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4章 公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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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令月有些猜不透皇帝的意思,若是他说对沈跃不满意, 想通过她来敲打沈跃, 也犯不着借着给她换夫子的名头来提这事, 更何况这个夫子人选还是他一向倚重的詹事主薄胡威武。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番话是冲着沈跃去的,还是冲着她自己来的?

    沈令月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笑容依旧, 摇头道:“不行不行,胡大人是大哥敬了茶拜了师的,是正正经经的太子之师, 女儿怎么能跟他抢呢?”

    “有什么不好的。”皇帝满不在乎地一摆手, “跃儿既然能拜他为师,你也能, 朕给那胡威武双份俸禄便是。”

    “父皇, 这不是俸禄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皇帝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这胡威武虽说烦了一点,但真才实学还是有的, 他和李庸不一样, 除了诗词歌赋之外, 还能教导你许多寻常姑娘家都学不到的东西,就像是刚才那一番的御史之言, 若是得他教导,你会有更多的见解,这样子不好吗?”

    沈令月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当下笑道:“不好,他烦死了,女儿才不要人管着呢,父皇不能被他唠叨得烦了就想拉女儿下水,这可不行。”

    皇帝瞪眼:“这怎么能算是拉你下水呢?朕这是在为你好!”

    “我不管。”沈令月哼一声,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反正女儿就是不要他来教。”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父皇都随你。”不知是被她磨动了还是这本来就是一个心血来潮的玩笑,沈令月不过几句撒娇抱怨,皇帝就改了口,笑道,“那胡威武还是继续当你大哥的师傅,你的夫子依旧由李庸来当?”

    “只要胡大人继续当大哥的师傅就好。”沈令月抿嘴一笑,“至于女儿的夫子由谁来当,但凭父皇决定。”

    “你啊,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还来一句但凭父皇决定,父皇怎么决定?还不是听你的意思。”皇帝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假惺惺。”

    “哪有……”

    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父女两个又说了半晌话,沈令月就起身告辞了,在薛成的护送下回到了鸣轩殿,随便寻了张椅子坐下陷入了沉思。

    从薛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和母后跟前时的神情来看,向她和母后求助应该是他自己自作主张的,而不是父皇的意思,那么她今日的这番举动就不是在父皇意料之中的了。

    那么在父皇看来,她的这一番举动是对是错,是做得好还是不好呢?把她和大哥拿来比较是在表露对大哥的不满,还是在提醒她身为公主不该掺和前朝之事?

    大哥又知不知道父皇对他的冷断之评?和父皇目前对他还不是全然满意的态度?她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要是告诉,又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如果她现在就急吼吼地去东宫、或是把大哥叫来鸣轩殿,那也太明显了,父皇一下子就能猜出来……又或者,她的这个举动正中父皇的下怀,父皇本来就是想通过她来敲打大哥的?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沈令月靠着椅背沉吟半晌,最终决定知会沈跃一声,但也不能太过明显,总要有个由头,遂略略抬了抬眼眸,问道:“留香,太子前些日子答应赔本宫的八角琉璃宫灯可曾送来了?”

    留香一愣,这事她不知道啊,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太子殿下要赔公主一盏宫灯之事,可沈令月发话,她不能不答,只能按捺着慌张道:“回殿下,不曾……”

    沈令月蹙眉:“怎么还没送来?你去东宫催一声,那可是本宫最喜欢的一盏宫灯,就这么打碎了,不赔一盏更精致的可不行,三日之后再不送来,就休怪本宫跟他亲兄妹明算账了。”

    留香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殿下……?”

    沈令月冲她浅浅一笑:“方才的话,你可记牢了?”

    留香一个激灵,有些猜到了沈令月的打算,连忙低头应了声是,福身行了一礼后退出鸣轩殿,前往东宫给沈跃送话了。

    当晚,皇帝于芷阳殿内与皇后共进晚膳,夫妻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皇后就笑着提起了今日中午的御史请命一事:“令儿可真是个急性子,薛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喊也喊不住,可急死臣妾了,没给陛下惹什么麻烦?”

