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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情绪,哪怕是像那天晚上漫不经心地讥笑嘲讽一样。但是,又不想再被无视,被看轻,那样就像是压根不会被这家伙放在眼里一样。

    该死……该死,你倒是正视我啊,有胆看过来啊。

    陆狄狠狠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盯着伊文。对方似乎终于察觉到这边的情况,疑惑地向这边投来视线,清冽柔和的目光正好与陆狄的怒视对上。

    陆大少在目光对上的瞬间,脑子就像是被过度惊吓,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家伙的存在感还真是强到让人没法忽略,伊文只有把手机屏幕熄灭,无奈地看他:“怎么了?”

    陆狄憋了半天,才终于为自己刚才的注视找到解释:“你真的觉得谢锦赫会来?”他的语气充满质疑。

    威胁一个人独自来到不怀好意的敌人的地域,根本就是等同于让他去死都没法反抗,陆狄算不上了解谢家的二少爷,但印象里对方总是一张没什么感情的散漫微笑,还有种,其实对谁都厌恶的奇怪感觉。

    怎么看都不是会为了一个手下涉险的人。

    就为这?“嗯,他一定会来。”伊文重新点亮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回答,“何况你担心什么,他就算报警也拿你没办法。”

    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陆狄真闹出杀人的丑闻,处理起来也会很费劲。但现在不过是一场绑架,还因为伊文的身份疑似世家之间的纠纷,只要没死人也就闹不出什么大动静。陆家一定会为他们的继承人把事情压下去。

    不过嘛,到时候嚣张跋扈的陆大少一定会被家里长辈骂得很惨。只是看他现在一脸好奇懵懂,明显对事态无知无觉,伊文就好心地不提醒了。

    陆狄的表情有点奇怪,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那个……你……”

    “嗯?”

    这家伙初次见面的时候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性格吗?

    “呃……你是不是和他关系不一般?”陆狄在心里悲愤地暗骂,情侣就是情侣,你平时和朋友说的颜色笑话不知道有多少,怎么这次就这么怂呢?!

    “不一般?”伊文楞了一下,看着陆狄扭扭捏捏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微笑,“哟,陆大少吃醋了?”

    陆狄正竖着耳朵等他回应,结果却被给这种答复,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瞪他:“你!谁、谁吃醋了?!”

    “谁问的问题就说谁。”伊文低下头,继续翻阅手机上的病例报告。

    陆狄羞愤得不行。但是面前人的态度太过冷淡,他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追问了。

    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笑起来也和个妹子一样好看,怎么脾气就这么恶劣?

    在一旁生闷气的陆狄完全没意识到,他平时撩妹的时候是有多让妹子们又爱又恨地怒骂陆家的大少爷喜怒无常翻脸无情。

    于是仓库里只剩下安静,直到仓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从外面传来了男性的声音:“大少,谢二少来了,让他进来吗?”

    伊文把手机扔给陆狄:“照之前说的做。”

    他在椅子上调整好位置,将手背负在后面。因为这场的目的就是演戏,所以绳子在松开后就没有再被绑起来,他自己动手,把绳子背负着,在手腕上草率地反捆了几圈,权当做个样子。

    陆狄慌忙接住手机,怒视他一眼,堵着气对着外面喊:“检查他身上,有武器就没收,然后放那小子滚进来,其他人全给我在外面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两篇存稿文的文案好好修了修,再次感慨自己果然文案苦手……

    清河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9-28 14:47:23

    I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28 17:43:55

    谢啦~

    ☆、精神病治愈的第十二个疗程

    于是在时隔十几个小时后,伊文再次看到了谢锦赫。

    刚看到他的样子,伊文就怔住了。

    谢锦赫还是那副骄傲轻浮漫不经心的纨绔子弟样,但只要是系统学习过心理学的人,就能看出他现在的状态不对。

    那种对于人世的厌恶和恐惧的确淡化了很多,但他神情里被漫不经心的浅笑掩盖的——

    却是一种深深的阴霾,又冷又狠。

    就半天不见,患者这是什么情况?

    但谢锦赫并未发觉他的诧异,在看到伊文后,谢二少顿了一下,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安慰,虽然并没有说话,却已经表达了:

    只要这里有他,就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伊文只能对着他摇了摇头,声音放缓,表现出虚弱:“少爷……你不该来这儿。”

    “我不会让他对你怎么样。”谢锦赫回答他,看向陆狄的方向,“我现在来了,你想怎么样?你想要的人是我,现在是要我跪下来给你磕头,还是自捅三刀谢罪?”

    陆狄看着他,沉着脸色,突然笑起来:“二少好胆色。可惜……”他看向伊文,把手里的刀轻轻抛了抛,“来得晚了一些。我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现在只对他有意思。”

    伊文:“???”

    这什么情况?

    说好的陆狄对谢锦赫一阵冷嘲热讽后故意卖破绽,伊文趁乱鼓舞谢锦赫勇敢抗击绑架分子带他逃出虎穴,成功摆脱旧日阴影,意识到自己不仅能够从绑架犯那里脱身,还能带着重视的人一起逃出(附带伊文的含泪感谢和衷心祝贺),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除了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去再无出路的孩童的剧本呢?

    我计划得这么好?

    但他趁着谢锦赫没注意时瞪着陆狄的眼神,却只是让对方瑟缩了一下,然后就鼓起勇气回视他,在伊文满脸茫然的神情中靠近,然后低头合上他的唇。

    “……”谢锦赫没有靠近。

    受困于伊文,他不敢靠近。但那种低气压已经快要凝聚成实体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修罗场吗#

    因为没法暴露自己能够自由行动的真相,伊文只有狠狠咬了咬陆狄的唇,才让这人懂得吃痛地被迫松开后退。

    明明是面前乱局的罪魁祸首,陆狄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只是那眼神奇妙的又有些委屈。

    察觉到伊文依旧疑惑而冷淡的眼神,这才重新看向谢锦赫,放肆地笑:“怎么样,二少,我改主意了,你把他让给我,我放你有手有脚好好回去。”

    伊文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他在法律上是个自由人和陆狄这充满二流子既视感的话。

    谢锦赫这才冷冰冰地开口:“你尽可以试试,直到陆家为他们继承人今天的行为后悔的那天。”

    陆狄顿住:“……你在威胁我?”

    谢锦赫不置可否。

    陆大少笑出声来:“真有意思,整天靠谢家混日子的谢二少居然用陆家威胁我?就凭你?”

