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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成了两块,一部分在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某种本能,叫嚣着诛杀邪恶这就是他的职责,一旦将这面前的一切终结,天道就会停止运转,他就能抵达真正的世界。

    但是另一部分却在冷静地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不对劲,他应该带着自己的弟弟快点逃出去。

    然后他选择了后一种答案,冲上去拉住了伊文的手,任由那些修道者的仙法向这边冲过来,流光如同飞鸟坠落,而后本应带来死亡。

    “怎么了?”黑衣的青年在注视着他,言语中依旧带着平静的疑惑。他并没有躲避。

    “听我说,伊文。”剑侠急匆匆解释,“拉住我,这一切都是假……”

    脚下的大地轰地一声开裂,坠入下方的火海中,在他们两人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跌入了开裂的地缝。

    燃烧的火海无比炙热。但是这种滚烫的痛苦只有一瞬间,宗政缙云已经昏了过去。

    ……

    黑色的城堡。

    伊文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城堡里的晚钟在奏响。

    若是在城市里,现在应该有教堂里藏身的白鸽被惊扰得高高飞起,唯独这里并没有生命。

    他从奢华而冰冷的羽毛被里爬起来,从城堡的窗户往外看去,天空正是如血一样混着黄色的夕阳。城堡里安安静静,近乎于死寂,院子里的花朵早已凋零,高大的外墙成为了残垣断壁,只有残破的内墙还苦苦支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却有种回到家中一般的安稳感。

    于是走出了房间。

    走廊同样由漆黑的砖块建筑而成,两边有黑色的骑士铠甲排列过去,那夕阳下反射着光芒的头盔暗沉沉,只有两只眼睛空洞洞。伊文觉得它们仿佛在向外窥视,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它们都是活着的”这样的错觉。

    但直到他走到大厅,整个城堡才终于像是「人类的」城堡一样活过来。

    仆人从各处走了出来,做着一天的劳动,骑士们正站在门外,将手中的标枪放下,对他敬礼。年老的管家虽然一场白发苍苍,却还是步伐稳健,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个不停:“大人,伯爵已经在会客厅等待很久了……”

    伊文才突然惊觉自己怎么漫无目的地在城堡里行走。抱歉地对管家笑了笑,说:“我大概是睡昏了。”

    “下次午睡可别睡得太晚,大人。”管家的语气是责怪又是爱怜,“您实在太喜欢熬夜在书房研究黑魔法了。”

    “下次我会注意时间的。”他不知第几次对管家这样保证,好说歹说才劝走了对方。无奈地笑着叹气,沿着阳光洒下来的走廊向前走去。

    阳光。

    他有些困惑地望着花朵争相斗艳的院子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温暖洒下来的日光奇怪。

    大概真是睡昏头了。伊文摇摇头,走到了会客厅前。

    骑士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他穿着黑衣黑甲,却披着白色披风,上面没有任何家族纹饰,纯白如同新雪,一如骑士寂静的神情。

    伊文看着他,楞了一下,问:“你是城堡里的骑士,还是伯爵的侍从……?”

    容貌俊美如同雕塑的男子有着深紫色的眼睛,就像是紫百合一样纯粹,却又如宝石一样冷厉,左边脸颊的十字伤也丝毫无损那份俊美。

    面对伊文困惑的注视,骑士低头行礼,然后他微微笑了,顺从地回答:“是的,我永远是您的骑士。”

    “你不该出现在这座城堡里。”在反应过来前,伊文已经遵从本能说出来。

    男子用深紫色的眼神回望着他,本该冷厉的眼神竟显得有些忧郁,仿佛早已失去了什么一般哀愁。他说:“我效忠您,不论在哪里,只要您呼唤着我,我就必定会赶到。”

    伊文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但男子已经推开了门:“伯爵已经等候多时了。”

    房间向着他打开,伊文却停下脚步。

    “不。”他犹豫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犹疑不决,斟酌片刻才弄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我要回寝卧里去……不是,我不应该在这里。”

    男子的声音平静:“您需要和伯爵商谈事宜。王都正在等候着你们的驾临,当年国王殿下是如此爱着您,甚至愿意将王座交付,直到他被叛臣杀死,您也被驱逐到了这个地方。现在正是谋划回归之时。”

    不对。

    伊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男子的声音这样平板,没有任何感情,与之前的誓言效忠相比,就像是念着剧本设定一样突兀而不正常。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走廊外面,天空很高远,蔚蓝一片,有飞鸟掠过。

    “不对。”他说,“……这里不该有活着的人。”

    男子凝视着他。

    “天空应该是……夕阳。我离去的那个时候,是夕阳。”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里的确是他曾经认识过的某处地方,但是除了这样的空壳外,和他知道的那个一点都不一样。这就是最大的异常,因为此处的梦幻是人类的城堡,绝不该属于「死者」。

    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像是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样破碎消失,就连那有着深紫色眼睛的骑士都不再存在,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一个满是雾气飘散的水池边,周围都是重重密林。理智告诉他不能深入。

    于是伊文低头去看水池。

    从水池中,他看到了宗政缙云的身影。只是与那个穿着白衣的行露派首席弟子不一样,对方虽然依旧带着爽朗正气的笑容,看上去却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没有那种凛然的仙气。对方身处的背景,似乎像是人间。

    伊文已经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拿到了化莪秘境的钥匙,正想着把这玩意交给要协助成为人生赢家的收件人,但是却不小心——不,简直就像是被某种万能的意志,比如说,天道,裹夹着,危险发生了。

    再然后,两个人连带着坠进了悬崖下面的火海。

    现在想来那个火海应该只是一种错觉,正如同刚才他见到的一切,不过化莪秘境本身的自我保护。

    是幻境,是美梦,一旦沉迷其中,就会被秘境吞噬。

    不得不说这秘境制作得精良,不仅做得完全真实,还直接篡改人的记忆,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个只要存在在那里的违和感爆棚的深紫眼眸骑士,他说不定真会沉迷其中。

    心情复杂,却也不是去想这个的时候。多亏这一招,伊文终于意识到自从到达这个世界后心里就不断出现的偏差感到底是怎么回事,而置身其中的宗政缙云为什么会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是从出生时就惯于存在虚拟的世界。周围一切都是虚假,也就不会感觉不对,但是只要有真实的人物混入,即使那看上去和其他虚拟的事物完全一样,却能从直觉就察觉到两种存在是不同的。

    违和感,偏差感,能如此称呼的东西。

    “原来如此……”

    无上天道。名为如此,被修道者终身追寻的真谛。

    不过他能领悟这其中的奥秘也没什么用,现在是需要引导宗政缙云发现一切。伊文望着水池里的人影,思考片刻后,朝着水池里伸出了手。

    他感觉到自己被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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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入V第一章写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和回忆杀都很作死(躺

