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8章 驯化蔷薇的第五命令 (1)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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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也永远不会惧怕。

    将冰雪奉于胸前, 歌颂荣耀与光辉, 以花为徽的骑士。

    仿佛永远不知死亡, 追随着他的英勇骑士们,其铁骑征伐疆土。而将一切的旗帜和粲然率领在前方,眼神冷厉,在血染的战场上纵横驰骋的——

    北之蔷薇。

    “兰奥斯?”

    他睁开了眼睛。

    迎着面颊吹拂着的微风,也同样吹动着茫茫草原上的草叶, 带动着漫山遍野的草随风一起摇动着, 整个世界都回响着沙沙的声音。

    他从半人高的草丛里坐起来, 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兰奥斯?你醒了吗?公爵……回来了。”

    ——他似乎从小就习惯了等待。

    “兰奥斯, 等着我回来哦。”

    每次父亲离开这北方边境的城堡,前往那遥远的帝都,面见皇帝, 或是前往战场, 总是会这么对他说。

    他也就这么乖乖听话, 每当到了和父亲约定好的时间, 就耐心地在城堡外面的大草原中沉睡着, 感受着草叶吹拂面颊, 听着护城河的流水哗啦哗啦奔涌的声音。

    父亲常常不能在说好的时间回来,他也能够安安静静地等待。

    终日守望, 直到听到那踏踏的马蹄,从草原的另一边逐渐奔驰而来,他便会从草丛里翻起来, 向着人马里的最前面跑去。

    “你有没有好好等我啊?”当那个男人弯腰抱起他的时候,一定会这么问,“有没有啊,兰奥斯?”

    可是这次直到仆役跑过来通知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城堡里有颜色的装饰都被摘了下来,只有灰白色的家旗依旧覆盖着城墙。他感觉到苍冷的火焰轻触着他的肌肤,如同在这北境的初秋,就已经轻吻着面颊的雪花。

    人们全都沉默不语,就连仆人们,都面色悲戚,穿着黑色的罩布。

    进门的地方放着巨大的黑木匣子,他听到人们说,你的父亲就在那里面。

    可是为什么要躺在那个冰冷的黑木匣子里?快点出来啊,父亲,我想要带你去看我的小马,那是你在我的命名日上送我的礼物。它已经长大了,虽然还不够大,但是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如同你的驰电一样威武的战马,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征战。

    “兰奥斯?”

    身后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茫然而悲切地回过身来的时候,半跪下来,伸出手,在他胸口郑重其事地佩戴上了一枚灰白色的蔷薇花勋章。

    “你必须成长起来,承担这个家族。”男人温和说出的话语,多年后他才明白那却是诅咒般的言,“你必须要成为这北境的蔷薇。”

    兰奥斯记得那个景象。

    那时候仓促而冷淡的一瞥里,站在庭院盛开的百花中的少年。

    孤独的身影,寂静的眼神,在只有一瞬间的对视中,就像是被星辰点亮一样变得明亮的黑色眼眸——

    然后他回想起来了,会为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向着皇帝请求将对方从私生子扶正的原因。

    虽然他们的人生经历和出身都截然不同,但少年在那一瞬间露出的眼神,却让他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孤独而倔强的北境少年。

    他们都同样无所依托。

    ——只能自己去救自己。

    ……

    “他只是发了高烧。”

    过来治疗的牧师带着安抚地对着伊文说道,并以此隐藏自己对于一个主人居然会让地位卑贱的奴隶睡在主人的床上的惊异,和若有所思的暧昧猜测,“只要好好调养就好。”

    伊文送走了牧师,沿着自己的花园,再次返回卧室。

    在那日突然发生的爆炸中,除了及时跳进池水的他们,还留在大厅中的贵族和骑士们都伤亡惨重。

    就算是实力强悍的一流骑士,在突然的变故中也来不及运剑气应对防御,更何况是身体素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普通人还差很多的贵族们。

    关于这起爆炸的真凶,始终无人能够查明。只是无论是教廷还是皇室,都在惨重的伤亡中匆忙调整了势力的分布,抓紧时间相互角斗、相互蚕食。

    于是也就只有那掌握着一切的黑色眼睛,在暗中冷冷观察着这权力场上的变幻莫测,于棋盘上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棋子。

    躺在奢华的毛绒毯上的男人不着一缕。就算昏迷着的时候,也还是皱着眉头,一副冷酷郑重的表情。

    伊文走到床边,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肌肤。

    上面本来布满了作为角斗士受到的种种伤痕,如今却都奇妙地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小麦色的肌肤和肉体,干净而且强大,充满了男性的力量美。

    他靠近,将温热的呼吸靠近对方的胸膛,随着手指在腹部轻轻地滑动,察觉到自己身下的身体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和努力试图压抑的平缓,不禁微微一笑,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松开手,坐下来,沉沉地注视着明明已经醒来却还是装作昏迷的男人。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兰奥斯?”

    少年充满忧郁的低语。

    男人的睫毛明显微微抖了抖,却依旧什么都没做。

    “你欺骗了我,你愚弄了我,你拯救了我。你高高在上,向我投来冷眼,视我如尘土,却又跪伏在我的脚下,为我编织谎言。”

    少年已然察觉——

    他的真实身份。

    阿海雨塔,或者说,兰奥斯心里想着。

    他心里并不为这件事感觉到讶异,在那于池水中千钧一发却终究是解除了封印他力量的诅咒的时候,兰奥斯使用了那过去的能力,就做好了自己会被认出的觉悟。

    可是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来。

    在那盲目地将所有的防护交给对方,而放任自己坠入水底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会死去的觉悟。

    分明还未来得及复仇,却已经愿意去死,真是愚蠢。

    可是此刻还能够听到少年并非虚弱而依旧傲气的声音,却让他产生出几分卑贱得让自己感觉到悲哀的欢喜来。同时又因为必然要睁开眼面对这命运,而感觉到沉重。

    伊文沉默片刻,却还是回身,手捞着旁边仆人刚刚送过来的水盆,微微拧掉毛巾上面过多的水,将质地昂贵的毛巾在对方的身上轻轻擦拭着,感觉到那因为发烧的高温而滚烫的肉体在沾了温水的毛巾下微微颤抖着。

    震惊全国的惨剧发生不久,伊文顾忌兰奥斯的身份,不能再让其他仆从过于接近他,以至于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可谓是与收件人亲近关系的最好时机。

    他的毛巾最初只是在胸口轻轻擦拭着,但随着擦拭部位的向下,兰奥斯的呼吸也越发粗重,眼看着难堪的事情就要发生,他最终还是克制不住,伸手拉住了伊文的手腕。

    少年露出了一瞬间惊慌失措的眼神,怔怔地与他冰蓝色的眼睛对视。

    然后,回想起了什么,伊文的神情变得冷淡下来,毫无感情地望着他:“将军阁下,你醒了。”

    “……主人。”他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我的奴隶是角斗场出身的普通人阿海雨塔,而不是您,”对方并不接受他的称谓,“您太过尊贵了,请不要这样叫我。”

    他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明明……作为北之蔷薇的兰奥斯是绝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奴隶的。

    但是当此刻少年露出这样冰冷厌倦的表情,他却有些复杂地想要触碰对方的手,想要察觉他的存在。

    “你认为我欺骗了你?”他声音嘶哑地说,“我被皇室的人陷害,中了诅咒,然后被扔进兽潮里,差点就要死了,为了复仇,我流浪了多久,观察谁可以信赖。直到被角斗场的人抓起来,成了奴隶——然后你来了,伊文·凡达伽,你买下了我,强行和我签订了奴隶契约,现在却认为这都是我的错?”