    他的表情一冷,虽然陆狄平时桀骜傲慢得没个正行,但当他真正露出那种冷酷的表情时,才看得出他不愧是家族庞大的陆大少,“别说是你,就算谢争来了,我都会让他哭着回去。”他撂下狠话。

    谢争的话,我估计不能。伊文心想。

    但是他能感觉到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对劲了,谢锦赫多半是破釜沉舟,再没有任何顾忌,居然直接威胁,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手,但这终究是相当无脑的举动。如果真的激怒了陆狄,就连他也没法收拾现在的事态。

    这可不是他预想中的情况。

    “锦赫。”伊文声音柔和地开口,他望着谢锦赫,深黑的眼眸中隐现朦胧水雾,却依旧强带着温柔笑容,“快离开这里,我会把这里的事情解决的。”

    谢锦赫固执地回望他:“我不会走,你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

    虽然他对于外界的恐惧厌恶淡了很多,但直到现在,伊文才为眼前看到的事实感到惊愕。那双眼睛里所能折射出来的光芒比过去更加锋锐。有如冷钢,坚硬,又封闭。

    谢锦赫的确已经脱离了过去那种自闭的状态,但他对于现实世界的接受,却是以自我的偏执为代价,即将自我与外界世界等同,一旦这个人决定的事,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这个情况并不适合治疗。

    伊文放弃了继续扮演这场戏的念头,他扯了扯其实根本没拉起的绳子,正打算思考怎么解决眼下这个情况,眼睛却无意中瞥到了正对面的仓库墙壁上通风口的一点寒光。

    那是……狙击的寒芒。

    以那个角度,枪口能对准的只可能是谢锦赫,来不及思考,伊文已经甩掉了手腕上的绳子,向着谢锦赫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后响起的是枪声。

    在坠入黑暗的视线里,最后能够看到的是谢锦赫错愕后全然崩塌的神情。

    ……

    陆家的大公子被陆家的人带回去了。

    在离开的时候,向来张扬傲慢的陆大少看上去失魂落魄。直到陆家人赶到的时候,他还是努力向着急诊室里面张望,就算被谢锦赫恶狠狠地瞪着,也完全像是没有看到。

    但是陆狄终究还是走了,并没有试图挣扎。

    谢争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赶到了医院。

    他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看到了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谢锦赫。

    这个场景让谢争其实颇为惊讶,要是在过去,自己的弟弟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情绪崩溃,独自一人哭得不行,更别说这样冷漠地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往往也全然麻木。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这次情况,”谢争依旧沉稳,“对方的目标的确是你。事情发生后那家伙就弃枪逃跑了,刚在江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虽然没什么用处,但正在效验身份。”

    谢锦赫却对他所说的都漠然以对,只是问:“他能醒来吗?”

    “看里面的情况,”虽然刚刚赶到,但在路上谢争已经派人询问清楚了事况,“枪伤没有伤到内脏,但跌倒时头部撞到仓库里留下来的钢材,就算治疗顺利,醒过来的几率也不大。”他冷静地交代情况。

    谢锦赫沉默。

    他的神情很寂静,在听到这些时,只是嘲讽地扬了扬嘴角,笑:“他还想治我的病,结果现在却被人拿来医治。”顿了顿,“你来做什么,因为他是你手下的人?”

    “他在我的公司的停车场里被人绑架。”谢争冷冰冰地回答了他,“还有,那家伙从来就不是我的人,我只是雇佣他来治疗你那个拿不出手的神经病。没想到他居然能对你如何负责,还舍身挡这一枪。”

    当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当时的心情到底是怎样,居然难以回想。意外?还是茫然?那个连自己都能催眠的心理治疗师居然被人一枪射中,到现在生死不明,真是讽刺。

    自己兄长的话怎么听都是嘲讽,谢锦赫却只是沉默片刻,说:“是啊,他就是这种人。”

    温柔的笑容。

    俊气到了秀美,人畜无害的无条件的温和。

    他身上的气息就像港口的海风,又爽朗又明媚。明明都是假的,明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那样的温柔神情全部都是假象。不过是像他身上的精神镇定药水味一样,只是催人沉迷。

    仿佛刺穿绿地和灰空的虚无枝桠,对方以深情的温柔外表隐藏着的本质,却是淡漠和冷酷。他甜言蜜语欺哄着温柔,漫不经心地去爱人。

    谢锦赫想其实他是明白的。

    那冷色调下到底包裹着什么。在虚伪下隐藏着什么。以至于那人欺哄着爱慕的时候微笑不语,但献上感情的时候也依旧如此。

    但那样的感情,并不属于他。

    谢争看了看门上那红色的手术中,平淡地说:“虽然情况还没查明,但我猜到是谁在下手。旁系那边等机会已经很久了,你和陆家的人在那个情况下单独见面,是很好的契机。”

    谢锦赫自嘲地笑笑:“不去杀你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对我这种放荡的神经病下手?”

    “你终究是我的弟弟。”谢争对着他扬扬眉,“当初他们计划了多久才把我们的父母解决,结果我却让他们失望,隐忍这么多年,现在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

    “……愚蠢。”

    谢锦赫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语气平板,分不清到底是在说自己沉不住气的叔叔,还是这个直到不久前还是对一切一无所知,以至于将那个人拖到生命垂危的自己。

    “所以呢,把这些告诉我,谢争,你想要什么?”他直呼兄长的名字。

    “我想要你插手我的势力。”谢争无视了谢锦赫诧异的眼神,继续说,“无论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只要对外,我们始终是兄弟。他们想杀死你,就是要杀死我,相反同理。如果不反击,他们就会明白我们也不过如此。”

    暂且一致对外。

    自己从小就一直憎恨的兄长这么说着。

    你的神经病游戏也应该玩够了,现在给我变回正常人。

    ……真是讽刺。

    今晚的一切都这么讽刺。

    谢锦赫抬起头,看着重症监护室上面红得刺眼的字,声音低沉:“我应该留在这里……我应该陪在他身边……”

    不论手术是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他是醒来也好,昏迷也好,还是就此永远地一睡不起也好。

    我应该陪着他。

    「你在哭泣吗?」

    「我就在这里,别怕」

    明明就是并非长夜的盛夏夜晚,但是这样的时候离天亮也太过漫长了。就连意识都能够沾染上夜间朦胧的水雾,然后回忆从盒子里掉出来,一个个湿漉漉,无所依托地坠落。

    爱是沉默不可言说,是持久隐忍,是追逐虚幻。

    虚幻本身就是欲望。

    「你有主动亲吻过吗?」

    「没有的话,就亲吻我」

    他的呼吸含糊,唇齿有水果甜香(/精神安定剂)。可在那之下的,是只属于他的,他的清冽的气息。

    「现在,就你和我。」

    如果憎恨恐惧这个世界的心情,最终能够为了并非真实的感情强行消弭,但憎恨自己的心情,又要和什么东西去交换呢?

