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的期间, 安宇亭给魏明飞的妈妈打了个电话。 快十点,家长都睡了。 “老师,我们家在下面的乡镇,现在也来不了,家里也没车。”魏明飞的妈妈很无奈,“您看,就算我们借到车来了,估计学生都该回家了。要不我们明天一早过来?” 安宇亭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行,我明天早上四节课。你们抽大课间的时间来。” “好的好的,真是麻烦您了, 也帮忙向那位同学的家长道个歉,都是我们家魏明飞不好, 我们明天一定来跟他道歉, 孩子看病的钱我们都承认出。” 好像还是个明理的人,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王韧智的妈妈比医生先到。 看到儿子的手她果然是一脸心疼:“怎么搞成这样了, 这伤的又是右手,怎么还没看呢,这万一伤到筋骨了耽误了怎么来得及啊。” “前面是个出车祸的, 人命呐。” 听了这句话她倒是不大声嚷嚷了。 估计前面那个情况严重, 两个急诊的医生都不在这里。 “易医生, 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情况怎么样呢?保住命没有?” 安宇亭正在给自己按脑袋,听到问诊的大叔说出易医生三个字。 她一抬头,那个平时风轻云淡, 从容不迫的易医生就在她眼前,不知道连轴工作了多久,下巴处有青青的胡渣影子,脸上有疲态,但还是带着他一贯的微笑:“还行,李医生说我这两天累一点,最后收尾的工作他来,我先过来值班。” “过来也不能休息,这边还有人等着呢。”大叔朝着他们这边努努嘴。 易亦这才看到那边站着的安宇亭三人。 小姑娘站在那里看着他,明显感觉到她应该是有点累的,手还放在太阳穴的位置。 看到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如果不是他的错觉,小姑娘那双大眼睛里还有点心疼。 是他的不对,一忙起来忘了自己如今是有正牌女友的人。 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就被那边受伤的手吸引过去:“手伤?刀划的?” 王韧智也见过他,小孩子,看到他和自己班主任之间的暗流涌动,像是看到了稀奇东西一样。 “跟医生说。”他妈推了推他没受伤的那边手。 “刀划的。”王韧智不情愿地开口。 “走。”易亦招呼了旁边的护士,“小李,给他清洗伤口,我就过来缝针。” 王韧智的妈妈很快跟了上去。 易亦伸手想摸摸她,又想到自己的手上也不干净,颓然放下:“学生不小心?” 安宇亭看到他的动作,心里募得升起一股委屈:“还有的闹呢。”不自觉地,声音就变得细细的,尾音拖了老长。 学生都不在,她才在他面前这么说话,这几天下来,她和他一直没有联系,这会儿突然见到他才发现自己想他了。 想她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撒娇,不用注意形象,也不用在意语气。 易亦不想用刚给人做过手术的手碰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连抱抱她的能力都没有,他也有点无奈:“乖,先等等,我去给他看看。” 安宇亭坐在外面的一排椅子上,这个时间没有突发事件的话,这里也是个冷清的地方。她其实也没想别的,她满脑子都是今天没办法备课了,只能把今晚在这个班讲过的内容到自己班上重复一遍,至于这个班明天的安排…...给他们时间做作业。 何景瑜的电话:“婷婷,你还不回来吗?等一下宿舍要关门了。” 是啊,她又要无处可去了,安宇亭叹了一口气:“有点儿事,也是班上的学生。你班上那两个学生的事情处理好了?” “还要谢谢你呢,把那个让家长带回去几天,我这班上又能安逸几天。” “你也真是厉害,天天跟这样的学生相处居然还能保持用爱发电的初衷。”安宇亭看着医院雪白的墙壁,“我一个科任老师都快被逼疯了。” “一般般,也就闹腾点。我还是比较担心你今天晚上,听说你班上也出事儿了?”何景瑜很是担心。 安宇亭长叹一口气:“没事,学生玩刀,划到手了,现在还在医院,一时半会应该回不去。不过不用担心,今天正好是易亦值班。” “行,有易医生我就不担心你了。”何景瑜听到也叹了一口气,“你这班学生虽然不打架不抽烟,但总有这种小意外,也是挺操心的。” 易亦走出来的时候还在交代王韧智的妈妈:“最近一段时间每天中午要过来打消炎针防止感染,每隔两天重新包扎一次,具体的我会写在病历上,家长不要忘记。” 