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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好多问,她们两人从病房出来,正要出去的时候,却遇到了一阵喧哗。    救护车拉来了几个车祸病人,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抢救,一个父亲模样的男人崩溃地在医院嚎啕大哭。    江晚晴被这声音哭得不忍,禁不住多听了两声,方才知道是一个小姑娘出了车祸急需输血,而不巧,这小姑娘的血型是极为罕见的血型。    嚎啕大哭的男人正是小姑娘的父亲,血型倒是与女儿吻合,正要献血,却被医生和护士拦住了——近亲之间不能输血,近亲血液汇集容易导致白细胞增殖,这个增殖会直接导致被输血者免疫系统崩溃,甚至导致被输血者死亡。    可是血库里的血存量不足,根本无法挽救女孩的生命。男人被这个医学常识逼得进退两难,绝望之下只能嚎啕大哭。    严书音显然也听到了这些,与江晚晴徒劳的不忍比起来,她能做的更多了一点——她径直朝医生走了过去,告诉对方,自己也是这种稀有血型者,可以给患者输血。    这个巧合让那个大哭的父亲振作了起来,高呼“上帝保佑”,不断地在胸前划十字。    江晚晴担心她的身体,而她却示意江晚晴自己心里有数,江晚晴没有理由阻拦她,只能替她拿着东西,让她跟随护士去了。    那位原本嚎啕大哭的父亲把江晚晴当做了严书音的女儿,严书音走了,他便一直在江晚晴身边不住地道谢。    江晚晴没过多解释,只觉得这份谢意她受之有愧。    医院的急救非常忙碌,而那天可能也确实不太平,车祸那边的抢救尚未结束,几个护士急急忙忙地搀扶进来了又一个伤患。    这个伤患显而易见是个亚裔,江晚晴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却原地愣住了——这个被扶进来的人,竟然是傅修明。    傅修明不知伤在哪里,但浑身都是血,脸色都是煞白的,因为疼痛,他并没失去意识,一抬头,就和江晚晴打了个照面。    江晚晴一愣,下意识朝他走去,那位在他身边道谢的父亲不明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后就意识到——他们认识。    两人被拥上来抢救的医护人员隔开,而江晚晴听到了护士郁闷的抱怨:“天!为什么又是稀有血型!他需要立刻输血!”    “我可以!我可以!”那位女儿刚刚得救的父亲瞬间找到了用武之地,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份温暖传递下去,“这位小姐的母亲刚刚救了我的女儿,我很荣幸可以救助她的朋友!年轻人坚持住,上帝保佑你!”    护士推来了病床,带着傅修明和那位父亲一同朝手术室的方向去,恰好和献血出来的严书音擦肩而过。    “年轻人,这是你朋友的母亲!一个伟大的女士!她用自己的鲜血救了我的女儿!感谢她的善良与慷慨!我们有同样的血型!我一定可以帮助你!”那位父亲仍然很激动,遥遥指了指严书音的方向,对傅修明鼓励道,“撑住!年轻人!医生会治愈你!上帝与你同在!”    江晚晴快步走了过来,略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原地——她已经对严修筠的家事有所了解,她虽然没有提起过傅修明,但也大概了解了其中的关系。    傅修明说,他和严修筠同父异母——显然,他的母亲破坏了傅耀康和严书音的婚姻,而傅修明本人,就是那个被破坏了的婚姻的证据。    那位父亲热情的介绍让江晚晴一言难尽,只能有点儿无措地看他们擦肩而过。    可惜的是,那时,也因为这些许的尴尬,她没有看到傅修明和严书音同时僵硬了的脸色。    她没有看出那隐藏在背后,多年不见天日的秘密,而当年的严书音和傅修明,显然都知道了。    直到傅修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手术室里,严书音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她才像是平复了心情,用没什么波澜而优雅的声音突然问道:“那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傅修明。”    严书音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江晚晴观察着她的脸色,以为她只是想到了往事才如此,却也不好多说,只是道:“阿姨,他的名字叫‘傅修明’。”    141、往事云烟34* ...    在医院遇到傅修明之后的那段时间, 严修筠过得相当忙碌, 虽然他在江晚晴面前掩饰了,但是江晚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焦虑, 她那时候只是觉得他的压力太大了。    很久以后的后来, 她得知傅了修明的身世的时候,江晚晴才隐约的明白过来, 如果只是原本的那些事, 严修筠的阻碍并不会放大成这样,那时候他面对的阻碍,很可能还来自严书音。    那时候的严书音应该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傅修明的身世,可是与傅家断绝往来的她, 是绝对不会主动找上傅耀康去探究此事的, 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厉害。    