    “我明白了。”

    谢锦赫微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柔和,如同山顶三月雨,那个笑容,和伊文出奇地有些相似。

    “我会为他复仇。”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我开始狗血了,车祸失忆白血病(不是),但本文第一主角只有一个,cp都是选定双世界线,所以不可能真虐主和BE放心

    最近沉迷《奥德赛》,比起因为太喜欢角色才看下去的《伊利亚特》来说剧情真的好精彩啊,就连更(xiu)新(wen)都没什么动力了(挣扎

    ☆、精神病治愈的第十三个疗程

    医生和护士们已经习惯在医院里见到各种行色匆匆的人。

    何况是在这个特别的楼层,本就经常临时居住些权势非凡的人物,他们自己、他们的家属,有时,甚至是他们的仇敌。

    ——所以就算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只会被固定的两个人看望,也没有什么稀奇。

    除了护工日常的照料外,拜访那间病房的只有两个男人。除了年龄不同,他们的外貌看上去颇为相似,关系应该是兄弟。

    年纪较小的那个有种诡异的冰冷,与他看上去习惯于沉着冷静的兄长不同,虽然带着轻浮慵懒的笑容,却有奇妙的阴沉,感觉像是冰层下时时刻刻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们两人总是单独前来,看望病人的时候并不固定,可就是奇怪地从未相互碰面过,自然也从来没有同时拜访。

    只是病房里的病人从没有醒来。

    谢争坐在病床边,注视着伊文昏睡的面容。

    青年的脸色极为苍白,呼吸微不可闻,以至于让他有时候会傻到犹豫着伸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去确认这人确实还活着。

    偶尔会来到这里看望这个和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连谢争自己都很惊讶。

    明明对他来说,每天的工作日程都规划得像原子钟一样精准,一分一毫也不能差,在此之前,也从没有比工作的一切严谨规划更重要的事情,但还是会把自己看重的珍贵时间浪费在这个病房。

    浪费吗?

    谢争凝视着对方的脸,青年昏睡的面颊比醒来的时候要显得更加冷酷,大概是由于卸下了那温柔微笑的假面,才终于显露出真容。

    “昨天谢锦赫已经查到了那些人的行动马脚,我们打算过几天动手。”因为除了工作安排之外,谢争并没有和其他人聊天的经验,便也随意地谈论起了正事。

    “没想到你居然真能改变他。我已经很久没收到谢锦赫发疯的报告。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在你的计划内吗?他不像是人,谢锦赫只是在利用其他一切,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工具,只需要他带着笑容和手段就能够利用的东西。”虽然谢争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大概对你是例外。

    “他对你付出了真感情,真令人惊讶。”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谢总的下属看到这个场面,大概就会揉着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他的嘴角确实上扬了,向来高冷的脸露出很淡的微笑:“谢锦赫已经答应和叶家的大小姐结婚,订婚仪式会在下午举行。”

    如果要寻求复仇,谢锦赫就必须获得力量,而在这之中,叶家就是他能够争取的势力。那家伙虽然疯狂,却并不愚蠢,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现在叶家的掌上明珠就像是被迷了魂,一心为他着迷。

    大概等到结婚后,就算谢锦赫让她奉上整个叶家,她都会甘之如饴。

    在状似不经心地对他说出这句话时,自己的弟弟当时的表情可真值得用相框裱起来。

    未婚夫,有妇之夫,势力的联合,一切都如同他曾经的计划一样运行着。

    虽然有意外。

    “你是个不错的人,可惜醒不过来了。”谢争站起来,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必须要开始为下午的订婚仪式做准备。

    这一切会是你希望的吗?

    不过对方并不会回答这个疑问。

    他关上暖灯,稍微走神地盘算着青年的脸色也苍白过头了,下次应该让人好好规划搭配些更好的食谱,一边关上病房的门。

    踏踏的脚步声远去,病房里再次回归了宁静。

    ……

    意识是沉睡于浅水里摇晃不停的蔓草。

    就算能从水底看到月光,也不过是投射的幻影。

    然后,就像是从浅水中伸出手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他醒来了。

    “你还在吗?”声音有些嘶哑。但作为一个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人来说,伊文的理智绝对清醒。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他说的话也没有任何指代,但依旧能感觉到无形的、世界之外的某处,那团光晕晃了晃,算是回应。

    光晕并不会随着他抵达世界,能够脱离虚空的只有负责邮递任务的快递员,但就像是灵魂的羁绊一样,他依旧能够感觉到总部的联系的维持。光晕总能给他一点支援。

    比如,在他昏迷时对他的身体进行本世界的医疗水平看不见的治疗。

    他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清醒了,只是由于治疗还没有完成,才没法行动。

    情况不太对劲。伊文微微晃头,让自己的头疼稍微缓解。

    根据谢争的话,谢锦赫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区别,那他这次快递的任务——精神心理治疗已经完成,怎么还强制滞留在这个世界上?

    “给我提供那一枪的幕后信息。”

    虚空回应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可现在情况不对劲,定个外卖都有首次减免优惠,你们总不能让我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他在挑衅中小心带上试探,“你们找个快递员其实也不是随便能从街上捡个人这么简单?”

    光晕在虚空中委屈地弹跳,让伊文产生一种其实是他把它欺负了的荒谬感。不过还好,光晕最终还是把一段资料发送过来。

    “果然……不对。”

    难怪还没回返,居然连送达期间内触发DEADEND也算是任务失败。

    谢争所说的订婚仪式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神病终于走上人生巅峰的HE,而是一场货真价实的鸿门宴。连自己的掌上明珠都能拿出来当做棋子,叶家所谓的世家风范真让人惊讶。

    必须要解决这件事。

    伊文心里想。但同时也意识到这点极为困难。能够解决这个局面的谢争多半已经无知无觉地身处危险的中央,这样去通知他只能是打草惊蛇。

    必须从一开始就带着强力外援抵达现场。

    只有一个方法。

    伊文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是他的话……就可以,去抢救目前的险局。

    但或许要付出点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国庆假期玩得愉快~

    ☆、精神病治愈的第十四个疗程

    就算在一个雨下个不停的午后,你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陆狄随随便便就能想出来几十种,比如说和狐朋狗友在KTV里嗨得不分日夜,比如说冒充身份去策划一个不大不小的骗局,比如说去玩湿地急速飙车,比如说抱着一个可爱的美女在床上……不,对这一点他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二世祖的糜烂生活,可是反正他现在哪都去不了。

    陆狄四肢摊开躺在自己的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难掩沮丧的神情。

    在那场枪击事件发生后,他素来严厉的父亲终于大发雷霆,就算谢家从未追究这件事(据说还是谢争制止简直疯了一样的谢二少找上门),他还是被关在陆家的别墅里,哪里都不允许去,直到他发誓以后会正经做人绝不惹事为止。

    但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事情了,就连被困在这个房间里,都没有想象中的烦躁厌恶。

    只有消沉,还有莫名的沮丧。

    在那次事件发生后,陆狄再没有见过伊文。他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没有答案。

    那个混蛋生命力那么旺盛,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挂了。不是说坏人活千年,那家伙总得好好活在这世界上。

    但消沉是始终存在的。

    直到这时候他才惊觉,原来喜欢是一种悄无声息的失坠。

    直到自己向前走出那一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落到无人察觉的深渊里了。四周都是黑暗的,听不见回音,就连心脏被敲击的声音,也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竟无人听闻了。

    山林中的女神(/爱)带来满篮的百合花,那纤白的水中精灵。也带给你采来淡紫的泽兰和含苞欲放的罂粟,把芬芳的茴香和水仙花结成一束,环绕着肉桂和其它的香草,金黄的野菊使平凡的复盆子增加了美丽。开着又白又软的榲桲我也想送给你,连蜡李也能得到你注视的尊荣。月桂,爱神木,长春花,我要让它们为你而散发混合的芬芳。

    但你并不去看。

    纳喀索斯,你不看水面外的梦境。

    你怎么能选择这样无果的感情,陆狄?