    直到话音落下,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应该用这样尖锐的语气说话。

    在服侍、或者说是照顾的这段时间里,兰奥斯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在外轻慢桀骜的贵族少年,本质上是怎样一个懒散得就连甜食到了嘴边都要求喂,同时又孩子气得过分的人。

    他的善恶全凭着自己的标准,也十分不乐意接受别人的指挥。假如这样直白地指责对方的过错,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怒气。

    但是、

    此刻注视着他的眼睛,

    却充满了悲伤。

    “所以你不知道吗,你看不出来吗,兰奥斯。”

    少年一字一句地说。

    “我爱上了奴隶阿海雨塔。”

    “一个傲慢的贵族居然爱上了他的奴隶,尽情嘲笑。”

    因为得到始料未及的答案,兰奥斯惊愕地睁大眼睛,近乎带着慌乱地扫视着对方的脸,试图从那惯于欺诈和漫不经心的玩笑的俊秀面容上,看出恶意嘲讽的意味。

    但是没有,明明已经像被撕裂般,却还是强撑着冰冷的倔强的面容,曾是他无法挂怀的,现在却让他觉得憎恨起来——

    憎恨着自己。

    “为、什么……”声音生涩。

    “在初见的时候就买下你,当然,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和兰奥斯太过相似。然后却渐渐在意起你的笨拙和眼神里透露出的温柔来。我很痛苦,我不知道我爱上的到底是因为执念而在意的兰奥斯的影子,还是属于那个卑贱却坚强的奴隶——”

    “直到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我想了很久。然后明白了,我真正爱着的是那个会在花园里,跪下来呼唤着我,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将我抱在怀中的人。我爱的是你,阿海雨塔,可现在不是了。”

    兰奥斯觉得难以接受:“为什么,我并没有背叛你……”

    “你觉得呢?”

    少年吐露的话语冷冷的,“你难道不是想要利用我吗?”

    ……当然。

    虽然奴隶契约的确存在,但是兰奥斯始终没有试图逃离的原因,就是因为伊文。

    他虽然始终拒绝去相信,实际上却早已察觉到了少年对自己越来越强烈的依恋。

    魔法师、帝国最为富饶的家族之一、透露出来的野心。

    ——对于他的复仇而言,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分明知道是对方是如何的骄傲和倔强,以至于对感情中的任何欺诈都无法容忍,却还是利用了他。

    可我救了你。

    兰奥斯心里想。

    ……在那个时候,明明以为自己会死,我还是救了你,因为我想看见你活着。

    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伊文,我的主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他心里竟涌上了些极为复杂的委屈来,但从小习惯了担当和冰冷坚定的意志,却让强硬骄傲的北之蔷薇把内心的话语说出口。

    他只能沉默,闭口,独立在内心里品尝着自己的苦痛。

    伊文默默看着他,许久,说:“我始终在观察帝国的权力布局,同样,也知道谁还在忠诚于你。拿上名单,从这里离开,去复仇。你得到你想要的了,我以此作为曾羞辱你的赔偿。”

    兰奥斯惊愕地看着他。

    “契约结束了,你走,兰奥斯。”

    “——我不再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HE啦~

    ☆、驯化蔷薇的第六命令

    兰奥斯从不相信任何人。

    少年时期的经历, 让他习惯由自己承担一切,而北之蔷薇的实力,也证明了他完全有能力去做到他任何他想要做到的事情。

    荣光的北之蔷薇。世人都熟络于仰望他,他的下属们都惯于依赖他、听从他,因此兰奥斯本人,也已经习惯身处高处,冷淡地瞥过一切低于他的事物。

    但是, 这样的男人,却遭受背叛, 跌入了人生的最谷底, 坠落成了最为卑贱的奴隶, 沦为以生命相搏来让人取乐的角斗士。

    在那个时候, 唯一一个把他从那随时可能死亡的地狱深沟里拉出来的,是精致而骄傲的贵族小少爷。

    如果是这样的话, 居高临下的奴隶契约依旧可能酿成仇视。毕竟不是先天的抖S, 很少会有人喜欢被人调训和压迫的屈辱滋味。

    ——更何况是对于高傲的北之蔷薇,那种痛苦便更加强烈。

    可是那个小少爷却爱上了他,爱上了奴隶阿海雨塔。

    明明是那样轻浮得傲慢的家伙, 却卑下自己的心意, 满怀着赤诚,对自己的奴隶交付了爱慕。

    只是他的骄傲, 或者说,傲娇,让那骄傲的小少爷不会说出口, 而当隐瞒的真相曝光的时候,也使这一切越发无法挽回。伊文主动切断了联系,将自己昔日的奴隶推开,快得对方完全反应不及。

    但是兰奥斯会回来。

    伊文很清楚,不论驱使着他的是什么,他都会回来。

    爱是沉默不可言说,是持续隐忍,是追逐虚幻,虚幻本身就是欲望。

    ——现在,主动权在他的手上了。

    “伊文?”身边的贵族看着他,带着好奇地询问道,“你在笑什么?”

    “不,没什么。”贵族小少爷回答,他指着下面竞技场,那上面站在各处,警惕地向着四周的竞争者观望的奴隶们,说道,“看到这次白百合角斗的参赛者们了吗?他们看上去都很强大。”

    贵族看着下面,点了点头。

    白百合角斗是帝国的盛会,虽然名义上起着弘扬帝国荣光的名头,实际上还是以血腥和暴力让人热血沸腾的肮脏角斗舞台。

    在那场震惊全国的爆炸发生后,在始终无法找到凶手的焦头烂额的情况下,皇室只能将这三年一度的盛会提前,以期转移民众和贵族们的注意力。

    如今在下面的这些角斗士,虽然名义上是帝国选中的勇者,实际上都是在层层选拔中以杀戮同类为代价才攀爬上来的奴隶,他们被许诺一旦胜利就会获得自由之身。

    但是胜利者只会有一个,绝大多数人今天必定倒在这血腥累累的沙地上。

    “你要压谁?”身边人问。

    伊文的懒洋洋的目光在那些奴隶中间绕了一圈,而后漫不经心将他的手指指向左边的方向:“就那个。”

    “那个只穿着布衣的家伙?”