    皇帝笑道:“皇后多虑了,令儿素来聪颖,能给朕惹什么麻烦?她的那一张巧嘴连朕都招架不住,更别说那些御史言官了。再说,旁人不明白尚情有可原,皇后难道还不清楚这丫头的性子吗,她就是看着有些闹,实际上比谁都要会审时度势,心里门清。”

    皇后一边给皇帝盛着银耳莲子羹,一边道:“臣妾倒不是担心这个,若是只她一人,臣妾自然放心。可她替陛下着急,一听陛下被那些大臣气到,连薛公公的话都没听完就冲了出去,贴身宫女也没带上,足可见她对陛下的关心。臣妾是怕她替陛下不满,到时怒气上头,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让陛下难以下台。”

    “她要是口无遮拦,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会说话的人了。”皇帝接过羹碗尝了一口,“令儿随了你的聪慧,虽然平日里看着急躁骄纵,但关键时刻很能沉得住气,话也说得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理来,皇后教导有方。”

    皇后低眉一笑:“陛下过奖了。”

    夫妻二人又对食了一会儿,皇帝就搁了筷子,漫不经心道:“令儿这般巧言善辩,博览群书,无论是审时度势还是口实才学都不输于她的两个哥哥,若是以胡威武为师,应当能够受益良多。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一惊,也停了筷子:“陛下?这……令儿可知陛下的这番打算?”

    皇帝一笑:“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朕还过问了她的意思,不过那丫头太懒,不愿意受人管教,朕也就随她去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就是觉得有些遗憾。”皇帝叹了口气,“论才学、眼光、胸怀,令儿都不输他人半点,更是饱读诗书,东西比别人记得要快很多,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骑射也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若她是男儿身——”

    “——若她是个男儿身呀,陛下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宠着她。”皇后从善如流地笑着接过了他的话,“陛下现在这般纵宠令儿,不就是因为她是陛下和臣妾唯一的女儿?又可人又贴心,看着她水灵灵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宠着她、纵着她,姑娘家总是容易讨人欢心一点的。若她和跃儿蹊儿一样,身为男子,那陛下可还会像现在这样紧着她?”

    “怎么不会?”皇帝奇道,“令儿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天生品性就好,无论是男是女,朕都会疼爱她的。”

    “疼爱也分方式。”皇后不徐不疾地解释,“陛下不妨想想,若是跃儿或蹊儿时不时就跟陛下撒娇歪缠一番,倒在陛下膝头卖乖讨巧,陛下会如何作想?”

    “简直胡闹!”皇帝一拍桌子,“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自当光明磊落不婆婆妈妈,这黏黏糊糊的像个什么样子,朕是不会允许的!”

    皇后掩袖一笑:“这不就得了?”又温声道,“陛下的意思,臣妾明白。只是陛下,跃儿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行事有什么不妥,陛下一眼就能看到;令儿却不一样,她是常年跟在臣妾身边的,虽然也时常能见到陛下,但终归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块的,也不像跃儿那般跟着陛下常朝听政,那丫头又惯会夸人,陛下自然会觉得她千好万好,跃儿比之不足。其实,这两个孩子都各有千秋,长处有,短处也有,只是陛下看到的不同罢了。”

    “朕知道。”皇帝沉声道,“朕也不是对跃儿有多么不满意,只是……就此番御史请命一事来说,跃儿若也在场,是断然不可能做得比令儿要好的。”

    接下来的话,换做他人,皇帝是不会说出口的,但皇后不一样,他们两人少年结发,夫妻情深,皇后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对象,因此他说出了没有在沈令月跟前说出的话:“他在某些方面及不上令儿,而这些正是为君者所必要的品质。”

    皇后微微一笑:“为君一道,臣妾不太懂,但是跃儿年纪还小,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不必急着现在就把跃儿教导得完美无缺,一步步慢慢来即可。有什么不满的,对跃儿直言便可,他素来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想必一定能听得进陛下的教导。”

    皇后的这番话说得颇有信服力,皇帝听了,也神情舒展起来,笑道:“皇后这话很是,是朕糊涂了。来,吃菜,不提这些事了。”

    皇后也笑着重新拿起了碗筷,安安静静地喝了一口粥,却在垂眸间掩去了眼中一缕不易察觉的忧虑。

    留香去东宫传话的第二天,沈跃就提着一盏做工精致的宫灯来到了鸣轩殿,又在宫女的带领下大步流星地踏入了专门用来给沈令月作画的雅莲居,先是赞了一声“三妹好兴致”,就提起手中的宫灯道:“听说我打碎了你的一盏宫灯?虽然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既然妹妹都开口了,做哥哥的总不好不给,喏,拿去,看看这一盏灯够不够赔你那一盏心头好的八角琉璃灯。”