    但是一切早就开始了,这要怎么办?

    玻璃窗响了一下。大概是花园里的树枝撞到了窗户。陆狄漫不经心地将视线移过去,然后瞠目结舌,任由床上的薄被子落在地上,慌忙跑了过去。

    “你……你还活着?这、这个二楼你怎么进来的……不对,你怎么绕开保镖,这种地方?”因为完全没法冷静下来,陆大少话语混乱。

    “嗯。活着。就这样进来。”伊文对着身后的窗户指了指。

    他将沾满雨水的外套扔在地上,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全身上下早就湿透了,就算脱掉外套也没什么用。

    陆狄卡壳了半天:“可是外面有监控啊?”

    “监控也是人来看。”伊文看着面前的人,说:“陆狄,我需要你的帮助。”他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

    陆狄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没开玩笑,害得我还不够惨?”

    伊文皱眉:“你需要什么报酬?”

    明码标价谈生意的表情。

    陆大少怒极反笑:“报酬?我倒是都忘了,当初你说好我帮你你给我治疗,现在倒是为了谢二少这么奔波,没想到心理医生的职业素质还要看人下菜啊?”

    这什么情况?伊文眨眨眼睛,莫名。

    答应陆狄的事情他是真的忘得差不多了,毕竟这段时间他就没清醒过,可是,现在唯一能够联合的人不愿配合,这要怎么处理?

    “如果我给你治疗你就帮我?那现在开始。”

    “现在?”陆大少懵逼。

    然后下一瞬间他就被伊文按住了肩膀,压到了房间的床上。大脑瞬间死机,陆狄能做的就是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身上用手臂压制住自己的人。

    “喂,你……?!”

    按住他的手还沾着雨水,冷冰冰的,触摸着温热的肌肤,让他打了个冷战,但伴随着的却是被指尖抚摸的面颊的炙热。

    那是……伊文。

    头晕乎乎的,呼吸急促得赶不上大脑的供氧,或者说就连呼吸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停下……”

    不是这样。

    隐隐这么觉得,但是为什么不是这样,陆狄又说不上来,他并不愤怒,却只是难过,更多的是茫然。

    属于青年的肌肉摸起来其实挺舒服。

    陆狄长得本来就十分英俊,男人的那种桀骜俊俏,身体强健有力,但并不是健美型的肌肉横生,而是带着弹性的柔软,只有触摸起来才能感觉到下面有着多大的力量。

    这让伊文想起了某个家伙,他们真的很相似。

    ……但也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就在此时此刻,陆狄在他身下露出的快要哭出来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点。

    但陆大少依旧没有反抗,就连那天巷子里那种幼兽愤怒撕咬一般的反抗挣扎都没有,只是在注视着他,黑沉沉的眼睛里是朦朦胧的雾,萦绕着水光。

    伊文是不可能就这样对露出这样表情的他下手的。

    “你不愿意吗?”他询问,有些茫然。

    陆狄没有说话。

    不是,不是这样,我要的不是这样。

    为什么想哭,这对于傲慢惯了的陆大少来说实在是稀罕的事情。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事情,但是,那种悲伤的感觉却难以摆脱。

    不是,或者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毫无疑问想要靠近他,想要亲吻他的脸颊,看见他露出笑容,或者没有笑容也好。

    但不会是这样的……

    陆狄听见那个人的声音,轻得像是梦境中的呢喃。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

    雨水始终下个不停。

    夏季的雨就是这样,一旦下起来,有时候甚至几天几夜没有停息。夜晚本就阴暗,这时候更是一片漆黑。站在大厅里往窗外看,只有亮丽而多色的灯光照亮着黑夜里无尽洒下的雨丝。

    但是那灯光总是让人觉得冷冰冰的。

    谢锦赫拿着红酒,心里想。

    和医院里的光一样,白惨惨,始终没有结束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再次克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他在枕头里靠着的苍白面容,不知道对方此时无人陪伴会不会觉得孤独。

    不,护士会看着他。可是谢锦赫就是觉得一阵莫名的不安,仿佛他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对他来说,重要的从来就只有一样。

    过度投射型依赖。大概是久病成良医的缘故,谢锦赫对精神疾病并不陌生,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对于那个人。

    却只能这样,也止于如此。

    “锦赫?”

    少闻的亲密称呼,谢锦赫愕然地回头,看到的却是叶家的大小姐满脸无辜的表情。

    他强迫自己进入状态,笑:“怎么了,佳佳?突然这么叫我?”

    女孩子的脸颊微红:“我们……不是已经快订婚了吗,我想要这么叫你,亲密一些。”

    叶佳佳,叶家的掌上明珠,甜美又可爱的女孩,作为叶家年纪最小的女孩,是被呵护得最好的晚辈。但护得也太好了一点,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对于他人的虚伪,少女全都一无所知。

    看着少女的恬静笑容,谢锦赫突然有些走神。

    他想起来有个人笑起来的样子也是很温柔的,但是那种温柔却和少女的纯洁无暇完全不同,那是对任何事物都能展露的无条件的温柔,却也是因为其实不在乎任何人而无条件的冷漠。

    谢锦赫知道自己没有借口拒绝这个要求,酒杯里的红酒在手中轻轻晃悠,最后还是带着微笑回答:“好,我也很高兴。”

    来往的人们在说话,真心实意的祝贺,或是虚伪的假面。

    他看到少女羞涩恬静的笑。

    宴会厅演奏的端雅乐器,来往嘉宾的喧嚣,温暖的室内,洁白的墙壁和玻璃隔离开了花园以外那个被冰冷的光芒和无止境落下的大雨淋湿的更大的世界。

    他看到自己的兄长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这边。

    头有些晕眩。

    他看到阳光很好的时候,公园里的午后,惨白的医院,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苍白的面容。

    宴会已经到了关键阶段。叶家家主握着自己女儿的手,笑容满面:“今天,我的女儿终于……”