    ☆、25 登临天道的第十台阶

    天边的云朵被风吹拂, 来回翻卷流动。天空一片纯净湛蓝, 正是初春万物生长的好时节。万里晴空中, 一只鹤凌云飞起,仿佛要唤起人心中的无限诗情。

    天气开始变暖,城外的溪水一天比一天增长,漫过河床上曾在冬季露出的白色石头。

    院落里青松翠柏, 宗政缙云从中走出来。他望望天空,稍觉有些无聊。

    在那日殿试被封为状元后,拜访宗政府的人员就络绎不绝, 有些是父亲熟识的官员, 有些是同样高中榜单的同年。青年才俊、少年英雄、光耀门楣、多多提携,诸如此类的话语, 他从心里厌烦,但从小的文礼教化只能让他带着礼貌的笑容一一回应了对方。

    少年英雄。听到这个称呼,宗政缙云只觉得讽刺, 比起虽然精通骑射, 最终却还是在文礼上成就的他,有个人比他更应该得到这个名号。

    只是所有人都不敢提起那个反贼的名字罢了。

    华东之地战火一日烧盛一日, 旧日统治已经岌岌可危,不知道叛军的铁骑何时会践踏过此岸河山。就算在旧京里, 曾经沉迷于奢华中不闻天下流民的人们脸上也渐渐露出无法掩饰的忧虑。

    今日无事,宗政缙云走过旧京的城门,向着城外走去。那里有片桃花林。母亲素来爱花,如今时局震荡, 他每日用新折的花给她的寝房送去,权做点缀,也使母亲开心。

    其实宗政夫人并不喜桃花,只是这样的季节里桃花开得正艳,又是爱子一片心意,便不说什么。

    于是也就无人知道,折花只是新晋状元有理由前往桃花林去的借口罢了。

    桃花芬芳,千载开谢。入目红粉白相互映照,有如海洋,花朵在雾色中娇嫩姿态可人,却又隐隐有些哀绝意。

    并没有下雨,只是,有雾气萦绕,水雾很重,漫步其中,竟沾湿了他的衣裳。

    “今日好大的雾……”轻轻自言自语一声,宗政缙云提起衣袖,看到了桃花林中那个小屋。

    小屋大概是过去守林人留下的,只是荒废已久了,若不是十几天前宗政缙云在摘花时偶然闯进去,也不知道里面何时住了个人。

    “你在吗?”他敲了敲木门,询问。

    里面一片沉默,许久,“嗯”了一声。

    宗政缙云推门走进去,房屋里采光并不算好,这时候稍微有些阴暗,又因为外面雾气弥漫,充满潮湿的感觉。

    他将带来的糕点放在桌子上,一边说着:“据说叛军已经逼到檩溪了,仿佛如同早看破王军的布局,战局一日坏过一日,”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已经得了授命,那朝堂上……以后大概就不能经常来这了。”

    屋里的人并没有说话。直到宗政缙云觉得不安时,对方才用冰冷的嗓音淡淡道:“嗯。”

    没什么表示,也就只是,“我知道”罢了。

    相遇,那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

    他为了避雨偶然闯进这以为无人居住的屋子时,屋中人正在熟睡。

    对于闯入者,这被吵醒的人脾气并不好,竟直接将被子扔到他身上。让刚闯进来浑身湿漉漉的宗政缙云满脸茫然,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既然从小熟读圣贤书又明廉耻,便也内疚地连声道歉。

    但阴暗中,对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不再管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墙睡过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算回想起来也让宗政缙云觉得窘迫。

    他坐在角落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得百无聊赖,加之昨晚秉烛夜读,竟然也跟着睡了过去。

    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听见的是琴声。

    睁开眼睛时,屋内暗淡的光线,坐在被打开的窗户旁边,对方拨弄着琴弦。

    这人其实不怎么擅长乐器。宗政缙云听着那琴声,忍不住会心一笑,很轻的笑声后,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做不对,赶紧闭口。

    但那琴声已经顿住,陌生的声音带着些羞恼,简直是要报复他一样,嘲讽道:“随意登上他人家门,彷若无人,在这湿冷地板上入睡,公子倒是颇能担当。”

    宗政缙云不言,心里暗自好笑这人孩子气。

    对方的声音近乎少年,还带着青涩,他直觉这人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此时带着些讥讽:“我听闻九天之上,修道者们以身寻道,万法皆能归于本宗,直抵天道,或许公子成了修道之人,也能证个苦难道。”

    宗政缙云说:“我只听闻仙人腾云驾雾,也用修道?”

    “天道之下,人人皆受束缚。”对方的话语似乎在隐喻着什么,“更何况,我听闻地位越发尊显之人,内心越受束缚之感,公子仪表堂堂,岂不如是?”

    束缚?

    宗政缙云一愣,他活着这些年,出身名门,又有双亲相伴,父母举案齐眉,感情融洽。苦心求学,朋友知交众多,也曾有美人给予倾心之爱,只是婉言拒绝。时光恬静,岁月安好,除了不久前国势不稳,从来没有什么受束缚的感觉。

    “公子内心是想做个平凡人,父母,亲友,师长……”对方说,“如今可合你的意?”

    这人有些奇怪。

    宗政缙云心里想。这人明明对他一无所知,却仿佛在质疑他的人生。

    可他心里却依旧莫名不安,就像是坦荡完美的人生被人拉开了一个小角,却能够顺着这个角将这脆薄薄的纸张撕裂。

    又仿佛对方的声音明明如此陌生,却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以至于竟让他觉得、觉得……

    觉得内疚。

    真奇怪。

    你不该忘了他。有什么声音说,你不该将他从你的人生抹去,拥有琴瑟和鸣的双亲后,就……

    不等他想出这种不安感来自何处,宗政缙云已经听见对方说道:“我都住在这里,倘若喜欢,下次再来拜访。”

    第二日他任由脚步把自己带出了城外,在桃花林外徘徊很久,只觉得自己被蒙蔽了心神,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按那人说的来到这里。他转身想走,脚步却又停下,最后还是咬咬牙走进桃花林,敲开了门。

    如此便是数日过去。

    如今听着对方冷淡的言语,宗政缙云沉默片刻,还是把一路上心里暗自想了许久的话说出口,道:“既然叛军已将至檩溪,你还要待在此处?”

    琴音停下,对方问:“何出此言?”

    最终还是要说出口。

    “我猜想,你应该就是叛军的探子,这地方早就无人居住,更何况最近叛军的动向……”其实本不应该联想,也不一定是确切的结论,但他仿佛直觉一般的这么说了,越说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而对方也回应了。“嗯。”平静地,“你要找人杀我?”