王韧智的妈妈接过来问他:“医生啊,他这能写字吗,要恢复多久啊,还有,这个能不能报销?” “不能写字。”易亦倒是很有耐心,“大概要恢复一个月的时间。” 安宇亭在旁边听着,打了个哈欠。 “安老师,您看这,孩子伤成这样,还耽误学习,这对方家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到医院来看看。”王韧智妈妈抱怨着。 安宇亭摆摆手:“对方家长住的太远,今天不方便过来。我正准备跟您说,明天早上九点四十在我办公室,请您也一起过来。” “不是他们给我们道歉吗?”王韧智的妈妈有些不满,听安宇亭的语气,像是她儿子作为受害者还有错一样。” “您可以让他回去跟您讲讲,刀是他的。”安宇亭不想在这里多做解释,明天又要说一遍。 王韧智的妈妈还想说什么,被易亦打断:“如果没事的话拿了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很委婉又没有商量余地的赶人。 王韧智的妈妈还想着安宇亭跟他们一起走,路上再跟她聊聊,但是安宇亭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看不下去,王韧智用那只好手拉住她:“走啊。” 安宇亭的视线聚焦在他刚缝完针的手背上,触目惊心。 不想再看,直接转过身,面对易亦:“那我也准备走了,你今天还要值夜班吗?” 易亦点头:“今天完了能休息两天,现在宿舍该关门了,你直接去我那里睡。”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单独的钥匙:“这是备用钥匙,位置还记得。” 她都去过几次了,位置是记得的。 “记得。”她知道这时候矫情没用,总比露宿街头强,接过来的时候喃喃自语,“我是不是该买个房了。” “别想,我也没办法送你,你一个人回去,小心一点,从大路走。”易亦很想摸摸她的头,很想把她抱在怀里。 可是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安宇亭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想到刚开学的那天跑出来找学生时慌乱的样子,第一次,大半夜的,没有这么晚,一个人。 撞到了易医生。 从此她每次无处可去,都有他陪。 熟门熟路地找到他的房子,开门,家里冷冷清清的,又是很久没人来过了的样子,虽然有保洁每周打扫,但是没有人气。 给易亦发了一张随手拍的照片,配字:可以用你的浴缸吗? 易亦的消息会得很快,看来他也暂时能喘口气:那是浴缸和它主人的荣幸。 安宇亭终于是扬了扬嘴角:那我就不打扰您值班啦,待会儿我就睡了。 过了一会儿易亦的消息又弹出来:在我的房间衣柜里抽屉第二层有新的毛巾,第三层有我的睡衣,你自己开空调,自己换衣服,好好休息。 絮絮叨叨的,安宇亭一边笑着吐槽,一边按照他说的一一找到东西。 再躺在他床上的时候,跟上一次来心态完全不同了,毕竟身份都不一样了。 买房子的事情,家里也提上了议程,她却一直不想去考虑这件事。 她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如果买了房子,就代表她准备在这个地方扎根,定居,永远的留在这里。 但是她现在……并不想这么做。 安宇亭的闹钟响的时候是早上六点钟,迷迷糊糊地按掉闹钟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还睡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 看清楚是易亦才松了一口气,他脱了外套,羽绒服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他应该是洗过澡了,头发还没有干透,身上穿着简单的居家服。 他也没有真的睡进来,只是歪在她旁边。安宇亭的闹钟没关,又闹起来,让他一下睁开了眼睛:“要上班了?” “嗯,你到被子里来睡呀。”安宇亭给他掀开被子,“我要走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她睡在他的床上,穿着他的衣服,忍不住还想碰一碰她:“让我抱抱。” “昨天晚上你都不抱我。”安宇亭的话音里全是委屈,人却乖乖地进到他怀里。 她整个被圈进他怀里,她的发丝触及到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衣服上时,两个人都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刚做完手术,脏。”