傅修明和严书音有着相同的稀有血型, 而她资助过吴雅兰动手术,她清楚地知道, 吴雅兰的血型是不可能生出傅修明这样的儿子的……更何况,肝移植痊愈者生育,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尝试。    严书音本以为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可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发现, 傅家另一个孩子的身世, 竟然很可能与自己有关系。    虽然她没有孕育并生下傅修明,但如果他从血缘上,同样是自己的儿子, 那么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争斗就毫无意义。    可是严书音只凭在医院那一面之缘做出的猜测,暂时都是全无根据的,她需要时间去弄清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当时的局势,让她的三个儿子势同水火你死我活,她差不多已经失去了一个傅修远,她从感情上,承受不住失去另一个。    从严书音的角度出发。旁人完全能够理解她想要暂停甚至停止这场争斗的理由,可是那个局面中,崩溃一触即发,任何一点变量都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    沟通的不及时让严修筠没有及时了解母亲的想法,只觉得母亲突然提出让他在傅家的事情上不要那么激进的态度保守到迂腐。    而信息的不对等没有让傅修明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进医院就是吃了暗亏,他一直伺机而动,想要报复,而由于严书音的阻拦,局面出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不平衡——是傅修明先一步行动了。    江晚晴想不起更多的细节,只记得自己和苏月珊爆发过一次非常激烈的争吵。    那个阶段,她们为了测试药物,招募了很多志愿者。这些志愿者大多家庭情况堪忧,因为没有更好的治疗选择,才选择参与药物研发项目,主动成为测试人。    江晚晴认为自己算半个医生,在这方面总是会保留一分仁心,虽然测试药物是她们项目的最终目的,但是在针对每一个志愿者的治疗上,她总是愿意为她们的健康情况多考虑一点,如果她认为这个测试药物会对志愿者的健康造成伤害,或者完全不适合志愿者,她都会建议志愿者终止实验。    但是实践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这份“仁心”,有的志愿者单纯认为她是不想再给她们提供机会“治疗”,所以在被告知退出项目的时候,表现得大多非常不情愿。    因此衍生的矛盾有过几次,大多被江晚晴用真诚化解了,但是她渐渐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这样的矛盾几乎没有了。    她本来没当回事儿,直到她无意中发现,苏月珊会在她离开后,找被她“劝退”的病人聊天。    他们和志愿者聊天一般都在一间临时的会客室里,这间屋子的门有些问题,总是关不严,但是最近实验室人员变动频繁,报修的事一直耽搁了下来。    江晚晴倒了杯水,路过那间临时会客室的时候,听见苏月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坦诚地和你说,你父亲的病情没有治愈的可能,就算允许你父亲继续在项目中治疗,也是浪费时间。”    对方说了句什么,苏月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风险是一直存在的,现在的项目也是存在风险的,可是你参加了也发现没有什么问题。”    对方似乎还有犹豫。    苏月珊的态度很冷淡:“这已经是我能提供最好的建议了,手术就算失败了,你们也会获得一笔抚恤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我不懂你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江晚晴敏锐地听到了“手术”两个字,觉得事情不对,她认出里面和苏月珊交谈的女人是之前被她劝离的患者家属——而那个患者只需要维持现状,并不需要手术。    江晚晴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发现对方已经要在苏月珊拿出的文件上签字了,两步走过去,制止了患者家属,将那份文件拿了起来。    这飞快的一扫之下,她只看清了“项目志愿者同意书”几个字,还没来得及细看文件的内容,就被苏月珊一把扯走了。    苏月珊闪过了江晚晴,面色不虞地看着她:“江晚晴研究员,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又是做什么?”江晚晴皱眉,“据我所知,你手下的项目没有需要再行招募志愿者的计划。”    “跟你有关系吗?”苏月珊语气不善,“既然你无法给志愿者进行更深度的治疗,而他们本身的经济能力受限,却不是没有治疗的需求,我利用自己的人脉给他们更多的机会——江晚晴,你到底安得什么心,连这样的事情也要阻拦?你心里有为别人考虑过吗?”    