    沉默。

    “我不知道。”宗政缙云道,“我不愿你死。”他摸着自己的胸膛,有些茫然,“你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但是我不知道为何……最初是因为一种感觉,现在却越来越……”

    “你心悦我?”对方扬扬眉,语气带着几分嘲弄。

    宗政缙云却垂下眉眼:“嗯。”

    他也惊讶自己的语气竟然比预想中还要坦荡。

    宗政缙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同性,何况对方还是敌人。

    除了这十几天,他们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可就是忍不住越发在意,到最后他竟讶异,自己所珍惜的,便是这十几天来,伴随着初春的雨,在这阴暗的房间里,静静听着雨声和对方寡言而笨拙的琴声的时光。

    但这人却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喜欢这个世界?”

    “既无修道之人的苦恼、缺失,既追求着遥不可及的天道,告诫自己冷心冷清,却又要胸怀苍生。没有需要承受的东西,平稳的生活,健全的双亲,万丈红尘之中唯有人之寿命如白驹,百年之后黄土一杯,匆匆而过……这就是你的愿望,宗政缙云?”

    他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是听着这人的话语,宗政缙云却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忘记的东西吗?

    “是,我喜欢这人世。”他将自己内心的话说出口,感觉到对方黑色的眼睛在自己坚定的神情上凝视着,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他感觉到这人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忍不住问道,“你要走了?”

    对方只是放下了琴,走到他面前,拉住了宗政缙云的腰带。他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眼神慌张:“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明日便启程。”对方这时才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依附于肌肤的手稍微有些冰凉,如同在水池中沾湿过。宗政缙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被迫倒在身后的床上,只能努力仰头去看这人的样子。

    房间里本来就昏暗,这下更是看不清楚,甚至不知道对方这时是怎样的表情。

    他感觉到奇怪的悲伤起来,忍不住呢喃:“露水情缘……?”

    对方没有回话。

    但是落在面颊边上的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亲吻罢了,伴随着这桃花林里的湿意,而后就已经退去。

    他心头涌出一种极复杂的感觉,明明是舒了口气,却又是失落,就连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在那时,他听见青年恬静的声音:“这是属于你的世界,所有你希望的……”

    希望什么?

    可是他并没有听清。

    第二天宗政缙云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在桃花林里出现过,而战局日益焦灼,他不得不临危受命,承担着圣上的信任和万民仰望,以少年资辈排兵布阵,创下累累功绩。

    只是虽然被拖累了脚步,叛军还是一天比一天逼近,眼看就兵临旧京,他再无心思考那些个人的缠绵悱恻了。

    率领这只叛军的正是他们的首领,虽年不及弱冠,却已经纵横于战场,所向披靡,其名声远扬,几乎令遭遇的敌人都闻风丧胆。

    反贼、野种、乱臣的走狗,旧京的人们一边尽力贬低,却又克制不住话语中的恐惧。

    那些曾经被宗政府压下来的流言再也无法遏制,直到那时,宗政缙云才明白父亲的表情为何一天比一天冷,若是有不懂事的仆役敢多说两句,几乎都是被赶出府里再不任用。

    ——他琴瑟和鸣的父母婚姻中唯一的污迹,从始至终不被提起,在宗政府中被当做从未存在在世上,在嫡子面前讳莫如深的存在,直到成为了谁都再无法忽视的叛军领袖,一切才最终无法隐藏。

    那连名字也没有就被抛弃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宗政缙云看着询问消息后得到的画像,难以置信地盯着上面不能更加熟悉的面容,在惊愕过后就是觉得一切都这样荒唐,荒唐得可笑。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宗政缙云?

    青年在问。

    有鲜血不断流出来,将那衣服染红,比起青年冰冷的肌肤更加温暖,或者说就像是火焰一样炙热,流淌在旧京的城门外,染红了箭射的土壤。

    他很惊讶自己为什么还能这样冷静,或者说,那只是因为太过绝望,而使一切感情都变得遥远。

    ——你现在还喜欢这个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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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虚伪的幻梦境回合,毕竟本卷的标题就是太虚幻境

    ☆、26 登临天道的十一台阶

    神鸟从火海中飞起, 但本该赤色的羽毛却染成了深沉的黑色, 它飞舞中挥洒开的烈焰, 都是黑暗的死亡之炎。

    那一日的化莪秘境,最终坠入了震惊整个修真界的悲剧之中。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神鸟所杀,而创造这一切悲剧的神鸟之主,则是被化莪秘境选中的新任主人, 向来正气凛然、行事浩荡坦然的行露派首席弟子宗政缙云。

    整个修真界为之撼动。

    宗政缙云知道自己正在坠入魔道。

    他在化莪秘境中所杀的人形成了因果,而阴暗滋生的心魔又拉扯着他的道不断向黑暗坠去。憎恨、痛苦、杀戮的心魔贯穿了全身。

    他仍然保留有理智,不愿残杀无辜的人, 只是对那些喊着要除魔卫道来讨伐他的人被迫反击。但杀戮越多就越是黑暗, 到最后已经成为了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无情。

    名为宗政缙云的剑侠曾经正气凛然,如今却因为道心破损, 成了过去的同类恨不得处之后快的存在,真是讽刺得可笑。

    那修行着无情道的青年,那一日只是在旁边沉默地看他屠杀了整个化莪秘境后, 返回了魔域。

    在离开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这虚伪的天道早该停止, 却还在运行,天下已不堪重负, 接下来就是我等的末路。”这样意味不明的话。

    但宗政缙云开始慢慢理解了这句话的真意。

    在他离开秘境之后,天地爆发异象。地崩山摧, 妖兽乱潮,大地和天空都陷入剧烈而持久的苦难中,仿佛世界末日将来时的景象。

    不论凡人还是修道者,面对天道的动荡, 都是全然无力的蝼蚁。

    天道崩毁的恐慌让修道者的情绪更为极端,返回鳌山的一路上,宗政缙云不知面对了多少憎恨、厌恶、敌视。

    “叛徒”、“仙门耻辱”、“无情嗜杀”……

    人们指责,谩骂,出手攻击。

    多荒唐,却坦然。因为就连这样的命运,他都已经接受。却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心神恍惚,仿佛喉咙干渴,却无论是仙露或是鲜血,都无法湿润一般,只有灼烧的痛楚。

    他想起青年棱棱的黑色眼眸,在记忆里,那有时候就会变成幼年时期曾经见到过的父亲的冷峻面庞。

    于是宗政缙云便了解了,或许自己真是坠入魔道。

    过多的执念,本就不容。因为执念即是偏执,偏执常常指向伤害,于道法,于身心。

    每当经受一次、杀人一个,他的心魔就染得越黑,到最后只留下最后一个希望,强行支撑着他。

    ——我要回到宗门。

    不论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宗门必定会像是家,不,就是家那样护着他。

    在小时候,就是长老们将父母双亡的他养育到大,而门派的师弟师妹们更是他真正的兄弟姐妹,他们不会在乎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他能够回到鳌山,就算从此都在思过崖下悔过终身也好,那也是家,他能够放下所有罪孽,所有……