易亦摩挲着她的头发,轻轻地安抚她。 “你也好忙哦。”她的声音小小的,“赶快休息。” 易亦的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嗯,我休息,给你买了早餐,在客厅里。” “你怎么这么好。”安宇亭笑嘻嘻地回蹭他一下,“我要上班啦。” 桌子上摆着还温热的红豆粥和花卷,正好是她的饭量。 她看得眼睛一热,又蹬蹬蹬地跑回去,从他背后抱住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一起吃饭呀?” “今天晚上?”易亦反手摸摸她的头,“我这两天都有空,随时听候安老师的安排。” 安宇亭贴着他的后背,很是眷念这一瞬间的温存和肌肤相贴。 回到教室里,她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安班主任。 特别是在昨天发生了流血事件之后,班上的学生也都老老实实的,但还是没有躲过安宇亭的一顿骂:“反复强调的问题你们都当耳边风,谁再让我看到美工刀出现在教室里,我就让你妈送你去学专门玩刀,别来上课了!” 由于今天已经提前吃了早餐,她查完班就坐到了办公室里,抓紧时间备课,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提前干完的话,今天晚上就能顺利和易医生去吃饭。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扬起这么多天来为数不多的笑容。 “安老师今天有好事儿啊。”李主任走进来,跟她打招呼。 往日她听到他的声音都会翻个白眼,知道又有事情要找她,今天她却很是热络:“不是好事儿,还想请李主任帮忙呢。” “你们年轻人这么厉害,我们能给你们帮什么忙。” 安宇亭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本来应该是昨天就跟您说的,毕竟属于安全事故,但是太晚了,就没给您打电话。今天双方家长要来办公室,估计还有一番纠缠,有一些规矩我也不懂,什么赔钱之类的,还想请您到时候在旁边帮帮忙。” 她给他干了那么多事,请他处理个事情的优待都没有,那还真是没说法。 李主任果然满口答应了,还是笑着答应的。 早上两节课安宇亭总觉得有点精力不支,她把原因归到昨天晚上折腾的太迟上面,还好是昨天讲过的内容,虽然没什么精神,但是好歹把课上完了。 “魏明飞,王韧智,你们俩来我办公室。”她的手机上有未接来电,看来家长已经到了。 魏明飞的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妈妈手上提着一大包水果,一看到坐在那里的王韧智就赶紧问候:“同学,是不是我们魏明飞没有分寸把你弄伤了?他给你道歉没有?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后面既是对学生说的,也是对王韧智的妈妈说的。 安宇亭招呼着:“先坐,学校管安全的主任马上也来了,我们一起讨论这件事。” 王韧智的妈妈端着坐在那里,不愿意开口,也不接魏明飞妈妈提来的东西。 两个学生立在旁边,个个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李主任进来,走路带风,看到他们坐在圆桌那边,很快就过来:“两个学生拿纸,把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写下来。” “他的手伤了,医生说了,不能用手,还差一点都伤到骨头了。”王韧智的妈妈见缝插针,说着自己的儿子有多苦。 “行,你口述。”李主任来了,安宇亭就一句话都不用说,全程他掌局。 “就是玩的时候不小心把刀划到我的手背上,就划伤了。”王韧智不是很愿意开口,但是李主任的大名他们都听过,不开口是没用的。 “刀是谁的,为什么会玩刀。”李主任并不让他轻易逃过去。 “刀是我的,就是玩啊。”王韧智脸上有点不耐烦。 王韧智的妈妈瞪大眼睛:“谁玩的你说清楚啊。” “两个人一起玩的啊。”王韧智还不肯好好说话。 气氛很僵硬。 “你们看看,就是玩,孩子的手伤成这样了,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是你们看到这样的伤,想想要是你们的孩子,肯定也会心疼啊。”王韧智的妈妈把儿子的手背拉到众人面前。 没有血肉翻滚的样子,但是手背上有一大块的纱布包着,能够表明手桑拿范围确实是很大。