    “不。”

    在反应过来之前,本能吐露出来的言语已经打断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辞。

    谢锦赫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那些周围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一样,只是平静地说:“我已经有爱的人了,除了他以外,我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很重要所以必须得强调的事:本文不会欺负女孩子,女孩子们都是可爱的宝藏,因此绝不能存在同妻和女性感情欺诈,当断则断

    注:

    山林中的女神带来满篮的百合花*:本段改编自古罗马诗人维吉尔诗集《牧歌》。原文是一个牧人对他主人的男宠表达无果的爱慕,在古罗马,同性之间的爱情算得上风尚

    莫逸辰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1 00:24:59

    THEWORLD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1 09:13:14

    国主大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01 16:59:11

    梦轻云玦灌溉营养液 +10 2017-09-30 23:14:29

    TK-17灌溉营养液+12017-10-01 11:32:19

    晏辞如灌溉营养液+302017-10-01 22:51:45

    谢谢~(今天是何等黄道吉日,沾恩国庆的赠礼吗(。

    ☆、精神治愈的十五疗程

    “谢锦赫?”谢争诧异地望着他,但比起其他惊愕莫名的人,他却注意到了更多。

    他看到自己弟弟的手正在发抖,这是那家伙要犯病的前兆。

    但,这可是在所有人面前啊?

    谢锦赫却没有听见,他将目光投向满脸茫然的叶佳佳,歉意地说:“对不起,叶小姐,我欺骗了你。但是,倘若我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带你进入这样结婚对象其实毫无爱情的婚姻,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你是很好的女孩,值得比我更好的。”

    “可是……”叶佳佳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父亲,茫然惶恐,“爸爸,这到底是?”

    叶家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头,示意她退后。

    就算面对这样的屈辱,男人的神情依旧非常平静,甚至对着谢锦赫笑:“我以为谢家只有谢争才拿得出手,这次计划的精力也都拿去应付他,没想到还有一个看得出事情的人。”

    谢锦赫一怔。

    他没有弄清楚情况,但谢争比他反应得更加迅速,在听到这些话之后立刻脸色变化,向着门口迅速退去。

    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混在宾客群里的男人拔出枪来,制止了他的脚步:“请停下来,谢大少,否则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事态突然转折,宾客们里有人慌张中尖叫,但大多数人却被惊吓得不敢妄动。

    “你可以试试。”就算被枪指着,谢争的表情都非常冷静。

    他看到周围的保镖一个个都拔出了武器,迅速理解了这个情况有多不利,因为之前没有查出任何不对,他只带了几个保镖就过来,现在看来都在外面被制服,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孤立无援。

    谢争望向叶家家主:“叶正,你以为弄个鸿门宴就能吞并谢家,未免太自以为是?”这可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社会,就算是世家间,也有世家的规则,不是能无视游戏规则随意折腾的。

    男人笑笑:“大概?但我的确吞不下谢家,这种年代也没人会玩这野蛮手段,只是谢大少,谢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他们的叔叔。谢争想起来,然后他了解了情况。

    这两个人在他们都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联手了,如果不是谢锦赫突然采取了异常的举动,按照正常的计划,他们两个应该会被在暗处解决,而不是这样明面上撕破脸。

    若是能够在暗处算计,之后的事,方法就很多了。甚至像是曾经那样对外宣称是绑架犯下手也不无可能,这个世界坦白,这个世界也危险,就连案件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侦破率,何况是被掩埋起来的事实。

    现在再看在场的宾客,谢争确认他们显然也都是被特别选中的名单。

    叶家的野心并不是只限于和他们的叔叔合作,他们要以此威胁其他家族的特定人员,成为共犯,或者成为棋子。

    这种情况……!

    焦虑着的谢大少瞥了谢锦赫一眼,后者回以他的只有满脸茫然,一看就知道这家伙现在别说靠不上,别暴露他那没根治的精神病就不错。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

    正在他迅速思考着对策的时候,从外面传来激烈交火声。

    宴会厅的人都愣了。

    谢争虽然没反应过来情况,却还是迅速把握住机会,一脚踹倒了那个用枪威胁他的男人,抢过对方手里的枪,迅速翻滚蹲到了大厅的角落,用枪指向叶正。

    这一切行动得如此快,就连其他的保镖都反应不及。

    谢争学过专业的防身术,而且,是真正的防身术。

    叶正怒视着他,却来不及应付这个威胁,大门已经被狠狠地踹开。

    “哟叶老头,今天有没有学会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从大门口传来一听就很傲慢欠扁的玩世不恭语气,带着一大伙人涌进来的正是陆家的大少爷陆狄。

    叶正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陆狄?你不是被……”

    “啧,翻来覆去就是废话,”陆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小爷已经答应老头子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现在陆家,我话事!”

    别说现在的局势完全被对方牵制,能够拿得出手的上流家族之中,就只有陆家还和那边有密不可分的背景,据说背后甚至在世界某些地区做些黑事,光对抗武力,还真没人敢和他们硬抗。

    叶正一时间忌惮不已,不知道要怎么行动。

    气氛正在无比紧张的时候,谢锦赫却突然定住,他将视线投向陆狄身后,本能叫了一声:“伊文!”

    这声音在这时候非常突兀。

    陆狄侧身看向身后的人,而对方却从身后出来,向着谢锦赫的方向走去。

    “喂,你?”陆狄压低了声音,不赞同。

    “他现在的情况不对劲。”如果谢锦赫又旧病复发了,他的任务找谁去哭啊。

    伊文无视了陆狄的担忧和谢争凛然不安的眼神,向着谢锦赫的方向走去。

    “……啧!”奈何陆大少现在看上去风光,偏偏拿对方没办法,只能一脸不爽地让路。

    此时的谢锦赫眼中也只有一人罢了,在他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全然消退,只是努力克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伊文,我好想你。”

    若不是为了维持正常人的外表,也许理性早就倾塌。

    伊文拍拍他的头当做安抚,看向谢争的方向。

    他早就发现谢大少拿着把枪蹲在那里,心里暗自吐槽这人战斗力真是超强:“谢大少,现在要怎么办?”

