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此时方才细细打量起陆压,只见他修为精纯深厚,甚至……隐隐还在自己之上。 不,能窥得师叔劫数的人,起码也至少是帝俊或是祖巫那个等级的。 他心生警惕,不动声色问道:“吾乃玉虚宫门下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道友如何称呼啊?” 陆压哪有心情同他礼尚往来,失魂道:“北海鲮鱼岛,陆压。” 广成子微微一惊,暗道自己叫“小道友”还叫错了,这位的辈分算起来比他要还大一些,连忙补救:“不想西昆仑的散修邻居竟这般年轻,是小道失礼了。” 那利刃般的少年杀手沉默点了点头,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千机匣,皱眉露出不怎么高兴的神色。 ……他帅气逼人的小橙武呢!怎么变成蜀月竹筒饭了! 这千机匣太吃藕了,有损他高冷的气质。 地上躺了好半天的呱太惊坐而起,满目惊惶,脱口叫道:“阿炮!” 炮太转头看到了他,两人视线对上,呱太怔了一阵,缓缓松了口气,很快脸上又烧红起来。 准提揉了揉自己被拍得生疼的光溜脑袋,不由疑惑:“方才……是何物偷袭我?” 目睹全程的镇元子表情有些僵硬。 本还指望太玑一闷铲能让这秃驴闭嘴,哪知…… 他沉默少顷,未免太玑偷袭之举被准提觉察,果断又出手在准提的脑壳上敲了一下。 准提回过头,诧异盯着镇元子,“道友……??” 他本来是有很多问题的,但现下当着师父的面,却不怎么问得出口了。 鸿钧将他纠结的神情看在眼中,从位上走了下来,至他身边,挥手布下一道结界。 道祖轻轻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天道有天道的行事法则,众生固然无辜,但与世界之稳定相比,始终是后者更为重要。” 太玑有些闷闷道:“师父将我安排到蓬莱岛,可是早已看清了今日之事?” 鸿钧淡笑了笑,“未来有许多种可能,我虽以身合道,能看到那些可能,但最终会走出哪一种结局,却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会尽量依靠我所通晓的信息,将世界的进程推向更有利于稳定的那个方向,而你……” 陆压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愣。 他此时发呆倒不是别的什么缘故,而是刚才太玑转过头来的时候……那种眼神。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几乎是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就又抓住了太玑,胸中莫名其妙一阵心悸。 女娲娘娘说过,若红线牵着的人断了情,这红线就……栓不住了。 他兴奋在原地蹦跶了两下,二十多年没体会过用脚走路的感觉了,今番突然恢复了双腿,居然还有些不大习惯。 如此一来,日后族中之人再见他,就不会总觉得他是异类了。 太玑见状,由衷对广成子夸赞道:“我只当你们十二个师兄弟嘴皮子功夫比修为要强,原来竟也有如此神通!” 广成子骄傲挺胸,快速回道:“出门在外,自不能给师父丢脸。” 他颇为满意盯着呱太,笑容别提有多灿烂。 那高速旋转的重剑正插在吴将军与喵太之间,吴将军赤手空拳,格挡在面前的臂甲不断发出叮当的声响。 不愿被这风暴波及的他大撤一步,将将脱出风来吴山的范围,却见那小陀螺似的一团剑气追着他就转了过来。 “!”吴将军脸色微变,脚下连撤,而那罡风龙卷却仿佛长了眼睛,始终追着他不放。 待好不容易风暴停歇下来,吴将军抬头去看,就见刚将风车转完的太玑双手抓着重剑飞在半空,还维持着重剑在斜后方转过半圈的姿势。 少年身法一流,腰腹猛一用力,那转过半圈的重剑就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力度反向撞了过来。 巨大的魔神运起祖巫真身变化,调动太古秘术,仰天狂吞起那些徘徊在山谷的怨魂黑雾,用以强化无上魔身,惊天一吼,震山动地。 众人此时方知蚩尤已然入魔,惊骇之下对其忌惮万分。蚩尤强召祖巫之灵,威势惊人,但凡冲上来的人族和巫族都被他轻松斩下。 飞廉也配合蚩尤祭出乾坤袋,操纵战场中飞沙走石,一时黄沙漫空,众人身在其中完全不能辨认敌我和方向,眼前一片昏黑,晕头转向。 蚩尤放声大笑,率领潜伏在炎帝阵营中的九黎部族齐齐倒戈,“我巫族自诞生起,便同大道相争,同造化相斗,圣人们一句天意不可违就要我巫族万年基业为洪荒天地殉葬,未免太过轻巧!祝融后土二部背叛巫族,合该诛之!至于人妖二族,什么天地主角!什么气数如此!不过是欺我巫族没有圣人镇压气运!” “凭什么妖族借女娲撑腰换副脸面就能若无其事继续横行天地,我巫族要重掌大地万世永昌就要遭多方阻拦!天道公平公正?