    宗政缙云不会去思考另一种可能,意识总会阻挠他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去想象。他无法去看,否则那样的未来,现在这个只是惶惶然摇晃在濒临崩溃的天道之下的身影,必定会崩溃。

    他没有御剑,只是沿着登上鳌山的石梯,近乎麻木地一步步向前,任由教磨破出血,只是睁着漆黑而无神的眼睛望着行露派的方向。

    一步步,一步步。

    然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冰凉的雪花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宗政缙云抬起头,他苍白而干涸的唇瓣被雪花浸润,轻盈如同亲吻般。

    他看到天空开始飘起了漫天雪花,越下越大,很快这人世间都成了茫茫的白色世界。

    这场雪这么大,仿佛要覆盖天地。

    鳌山的山腰是雪山,但如今却是盛夏七月,这场七月雪在平日里必定会引来无数修道者查看天象,但如今也不过是天降异象中的一部分罢了。

    宗政缙云依旧向前,一步步迈进。

    鳌山的人必定发现了他的踪迹,却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流逝过去,天边已然混乱的星辰交替,他终于站在鳌山的宗门前。

    沉重的山门紧闭着,往日喧嚣笑声能够越过围墙的宗门里却只有死寂。

    宗政缙云一言不发地将青衿剑放在地上,然后对着宗门跪了下去。

    雪始终下个不停。

    好冷。

    这场不同寻常的雪简直是末日前的征兆,就连修士也会觉得寒冷。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没到了他的大腿位置,宗政缙云觉得有些头晕。

    他一路风雨兼程,被人追杀还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又从鳌山下一路步行而来,现在跪下来,一时间气血不足,眼前眩晕。

    我必须……等着……

    但最后他的眼前还是坠入一片黑暗。

    宗政缙云是被人摇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最近习惯了杀人的手正要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天空已经黑下来,漫天大雪落下,窸窸窣窣覆盖着面颊,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有人正把他沉重的身体放在膝盖上,用水瓶给他喂水,就是刚才的动作惊醒了他。宗政缙云一边呛着喝了一口,一边声音嘶哑地问:“师父?”

    啜泣的声音否定了他的猜测。

    宗政缙云叹口气,道:“乐仪,快点回去,掌门看见了要不高兴的。”

    少女摇了摇头,哭着说:“不要,他们全都不要师兄了,但是师兄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我相信……我相信……”

    “乐仪。”他的声音沉郁,“快点回去。”

    “不要!”素乐仪全然不顾可能的窥视,喊叫起来,“他们全都是骗子!师兄一直这么善良,又正直,一直是你带着我们修炼,遇到问题会帮我们解答,闯了祸会责罚我们却从来不严厉,大家都笑嘻嘻的,全部都喜欢师兄,怎么可以这样!整个门派里都知道啊,师兄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人!”

    锐利的剑芒。

    素乐仪怔怔地看着宗政缙云从地上拿起的青衿剑。他将长剑出鞘,那剑锋比雪还要冰冷,直指少女的咽喉,渗出了血液。

    “回去,否则,我会杀了你。”她曾经这么温柔的大师兄声音冰冷,“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不缺你这一个。”

    素乐仪就这么看着他,然后弯起嘴角,如坠落却残存着美丽的兰花一般笑起来:“好啊,那大师兄就杀了我。”

    宗政缙云沉默。

    他收回了剑,沉沉道:“如果你回去,我明天就会和宗门把这件事解决。”

    “师兄能够回来吗?”少女的声音充满希冀。

    宗政缙云并未回答。

    但他最终还是把自己这单纯得可怜的师妹送回去了。宗政缙云独自一个人跪到了清晨太阳升起。

    由于日夜的混乱,夜晚格外漫长,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已经冻得几乎没有直觉。

    他将全身的修为灌输到青衿剑上,随着剑灵被压迫的震动,一声绝望的长鸣之后,仙剑的剑体最终断裂,坠入深雪之中。

    随着断剑的咔嚓声,宗政缙云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与灵剑共生的本命精血吐出,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剑已断,剑道尽毁。

    从此宗政缙云与鳌山行露派,再无相关,他也不再作为曾经的首席宗政常宿的替代品,活在这世上。

    他将这一切,偿还。

    在断剑之后,曾经的行露派首席最终身负重伤地躺在黑色的神鸟身上,飞离了鳌山。

    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醒来的宗政缙云再次开始杀戮。

    他已全然疯狂,黑暗的心魔使他彻底坠入魔道。倘若向其出手攻击,无论是凡人还是修道者,回敬的都是无情的杀戮。

    人们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再不是敬仰憧憬,不过是憎恨和敌视。过去万端话语全成了讽刺,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毫无区别,就连他也是其中一员。

    然后,宗政缙云得知了鳌山坍塌的消息。

    那是天地乱象的又一次上演,庞大的雪山颓然坍塌,就连建立于山体上的护山大阵也没有起到防护的作用,鳌山之上的修道者无一幸免。曾经修道第一宗的行露派,至此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

    ——宗政缙云渐渐明白了,无上天道的秘密。

    他于无数的灾难中,窥测到了大道之痕。

    万物轮回。不论是一心想要寻觅天道的修道者,残忍无情的魔修,还是被修者视为蝼蚁的凡人,都身处其中。大道爱人,他如此,她也如此,凡人如此,修者也如此,不断为人间送来生命,又不断去掠夺,延续着世界,也能顷刻间毁灭。

    苍生之上,唯有天道至高,就算是在此刻不断杀戮的他,也不过只是天道的执行者,是容纳天道的器具。

    伊文在高空凝视着那个衣襟都被鲜血染红的身影。

    曾经的剑侠正站在悬崖之上,往下面的山川看着,大风吹得他的衣袍阵烈。

    那曾经总是温和微笑着的面容此刻如同冰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师弟,看上他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吃味,“也对嘛,你从来没搭理过任何人,偏偏这么关注这位行露首席……啊不,前首席,也只能是看上人家了,难怪,他那个简直是天道护佑的纯阳之体可是双修的好道侣。”

    伊文声音冰冷:“我是无情道。”

    男人嗤笑一声:“是啊,无情道,既然这样,我就把他抢走了?虽然不像你这样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乖乖躺平,抢夺拿来当炉鼎也挺不错,毕竟纯阳之体嘛。”

    “古厝,你最好别对他下手。”伊文终于回过头。

    站在身后的是同样穿着黑衣的英俊男性,正一脸傲然的微笑,看着他:“哦?护着?”

    “我只是不想魔域七子平白又少一个,都这时候,名头抢来抢去,看着烦。”潜意思就是你赶着上去也只能被他杀了。

    古厝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半点情意没有啊,要不是小时候我护着你,教你法术,你这种脸臭嘴也臭的小鬼早就凉了知道吗?”