江晚晴没想到她这样颠倒黑白,脸色沉下来:“那请你解释清楚你们所谓的‘手术’是指什么——这位病人没有任何手术的需要!”    “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苏月珊说,“你也不用在这儿假装善意,你要是真的好心,那就请你承包这位患者的治疗费用,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不要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虚伪嘴脸……江晚晴,你的人品我可是太清楚了,你是怎么把严教授从我身边抢走的,你又是如何婊气冲天的,我看得明明白白,说到底,我不是输给你,我只是不如你卑鄙也不如你虚伪!”    江晚晴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苏月珊对她的敌意,她早就懒得搭理,但是此刻,她这样公私不分地胡搅蛮缠,简直不可理喻。    “你对我的污蔑,我就当是失败的丧家之犬毫无用处的‘汪汪汪’了,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江晚晴眼神一低,冷冷看着苏月珊手里的那份文件,“把这个东西解释清楚,否则你今天别想离开这里——如果我发现你在进行的事情有任何违法违规,我现在就让警察带走你!”    病人家属显而易见地发现了两人之间氛围的剑拔弩张,她本就对这个条件丰厚的建议感到犹豫,听到“违法”“警察”这些字眼,迅速地倒向了求生欲。    “我拒绝让我父亲参与项目。”    她飞快的留下这句话,不顾苏月珊气急败坏想要阻拦的表情,拿起属于她的东西,一溜烟跑出了会客室。    “哎……”    苏月珊要追,却被江晚晴一挡,拦住了去路。    “把这些事情说清楚!”江晚晴道,“你到底在参与什么?主导什么?我没义务规劝你,因为我知道你也不会听,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胡作非为会搭上你自己的大好前途!”    “我用不到你来教育我!”    那个病人家属的顺利离开显然让苏月珊足够懊恼,她气急败坏地瞪着江晚晴,举起那份文件甩得纸张“哗哗”作响:“你想知道这是什么?门儿都没有!”    她一扬手,当着江晚晴的面把那份东西撕的粉碎。    “我告诉你江晚晴,你的权限在这些事中根本不够格儿,你以为我留着你是我愿意的么?我早就恨不得弄死你了!”    苏月珊的愤怒毫无章法,气急败坏得说着一些江晚晴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而江晚晴还没听出那些她无意之中透露出来的弦外之音,苏月珊扬手就是一巴掌。    江晚晴下意识一挡,脸上无碍,胳膊上却瞬间被砸疼了。    她没料到苏月珊居然动手,疼痛让她一走神,而苏月珊趁着这个空档一推,她后腰直直地撞向了桌子角。    这一下儿的疼痛让江晚晴眼前一白。    而苏月珊打得解气,丝毫没有自己下手过重的觉悟,反而轻蔑而恶毒地笑了笑:“我当然动不了你,但是有人动得了,原本有人是想留着你另作他用的,但是既然你今天撞进来刨根问底,合该你自己作死!”    她说完,根本不管江晚晴的死活,甩手摔门而去。    而江晚晴还僵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下儿的疼痛在她的感官上无限放大,她几乎疼得说不出话来,苏月珊洋洋得意地走了,而她自己在会客室里冒了半天的冷汗,才咬咬牙站了起来。    然而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就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那天江晚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严修筠在病房里,看到她醒来,一脸紧张地凑过来,抓着她的手,担忧是实实在在的,但是他的表情里,更多的居然是……高兴。    江晚晴被他高兴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儿委屈——她没想到自己弱不禁风到了这种程度,被苏月珊推一下儿居然就进了医院,而严修筠不仅不去教训这个始作俑者,还跑到她眼前来……高兴?    江晚晴一时没说话,而严修筠一开口,她从不想说话变成了彻底说不出来话。    “晚晴,你怀孕了。”他说,“我们结婚。”    这句话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炸得江晚晴把什么手术,什么苏月珊全忘了。    她慢动作般的窝回了床上,梦游似得呆了半晌,突然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严修筠在被子外低低地笑起来,那声音可恨极了,江晚晴觉得自己的脸上止不住的烧,全是红的。    感觉到他伸手来揪被子,江晚晴故意跟他较劲。    “都是你的错!”她闷在被子里嘟嘟囔囔道,“你还没见过我爸妈呢!”    “都是我的错。”严修筠认错认得很诚恳,却显然并没准备改,“我们立刻回国去拜见他们。”    “不!”江晚晴嘟囔道,“我还要继续读博,读两个学位!我还要去做博后!”    “读。”严修筠哄着她,“孩子我带,你想干什么都好。”    江晚晴左别扭右别扭,终于别扭到所有理由都找不出来,这才慢慢地自己把被子掀开。    