    贵族在惊讶之后就是好笑,“他没有防御的铠甲,却偏偏戴着头盔,就是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废物。看起来虽然矫健,但是四肢太过脆弱了,你看到血屠夫了吗?他正在打量着那废物,他的手臂都比那家伙的大腿粗,我相信比赛一开始血屠夫就会把他的脖子拧断。”

    “谁知道呢?”伊文含糊不明地说,然后微笑,“我倒是愿意为了他的胜利压上整个家族的财富,然后相信自己会赚得盆满钵满。”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角斗场里回响着人们的笑声,歌声,祈祷声。

    先行的项目是舞者起舞。乐者摇铃、挤压气囊发出奇异的调子,歌手用晦涩的语言吟唱古老的情歌。葡萄酒涌动——饱满甜美的陈酿以及梦幻葡萄酒,有奇特的香料调味,一切掩盖了即将开始的血腥。

    站在沙地上,场中那遮挡着面容的角斗士,一直在凝望着某个固定的方向,以至于当那高处懒洋洋微笑的贵族将手指指向他,偏头对身边人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身体忍不住僵硬住,匆忙移开了目光。

    兰奥斯不知道伊文是否认出了他来,但是就算认出了他,恐怕投来的也只是冰冷漠视的眼神。

    真是荒唐。在城市的街道上徘徊了整个晚上后,他还是回到了角斗场。

    明明想要复仇的憎恨,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里折磨他,但是和少年那固然冰冷,却仿佛随时会将眼中的冰层融化,化成水珠落下的神情相比,兰奥斯近乎苦闷地意识到,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他想要重新回到他身边。

    想要看到他刚睡醒时迷糊却温柔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奴隶为了厨艺手忙脚乱时站在窗户外的偷笑,看到他坐在花园里,凝视着不远处的花朵,任由带有香气的和风吹过他的面颊时,那莫名孤独的神情。

    想要靠近他,想要纵使地位卑下,却依然能够牵住他的手,将他抱在怀中。

    唯独对他跪伏,看着他抿嘴微笑。

    可是那骄傲倔强的小少爷不会见他,在苦思之后,曾经的北之蔷薇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方法。

    白百合角斗是帝国的盛会,就算过去的他再厌恶奴隶制度,也从来不会拒绝出席。

    那么伊文就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场角斗中胜利的奴隶能够获得一个任其想象的愿望。自由、财富、女人——只要不是狂妄得没有边际。

    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夺得那至高而卑微的荣耀,然后提出那个即是卑下、也是狂妄的愿望。

    ——“请让我重新成为你的奴隶。”

    兰奥斯还记得自己刚回到角斗场的时候。

    负责招录的人员已经习惯了家室覆灭的平民为了那点财富出卖自己成为奴隶,但随着他低沉的声音说出自己想要参加白百合角斗时,对方很快辨别出了过去曾在角斗场上盛极一时的角斗士。

    “蓝宝石?是你吗?”对方惊愕地看着他,“我记得有个贵族买下了你,你还要重新成为角斗奴隶?”他犹豫片刻,“额,叫你蓝宝石行吗?”

    依旧未曾习惯对陌生人微笑的脸上露出一个冷淡怪异的笑容: “给我一把剑,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这种笑容让对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意识到什么:“你……他把你赶走了……”

    “我回来了。尽管说我是个白痴。”

    一个掉进爱河的白痴。

    伊文看着随着号角的吹响,迅速展开厮杀的奴隶们。

    鲜血泼洒在沙地上,迅速带动了在场人们的狂热。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高声呐喊着他们压注奴隶的名号。穿着铠甲的奴隶砍翻了没有防御的男人,下一瞬间就被身后的标枪贯穿了身体,还握着剑柄的身体被钉在地面上,而杀人者不久又被人赤手活活撕裂。

    这血腥而无情的景象让他厌恶得皱起眉。不管看了几次,伊文还是无法习惯这个国家的奴隶角斗制度。

    他只能将目光放在伪装着的兰奥斯身上,察觉到对方在感觉到他的目光后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还真是敏锐啊……

    也是,在那个危险的时候,兰奥斯已经破除封印,恢复了自己的实力,而北之蔷薇的实力与他的名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仅以斗技来说,整个大陆都难有他的一合之敌。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也并不令人惊奇。

    可是因为察觉到伊文的注视而心慌意乱的兰奥斯,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偷袭来的另一个奴隶。随着一声闷哼,他捂住自己的侧腹,看到那个因为杀戮而面相凶狠而且疯狂的奴隶正将刺伤他身体的剑柄收回去,高声叫喊着,想要发动下一次袭击。

    鲜血从他捂住伤口的指缝中流出,要不是因为兰奥斯及时察觉,那道伤本会撕裂他的腹部,将他开膛破肚。

    远处的那精致而美丽的贵族看到这场景,皱了皱眉头,将目光漫不经心地移开。

    兰奥斯克制住自己心情的复杂,再次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迅速将对手解决。

    就算是没有动用不应该属于奴隶的剑气,仅凭着斗技,那个冷酷的角斗士也迅速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虽然围观的观众为那并不血腥的动作感到不满,但随着兰奥斯在沙场上所向披靡,还是再次陷入了对力量的狂热中,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号。

    “他很强大。”身边的贵族夸奖着。

    伊文点了点头,冷眼瞥到角斗场旁边的栅栏方向,随着战局逐渐走向结束,看来那些家伙又要从里面放出些什么东西。

    无聊的保留节目。

    不过是想要看着本以为终于能够得到自由的奴隶,在最后的时刻被野兽绞杀的绝望罢了,希望在一瞬间滑落至悲惨的破灭,大概能够给无聊的贵族们增加点趣味的佐料。

    就连这种分明有辱一切荣耀的事情,都能够夸耀为是神赋予地位卑贱的奴隶的光荣,真是荒唐得可以。

    可是,当那长着三个头、有两人高的巨蟒从打开的栅栏里喷着恶臭的气迅速爬出来时,兰奥斯只是回头冷冷瞥了一眼,便将手中的刀刺进面前面目丑陋憎恨的壮汉胸口,然后从对方僵死的手中夺来了那把枪。

    回身,随着被抛高的投枪,在蟒蛇的怒吼和痛苦嘶鸣中,枪身贯穿了那凶狠野兽的眼睛,将巨蟒牢牢钉在地上。

    腥臭的绿色血液从受伤的蛇眼涌出,仿佛流水一样泼出,汹涌着倒在沙地上,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并冒出让人惧怕的白雾。

    可是它最终还是停止挣扎,死了。

    全场在片刻的安静后,响起了如潮的欢呼。

    “我赢了。”伊文扭过头,对着同样为精彩的战斗兴奋不已、大声喊着的贵族微笑道,“他一定会赢的。”

    男人十分钦佩:“看来你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实力。”

    伊文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道:“怎么说呢,毕竟爱情是魔法。”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的表情,伊文笑了笑,也不解释。

    按照传统,黄金和白银制作的白百合徽章将被授予这次的胜利者,与此同时,还会为他献上一束尚且沾着水珠、娇嫩欲滴的百合花。

    纯洁无暇的洁白与沾满鲜血的双手相衬托,兰奥斯手捧着百合花,站在沙地上,静静地看着欢呼他胜利的民众。

    仿佛欢呼着那过去凯旋归来时,夹道欢迎着率领大军,荣光四射的最强骑士,如今同样的人们却也同样为了一个残杀了他人而活下来的卑贱奴隶而高喊,真是讽刺。

    按照传统,决斗的胜利者本应该走向皇室成员所在的特别席位,向他们下跪,致谢,并说出自己的请求。

    ——自由、荣耀、妻女、金钱。

    然后皇室便会将高贵而矜持的头微微一点,施舍这愿望。

    可是兰奥斯却绕开了皇室专供的席位,而是在众人的目光中,登上观众席,一步步走到伊文的位置前。

    虽然人们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当兰奥斯将那代表着荣誉与光辉、却是由鲜血夺取来的白百合坦然放在那个贵族少年的膝上时,沸腾的欢呼声都骤然凝结。