魏明飞的妈妈看到也抽了一下:“是是是,我们当然心疼,昨天晚上确实是不方便过来,所以今天赶快就来了,真的是不好意思,小孩子玩起来也没个度,刀怎么是能随便玩的呢。” “关键是孩子现在作业也不能写,又耽误学习。”王韧智妈妈把儿子的手放下去。 “那边的把情况写清楚了没,赶快拿过来,你们两个去上课。”李主任拿到魏明飞写的情况说明,看了一眼。 安宇亭看了一眼时间,她还有十几分钟也要上课了,心里乐观地想,魏明飞的家长看上去很好说话,说不定很快就能结束。 “安老师多次在班上强调不要带刀到教室,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学校都不愿意看到。”李主任上来先是表明立场和态度,“学生也确实是受了伤,去年开始学的保险买了吗?如果买了等一下我把保险经理的电话给这位家长,联系之后应该是可以报销一部分。” 王韧智妈妈从包里掏出了昨天看病的东西:“大部分都报销不了,昨天看病的单子在这儿呢,你们自己看。” 魏明飞妈妈把付费单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后点头:“这个医药费我们都出,确实是孩子受伤了,也吃了苦头,赔钱肯定是要赔的,这些吃的,等一下您也提回去,就当是我们赔礼道歉的。” “不止这些。”王韧智的妈妈也不看吃的,“他后面每天中午都要去打针,要打一个星期,换包扎隔一天一换,也要钱。” 安宇亭听得眼角一抽,她反正是有点看不下去,先动手的是她儿子,如今受伤了就是受害者的姿态摆的足足的。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要给您多少钱呢。”魏明飞的妈妈按住了蠢蠢欲动的丈夫。 “你这个意思是不想给吗?”王韧智妈妈尖刻地反问她。 “双方家长都冷静点,那边先说自己的诉求,我们来调解。”眼看着两边要吵起来,李主任赶紧开口。 王韧智妈妈毫不退让:“那我就直说了,我要医药费,耽误我孩子学习的精神损失费,我每天带他看病的误工费。别的先不说,把这些给齐。” 呵,安宇亭听了都想笑。 “您这就是无理取闹了啊,医药费我们肯定都承认给,这别的,您开个天文数字,我们哪能给呢。”魏明飞妈妈按着他爸的腿。 还是没按住,魏明飞的身高应该是遗传他爸,坐在那里看着都觉得憋屈:“还这费那费的,你看看我儿子写的,是你儿子先拿着刀在那儿说要拦路抢劫,要不是我儿子反应快,现在被划伤的是我儿子我让你赔你赔不赔?” 嗓门和人一样,也大。 安宇亭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完了,这是要坏事,她今天的课还能不能上了。 “你现在是要推卸责任了?!现在受伤的就是我儿子,就是你儿子给害的!凭什么不赔钱!” “赔钱是赔钱,还什么精神损失费,那些我凭什么要赔!不赔!” 完了,吵起来了。安宇亭还是第一次亲临扯皮拉筋的第一现场,叹为观止的同时还有点脑仁儿疼。 “李主任,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扯……”她趁着两边还在吵架,“我马上还有两节课。” 李主任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坐在那里只是笑,听到她说要走摇起头:“你去班上布置一下学习任务,还是要过来。” 领导的要求,那她也只能服从。 她突然觉得,昨天晚上晚自习抢着上新课的她简直就像是开了任督二脉,知道自己今天是个什么惨状。 高一(8)班的教室难得的安静,因为那个大祸害回家去了。交代了任务,让班长坐到讲台上,安宇亭还在班上磨蹭了一会儿,不想这么快去。 但是逃不过,她最终还是拖着不情愿的双腿往政教处走过去。 一到门口听到了更大的争吵声。 “你老公呢,跟你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讲不清,让你老公来讲!”这是魏明飞爸爸的声音。 王韧智的妈妈:“就跟我讲!我怎么不可理喻了!明明是你孩子做错了事还说我不可理喻!你看看我孩子又不能写作业,手又不能乱动的,成绩下降了你能负的了责吗!” “好了,两位家长冷静一下,吵架也吵不出来个结果的。”李主任的声音居然还带着笑。 是个狠人。 安宇亭直到里面安静下来了,才跨步走进去。 “刚好班主任也来了,这件事情我们先这样处理。”双方家长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李主任坐在那里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被伤的家长呢,先带着学生看病,把每一次的收费单留好,等到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呢,一次性把这个医药费给付清,可以吗?” 