哼,分明是圣人之间利益相关,为一己之道统窃取天地气运,非其庇护之子民,皆为蝼蚁!” 陆压虽在西昆仑闭关,但有个恶尸禺号在天上终日巡视,三界中鲜少有他不方便知道的事,瞧三霄这架势,多半就是被人拿赵公明的死讯给忽悠出岛的。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有几分心虚,同是答应了别人不要轻易下山的主,三霄虽冲动,陆压对她们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体谅,大抵理解她们心情,不愿同她们动干戈,只想劝她们保命。 三霄哪肯领情,只觉陆压说这番话是嘲笑她们道行不到家挺不过大劫,反更怒不可遏。 云霄年长,倒还存着几分理智,知道陆压所言有理,尚在沉吟;琼霄却已按捺不住,拔剑刺了过来。 陆压叹了口气,架住她刺来的剑,脑中盘算怎么脱身才好。 目睹全过程的陆压听到这剑的名字,心脏又不听使唤扑通起来。 扶桑重剑? 这……这是小少爷念及武器是他所赠的离火炼制出来的,所以才用了金乌栖息之地的神木来命名的吗? 小少爷的武器名字是……他卧榻之木?! 太玑也许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这样的认知,仍然让陆压喜不自胜,就连一贯的厚脸皮都不由有些泛红。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声名在外、爱惜羽毛之人,竟被你们当成偷鸡摸狗之辈,还要搜身吗?!” “这……”玄都满头大汗,救场的说辞还未出口,镇元子和准提那边已打到面前,吓得堆积在门口的修士们顿作鸟兽散。 他无奈向他们二人喊道:“二位前辈!这里好歹也是人教的地盘,你们若有什么矛盾,不妨出去打,今日玄都洞内的损耗——” “打坏的东西算我头上,他日贫道必登门清偿!”镇元子财大气粗,这话说得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玄都愁得头都要秃了。 他正试图再次以周天星斗大阵窥探巫妖二族之天机,殿外有人急匆匆闯入的动静便令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羲和脸上挂满了急切忧色,形容还有些狼狈,进门便问:“帝俊呢!” 太一看清来人,讶异之后立刻迎上来道:“羲和?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怎么这副模样?兄长刚离了天庭动身去犬戎……” 羲和浑身一震,却不做犹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就往外跑:“来不及了,快随我去旸谷!” 太一下意识一挣,没被她拉动,“我留守大阵,不可轻易离开,你先将事情说明白,去旸谷做甚?” 陆压心中微动,沉吟打量着球球,欲言又止。 他观察球球的功夫,太玑和麟驹已顺利捉了马回来了,两人一起牵着缰绳,高大雪白的逾辉耀乖顺跟在后面,马嘴里还津津有味的嚼巴着什么。 陆压瞧着牵马的小少爷,又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果然不愧是叽叽!天庭的妖神都抓不到的马,叽叽一出面就驯服了! 只是待他们二人走近,陆压听得他们你来我往互相夸赞,又不免郁闷。 心里揣着事的陆压道君话少了许多,见诸事已备,便施展神行术带他们回妖族大营。 昊天遂沉声对空无一人的身侧唤道:“雨师何在?” 一身着锦服的冷肃神君显出身形,恭敬对他一拜,才凑到耳边低语道:“……雨师失踪已近一月。” 昊天勃然惊怒:“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太玑见他反应,便意识到问题果然出在天庭这,遂追问道:“可有眉目?” 昊天强绷住笑容,顷刻就有了打算,转头向太玑致歉:“是我管束不力,给小师兄添麻烦了。这是应龙勾陈的鳞片,人间久旱无雨,小师叔册立圣人必定需做些门面功夫,有它在,可助师兄应急。” 陆压不满嘟囔着:“……照着你教的做了一次,还被骂了一通臭流氓,谁知有没有用……” 女娲听罢又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好半晌都直不起腰:“小道君果是个活宝!哎呦,这么可爱的两个小人儿,要是能捏成小泥人时时逗弄该有多好……” 陆压立刻变了脸色:“娘娘!我好歹也是个准圣,您也尊、尊重一下!” 女娲闻言便兴趣缺缺撇了撇嘴:“这么千百年了,我也就捏过两个大人物,其中一个还是我兄长,真是无趣至极……” 她随手在陆压身上一点,懒趴趴卧在玉座上,慵懒道:“喏,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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