    在伊文的注视下,他的双膝跪下来,然后抬起头,坦然与对方黑沉沉的目光对视。

    然后,在伊文的膝上,那娇嫩欲滴的白百合,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最终幻化成一束凛冽而美丽的霜雪蔷薇。

    伊文挑了挑眉,注视着这个奇妙的魔术。

    “我将我的荣誉全部奉给你,也将我的剑与生命共同放置于你的脚下,”兰奥斯低沉声音说,“我以女神密涅瓦的名字发誓,或你就是我的神,愿神的誓约永远不变,也愿我们之间的契约也不变。我过去如何侍奉你,今后终生也依然。”

    他最初是那个少年的奴隶,后来是对方的宠物。

    现在则想要成为骑士,甚至更进一步的——

    我的主人,我所爱的人。

    “太阳、月亮、战士、女神、星辰,以诸天中最为郑重的五者的名义起誓,我愿成为你的剑,也护卫你的盾,愿我成为你的奴隶,愿我能在那战场和床上共同侍奉你,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从今开始,直到尽头。”

    兰奥斯沉默片刻,还是抬起头,凝视着伊文的眼睛,十分坚定地说了:“我爱你,伊文·凡达伽。”

    ……这家伙还是这样啊。

    伊文微微扬了扬嘴角。

    明明是跪伏在别人脚下,姿态却还是坦然地近乎于傲慢——就连臣服也都是坦率而骄傲的。

    要不是兰奥斯对上他的眼睛却在不断闪烁,一副努力克制自己移开目光的样子,他还真以为他尊敬的北之蔷薇已经无所畏惧了。

    “你是谁?”他不动声色,以沉静的声音发问。

    是奴隶阿海雨塔,还是那北之蔷薇?

    兰奥斯本以为自己在对方膝上奉上蔷薇花已经是代表自己的心意,却被这样咄咄逼人地压迫,不禁露出一丝难堪的神情。

    现在他们毕竟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而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但是、

    “我以北……”

    开合的嘴唇被一只手指所覆盖,兰奥斯怔楞地看着面前越来越靠近的面庞,然后是附着在自己嘴唇上手指被移开,直到附上另一种温暖与柔软。

    “我接受你的誓约。”

    温热的呼吸交错。

    ☆、驯化蔷薇的第七命令

    兰奥斯很清楚, 那表面上骄横跋扈的贵族少爷,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角色。

    对于自己魔法能力的隐藏,还有对政治的算计和野心,都说明这轻浮的小少爷,绝对不会甘于待在现在这个就连爵位都没有的尴尬状态下。

    假如是没有沦为奴隶前,秉持作为帝国的骑士的身份,保持着对皇室的忠诚, 对于这样的人物,他大概会警惕敌视。

    但是现在不一样。既然已经向对方宣誓了忠诚与爱慕, 他便舍弃了过去, 作为只为少年而存在的剑和盾。对于兰奥斯而言, 只要少年的意志在哪里, 他也尽可以将剑锋指向哪里。

    可是,当伊文平静地对他说了句“晚上来的客人不要让任何人见到”后, 依言去接待这深夜的来客的兰奥斯打开门, 看到外面站着的神秘兮兮的访客,却还是完全没有料到的,懵住了。

    但是对方看上去比他还要错愕:“兰奥斯?”

    “……叫我阿海雨塔。”

    虽然很惊愕, 但兰奥斯还是意识到, 在这个不能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必须警告对方说出具有隐蔽性的名字。

    他引导着那穿着兜帽长衣却掩盖不住身上圣洁气息的年轻人向着后室走去, 忽略身后的人忐忑不安的窥视。

    “——主人。”

    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睡衣,在这深夜中本应该入睡的少年正站在窗边,拨弄着窗台上盛开的月季柔软的花瓣, 听见兰奥斯的声音,这才回身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圣子殿下。”

    教廷中有三位圣子,其中只有一位能够成为教皇。

    在如今的教皇表面上高洁,实际上却与皇室相互勾结,肆无忌惮地向着帝国的平民兜售着所谓的赎罪券以获取暴利,而另外两位圣子也奢侈无度的情况下,伊文物色观察了很久,才向面前这位教廷最为年轻的圣子投出了橄榄枝。

    聪明、敏锐、温柔、受人民敬仰和爱慕——

    唯一遗憾的是,并不是贵族出身。

    但对于伊文来说却正是最好的优点。

    按照帝国现在的情况,就算对方的人望再高,只要没有贵族的出身,也依旧不能继承教皇的位置。虽然圣子的下属向着对方表达了愤懑,但那温软柔和的圣子,却依旧是笑着抚慰,说自己对于教皇的位置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伊文却看出他隐藏在淡然外表下的野心和不甘,迅速就和对方勾搭起来。

    在这种神权地位终究居高不下的世界里,拥有这样一位盟友,于他的目标有利。

    但平时纵使以温文尔雅隐藏着凌厉野心的圣子,显然一副无法处理面前情况的表情。

    看着他那样,伊文颇有趣味的一笑,对着兰奥斯说道:“把下午茶拿过来,啊,我想吃巧克力蓝莓饼,记得是你做的,上午还有剩的吗?”

    “是,还有三枚,主人。”兰奥斯想了想,回答。

    “给我拿过来。”

    兰奥斯稍微有点警惕不安地看了看圣子,又瞥了眼伊文的神情,最终还是离开了。

    见到他走出房间,圣子终于克制不住:“喂,伊文,他……”

    “你不是认出他来了吗?”伊文微微一笑。

    兰奥斯虽然用特殊的方法隐藏了自己的相貌,但是对于圣子和教皇这种具有对特异的洞察力的存在来说,只要认真去看,就能够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只是过去这些尊崇的人物顾忌着教廷的圣洁,压根不会前往角斗场那种肮脏血腥之地,也根本不会仔细去看地位卑下的奴隶的容貌。

    “我就是因为认出他了!北之蔷薇……他、”圣子斟酌了一下用词,“他叫你主人。我听说兰奥斯已经死了,可是现在他却出现在你这儿,难道他就是那个角斗奴隶?”