安宇亭都想跟他鼓掌。 简直就是个小天才。 “可以。我们相信学校。”魏明飞妈妈按住爸爸,抢先表明态度。 “不行。”王韧智的妈妈却虎着一张脸不答应。 这就哔了狗了,安宇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就不消停呢。 “您说要怎么办。”李主任倒是心态平和。 “万一等我儿子看完病他们转头不认账了呢,先给钱。”王韧智的妈妈说得斩钉截铁。 “你说给钱就给钱啊。”魏明飞爸爸没忍住,被老婆锤了一下腿。 李主任坐了个暂停的手势:“两边也吵了半天了,没吵出结果来,你们要是还想吵我们就把位置让给你们吵。” 一片寂静。 “那就这样,受伤的家长给个大概的数字,伤人的家长先放一笔钱在学校,我们做中间人,把所有的收入支出都记清楚,这样可以。”李主任很快说出了个折中的方法。 安宇亭简直要为李主任灵活的小脑瓜子拍手叫好。 双方家长没什么好再说的,李主任只最后说了一句:“至于学生成绩的事情,安老师的班长,安老师肯定会注意他的成绩的,写不了作业就先好好听课,安老师跟其他老师也说一声。” 看着carry全场的李主任,安宇亭说出了第一句话:“好,我会说的。” 这种把事情全权交给别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晚上和易亦见面的时候,易亦已经恢复成那个清爽又平易近人的邻家哥哥模样。 安宇亭忙了一整天,冲过去抱住他的一只手臂:“易医生,我好像快死了。” 易亦任她拖着:“怎么了,那个学生家长在你那儿闹了?” 安宇亭忙不迭地点头,又摇头,狡黠一笑:“我把他们交给李主任了,他天天让我给他打材料,这种本来就该交给安全办的事情让他来做好像也是应该的。” 易亦失笑:“行啊,小姑娘会合理利用身边资源了。” “去哪里吃饭呀?”安宇亭见他不往车库走,而是直接往校门口走去,有点好奇。 易亦摸摸她的头:“不远,我们走过去,多动动。” “可是我好累啊。”安宇亭装出走不动的样子。 “那就更要多走走。”易亦不为所动。 走过去的过程中,安宇亭绘声绘色地给他讲了今天政教处发生的事情。 易亦听得直摇头,刚准备说什么,她打了个喷嚏。 “你现在两个班,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易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我听你的声音也有点嘶哑。” “可不是吗,我最近每天都觉得喉咙痒。”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嗓子。 易亦侧身捏了捏她的鼻头:“少说点话,多喝点水。” ”可是我想跟你说话嘛。”安宇亭哪能想到自己还有跟男人撒娇的一天,可是她做的自然无比,冲着他做鬼脸。 两人吃饭吃的好好的,安宇亭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吸溜一口老鸭粥,含糊不清地接电话:“妈,您有什么事啊。” 安妈妈先是顾左言右,半天才切入正题:“那个柯明的考研成绩出来了,很不错,你打个电话问候他一下。” 安宇亭翻了个白眼:“半天就说这事儿,您早点说啊,行,我到时候给他打个电话。” “你和易亦在一起?”安妈妈试探地问。 安宇亭很自然:“对啊,他在我对面,我们俩在吃饭,您找他有事?” “没有没有,你们吃,记得给柯明打个电话啊。” 易亦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样子随口问:“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安宇亭大大咧咧地把手机放到一边:“没什么,是那个柯明,就是我原来跟你说过的一起长大的男生,研究生初试分数还可以,我妈让我打电话问候他一下。” “那不错啊。”易亦听在心里,眼神闪烁,“可以请他出来吃顿饭,这么久学习应该压力挺大的。” “我哪有时间请他吃饭呐,一天到晚都忙不过来。”安宇亭直接推翻了他这个提议,“我会打电话问问他成绩祝贺祝贺他的,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易亦微微一笑,那就不提。 