    伊文没理他:“还没追究之前在化莪秘境的事,”他脸色冰冷,“我已经叫你住手。”

    所以就不该创造那种无理由的杀戮,然后夺来秘境的钥匙,把一切麻烦都转嫁给他。

    古厝笑而不答,他再次瞅了瞅下面,好奇地问:“既然不是纯阳之体,你这是看上他的脸了,还是身体?我可不觉得我比他差。”

    伊文冷淡地回答:“他是天道的钥匙。”

    古厝看着他,那样冰冷无情的眼神,仿佛不论是谁在那黑眸中,都只是一个工具。

    他定定地望着那张有些稚气的青年面容,然后再次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起来:“也是,”他声音放低,“对于你来说都是这样,否则也不会拒绝我这么多次了。”

    反正他早已看出这天道的秘密,对于那只为了经历劫数而强行创造了这个世界,还把自己拉入其中的下面那家伙颇为不爽来着。

    不过是虚假的世界罢了,何况又是这样的天地混乱,有时也想着反正干脆强行下手算了,只图今昔的愉悦,直到这可笑的末日到来为止。

    但是我还是无法对你下手,无法伤害你,任何。

    ☆、27 登临天道的十二台阶

    而后时光是过了多久。

    与浩瀚天道相比, 凡人的时光不过是草叶上坠落下的一滴水珠, 纵然是修道者自诩追逐天地齐寿, 在这天地崩毁的时刻,也已经不再存在任何意义。

    但那必然只是过去不久的。只是他的眼前被黑暗蒙了太多,再分不清日与夜,也就无法分明时间的流逝了。

    惶惶然憎恨杀戮中, 也曾恍惚中回想,是否过往经历的终究只是一场幻境,不过是他自己记忆的杜撰, 终究是无处着落的, 也没有归宿。

    可就在他早已习惯将过去看做大梦一场的时候,宗政缙云在累累鲜血的荒原上, 再次见到那个青年。

    这流淌着鲜血、尸体相互叠陈的死者逝去的死地,并非只是由他一个人创造而出。

    随着天道的崩坏,面对末日降临的焦虑和亲人死去的痛楚, 整个修道界已经陷入了疯狂。在凡世之中, 凡人挣扎求生,茫无目的, 相互杀戮。曾经冷心冷清的修者们,也被欲望和憎恨卷入, 一个个相互角斗。

    这不过是这段时间来最普通的存活方式上演罢了。

    但是,在看到青年的瞬间,本应对这一切都麻木不仁的他还是立即拉起残破的黑色披风,难堪地想要在对方面前掩盖自己的相貌。

    不要让他认出自己来, 不要让他知道这个已然冷酷无情地创造死亡的人是谁。

    或者,至少能遮掩身上的血迹斑斑。

    青年却确切无疑地叫出他的名字:“宗政缙云。”他说,“你感受到苦难道了吗?”

    在剑道尽毁后,宗政缙云就再不复过去的正气从容,他每次入睡都会被噩梦惊醒,就算在清醒的时候,也被心魔驱逐着不断去寻找杀戮。

    内心的痛苦始终纠葛着,就算踩在大地上也像是踩在刀刃上,这种让修道之人恐惧的心境,即为苦难道,以历世的苦难而证道。

    黑色的神鸟在高空中啼叫。

    出于神宠与主人的心意相通,它分明能感觉到自己主人对这突然出现的家伙的恐惧,跃跃欲试想要杀了他,反正这段时间都是这样肆意妄为地清除敌人。

    但是每当它想扑下来,却会立刻被主人在心里警告决不能伤他,因此觉得十分困惑,在高空犹豫不决地飞舞。

    对面的人在靠近。

    “退后!”宗政缙云声音嘶哑,“否则……我……”

    “你杀不了我,”那个声音依旧如同他们初识那样,一如高山的冰雪寒冷,这世界上的末日狂热似乎分毫不曾沾染他,“宗政缙云,你修行剑道,在化莪秘境的时候,就本应该以剑证道,突破心魔,离开此处。这是天道给你铺成的道路,这个世界都是为了你而创造的。”

    但是你反而向下坠落了,所以它才会崩塌。

    “离开此处?”宗政缙云愣神。

    青年以黑色的眼睛凝望着他:“你还没有感觉到吗……只有证道,或者死亡,才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

    某种模糊的感觉一闪而过,仿佛他曾经在鳌山坍塌时触摸到的大道之痕。又或者是在鳌山那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仿佛戏画一般,充满了不对劲的感觉。

    但是随着对方的话语产生的另一种强烈不安,让宗政缙云强行忽略了那一瞬间的感觉,他的脸上露出奇妙的神色:“……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还要留在这里,我会引渡你去魔域,将魔域七子之一的位置让给你,那里环境虽然恶劣,但天道崩塌相对迟缓,比东陆好很多。”

    宗政缙云觉得很荒谬,他看着青年的脸,曾经的剑侠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问:“那你呢?”

    “我想去死。”

    青年如实告知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化莪秘境经历了一场幻境,那场幻境实在是过于真实,以至于让他怀疑,眼前的世界是否和那场幻境相同,不过是层层叠叠的累加错觉,终究只是天道的一场大梦。

    所谓无上天道,即是虚幻华美之梦的缔造者,又是在须臾中将其斩断的刀,是映虚之境,也是其的碎片。最终什么样美好的景象都会迎来注定的破灭,这就是大道之“鬼”。

    “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映虚之境,我想要去看镜面后的真实。”

    青年的神情如此平淡,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疯狂的言语。

    宗政缙云忍不住问道:“如果根本就没有什么映虚之境,眼下就是真实,你……”

    “嗯,会真的死。”对方回答,“但没区别,我的无情道已毁。”

    他神情平静地注视着面前人。

    他实在是太过坦然,以至于宗政缙云愣神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虽然他并非不通情爱,但还是第一次得到或许这样本义并非恋情的表白,忍不住笑起来:“你才是真无情,伊文。”

    无情道不可亲近情爱,但不论对于他的感情是出于恋慕还是友情,青年都感受到了属于正常人的情感的滋味,因此干涉到了自己的道法。

    但与为了那场虚幻之梦痛苦的宗政缙云不同,面前的人压根什么都不在乎,他无所谓曾经经历过的感情。

    拥有感情和理解感情,对于他来说是两回事。正如同青年此时明明知道曾经的剑侠对他的感情,却依旧能够从容地对其说出“想要去死”这样的话。

    神鸟在高空嘶鸣,它感觉到了主人内心的悲绝。

    其实宗政缙云也不明白自己还在坚持着什么。

    白夜昼行,山河日夜倒错。连梦境与现实的边际变得错乱,这个世界已经坠入了全然的混乱中。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对方竟然已经成为了他还能感受到这个荒唐的世界的真实的最后途径。

    给我痛楚,给我以爱。

    直到这两者都能证明,你还存在,和这个世界还因此具有价值。

    ——可伊文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必须要采取举动。

    “到时候了。”

    “那么,再见,宗政缙云。”

    被拉起的手。自己的手中还握着之前杀戮时没有放下的残刀。

    青年站在他面前,黑色的眼睛从容地凝视着宗政缙云,用那双冰冷的手握住他的右手,将那双手里握着的断刀缓慢而深深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啊。”无意识的声音,还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呢?

