烈地凑过去,他确认是女孩的宠物,就把狗交还给她。

    “准备到五点了啊,”伊文看了看表,“下午去那家西餐馆吃东西怎么样?这几天吃的东西你似乎都不习惯。”他倒是无所谓,但普通餐馆的家常菜对于出身豪门的少爷似乎果然太朴实了,这几天谢锦赫吃得都不多。

    伊文在计划让他吃点精神治疗的药物,那种饮食量不够保证身体情况。

    正考虑着,口袋里却传来震动。伊文一愣,在谢锦赫注意到之前迅速划到拒接,然后对他笑着说:“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你能先去那家西餐馆等着吗?我之前已经预约了位置,但还没点餐。”

    谢锦赫一愣。

    他的表情有点奇妙,介乎于恐惧与纠结之间。谢二少很少有一个人行动的时候,不是和狐朋狗友就是有司机保镖陪伴,对他来说,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做事情实在是太……

    “你可以的?”伊文用温柔的眼睛望着他,柔和却带着期许。

    谢锦赫迟疑着,却还是点点头,他很少有违背伊文所说的话的时候,更何况是被这样期待的目光注视。

    “那,等会儿见。”

    触碰到面颊的手,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是靠近的、在唇角边的亲吻,带着海风一样清爽的气息,一触即退。

    谢锦赫用指腹轻轻摸着刚才伊文亲吻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亲吻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像是一种约定和证明。

    站在角落里看着谢锦赫离开,伊文思考着目前的治疗情况。

    目前患者的情绪看起来已经好多了,接触外人的时候也没有发抖,大多数情况下也能够和其他人正常交流。但作为成年人,必须要保证对方具有能够正常社交的能力,这才是心理治疗的根本所在。

    所以必须要让他独立去做一些事情。

    虽然这么说,正常的心理治疗实践还是要在暗处监视情况,防止发生意外情况,现在把计划提前也是不得已。

    伊文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未接电话。

    【雇主】

    “果然是谢争……”

    除了谢争,国内也没人知道他这个回国之后才办理的工作时间用的电话号码了。

    伊文还真不想和谢大少打交道,凌厉冷酷的男人对他这个世界的温吞人设来说实在太苦手了,对方又向来咄咄逼人。

    不过他一句话没说就把要治疗的患者带走,谢争到现在才给他打电话已经算是够沉得住气。

    伊文回拨了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听了,但只有沉默,甚至让人怀疑那边是不是真的有活人存在。伊文一听就知道谢争在恼火他刚才挂了自己的电话,虽然性格完全相反,这两兄弟的本质有时候还真是差不多,奇怪的孩子气。

    “抱歉,我刚才在和谢锦赫说话,”伊文解释,“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不建议让二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似乎相当不喜欢你。”

    虽然谢锦赫多半也知道他就是谢争请来的心理治疗师,但猜测和承认是完全不同的事,那位偏执的少爷可能还怀抱着伊文所做的一切都是真情实感的妄想。

    “……我知道。”就算被揭露了亲弟弟对自己好感负数的事实,谢争的声音还是很冷静,“我不会干扰你的治疗,但是你必须告诉我现在的治疗情况。”

    还是这对下属训话一样的语气。

    “目前预定的情况已经进展了一半,二少已经能和其他人进行正常的交流,接下来要培养独立性。另外我希望能允许药物介入,确保情绪调控。”

    有些精神病比起心理疾病更像是身体疾病,比如抑郁症,质疑“你就不能乐观点”“你怎么这么矫情“等你心情好就会好了”完全是一种对患者的伤害,因为重度抑郁症常常直接作用于激素分泌,对于患者来说,世界完全是黑白的,无处寻觅任何鲜艳,如果情绪最高值就是0,乘以100也带来不了任何乐观。

    按目前谢锦赫的情况来说还不需要药物治疗,但出于治疗师的操守,伊文还是向谢争提出了意见。国内对于心理治疗的认识还很落后,他可不想在家属这里惹上麻烦,还是和谢争这种危险角色。

    谢大少的回答很果断:“可以。你只要谢锦赫能够在半个月后和叶家的大小姐定下婚约,除此之外手段不计。”

    ……真·亲哥。

    不过既然得到了“家属已同意”的保证,伊文也就心安理得地挂掉电话。打出租去之前和谢锦赫约好的西餐馆。

    他不在。

    向服务员询问了情况后,得到的回答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伊文站在西餐馆门口,突然惊愕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一直以来,情况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他似乎忘记掉了什么。关于人的独立性,关于,谢锦赫毕竟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极端偏执的精神患者的事情。

    某种直觉催促着他匆匆赶回他们居住的旅馆,迅速刷开了房门卡。冲进房间里之后,视线中看到的一切却让伊文毛骨悚然。

    夜已经深了。黑幕降临世界。

    房间里没有开灯,是一片黑暗。屋里没有人。

    阳台的门大开着,夜风席卷进来,吹得窗帘烈烈作响,满屋的纸条都被吹起来,在外面城市灯光的隐约照应下,能够看到那些被胡乱撕开的纸条上全都沾着什么,疯狂地写着什么,疯狂地沾湿着某种猩红液体,写着某种憎恨。

    他嗅到沉重的气味,然后意识到、

    ——地上全都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终于把剧情拉动了,矛盾冲突是剧情建构的灵魂wwww以及再次没有控制住字数,明明我只想要3000字的(沉重

    顺带题外话:我在晋江在追并且喜欢的三篇文,一篇作者失踪,一篇从2月份就没有再更新,一篇刚刚解V返点,感觉好悲伤啊

    感谢读者“淮湮”,灌溉营养液+12017-09-22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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