    “查。”谢争的语气简单明了,“这里有其他人。”

    现在所能看到的都是叶家的手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叔叔绝对不是会对盟友交付绝对信赖的那种人。谁都清楚,一旦事情逆转,叶正这种墙头草多半会反倒,这对对方极为危险,必然要有应对的后招。

    伊文对着陆狄点头示意。

    感觉好像成了这家伙手下一样,陆大少切了一声,不爽地看向身后的人:“去查,现在谁身上还藏有武器或者看上去不对劲的,全部给我压过来,管他是谁。”因为气闷,他危险地舔舔嘴唇,“我会让他明白陆家私刑的滋味。”

    随着这边采取行动,人群里突然出现一片混乱。眼看着再也没法隐藏,终于有人吼叫着拔出枪支,正要漫无目的地向四周扫射。

    可以躲避。

    这是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可以利用。

    这是脑子里闪过的第二个念头。

    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伊文已经离开谢锦赫冲了上去,将这个人狠狠摁在了地上,以身抵挡枪口。

    尖叫,惨叫,白惨惨的光。失血过多让伊文的眼前一阵阵发昏。

    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上一点点流走,最初是冷,然后开始觉得温暖,仿佛浸泡在热水里,四肢都传达着暖意。

    有谁慌乱地冲了过来,有谁将他身下压着的人拉开,有谁一直叫着他的名字,想不起来。

    “伊文、伊文、伊文……”有人在哭。

    伊文勉强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谢锦赫。也许是回光返照,他的意识再次变得清醒,眼睛在一阵混乱中模模糊糊看清了世界。

    “锦赫。”他在笑,“已经来不及了……我很抱歉。”大概是有子弹击中了肺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咯血,就连声音都像是有鼓风机在响,“毕竟,我是……医生啊。”

    温柔的人。

    在初见时就显露以微笑,温柔的人,而后真相被揭露,残酷如同艳丽的罂粟花里含着的毒,霜雪般的冷意,无情地揭露,这份爱慕从一开始就毫无价值。

    但是,这样的人最终却会为了陌生人牺牲自己,不是为你,而是为了他人(/社会义务公理心),感觉如何?

    “你不要说话,我已经叫急救了。”不同于谢锦赫的另一个声音在说话,明明听起来很冷静,但声线却在颤抖。

    “不,我……”不行,这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锦赫,听我说,这是我唯一的愿望……请相信其他人,相信爱意,不要再去讨厌这个世界……我希望你正常地活着,永远地……平安喜乐,活在这个世界上。”

    和一个正常人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真正的人。

    看到的人都会惊讶于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为了……

    言语在呢喃。

    从此之后,不论你如何憎恨这个夺走了所爱的世界,也必须强制去爱它,强制为存在着感觉到幸福。你必须成为一个能够感觉到爱,感觉到恨,和必须能活下去的正常人。

    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愿望。向他的死与温柔发誓,名为爱和祝福的诅咒,即使活着的概念本身就是一种扭曲,那也是你必须服从的承诺(/愿望)。

    ——我心上的人啊,你要往哪里去呢?

    ——请停下脚步

    ——我所深爱的人啊,请你的眼眸明亮如星,一直注视着我。请你沉默,直到你开口,让我为你还活着感到幸福

    ——我所钟情的人啊,我的手指拂过你的发丝,它羁绊走了我的心

    ——如果你要往哪里去,就请把我的心也带走。

    “我……”谢锦赫的声音似乎在哭,但是他的脸上却在笑,强撑着那笑容,“我知道了,我会听你的,不管怎么样也好,你快睁开眼睛。”

    求你了。他在呢喃。

    【快递已送达】

    【恭喜你!世界脱出中】

    “我好困。”

    意识渐渐模糊,生命在流逝,然后彻底无法挽回的,向着死的深渊跌落。

    “抱歉……”了。

    这次的睡眠,大概会久长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预告:

    【轻快版】:宗政缙云,正道第一名门首席弟子,容貌天俊,正气凛然,端淑之境,让天下诸恶闻风丧胆。

    其相貌实力和天生纯阳之体,皆让修魔诸人仰望——唯求一睡。

    咳,但得先撑过那笑盈盈的剑侠手中斩断万般邪魔鬼道的仙剑青衿,才行。

    【文艺版】:剑道,至冷,至清,至纯,斩断万缕情丝和尘世飞灰。

    少年的眼眸棱棱爽黑,鳌山之雪永世常白。

    但他全然不知,自己所追寻的,不过只是一夏的幻影——

    而此时,来自极西荒芜之地的旅者踏上了脚步。

    ☆、登临天道的第一台阶

    “恭喜我们的新手员工成功送达一份快递!请不断勤勉刻苦努力,争取业绩成为%¥&*%*&的优秀员工!优秀员工业绩奖正在等待着哦~!”

    光晕在雾气中兴奋地欢呼雀跃,而在四周中,依旧是弥漫得无边无际的大雾。

    虚空中的雾好像比之前少了一些,但能见度依旧很低,以至于青年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产生的错觉。

    “我要个全勤奖就行,”他说,“中间有休假吗?”

    “没有哦,优秀员工是不会在上班时间要求休假的~不过适当的休息符合时空劳动法的规定,所以我们的新手员工可以在这里休息到想要投递下一份快递为止~”

    “……那算了,暂时不需要。”

    四面的雾气总给他一种有什么正在窥视着自己灵魂的不安感。青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产生的距离错觉,他总觉得雾气中总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是除了脚下踩着的这块不大的地方,除此以外的都是虚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所以那些阴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问:“我去的世界,都是真实的吗?”

    “当然啦,快递必须交给确实存在的收货人~”光晕在空中跳了跳,“需要查看收件人回访视频吗?”

    “不。”

    青年对于已达成的结果没有任何兴趣,也不希望在意已与他无关的人。

    他同样有过自己的人生。

    喜欢的星空,电台里的音乐,夏季炎热烦闷的蝉鸣,酒摇晃的灯光,自习室里沉闷的空气,天色全黑时洒下来的雨水敲打着树叶,骑着自行车沿着跑道和自己的兄弟对操场上的女孩子吹口哨,雪下个不停,汽笛尖锐的鸣响,白灰色的苍茫天空,回视的金色瞳孔,利刃的锋芒,城堡里的晚钟摇晃苍凉。

    还有破开的身体,天边流血的夕阳。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获得的人生负责,每个人也无法对抗生命里的悲剧,但是也无从指责他人,人最终只能为了自己活着,所以,除了最终的「结果」,他并不能在观测中改变任何命运。

    “既然是快递,那么发出快递的发件人是谁?”

    “当然是,”光晕的声音微微有了变化,依旧是那个欢脱的声音,却有着让人不安的诡秘感,“时空的必然啦。”

    “……命运?”