    宗政缙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握紧了断刀的手深入触碰到了伤口,心脏穿刺出来的鲜血从手腕上留下来,无比温热。

    如同幻梦中他曾经在旧京的城门上看到叛军的首领被流箭射杀时,流出来的也是这样殷红的鲜血。

    幻境、错觉、现实。

    直到手中的剑贯穿对方胸膛的瞬间,鲜血流淌出来,成为了确定无疑的真实。

    他看着那些血,染红了自己的手,不,只是这么一点血而已,自己曾经见过的不知道比这要多多少,他已经是全然无可救药的杀人的天道之器了,但是——

    却看到了比所有的血都恐惧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天地,苍生,末日,天道,再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青年在微笑,总是冰冷着一张脸,只是少有的对他展露过两次微笑的青年,再次拉了拉嘴角,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倒在他的胸膛上。

    就连最后那点微弱的呼吸都没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无情,死亡,天道——而后,证道。

    周遭的一切都是黑白的,世界仿佛无意义旋转的陀螺一样空洞无物,空虚,竟然是比失去生命还要茫然的东西,原来,爱这么可怕。

    仿佛有什么正在吞噬着理智,但是就连这样的感觉也无所谓了。眼前的世界变成一块块分离的碎片,隔离着遥不可及的雾气的一端,明明是站立着,却一点站立的实感都没有。

    有笑声在心底回响,却是空洞地撞击在心房。

    最后,全部都,无所谓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

    ……

    宗政缙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已经再没有任何人活着的地方,天空如此接近,几乎近在眼前。

    过去的碎片撕裂一样的消散在风中,他想要伸手拉住那些过往的幻象,情感却冰冷地告知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

    天空突然黑了下来,如同进入夜晚一般,就连太阳也只剩下暗金色的轮廓。那天幕虽然如浸入浓墨,却不曾失去光,黑暗里的如黄金一般、流动着的日光与夜色纠缠在一起,就成了瑰丽又耀眼的场景。一切与白昼无关的元素在瞬间遁于无形之中,过往的一切全部成为了一场幻象,或许终究只是雪山上的一场梦。

    于是他顿悟了天道的真意。

    无上天道。

    或以死亡摆脱,或以证道突破。如今早已没有能够失去的东西,就连弑杀了所爱的痛苦,也已经习惯。

    到最后,如同青年所说的话语,他将苦难道昭彰而证。

    他早该明白的。

    ——这个世界是,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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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是重重的幻影,只有死亡或者某种方式才能脱出,这个想法来自《盗梦空间》,伊文的死也是想起了盗梦男主的老婆,因为经历太多幻境而怀疑现实,于是从高处跳下,想要以自杀让自己脱离虚拟世界。

    简而言之就是伊文进入的是人家的修道试炼场,即一切都是太虚幻境,并不是真正的世界。至于宗政缙云醒来后的世界,本来想要写的,最后还是觉得这样结尾就好了据说假如你有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也很有可能是你的家人正在呼唤着昏迷着的你哦,又或者你现在看到的这段信息,就是代码输入呢(。你是我的梦中梦,还是我是你的梦境呢,“缸中之脑”理论本就是不可证的下期预告:

    “血族吸血时能够产生快感,不仅能够让别人爽,还能让自己爽,真的是无节操啊。”

    “说起来不是还有特殊血统关系什么的吗?”

    “明明应该是敌人,却因为血脉产生屈辱却无可救药的崇拜和依恋。两个男的,性别相同,看上去像是哥哥的,却把那看上去只是孩子的少年称呼为……父亲啊(笑)。”

    ——

    明天的更新会暂时恢复到之前的23点半

    ☆、28 吮饮脖颈的第一滴血

    “恭喜回返!这一次没有使用公司的帮助, 已经是一位能够勇敢挑战困难的优秀员工了哟~”

    光晕在半空中BlingBling地欢乐闪动着, 让人觉得闪瞎的特殊形态。

    “撒花庆祝~”

    伊文看着平白落下来的五颜六色的碎屑向着自己脚下的虚空坠去, 环顾了一下四周。

    那些雾色中的阴影依旧来回闪动,如果不是他的错觉的话,它们离自己的距离似乎比之前更近。

    但他确认了第一个世界回返时认为雾气在淡化并不是错觉,雾气的确没有自己刚来的时候那么浓厚。

    这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之前说过世界是真实的?”

    “当然哦~”光晕十分有干劲地回答他, “全部都是真实的,如果员工和收件人产生了羁绊,可以完成十个快递任务后选择留在那里!因为员工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的啦!我们%$%&&$是万能的!”

    令人厌恶的感觉。

    伊文突然意识到, 光晕似乎总不断在暗中鼓励他停下脚步。

    关于那些留下来的人, 关于抵达终点的愿望。

    他本不想理睬,但总是对刚经历的那个世界很在意, 只能皱着眉头问:“如果我真的是那个世界的原住民,以死亡为代价脱离那个虚假的世界,会是什么后果?”

    “当然是——”光晕的声音还是这样欢快, 丝毫没有透露出残酷, “死啦!”

    “……”果然。

    在经历那个世界的时候,伊文就已经有种隐隐的感觉。

    那个世界是为了宗政缙云创造的, 只有对方能够真正脱离,而如果光晕并不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的话, 按照那个世界修真的设定,他应该是误入了那家伙在真实世界里修炼历劫的太虚幻境中。

    宗政缙云本该在那个太虚幻境里以剑证道,或者死亡。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命运”判断收件人无法独立达成这件事, 所以把作为快递员的他投放了过去,助对方达成无上天道——也即是,脱离这个最大的幻境。

    难怪在那个世界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除了那位剑侠外,其他人都有种不真实感。

    他们的确活着,但是……就像是在梦中活着,像是某种投影,是另外一个更加真实的世界投射过来的影子。

    不过,也还有一个人是例外。

    深紫色的眼睛在凝视。

    伊文稍觉有些心烦意乱,问道:“那他醒来后怎么样?”

    “梦结束了当然就是醒来了啦~他通过了劫数,大人物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这次的收件人可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哦~”光晕欢腾地摇晃了一下,“不过他的确有一直在寻找员工你,只是很可惜地发现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这是当然的啦。”

    轻浮的言辞——

    可伊文却很清楚宗政缙云的性格。

    那个天真的男人必定将杀死所爱之人视为自己的罪孽,就算从梦境之中醒来,痛苦也得不到偿报。

    因为名为“伊文”的青年本就是只会出现一次的幻影,重视之人的生死是模糊的状态,就连是否真有这样的人都无法确认,最终不过是无果的寻觅。

    在得到永远得不到的答案之前,那天真盲目的家伙将永远活在痛苦中。更何况记忆如此磨人的东西,比一时的绝望都更加可怕。

    伊文利用收件人的感情,不过是因为这样达成任务会更加便利罢了。

    但他并不喜欢带给别人痛楚。

    光晕却注意到了他的细小的表情变化:“怎么~怎么~员工想要停下吗?”