    他无意般暴露出对自己盟友的关注,“我听说有个奴隶在白百合角斗中带上了桂冠,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你效忠,要求成为你的私人奴隶。”

    “他被皇室的人忌惮功绩,所以被处理掉。但是没死,反正现在又回来了。只要兰奥斯一心要对他们复仇,我们就有共同的利益。”伊文回答,“但是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我的奴隶。”

    伊文瞥见兰奥斯拿着放着茶杯和餐盘的托盘进来,就在圣子一脸懵逼的注视下,挥手示意对方靠近。

    他坐在座位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兰奥斯非常理解自己主人的意思,瞥了表情简直呆掉的圣子一眼,就双膝触地跪了下来。

    “触碰我的手,兰奥斯。”

    对方确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为我倒茶,兰奥斯。”

    如此行动也没有片刻迟疑。

    “亲吻我,兰奥斯。”

    昔日的北之蔷薇一顿,又看了圣子一眼,在对方愕然震惊的眼神里,就像是为了防止伤害他一样,手很轻地压着伊文的大腿。

    他靠近,在少年的嘴唇上轻轻触碰一下,轻盈而且温柔,因为他跪伏着的姿势,这个亲吻看上去就像是侍者在靠近他的神,充满了卑微,又是依恋。

    “你……”圣子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伊文笑了笑,带着平时在外面表露出来的恶劣傲慢,懒洋洋地说道:“你想要看到更多吗,拉斐赭斯,只要我愿意,你就能看到他更多的姿态,从未展现在任何人面前的——”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兰奥斯棱角分明的脸庞,后者虽然有些僵硬,却还是顺服地仰起头,以方便他的主人触碰。露出来的喉结仿佛被驯服的野兽,任意主人的凌虐和欺辱,却都乖巧得将生死交付。

    “我可以让你看看他露出的肌肤,还有发情时无法克制的喘息,看见他跪伏在我脚下,仿佛对待珍宝一样亲吻我的脚趾,还有被我触碰渴慕时闷哼着轻而易举就溃不成军的样子,”

    他的拇指轻轻摩擦着兰奥斯的唇角,看到曾经的北之蔷薇目光简直是带着哀求地凝视着他,被强烈的羞耻折磨着,难得面颊通红,却依旧没有做任何反抗,“还有这嘴角,被……”他含糊了一下,“摩擦得发红,粘稠的液体缓慢落下来……”

    圣子磕磕绊绊地打断他的话:“伊文,这实在是太过……”

    “……”

    黑曜石般的眼睛疑惑地望着他,因为太过纯粹,反让他生出一种惭愧来。

    圣子缩了一下,这才懊恼地意识到眼前的情况貌似有点不对劲。

    明明自己才是在外面谁都觉得纯洁无比的神灵的代言人,怎么在对方面前——还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反倒觉得这人神圣不可亵渎了呢?

    伊文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真是容易被开玩笑啊,拉斐赭斯。”

    “……你——”圣子在愣神过后就是惊愕羞恼的怒视。

    “哈哈哈哈,所以说教廷的家伙就是容易羞涩?”

    伊文拍了拍兰奥斯的腿,示意他站起来,继续说,“北之蔷薇是一只战无不胜的利刃,就算不算他在军队里的名望,仅凭战力,就能让皇室和教廷的大多数战力化为软弱的棉花。而兰奥斯希望复仇,我们则希望着颠覆。”

    他用手枕着头,微微抬眼,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我们只是盟友罢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在确定能够获得军队的支持前,兰奥斯会隐藏在我的府邸中。”

    可是正常的盟友不会来刚才那一套?!

    圣子在心里吐槽。

    不过接触几年了,他也知道刚才那个情况多半是伊文的恶趣味再次发作,而自己再次中了他的陷阱。

    只是看了看兰奥斯站起来后依旧面颊通红,不敢正眼去看那轻浮傲慢的小少爷的样子,拉斐赭斯心里暗叹着,还从未想过可以看到那过去冷漠高傲的北之蔷薇这样的一面。

    甚至他都怀疑,刚才伊文所说的那些真的只是玩笑?如果真的只是玩笑,为何兰奥斯的神情却越看越不对劲,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不,不能再想了,作为神的仆从,他应该更加正直。

    由于之前爆炸和伤亡,帝国的混乱至今还未结束,这段时间又正值教廷的主教辖区轮换,目前整个帝国的局势,恰如同细绳上吊着的那只秤砣,随时有可能崩断坠落。

    伊文让他在之后的教廷权力变换中掌握好局势,随时准备逆反和权力夺取。顺带进行最近的情报交换后,就让兰奥斯将他送了出去。

    走在庭院的走廊上,过去的北之蔷薇沉默不语。

    反倒是圣子几次看他,眼看着出口就快到了,忍不住说道:“兰奥斯,你真的有独立的意志吗,如果你被束缚着……”

    冰蓝色的眼睛冷淡地注视着他。

    圣子顿了一下。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与方才所见到的那个在少年贵族面前沉默顺服的奴隶截然不同,毫无感情的冰蓝色眼睛带着一种强悍的傲慢,充满着坚定,冷漠无情地俯视着他人。

    在刚才,他的确怀疑曾经冰冷的北之蔷薇已经被彻底折断和驯服,但现在看来,那种卑下的姿态,只有在那位面前才会露出来。

    “我不需要。”兰奥斯平淡地说,“如果你同情心泛滥就去救济谁,我不需要。拉斐赭斯,我爱着他。”

    “……哪怕让自己变得卑微?”圣子说道,“他在支配你,而以你的身份和实力,根本不至于沦落到这样悲惨的局面。”

    “如果说神是你所追随的,哪怕不被注视,也终生信仰的存在。那他就是我的神,他支配我,而我爱着他,这并不需要平等的回报。”

    兰奥斯拉开了门,“走,拉斐赭斯,如果你迟迟没有露面,就会引起教廷的怀疑。”

    送走了圣子,他沿着原路回返,一拉开房门,就看到少年正赤足缩在华丽的沙发上,嚼着巧克力蓝莓饼,静静望着窗口的月季,听见他的脚步声,扭过头来微笑道:“怎么样,那家伙果然试探你了?”

    他的神情虽然依旧轻浮,但与刚才那种带着傲慢狂妄的感觉相比,却更加沉稳冷厉。

    精密的计算者。

    兰奥斯心里想。

    他点了点头,说:“他想要拉拢我。”

    “你毕竟是一柄利剑。”少年向他伸出了手,兰奥斯便走过去,半跪下来,任他抱住自己的脖颈,听见他的笑音,“但是你只能是我的剑。”

    “我已经宣誓终生效忠于你。”兰奥斯轻声说,“我的荣耀,我的生命。”

    与刚才那故意呈现于盟友面前的姿态不同,他们固然是已经相连的整体,但过度悬殊的身份,就必然会导致间隙。

    对于奴隶阿海雨塔来说,他可以是少年的奴仆,但对于北之蔷薇兰奥斯来说,他就必然带有骑士的身份。

    他们是主奴,是主君与骑士,是筹划着大逆不道的谋反的同盟者,却也是关系复杂的恋人。

    兰奥斯侧过脸,轻轻亲吻着对方的面颊。少年的喉咙里闷闷笑了两声,把他推开了,带着玩笑地抱怨道:“未经主人允许就胆敢主动亵渎他的脸,真是个莽撞又狂妄的奴隶。”

    兰奥斯很淡定:“那就请惩罚我,主人。”

    他捧起伊文的手,轻轻亲吻着纤细的手指,“无论是在战场上,在厨房里,还是在床上……只要您需要,您的奴隶都属于您。”

    兰奥斯有时候真是坦率得让他有点吃不消,伊文轻咳一声,心里想着当初他怎么会觉得面前的人和那个金色眼睛的谋杀者相似的,至少在感情上,他们就绝对截然不同。

    “别开我玩笑了,兰奥斯,我有正事和你说。”他不得不打断对方,“如果你已经把你的手下联系好了,我们就得商量着怎么处理那些贵族。关于在这之后权力的分配,还有……”

    “还有?”兰奥斯跟着他的语气顺服地问道。

    “你的复仇啊,亲爱的。”伊文露出微笑。

    倘若他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么,就必须先铲除这个座位上的占有者。毕竟一块蛋糕就这么大,既然先行的分配者已经划好了分配范围,后起之人就只能清除别人的位置,以此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为此谋划了多年,如今也到时候了。