回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破坏了一下今天还不错的气氛:“我觉得还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的牙,要做第二阶段的手术了。” 安宇亭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反应过来发现字迹捂错了边:“什么时候啊,能不能拒绝?” “不可以,难道你想就带着铁桩子在嘴巴里过一生吗。”易亦温煦地笑,却让她起了一身冷汗,“找一个周六,这个星期或者下个星期,不能拖了。” 安宇亭求助地看着他:“真的不能不做吗?” “对,不能。快回去休息,明天我休息,要一起吃饭吗?”易亦温柔的发出邀请。 安宇亭摇头:“我明天自己班有晚自习,好难过。你还让我去做牙齿手术,我更难过了。” 小姑娘失落地回了宿舍。 不知道是思虑过重,还是因为事情太多,还是因为确实用嗓子过度,第二天上完早上的四节课,安宇亭的嗓子报废了。 “给你装了一小盒菊花,一会儿我拿给你。”何景瑜心疼地看着她,“你们这教数学的,每周课比我们还多两节,两个班真是要人命。” 安宇亭一脸虚脱,用沙哑的嗓子可怜巴巴地:“喘不过气来。” 不光是上课的问题,而是备课压力,查班,所有的一涌而上,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每周七天都在上课,一天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看到你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一个梗。邦德零零七。”何景瑜掺着她还给她讲笑话。 “怎么说?”安宇亭多的话也不想讲,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难受。 “工作时间,同理还有996,我们这种就是24小时待命,一周工作七天。”何景瑜叹了一口气,“别人还觉得你当老师很轻松呢。” 安宇亭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快撑不下去了。” 何景瑜担心地看着她:“要不去跟学校说一下,要么就只带一个班,要么把政教处的事情辞掉。” “我现在只想把班主任的工作辞了,让我早上能多睡一个小时,晚上能十点上床睡觉。” 多么朴实的愿望啊。 下午她抽空终于给柯明打了个电话。 “考研成绩出来了吗,我最近加了两份工作,快忙死了,一直没给你打电话。”安宇亭从办公室出来,天还很冷,办公室里开着暖空调,一出来还有点冷。 “还行,考了385。”柯明听着她的声音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没事,课上多了。”安宇亭不想谈论自己,听到他的成绩还挺高兴的,“那你好好准备复试,按你报的学校应该是稳了。” “有时间吗,我哪天来看看你,还不知道你现在上班是个什么状态,请你吃个饭。”柯明自己突然提出要和她一起吃饭。 安宇亭皱了皱眉:“我上班很忙,快累死了,再说哪能让你请吃饭啊,我妈还不得把我骂死。” “上班哪有不累的。”柯明反过来教育起她来,“那就你请我吃饭也行。” “我还请你吃饭呢,我一个月这么点工资,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安宇亭有点绝望,“行,你来,你自己挑个时间。” 柯明像是教育上了瘾:“你才上班,还想要多少钱啊,你现在就应该认真工作…….” “吃不吃,不吃我就挂电话了。”安宇亭不想听他讲大道理。 “吃,明天中午。”柯明连忙答应。 安宇亭看了一眼课表,明天早上四节课,上完去吃饭下午没有课,可以接受:“行,那就明天中午。” 早上的课,安宇亭拖着越来越沙哑的嗓子讲了两节,让学生自己做作业做了两节。 中午去赴约。 柯明一身清爽,甚至还穿了一双新鞋,对比起来安宇亭像个邋遢的小学生,随便套了一件大大的羽绒服。 “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柯明看着她的样子像是有点不满,“人要精神一点做事才有精神啊。” “刚上完四节课。”安宇亭的声音比在电话里还要沙哑。 这把柯明吓了一跳,他和她认识二十几年都没见过这样的她:“你不会以后就这个声音了。” “吓到了?吓到了以后别见我了,赶紧考上研究生去大城市找漂亮的小妹妹去。”安宇亭作出挥手嫌弃的动作。 “你这语气,是不是舍不得我啊。”柯明开玩笑似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她。 