    沈令月搁笔笑道:“大哥贵人多忘事,成天都跟在父皇后头转,自然不会记得这种小事。”她原本想让留香直接把宫灯收下,不想沈跃提来的宫灯精致得很,一眼就喜欢上了,顿时改了主意亲自接过,爱不释手地转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转交给了留香,让她下去好生收着,笑眯眯道,“大哥从哪寻来这么好看的一盏宫灯?”

    沈跃呵呵一笑:“这不是前些日子里失手打碎了你的一盏宫灯么,本王愧疚不已,夜不能寐,成天就想着如何赔罪了,搜罗了不少宫灯仔细挑选,能不好看么?”

    “那大哥可要当心了,”沈令月笑道,“父皇最近对大哥可是颇有微词,正愁没机会说教呢,当心这事被父皇知道,惹来一顿骂,妹妹可担当不起这个罪名。”

    沈跃笑容一停:“三妹这是何意?”

    彼时知意已经极有眼色地退出了雅莲居并关上了房门,隔间内只有沈令月和沈跃两人站着,因此面对沈跃探寻的神色,沈令月也不卖关子,直接就道:“大哥,对于联姻一事,你可曾对父皇说过是如何作想的?”

    沈跃微一皱眉:“自然是和父皇一致,认为哪个大夏公主都可以和孟邑王子联姻,唯独你不行。怎么,这事有什么问题?”

    “本来没什么问题。”沈令月道,“只是大哥心中这么想,面上可曾表现出过这份心思?”

    沈跃敛了笑:“三妹,你说清楚点。”

    “前几天父皇急诏群臣商议联姻一事,大哥也跟着去了,那么大哥可曾站起来为此事发表过看法,说出过心中的想法来?”

    “……这是父皇的意思?”

    沈令月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靠近沈跃低声道:“大哥,父皇性情豪爽,喜欢的也都是直来直去之人,不说别的,端看他表露出喜爱的臣子,胡大人,舅父,还有谢初,哪个不是和父皇相似的品性?”

    沈跃道:“父皇也倚重中书令。”

    “倚重和喜爱不一样。”沈令月咬了咬唇,准备把话说得再清楚点,“大哥,父皇他对你尚不满意。”她轻声道,“心有城府是好的,但绝不可以不做好面上功夫,尤其是父皇平日里对你说过的为君之道,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做出父皇期望中的样子来,父皇能立你为太子,为储君,也能反着来……”

    沈跃眉心紧皱,低头盯着沈令月打量了半晌,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玩笑的痕迹。

    “……我明白了。”最终,他缓缓道,“多谢你,三妹,今日这一番话……你提醒了大哥很多。”

    沈令月一笑:“大哥心中有数就好。”

    因为孟邑来使,沈跃这几天都很忙,今日能抽空过来还是昨日留香去东宫内送了话的缘故,因此只和沈令月聊了一会儿闲话就走了,他和沈令月一样喜欢以笑示人,就算刚才谈了这么一番严肃的话题,也只是神情凝重了片刻就又换上了一幅笑脸,在临走前笑道:“鸿胪寺卿奉命带着孟邑王子游览皇城内外,按这速度也该到了去西市一览繁华的时候了。你不是一直想去西市玩个尽兴的吗,现在正是个好时机,不若借着陪王子一道游览的由头假公济私一番?说不定就看上人家了呢,皆大欢喜。”

    沈令月的回答是拿笔蘸了清水朝他脸上甩去。

    不过沈跃这番话倒提醒了她,不是关于孟邑王子苏力金的,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八公主的病可好些了?”她缓声问被她叫进来的留香知意二人,“凤兰阁可有什么消息?”

    二女皆心中一颤,还是知意胆子大些,细声回道:“回殿下,八公主一直卧病在床,听太医令的意思,是还要静养上好一段日子。”

    “是么?倒也难为她了。”沈令月垂眸一笑,“八妹自幼承欢母后膝下,算来也是本宫的半个亲生姐妹,这么多天了,本宫也该去看看她。来人,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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