    接下来要上演的,是奥德赛式的复仇剧。

    作者有话要说: 狼♂狈为奸

    ——

    我终于写完这篇文了诸位orz接下来陪伴你们的就是可爱的存稿君(ni

    但是陷入了番外这种奇妙的东西到底能够填啥的苦恼中,番外啊番外,番外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快穿文为什么还要有番外,何况我还是个没有脑洞的番外废orz

    ☆、驯化蔷薇的第八命令

    贵族总是热衷于参加各种宴席, 在上面花枝招展地昭示自己的存在。

    所以当伊文以自己命名日庆典的名义,邀请那些在如今敏感时期焦虑不安的贵族们赴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欣然回应。

    更何况,伊文还带着暧昧语气地对这些人颇有意味地说明不必带女眷同来,联想起他平时奢靡无度的生活,其他人也就会心一笑了。

    “立刻在附近布局,一旦看到指令信号, 就攻陷王宫。”伊文伸开手臂,任由兰奥斯把奢华的礼服穿在他身上, 同时吩咐, “武器准备好了吗?”

    “我已经让仆人把弓箭标枪都收到库房里, 对外说明是因为已经年久生锈, 等着换新。”兰奥斯小心而熟络地为他整理着胸口的折花,“就留下了一把剑, 等会儿会在我手里。”

    他的语气太平静, 伊文看了他一眼,突然在兰奥斯因为折花出错的低呼声中,侧身靠到他面前:“兰奥斯?”

    男人捏着那片破碎得无法再系上去的花瓣, 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您的奴隶,我尊敬的主人?”

    “我同样邀请了几个皇室, 他们也会出席这次的宴会,你能克制住憎恨吗?”伊文眨眨眼睛,对他笑, “毕竟……他们给你留下了三年的耻辱。”

    “对于我来说,流浪在大地上的时候,我曾经觉得只要把那些人全都杀掉就好了,复仇的烈火无时不刻不在煎熬着我。”兰奥斯十分平淡地回答他,“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能放弃仇恨。”

    他伸出手,轻轻撩拨伊文耳边落下的黑色发丝,“你的意志高于我的意志,我的主人,别说只是一时的忍耐,若是你要求我从此放下武器,那都是你的命令。”

    这人还挺会撩的。

    伊文轻笑了一声,看着兰奥斯手里的残花,带着抱怨地说道:“碎了,怎么办,我的胸口应当有配花。”

    “这难道不是你突然靠过来的过错吗?”对于这种小事,兰奥斯倒是从来不吝啬于指出他。

    “你之前不是能够变花吗?”伊文指出,“就是白百合角斗上那个,把白百合变成了蓝色冰蔷薇,还挺会玩的。”

    兰奥斯显得有些窘迫。

    他冰蓝色的眼睛低下来,努力平静地解释:“虽然我能够用剑气凝结成类似蔷薇的形状,但是不会真的变花,那个……只是之前就放在身上的……”

    哦,变魔术啊。

    伊文想到在全场都为那即将相互杀戮的沙地而牵动心魄时,有个奴隶却持着凶狠的武器,在身上藏着柔软的蔷薇踏上战场,只为了将那只花递给坐在高处的人,不禁笑出声来。

    然后他在兰奥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困惑窘迫中,伸出了手指。

    “水。”

    缠绕在指尖上的水,回环往复,盛开成了一朵冰雕的花。

    虽然那是由冰制成,却栩栩如生,如同兰奥斯所熟悉的,少年时所见的会盛开在北地的暴风雪中的冰雪蔷薇。

    他不禁凝神去看,直到伊文突然靠近,还没等兰奥斯反应过来,就将蔷薇花瓣附在他的唇瓣上,然后隔着花朵去亲吻他的嘴唇。

    但是这个吻却极为短暂,在兰奥斯的错愕中,一触即退。

    而后少年才将那朵蔷薇插在他胸口的衣服上,笑着说:“那,这朵花献给我所爱的北之蔷薇。”

    兰奥斯的脸很明显地变红了,但他最终只是低低叹了口气:“这也算是亲吻么?”

    然后他侧过脸,亲吻了伊文的嘴唇,温热的触感只有一瞬间,兰奥斯立刻后退,对自己的主人挥了挥手示意,就走了出去。

    只留下伊文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挑了挑眉。

    ——这次的收件人果然挺有意思的嘛。

    宴席上,和那些贵族一个个笑着交流,嘴上满口花花地谈论着女人和金钱,心里却盘算着谁应该按照计划解决,谁还能够拉拢让他活下去。

    直到酒水已经一杯杯饮尽,演奏乐曲的歌人已经将气氛推演上了高潮,伊文拍了拍手,看到随着他一声令下被推进来的巨大鸽子派。

    周围人发出压低的惊奇呼声。

    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鸽子派,几乎有三四个人合抱这么大,带着热气的香味催人饥饿,更何况上面还铺满了闪烁人眼睛的宝石和黄金,让人几乎分不清这折磨着自己的到底是食欲还是贪欲。

    凡达伽家族的财力,虽然谁都了解,但没想到可以到这种程度。

    伊文再次拍了拍手,吸引来四面八方的注意,然后才笑着说:“我在鸽子派里放置了一枚粲然之歌的宝石,第一个劈开鸽子派的人,就是这枚宝石的主人——”

    看着人们贪婪的注视,他仿佛这才突然想起来,恍然大悟地握手成拳,锤了锤自己的手心,“啊,事先说明,我在鸽子派的外面放了一层素银,若是有人能把这个障碍突破了,想必也能证明他的实力?”

    素银价格高昂,但虽然说是银,实际上却是一种质地坚硬的魔法材料,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觉得自己有能力击破素银,但想到里面藏着的珍稀美丽的粲然之歌,又觉得不甘心。

    “阿海雨塔?”

    那带着傲慢笑容看着人们带着忐忑却又贪婪的目光的小少爷,呼唤着身后俊美的男人,“将剑放到鸽子派前面去。”

    男人顺从地听了他的命令。

    人们满怀着复杂心事,随意瞥了眼这手拿着长剑,将剑体放在桌子上的男人。

    虽然相貌确实英俊得让人赞叹,而眉目又凌厉冰冷得不能逼视,但看打扮,不过是个下等人罢了。

    哼,联想起那个出身好命的私生子平时的作风,估计就是个床上任由他玩弄的奴隶。长得再英俊,不也是为了主人的愉悦。

    想到这里,贵族们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再次投在那柄剑和鸽子派上。

    武器已经放下,人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拿起剑柄,想要一举将那个被素银覆盖的蛋糕劈开。但不论长剑传到谁的手里,他们最终能够得到的也只有随着怒喝一声劈下来后,手里被震得难受的疼痛。

    就算是仗着自己力量的强大,想要运用上剑气的骑士,也被素银本身的坚硬和能够抵抗剑气的特殊材质所阻挡,反倒让自己被弹飞出去,落得狼狈和一片笑声。

    眼看着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抱着侥幸心理上场,反倒是再拖下去,那个鸽子派的表层已经要烂掉了,伊文微笑着,拍了拍手:“阿海雨塔。”

    人们惊愕地看着那个之前他们从来没看上正眼的奴隶默不作声地走上来,不禁义愤填膺地对伊文说:“请别让这卑贱的奴隶拿起贵族才能握起的剑柄。难道高贵光明的骑士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奴隶就能做到吗?”