    “也可以这么认为哦~”

    ……真荒唐。

    “进入下一个任务。”

    他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不论结局是生是死,都很好。

    ……

    天地浩淼,大道有如叶片上一滴水珠,须臾坠落,而修行者终身求道,不过为了捕捉住这大道飞梭的瞬间。万年以来,凡者碌碌困于俗、默默束于情、永坠于平庸,仙者挥剑斩凡根,永居于九代青天之上,吸风饮雪,做那天道之下的求道者,只为脱离百年的宿命。

    东边的仙家之地,是凡人聚集最多的地方。不若凡人俗子的国家那般皇权至上,仙门之中门派林立,大门派之中齐分六支,而其下小门派更是不胜枚举。

    仙门六支之中,以行露派为魁首。

    身居仙门之首,行露派不只专精于求道,同样也兼着于妖兽乱潮中保护凡人,或是对抗西边苦寒滋阴之地的邪魔鬼道。庇弱者,诛邪道,可谓是秉承正义、厉行克己的天道以下的最高执行者。

    行露派内门,正位于东境最高峰的鳌山之上。终年常雪,唯有仙门之处四季如春,花开而不败。

    宗政缙云已坐在揽仙台上看了许久,他嘴角蓄着恬淡微笑,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他人眼中的风景。

    作为行露派首席大弟子,宗政缙云的容貌无疑是极俊秀的。可谓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更兼笑容俊朗,又有黑眸沉沉如鸦羽,便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叫人留恋了。纵使珠玉在侧,相较之下也觉形秽,真真仙人之姿。

    “云容月貌”,魔道之人如此称呼,带着你懂我也懂的神秘微笑。

    更何况宗政缙云还是不世出的纯阳之体,可谓是双修的最佳道侣,因此不论是修行那魅惑邪法的魔女,还是自诩钢骨般直的男性魔修,都毫不介意与这位仙门天骄滚个几次床单。

    ——当然,得先撑过那笑盈盈的剑侠手中斩断万般邪魔鬼道的仙剑青衿,才行。

    毕竟行露派首席本身可就是个实力象征的位置,更何况,宗政缙云又毫无疑问是天才,如今年纪轻轻,已是端淑之境,不仅在同辈中平步青云,就于这道魔两种,都能算一方翘楚,向来让天下诸恶闻风丧胆。

    行露派新招的这批内门弟子,都是生来就是天资卓然而命途顺畅之人,不论是仙人子嗣还是凡人登天,如今得偿所愿进入行露派,都是个个开着笑脸,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四周,为自己从此将要进入的崭新天地而激动不已。

    只是看着这一幕,宗政缙云就不禁露出微笑。

    这些人将是行露派的希望,就算日后他攀爬到仙道高处,或是颓然坠落,他们仍将支撑着这个仙门中第一的门派。

    他们即是行露派的明天。

    “大师兄?”身后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宗政缙云还来不及回头去看,已经有双手压在他的眼前,伴随着身后笑嘻嘻的声音:“别用神识,猜猜我是谁?”

    “乐仪,别玩了。”宗政缙云无奈地把她的手推开,向后看去。

    站在身后的果然是系着蓝色腰带身姿秀丽如水畔花的白衣少女。可惜,明明取着“教乐仪,行肆夏”的名字,却整天野蛮得像个七八岁的女娃娃。

    少女一脸委屈:“师兄犯规,说了别用神识往外看的!”

    宗政缙云忍不住笑起来:“你的声音,整个门派里谁听不出来?”

    行露派掌门的女儿,素乐仪,容貌秀美又兼天资卓绝,从小被整个门派宠爱着长大,也就长成了这样天真无邪的性子,却又善良得可爱,从不刁难他人,因此人望极高,就连作为行露派此届内门首席的宗政缙云要惩罚她修炼不利,都有一堆人宁可自己挨罚都要护着。

    更何况他现在就要离开师门,更没人管得了这小丫头了,只希望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别被她吓得太惨。

    素乐仪眨眨眼睛,问:“大师兄,你真要下山?”

    “是,我等会儿就走,再看这一眼。”宗政缙云说,“新出的化莪秘境,有些不同寻常。”

    最近天下的妖兽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已经闯进了凡人的家中,作为仙门第一大派的行露自然收到了诸多请愿。只是眼下局势复杂,人人等着秘境开放,宗门里还没闭关的只有他闲来无事,既然如此,便也乐于早日为苍生除害。

    “可是,”少女扁嘴,“就师兄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看到这样,宗政缙云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大师兄温柔地敲了敲小师妹的额头,说:“门里的事务会由师叔们处理,何况我可不用你担心。”

    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青衿剑,端丽长剑中的剑灵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应了他。宗政缙云随即露出一个微笑。

    是啊,这可是大师兄,别说什么妖兽了,就连魔道的那些小人来了,都别想伤他分毫。

    素乐仪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小声地说:“嗯。师兄一定要早点回来。”否则她就要去二师兄的房间里整天蹭着他那个命球看大师兄的命脉!绝对!

    “我必然早日归来。”宗政缙云向着自己的小师妹许诺。

    只是他虽然面带笑容,内心却不禁浮现出些许阴霾。

    在交付给他任务时,掌门的脸色也太过严峻了,询问时却也不答,只是警告他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魔道那边,绝不可忽视异常出现的人。

    警惕魔道……

    所以说,魔道这是要把哪个杀生无度的魔头派来吗?

    鳌山之外。

    他听见了声音,那来自世界之外的虚空,以超出人类所能理解的距离和方式,向他传达来了信息。

    “……到时候了吗?”

    伊文轻声说。

    虽然他走在闹市市集中,但来往的凡人却都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就算他此时停下了脚步,也还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在无自觉的情况下随意地从他身边绕过。

    只留下那身着黑衣,面容冷郁凛冽的青年一个人抬起头,望着湛蓝苍空和天空中的烈日。仿佛什么无形之物正高居其上,以修道者终身追寻却无法抵达的方式运行。

    而在其之下,无分道者凡人,皆为蝼蚁。

    无上天道。

    这次要邮递的东西太过奇怪了。

    他心里想。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首要条件是,接触这次的收件人,然后才能根据对方的性格能力采取举动。

    仙门第一宗的首席弟子,宗政缙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修真;本世界收件人/攻略对象的设定:正气凛然而天性爽朗,万众仰慕的仙门剑侠(暂)

    注:

    虚空的虚空*:引自《圣经·旧约·传道书》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参阅《世说新语》,有改动

    感谢读者“秋枫”,灌溉营养液 12017-10-03 14:39:04

    ☆、登临天道的第二台阶

    鳌山高处位于云端之上,而山腰处终年积雪,宗政缙云御剑为路,跟随着天空中云朵的轨迹,一路落到了山下,接下来便如凡人般步行。

    化莪秘境离鳌山的距离,以修道者的角度来说并不算远,他无心引起凡人的注意,因此路上也都是在旅馆中借住,有时候看到那些路边乞讨的可怜人,心里暗叹一声,在不影响因果宿命的前提下尽量多施舍些钱财。

    ——全然不知道一个整日穿着一尘不染的洁净白衣,看上去钱财丰富,还心地善良的富家公子有多吸引他人的注意。

    市集上,人们叫卖着自己的商品,摩肩擦踵,互相嬉笑。

    宗政缙云少见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又是讶异又是觉得新奇。

    他亡故的父母都是行露派的人,因此从小就居住在鳌山之上。以前要是下山,也是带着师弟师妹下来历练,常常在各种奇妙险境中,凡世不过是过眼,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地漫步。

    宗政缙云好奇地在市集里走走停停,看到有好玩的小玩意就摸摸看看,摊主对着这俊俏得不似人间的小哥一个劲吹嘘着自己的货物,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若是真的有趣,他倒也笑着花钱买下。

    市集上人流众多,一个孩子突然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挤到他身边,宗政缙云本可以侧身让开,但眼看着这孩子就要摔倒了,怕他待会儿被踩踏,赶紧伸手扶住。

    他半蹲下来,拍拍那本就脏兮兮的衣服上沾染上的泥土,和善地笑道:“怎么,受伤了吗?”