    “你还真关注我的情绪。”伊文的声音冷冰冰。

    光晕委屈地跳了两下:“我们&@#@¥可是重视员工工作干劲的人道主义好公司啊!”

    他嗤笑了一声,不再理睬,只是盯着雾色中那些浮动的鬼影,说:“进入下一个任务。”

    ……

    西蒙在压低喘息。

    鲜血正不断从伤口里流出来,直到将他的身体染成血人。

    但最可怕的威胁来自于身体内部,强力的破坏性力量在身体里不断来回冲撞。

    这种随时可能身体机能崩溃的状态下,居然还能够像是正常人一样行动,这已经是他身为猎人协会先锋猎手的实力的象征。

    到底遭遇了几次袭击,受了几次伤,因为数量太多已无法回想起来,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远离都市的荒野小路里不断逃跑。

    远离那些追杀他的昔日的同僚,也远离那些绝对不吝啬于给曾经无情屠杀猎物的吸血鬼猎人致命一击的黑暗生物们。

    其真名为西蒙·德。冷酷、沉稳、能干、强大,依靠锋利而无情的手段,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通过数次对吸血鬼歼灭的战斗,在猎人工会和黑暗势力中获得了远播声誉的吸血鬼猎人。

    ——虽然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撞破了猎人工会的黑幕,同时在骚乱中夺走了那件不知里面是什么鬼东西的黑色匣子,曾经的吸血鬼猎人西蒙,这半个月以来就是在同僚的追杀和敌人的趁火打劫中不断逃离。

    鲜血,明面的伤口,内部的暗伤,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在一夜间变得无比危险。

    伤口太疼了,能够确认的只有周围暂时没有那些黑暗生物的恶臭。

    在重伤状态下,西蒙没有能力给自己施加特殊嗅觉,现在能做的就是依靠经验进行判断。

    在确认暂时安全后,他靠着身后的墙,扬起了头,把手伸向自己腹部,咬紧牙,在被撕裂的血肉中不断摸索着。

    摸到了。

    终于抓住了里面蠕动的枝条状黑色液体,西蒙忍住剧痛一把把它扯出来,狠狠扔出去。

    那个“东西”在地上发出了尖锐的悲鸣,似乎是不满足没有血肉的环境,直到西蒙强忍着撕裂伤口的疼痛,拔出腿上的枪把它射死,才惨叫着不动弹了。

    特质的附魔银弹对于这种诅咒是必杀。

    他这才松了口气,靠墙瘫倒在地上,努力压低的喘息声也变得粗重起来。

    不行,必须离开这里,那些人能够追踪到他的气味。

    但是……身体不能再战斗了。

    这里是荒郊中的一个城堡,不知道为什么,附近没有什么鸟兽,就连昆虫的声音都没有。

    在闯进来的时候,西蒙就一直觉得不安,但是他必须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处理伤口,这个看上去已经废弃百年的城堡在现在的情况下是最好的选择。

    可就算已经安全下来了,不安感却仍然久久不去。

    西蒙皱着眉头,对于常年在危险环境下的猎人,直觉是不得不信任的实力组成因素,这个城堡里必定有着什么。

    若是平时,极为厌恶黑暗生物的他倒是乐意将其清除,但以现在的身体情况,西蒙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明智地选择避开那个东西。

    他决定离开城堡。

    但当走到大门的时候,西蒙才发现不论是大门还是窗户都已经被完全封锁,黑暗的城堡里四壁散发着诡秘的红色荧光。

    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对着门窗扫射。确认无效。

    “这里……”

    似乎不自觉地陷入什么危险的地方。

    但这时候后悔已经是毫无价值的,西蒙所能选择的,只有转身向着更黑暗处迈进。

    阴沉的感觉。

    比起黑暗更加浓重,像是血液一样粘稠,顺着呼吸道渗透进全身。越是深入,空气里的气味就越让西蒙不适。

    所幸他本来就是能力中带有一定黑暗基因的吸血鬼猎人,如果是教会的密仪代行者,光是这样邪恶的气息就能让他们如同被拧住脖子般窒息至死。

    ——只是没有恶意。

    很安稳的气息,如同沉睡。

    那气息甚至让惯于与吸血鬼对抗的西蒙感受到一种奇妙的爱怜之意。那是就算全盛时期的他也完全无法对抗的强大力量,却如同巨人小心地用手心捧着拇指大的小人一般,强大而残存着,将城堡中心的“什么”拥抱在怀里。

    走上狭窄的、螺旋形的楼梯。

    一直在向前走,到了某个距离却已经分不清是在上升还是下降。直到楼梯到了尽头,走廊也到了尽头,吸血鬼猎人推开了城堡尽头的那扇唯一能够开启的门。

    汹涌如血的黑暗在一瞬间涌了出来,西蒙不得不用手臂挡在面前,直到这黑暗被空气稀释。

    他看到了大得像是正厅的房间里的景象。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台黑棺,像是被开启的房门惊动了,黑棺浮到了半空中,然后咔嚓咔嚓的响声,开始移动了。

    “果然是……”

    ——吸血鬼!

    伊文醒来的时候有点懵。

    他已经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以至于意识不到这样无止境的沉睡的终结,只是呆滞地望着眼前的黑色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但是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已经有什么东西凶狠地扫射来,将他所在的地方炸得粉碎,他一下子摔在地上,痛得抽了口冷气,这才意识到不对。

    空气中有杀意。

    在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向着后面闪避,闪躲开接下来的攻击。直到后背撞到墙壁,他才惊讶地看着自己原先躺着的位置已经被彻底轰开了。

    四周是硝烟弥漫。

    “你……”伊文皱着眉头去看那个攻击的人。

    站在大门前的是看上去沉稳冷酷的俊美男性。面庞俊朗得如同月夜下的月神孔斯,简直带着邪性。虽然此刻看上去样子狼狈,黑色布料却包裹着挺拔健美的身躯,暖褐色眼睛望着他,里面一片冰冷残酷,是破碎的月光。

    他本有属于人类的英气,但眼神如此戾气,反倒过于锐利了,不可凌驾。

    还不等伊文问出口,对方已经回答了毫不留情的连续枪击。

    这人的枪法极为精准,虽然脸色越发苍白,握枪的手也没有丝毫颤抖,枪枪朝着致命部位来。要不是伊文反应迅速,差点就真要被击中。

    他越想后退,男人就逼得越近,最后伊文都有些被这次的收件人惹恼了。

    “人类,”冰冷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的稚嫩,“亵渎血族的罪责,这份惩处,所要承担的你准备好了吗?”