    “假如不把手持武器带来的杀戮也算作贵族专属的特权,那么就连奴隶都能精通手持武器的技巧。”

    伊文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们,微笑着说,“难道这卑微的奴隶胆敢妄想自己能做到骑士都做不到的事吗?你们不必为此忧虑,就把他当作身为主人,却厌倦了冰冷又无聊的金属的我的代言人,让他上去。”

    他完全无视了人们的恼怒,还不等其他人做出回应,就带着隐隐地强硬,示意兰奥斯上去。

    男人在人们不屑的目光里拿起了剑,却没有急于劈砍,而是先用手指敲了敲剑声。

    他的力度很轻,剑身被敲击发出来的清脆声音,美好如同燕鸣。可在场的人突然觉得心像是被攥住一般,一阵剧痛,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了上来,不禁脸色骤变。

    但是还不等他们阻止,这神情冷冽的奴隶,就已经将剑锋高举起来,一剑劈下。

    随着空气中震荡的尖锐刺耳的声音,整个鸽子派断裂成两半,在里面待得慌张而且急促不安的鸽子群收到惊吓,纷纷飞了出来,留下满地的鸽子毛和混乱。

    平时应该迎来喜庆的掌声的时候,如今留下来的却只有一片愤怒的喊声。

    方才多次尝试都没有劈开鸽子派的皇室三王子愤愤不平地站起来,指着奴隶嚷嚷:“这个男人绝不是贱民——”

    “当然。”伊文打断他的话。

    少年的黑色眼睛反射着钢铁的颜色,依旧带着慵懒的微笑,却吐露出残酷的话语,“北之蔷薇足以配得上贵族的鲜血和荣光。”

    而兰奥斯已经采取了行动。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血腥的屠戮,在座与会的宾客,大多数人还举着一只黄金制成的精美酒杯,正在畅饮,全然不知死亡的突然到来。

    有谁能够料到在这贵族聚集欢宴的盛会中,居然有这样一个狂妄之徒,给他们突然送来不幸的死亡和黑色的毁灭?

    他们就这样倒下来,把手松开,酒杯脱落,从被刺穿或是撕裂的伤口里溢出黏腻的血液。

    餐桌在慌乱中被踢翻,各种食品散落了满地,面饼和烤肉全被玷污。幸存者从座位上跳起,惊慌得奔跑在堂上,陷入灰白色的恐惧中,想要逃跑,却惊恐地发现房门已经被闭锁。

    就算是自持着武力想要反抗的人,却发现自己的武器已经在宴会外面被卸下,只能眼睁睁被杀戮。

    “真是……”伊文冷眼看着这一幕,低语着,“不名誉吗?”

    手无寸铁被杀死,于骑士和贵族的声名是有辱的,但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宗教传统,只要是复仇,就是遵照复仇女神的意志,是合法、正当并且名誉的行为。

    ——正如同他们声称让奴隶在角斗场上相杀也是奴隶们的荣誉一样。

    所以,在这场宴会中,伊文只让兰奥斯动手,这便是他们所要的正当。

    现在这些人固然嚎哭,但在过去他们抢夺女性、掠夺财富、争抢权力、制造家破人亡的悲剧时,却从来没有如此为他人哭泣过,就连那捍卫着国家的北之蔷薇,也曾经是那些苦痛的牺牲品。

    真可笑,一点都看不出来,竟以为过去的伊文与他们接近,是希望融入这个圈子却可怜得连爵位都没有的人傻钱多的私生子,却并未意识到之前的一切准备,都不过是在今日放松他们的警惕罢了。

    烟火已经听从命令发射,信号也已经发出。

    此刻在王宫和教堂中,大概正同样上演着权力争夺的悲喜人生剧。

    伊文低头抿了一口黑葡萄酒,颇为无聊地想着,凝视着杀掉了最后一个人的兰奥斯提着被鲜血洗得越发明亮的长剑,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过来。

    他连发丝都有鲜血一点点滴落,冰蓝色的眼睛都被畅饮复仇和杀戮的火焰烧得隐隐赤红,无言冷峻的面容,冷漠无情地回视着伊文看过来的眼神。

    明明像是死神一样的危险残酷,却让伊文颇带兴趣地笑了笑,在兰奥斯提着剑靠近他的时候,干脆一把把对方拉过来,突然贴近他的胸膛,看见兰奥斯诧异的睁大的眼神。

    少年低笑着:“你要杀了我吗,将军?”

    兰奥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我的主人?”

    他示意性地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剑。

    若不是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人,在刚才被对方硬拉的那一瞬间,精通战斗技巧的男人早就借力把剑锋刺进对手的胸膛,怎么可能还专门把剑锋转过来,哪怕有刺伤自己的手的可能,也不愿伤害到面前人。

    他虽然平静温和地对伊文说话,但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黑色和血红的死亡杀戮中回过状态来,眼睛冰冷得仿佛破碎的玻璃,触碰就会被刺伤。兼着抿紧嘴唇,便更显得锋芒毕露,让人望而生畏。

    难怪伊文曾经听说过在战场结束后,根本没有人敢靠近收剑回来的北之蔷薇。

    “你真危险。”伊文扬扬眉,在兰奥斯的诧异目光注视下,真心说道。

    在这么多的世界里,兰奥斯是他至今为止见到过对战斗最为熟练冷静,并且丝毫不忌惮于血腥的对象。换言之,他天生为了战斗而生。

    不过,倒是这样子更有趣,伊文颇顺从本世界的人设,对着兰奥斯充满某种暗示地勾起嘴角,声音黏腻暧昧:“你不该显得这样危险,以至于吸引了我的欲望。兰奥斯……我真希望在这里剥开这样的你的另一面。”

    “任何时候都乐意效劳。”兰奥斯看着他,耸了耸肩,回答,“但现在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我的陛下?王座正等待着你。”

    ☆、驯化蔷薇的第九命令

    还享受着欢愉的人, 不论享有怎样的权势和财富,下一刻就能够成为尸体。

    无论是怎样的权力,只要被更高的权能碾压,权势滔天就会成为虚妄的事物。

    教廷的圣子拉斐赭斯,于民意风头正劲的时候,一举夺得了教廷的至高权柄。不久之前,旧任教皇因重病死去, 两位圣子也随之爆发出惊人的丑闻,于是他便在众望所归下, 顺理成章地加冕为新任的教皇。

    也随之, 对新的皇帝宣布了认可和效忠。

    伊文·凡达伽。

    傲慢的少年, 骄傲的皇帝, 如少女般美貌,却又宛如毒蝎般冷酷, 从微不足道的私生子, 成为国家的主宰的至高统治者。

    并非没有人想要颠覆这篡夺者的政权,只是每当行动正准备发出,却立刻被迅如疾风的行动给无情抹除, 留下的只有在绝对力量下的绝望。

    无人能够反抗, 于那黑色的皇帝之下的,是起伏翻涌的冰蓝色云浪。从生者变成死者, 又从死者变为生者,过往的北之蔷薇,始终忠诚不二地站立于皇帝的座下, 以剑去捍卫后者的统治。