安宇亭没在意,只当他是真的开玩笑:“我舍不得你干嘛,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啦。” “行了行了,你这个嗓子,少说两句。” 安宇亭觉得这人有病,是不是考研分数还行,就想到她面前来晃悠一圈显摆显摆。 但是一想到他之前高考失利憋了四年,第一年考研又失败,现在第二年考研考了个还不错的成绩,还不让人家到她面前来乐呵乐呵吗。 好像说不过去。 也就当完成任务,抱着这样的心态,吃完了饭。 主要是太累了。易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也是有气无力的:“在和我同学吃饭,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考研的。” 易亦在这边停了一秒,眯起眼睛:“在哪里,要我来接你吗?” “接我……也可以,就在万达,不来也行,你今天上班吗?”吃饱喝足,坐在饭桌前啥也不干都是一种享受。 “不上班,等我,我马上过来。”易亦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挂电话挂的很快。 安宇亭不明所以,易医生很少这么强硬的。 可能是她理解错了? “谁啊,你男朋友?”柯明在对面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对啊,他来接我。”安宇亭没太在意,翻着手机里的备忘录,想看看最近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漏了的。 王韧智的妈妈还要来见她一面,明天的四节数学课没有备,还有……好像没有了? “你还真的谈恋爱了啊。”柯明的语气有点不对头。 她还是没在意:“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让人家牵我手还在朋友圈发照片。” 还有几个学生要谈话,最近的学习状态不好。 “所以现在跟我坐对面都要跟他聊天?一会儿不聊天就不行了?”柯明的语气中的酸味快冲破天际。 安宇亭这才反应过来看他一眼:“什么啊,我在整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跟你吃饭可是好不容易空出来的时间。” “是是是,您是大忙人,能跟您吃饭是我的荣幸。”柯明还是阴阳怪气的。 安宇亭索性扔了一句话在那里之后不理他:“别抱怨了,这两天确实事情多,等过段时间请你出来好好玩。” 易亦第一次见到柯明,这个经常出现在安宇亭口中的同学,大五个月的哥哥。 个子高高的,人看上去挺阳光,穿着打扮也是有讲究的。 和自己女朋友走在一起,似乎也很......般配?易亦的眼神闪烁,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易亦。” “我是柯明。”柯明看到他,心里警铃大作。 他相信安宇亭可能是真的谈恋爱了。 “你们俩别寒暄了,我回去还能睡一个小时。”安宇亭扯着易亦的胳膊,就差挂他身上了。 易亦也就任她扯着自己,摸了摸她的发顶:“自己上车坐好,马上走。” “挺贴心。”这点路都要接,柯明笑得勉强。 易亦云淡风轻:“她最近工作忙,我是说既然是从小玩到大的哥哥还是见一面,祝贺你。” “谢谢。” 柯明看着安宇亭贴在窗口跟他挥手,在原地站了好久。 这一次应该是真的走远了,不会再回来。 安宇亭对于这次见面童年好友的不正常没有多想,倒是易亦问了她一句,小时候有没有跟别人做过什么约定。 她表示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也没有去细想。 因为事情接踵而至的同时,她一个午觉睡醒,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算了,她一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 根据她这二十二年来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应该是…… 感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了,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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