    在西蒙反应过来前,他已经被强大的压力撞到墙壁上,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少年悬浮在半空中,如同野兽的猩红竖瞳传达着强烈的压迫。

    空气中满溢的血味终于凝结,虽然没有直接身体接触,却将他牢牢压迫在墙壁。早就负有重伤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疼痛感让西蒙两眼一黑,几乎窒息。

    但就算面对即将死亡的败局,他还是毫无畏惧,只是咬紧牙关,然后忽而笑出来,恶狠狠挑衅:“杀了我,吸血鬼……!”

    “很可惜。”

    少年轻声回应。

    他突然闪现到西蒙面前,在他措不及防时,用空气中的黑暗力量将惊愕的吸血鬼猎人击倒在地。然后冰冷的手在西蒙睁大的眼睛里迅速伸出,按住他的脖子。

    雪白的獠牙在红色唇瓣下出现,靠近,伴随着随之而来的脖颈被刺痛的痛楚。

    “不——!”

    他下意识想要挣扎,但血液已经被吮吸而出,无法抗拒吸血鬼罪恶的吸血诱惑。

    鲜血被抽离的本能不安,随之而来的却是奇妙的愉悦,两种强烈的愉悦感和痛苦相互交融,形成了从未有过的感官冲击,将意识的反抗挣扎碾成粉碎。

    西蒙的呼吸越发粗重,他浑身肌肉紧绷,汗水淋湿了身上的衣服。

    吸血鬼猎人握紧了拳头。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反应变得越发剧烈,却不愿意发出声音,只是用手堵住嘴巴,咬得紧紧的,瞳孔却越来越涣散。

    这人还真是坚强,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彻底放弃挣扎。可惜在现在的情况下,也不过是让自己越来越虚弱罢了,轻而易举地就会被镇压。

    瞥了他一眼,伊文心里想着。

    当然,他现在也是苦不堪言。

    自从在这个世界成为血族后,他还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血,简直是满是泥土的草叶和地下水杂糅在一起,要多酸爽就有多酸爽。

    这多半就是血之眷属们虽然极为厌恶吸血鬼猎人,但除了把他们杀掉也没法转化成附庸来报复的原因。

    太难喝了,简直是属性相冲。

    尝到这血液的第一口,伊文的表情就十分奇妙。他差点就吐出来,还得在心里不断鼓励自己敬业精神才能坚持下去。

    但随着獠牙的深入,伊文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已经有些迷醉于对方的血液。

    在腐臭下的是草类的甜香……不,不是这样混乱的东西,难以形容,但能够承认的就是真的美味。

    他忍不住越来越深入,直到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越来越冰冷才猛地清醒过来。

    那濒死的吸血鬼猎人在看着他。

    虽然瞳孔涣散得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还能看清事物,但确实一直在盯着他。

    那眼神里的是憎恨、厌恶……和,估计他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哀求。

    血族所选择的后裔必须非常优秀,热爱生命,意志力坚强,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不是优秀者,血族不会找他,如果意志力不够坚强,他坚持不过初拥的过程,如果不是热爱生命,那么初拥的过程中就会走上死亡之路。

    只要看到这样的眼神,就能够了解这个男人不愿去死。

    伊文深吸口气,让自己清醒点,将血液逆流,重新注射进这位吸血鬼猎人体内。

    被黑暗元素深入体内改造,必定是相当剧痛。偏偏还和血族的血液交流融合在一起,痛苦和愉悦交织的感觉简直比过度失血还要致命。

    吸血中的肌肤相触,每触碰一下,男人高大的身躯就会剧烈战栗,他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起来,试图挣扎。

    伊文察觉到对方居然硬了。

    他撇撇嘴,在男人突然再次变得剧烈的挣扎中突然贴近了对方,然后做了些很单纯的事情。

    被人做……这种事,似乎比自己被血族初拥还让这位年轻的吸血鬼猎人难以接受。

    对方挣扎着想要朝门口爬去,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惜这种状态下的虚弱反抗用一根手指就能够镇压住,而血的本源召唤反而让他发自内心地想要亲近伊文。

    结果只要用力一点拉回来,男人就露出痛苦的表情,近乎贪婪地嗅闻着他的气息,不得不抗拒着自己向着这吸血鬼怀中挤去的冲动。

    理智反抗和本源渴求的矛盾显然已经快把他逼疯了,男人在呜咽,刚才还于危机之中冷静不动声色的吸血鬼猎人却在伊文手下止不住地颤抖。

    结果经历初拥仪式和顶峰快感的西蒙在仪式完成时被折磨得几乎精神崩溃。

    伊文松开这人,郑重其事地宣布规范的结束语:“如此的仪式,是血的盟约,不可毁灭的。”

    “……刚才那个根本就不是初拥仪式之一!”

    居然还有力气低吼出来。

    伊文扬眉,这人的恢复能力还真是高得不可思议。

    所以他在西蒙简直死掉的眼神里摸了摸他的头,用温柔的语气哄他:“当然当然。”

    然后那血族微笑,坦荡地回应吸血鬼猎人的怒视,语气仿佛床笫边情人的呢喃低语,实际上却是冰冷无情,“反正,现在你是我的血眷了。”

    “学乖点,然后,叫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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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西方血族世界;本世界收件人/攻略对象的设定:冷酷沉稳的职业吸血鬼猎人因为今天得到的评论多了点,所以好好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写得太意识流了……其实原文都挺直白,一旦开始修文时就喜欢过度追加描写,果然比起练文笔还是先学会写更好的剧情,我会吸取教训的QAQ

    ☆、吮饮脖颈的第二滴血

    不同于人类之间依靠诞生下来和持久陪伴产生的血缘关系, 血族之间的血缘,极为特殊。

    依靠亲吻脖颈,而获得的血脉羁绊。

    尊长对晚辈具有绝对权威, 而晚辈接受尊长的保护。

    于血族中, 吸血鬼有全部义务照料自己初拥出来的晚辈,直到确保对方能够作为吸血鬼正常存货为止, 都身为其保护人——

    这份保护和依靠与被初拥人生前的年龄和实力都无关,对于自己初拥的孩子来说, 尊长总会将其当作孩童一样的教导抚养, 尽力加以指导教养, 直到使其成熟。

    但是与其相同的代价,就是血裔必须绝对遵从尊长的命令。他们会本能地亲近和依恋自己的初拥对象,无论是亲情、友情, 有时候甚至会发展成一种全然不可控的爱情——

    大多数时候,他们谦逊地谨遵教导,学习成为一个成年的吸血鬼。

    但是在极端的情况下,比如, 被要求/被愿望,就会期望实现自己尊长的一切愿望,甚至即使是被下令死亡, 也会为了“父亲/母亲”一时的愉快眼神,带着微笑抹掉自己脖颈。

    这种奇妙的相互关系,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契约,近乎于人的本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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