    ——当然,偶尔也会跪着。不过,那也是两个人在私下的情趣罢了。

    “那两人必定有不伦的君臣关系。”

    临上刑场的政治犯诅咒着。

    负责给这些昔日尊贵的贵族们做临死告解,新任教皇拉斐赭斯目光游离了一会儿,秉持着对自己盟友的忠诚和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失败者的同情,没有告知他们,这句话还真没有错。

    北之蔷薇是真心爱着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明明看上去冷得如此不近人情,但是奉献出忠诚与爱慕的时候,却比谁都要赤诚。有时候在宫殿上看见对方不发一言地凝视着那皇帝的目光,虽然寡语却深情,简直让拉斐赭斯感觉神的光芒都刺目地照耀着他。

    但是、伊文·凡达伽——

    拉斐赭斯不能理解那个人的存在。

    他始终有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仿佛是从另一个地方的来客,虽然微笑,扬眉,却全都像是带着面具做出来的另外一个陌生的人的举动。

    作为旁观者而言,每当拉斐赭斯看见那皇帝微笑着,轻慢地拨弄昔日冷酷的北之蔷薇的心弦,就觉得那仿佛是驯兽一般,带着种说不上来的轻浮味道。

    他或许其实并不爱着那个将一切交付给他的骑士。

    出乎意料的念头闯进心里,把他吓了一跳。但是却又很快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却并非是,毫无感情。

    他甚至觉得其实兰奥斯本人也非常清楚这一点,理智地清楚着。

    只是爱情,终究是其他人插不进去的,两个人之间的游戏罢了。

    ……

    伊文觉得这个世界很有趣。

    或者说,因为能够让他想起过去某个曾经给他留下了死亡刻痕的地方,所以显得很有趣。

    只是在那日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蔷薇内乱”之后,成为皇帝的他就很遗憾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毕竟有着不同之处。

    比如说,低魔。

    虽然有着剑气之类的东西,但终究是斗技的辅助。魔法师的数量少得可怜,大多数人能够做到的也就是搓个火球捏个冰棍的程度,能够地动山摇的大魔法师终究是屈指可数的存在。大陆上除了人类没有其他种族,精灵啊矮人啊是吟游诗人的诗篇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个世界其实有点像他所了解的中世界,只是文明开化程度比中世界高了不少。

    所以,对于居然能够在这种世界里将非体能型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兰奥斯,他真的挺吃惊的,难怪在其他人看来北之蔷薇就是一个实力强大得离谱的怪胎。

    以帝国为起点,不断扩展版图。对外的战争,不断容纳进新的和平,将王权和神权的力量恰到好处的权衡,使奴隶制的废除也顺理成章,然后,于统一的国家中,获得普通百姓安宁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从来无法存在神的理想国。

    所以绝对没有完美无缺的世界。

    但是……只要在那个皇帝之下,前所未有的盛世,就能继续维持下去。

    兰奥斯曾经思考,自己为何会爱着那个傲慢无度的少年。

    那仿佛黑曜石一般灿烂,含着笑的眼睛?那淡然散懒的语气,闷声笑着的样子?那凝视着他,仿佛星辰被点亮一般,来自遥远之地的眼神?还是他的甜言蜜语,带着玩笑地取弄?

    战士本不应该做过度的思虑,考虑得太多,手中的剑是会钝的。

    因为太过于清楚这件事实,所以在手中的长剑刺穿敌人的身体时,他从不犹豫。

    ——哪怕整个世界都会背叛你,无论你是怎样的存在,我都会始终追随在你的身后,永远。

    他沿着王宫白色的回廊往里走,感觉到空气中的热度越来越强。朦胧的水汽在周围萦绕,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云雾。

    侍女们行色匆匆地走过,在看到他之后行礼,离开,王宫中的人已经习惯看到帝国除了皇帝以外最为尊崇的骑士,却会在某些敏感的地方出现。

    兰奥斯推开大门,果不其然地看到年轻的皇帝正将身体浸在水中,闭着眼睛,在朦胧的水雾里享受着巨大的浴池的温热。

    地底的人工温泉正不断供应着热气蒸腾的水雾。

    “陛下。”他简单地向对方致礼,对着门外站着的守卫点头示意,然后看着他们将大门重新关上。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然后微笑。

    因为蒸腾的云雾,他的声音听起来遥远,低沉又悦耳。

    “欢迎,旅人,流浪者,徘徊者。”在朦胧的水汽中,兰奥斯看见一尾明亮的幽蓝从目光所及的角落划过,而水花翻动的声音,在那寂静之中又是如此动听。

    那是桀骜却又温柔,对一切都掌握于手中的,帝国的皇帝的回应。

    伊文似乎总喜欢玩点这种孩子气的把戏,兰奥斯习以为常,只是抓住了从他面前被魔法灌注,倾斜下来的那道水流,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盛开成一朵冰蓝色的蔷薇,然后再次化成流水,从他的手心流走,坠落下地面。

    他走到池水边,任由水雾把自己的脚踝沾湿。

    “博兰斯王国已经宣告了臣服。”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在面前人独有的沉稳柔和,“这大陆上所有的版图都归您了,陛下。”

    伊文看着他,笑:“陛下?”

    “……”兰奥斯与他回视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主人。”

    “这才对嘛,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少年从水中站起来,流水从那美丽得恰到好处的身体上滑落,然后是水珠从他身体上一颗颗跌落下来。

    他抱住兰奥斯的脖子,任由对方熟练地用做工精致的薄绒毯包裹住他光洁而湿漉漉的身体,以就算抱着一个成年男性也丝毫不费力的力量,走到旁边的白玉石台上,将他放在上面。

    “或者说,以你我如今的地位,就算被他人听到的话,又能够怎么样?”少年带着些轻慢语气的说道。

    皇帝的心思总是难以琢磨,他总是骄傲又任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兰奥斯分明清楚,能够紧密冷静的布局多年,在那小贵族的外表下,对方却是个不折不扣,傲慢的野心家。

    “那我就会成为奸臣。”他的声音暗沉,“我欺哄了年少无知的皇帝,扶植了自己的傀儡,然后征战,将一切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皇帝如此信任他,以至于在对外的战争中,一直将全权交付给昔日的北之蔷薇,自己安心处理国内的政治。这点已经引起了不少贵族的非议。

    虽然大多数人都能隐隐揣测出他们有什么并不只是君臣之间的关系,但不论他们怎么探察,能够了解的,也只有北之蔷薇在流放途中曾经寄住在凡达伽府邸中——

    可要是他们真把彼此私底下玩的那套摆在明面上,兰奥斯作为明面上那个总是冷静高傲不近人情的骑士,就要被当作把皇帝哄上床的奸臣非议了。

    “你难道厌恶这件事吗?”伊文笑着问他。

    他带着些恶趣味,想要看兰奥斯手足无措,还有因为害羞而面颊羞红的样子,却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我无所谓。”兰奥斯直白地回答他,“我并不吝啬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我的。”

    “你……!”伊文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家伙,望着对方坦坦荡荡看过来的神情,都有点怀疑难道之前自己玩的主仆PLAY都被理解错了?

    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人这么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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