    孩子的眼睛很黑,直勾勾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一把推开他就往人群里挤去。

    宗政缙云站起来,有些莫名:“真是奇怪的孩子……”难道凡人的孩子都是这样吗?

    他凝视而看,却见那孩子慌张地行色匆匆,一时间也没看路,在不远处就撞进另外一个人怀里。

    然而接下来响起的却是一声尖厉的惨叫声,那个孩子被对方按住了肩膀,满脸痛苦,虽然看上去想要挣扎,却是动弹不得。很快就连惨叫的声音都微弱下来。

    但周围人却都像没看到一样,依然言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这是……修道者?!

    宗政缙云哪里还弄不清情况,他赶紧挤开人群跑过去,想要拽开对方的手:“道友在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他的手中已经用了些力量,但让宗政缙云诧异的是,对方轻而易举地就绕开了。

    落下来的声音轻盈而冰冷,仿佛霜雪坠落:“他的确是个孩子。”

    男孩的衣服被无形的气刃划开,从他衣服里掉出来个钱袋,宗政缙云还来不及惊诧,就听到了男孩哭泣的呜咽声,在被划开的衣服下面,肌肤也已经绽开,鲜血从中涌出来。

    对方并没有伸手去拿,但那个钱袋就这样被抛到空中,直接砸进宗政缙云怀里,他赶紧接住,仔细一看,白色云纹,确实是他之前在路上买来装凡人钱币的钱袋。

    “你……”宗政缙云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怔了一下,再次意识到不对,“可你也不能……”

    “我对你这种被凡人下手都一无所知的傻子没有任何兴趣。”那人说,“但是,你枉为修道之人。”

    落地的声音虽然清冷,却又有变声期的低沉,那正是刚刚脱离了青涩的少年年纪不久,方是青年的感觉。但他的声音并不嘶哑,反倒是一种十分清朗的声调。

    只是过于寒冷了些。

    对方将面容朝向他,宗政缙云心里微微一怔。

    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容貌是极好的,只是醉心剑道,对于皮囊也满不在意,一个男人,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如努力提高自己的心性修为。

    但当看到面前人,宗政缙云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真有人的容貌是可以超乎性别,直让人赏心悦目的美丽。

    在明丽的日光下,青年身着一身黑衣,不增颜色。他的神情一如身上玄黑,线条冷厉,就连微微扬高的下巴也是干脆利落。睫毛长得不像话,若非是太过冷硬,都近乎于一种恬静的美好。

    那是双冰凉如同深雪的眼眸,毫无情感。但是又很黑,纯净得没有一点偏向褐色的纯黑,棱棱露其爽。让人平白想起苍郁清冷的大片大片覆盖着雪的林木,跌落进去就会迷失其中。

    修道者的年纪不能以外表判断,在进入某个阶段后,其年纪就会定格在踏入那一境界的时候,可以往后推演,却不可再回溯少年光阴。

    宗政缙云看他第一眼,就奇怪地觉得他的年纪必定不大。

    青年的嘴唇很薄,面无表情的,毫不留情地正视着别人,上扬的眉宇简直就是高傲了,却连傲慢都像是孩子气,他自己是无意识的,并不惹人讨厌。

    只是太冷了。

    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就像是碎冰,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眼睛。

    宗政缙云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道:“你已经制止了他,没必要这么严厉。”

    说着,他倒是没对青年抱有什么恶意,只是靠近那男孩,在对方的身上轻轻触碰了一下,指尖有灵力附着。

    虽然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法立即治愈这样的伤口,但这点灵力,已足够肉体凡胎在一日内将这样的伤口愈合。

    青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他的神情就是无表情,仿佛戴着面具,不知为何就是让宗政缙云感觉到不安。

    但当他放走了那个哭泣的男孩跑远时,青年也并未有任何动作。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方才说道:“因为他是孩子?”

    “?”宗政缙云没听明白他想说什么。

    那双寂静冰凉的眼睛看着他:“如果那是一个男人,你或许就能收收泛滥的慈悲心了?”

    青年的话语并不客气,但宗政缙云也不生气,只是皱着眉头,不解地答道:“道友此言差矣。男人或是女人,道者或是凡人,又有何等区别?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善者有得,恶者受惩,那孩子的罪孽,应该惩罚,却不至于如此。”

    因为所说皆是心中所想,他的神情极坦然,就算面对青年的直视也没有任何退避。

    只是心里为那冷淡如深雪的眼睛感到些许不安。

    太过锐利了,有如利刃,以这人的年纪,真不该有这样的眼睛,过刚易折,过盛必损。这样的眼睛,于修道者而言是亏损的。

    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那青年却转而笑了。

    一个明显不过的嗤笑。

    宗政缙云一愣。

    他从未想到对方会笑。

    或者说,就算他和对方见面没有超过一刻钟,却就是有种感觉,这个冷冰冰的青年大概是不会笑的。他太过寒冷了。

    但青年还是上扬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只是因为容貌过盛,就连这嗤笑都有种奇妙的美感,仿佛冰雪融化了一般,春天滋长,艳若桃李。

    “君乃天道之器。”对方以平静的声音说出了他无法理解的话语。

    “过于冷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我18w字的存稿弄丢了……(抱头

    已经写到第五个世界了啊我去,现在全凭着记忆在补存稿,所以后面角色崩剧情微妙请原谅(。

    读者“TK-17”,灌溉营养液 12017-10-04 09:32:39

    谢谢~

    ☆、登临天道的第三台阶

    直到重新踏上了行程,宗政缙云都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和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修道者一同踏上前往化莪秘境的路途。

    还是因为知道对方的目的地之后,自己主动邀请。

    “你真冷酷。”

    回忆起来,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天下第一宗行露派的首席弟子宗政缙云是仙门表率,是威胁天下诸恶的正道之剑。于师门晚辈中,他承接着大师兄的威严和兄长般的亲和,在师门长辈前,他维持着首席弟子凛然而谦恭的风范,就算对于敌人,也依旧让人感慨:端正荡然,无能名也。

    若是其他修道者,多半就要为这言语着恼,但宗政缙云并不感到愤怒,更多的却是对对方判断原由的好奇。

    只是青年在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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