她就这么看着严修筠,发现严修筠抿着嘴微笑,无限温柔地看着她。    可是江晚晴这么盯着他久了,却突然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脱口而出问了一个十五六岁热恋中小女孩才会问的傻问题:“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严修筠笑着把她抱起来,用力地揽在怀里,亲她乱成一团的长发:“傻瓜。”    这个小生命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们原本全部的计划。    他们开始慢慢地暂停掉手里所有的工作,把回国的日期定在了半个月后——这是为了给严修筠留出时间,让他可以处理其他问题。    江晚晴跟家里说了,近期会回国一趟,但是具体因为什么,她暗搓搓的留了个悬念,一来未婚先孕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二来她确定自己想要和严修筠在一起,但她不想在父母见到这个人之前,就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猜测,而她笃定,父母见过严修筠,一定会喜欢他。    但是在他们回国之前,却突然接到消息——二伯江仲祺最近要来英国参加学术研讨,顺路要来看看江晚晴。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江晚晴绝对会欢天喜地地迎接二伯的到来,可是现在,她心里藏着个甜蜜的小秘密,不想让家人这么早察觉,却又控制不住自己雀跃地想和家人分享的心情。    严修筠本想和她一起去,就当先给她家里人透露点口风,可是江晚晴左思右想后,仍然觉得不妥,于是把严修筠赶走了。    严修筠看她态度坚决,而手里也确实还有点麻烦尚未解决,便也同意了。    那时,他们都曾觉得幸福是近在咫尺的事情,唾手可得的圆满让他们对隐约的不安失去了判断。    如果时光倒流,无论是江晚晴还是严修筠,都不会把事情做如此匆忙的安排。    可是没有如果。    他们也没想到,那原本设想中不过几个小时的短暂分别,差一点就成了永远。    142、往事云烟35* ...    二伯的行程很紧, 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而是带了自己团队里的三、四个人一起,基本都是他的学生。    这次来的几个人江晚晴之前就见过, 论资排辈儿一律叫师兄, 所以晚上吃饭的时候,江仲祺也没单独安排, 带着几个学生和江晚晴一起, 就在下榻酒店楼下的餐厅里。    他们落了座,还未点餐,一个人才姗姗来迟。    几个师兄显然都比较热情,江仲祺也是面带微笑的, 倒是江晚晴看清了来人就沉下了脸色——因为来人是苏月珊。    江晚晴不免觉得自己一孕傻三年, 她来之前, 都快把苏月珊也是二伯的学生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江仲祺带学生一向一视同仁,既然他来了英国还带着学生一起聚餐, 也没有把苏月珊甩开的道理,他只是对江晚晴和苏月珊之间的矛盾一无所知。    苏月珊被几个师兄拉入坐, 一抬头看到面色冷淡的江晚晴,也有点愣。    一个师兄看出了她脸上的怔愣,笑着介绍:“你不知道吗?江师妹是老师的侄女, 和你一起过来交换的……你们肯定认识。”    “侄女”这两个字让苏月珊的面部表情抽动了一下儿, 江晚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瞬间的犹豫和胆寒。    不过她的反应总体算快:“晚晴你怎么不早说?老师的侄女,就是我的师姐, 我平时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啊!”    这个态度和之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横眉冷对,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字里行间更是流露出了“放我一马”的疯狂暗示。    有一句俗话,话糙理不糙,叫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苏月珊显然不太懂得这个道理。    作为江仲祺的晚辈,江晚晴虽然没有资格影响江仲祺带学生的方式,但是她只要把苏月珊之前对自己肆无忌惮的抹黑说给江仲祺听,苏月珊在导师心里的印象必然会一落千丈。    江仲祺自己行得正,带学生也是一样的要求,不仅要求专业能力过硬,更要求道德品质没有大的纰漏,如果他了解苏月珊那娇柔小姑娘外表下的另一面,虽然不会立刻开除她,但是冷处理是避免不了的。    成为江仲祺的学生是很难的,但同时,所有人都知道,跟对了导师,前途就是光明的,但是这个前提是你要能做出成绩,并且顺利毕业——如果导师不再看重你,不再给你安排项目,不再给你指导论文,也不再带你参与新课题,以现在学术界的情况,毕业几乎是遥遥无期的,导师几乎能决定一个学生的前途甚至生死,这句话并不是夸张,只不过,很少有人师德败坏到以此为要挟就是了。    苏月珊如果明白这一层,她就会立刻想到,江晚晴之前所说的“胡作非为会搭上你的大好前途”这句话并不是一句耍狠威胁,只要她把这些事和江仲祺说明,苏月珊基本注定被江仲祺放弃了。    苏月珊之前做得太过,江晚晴不是不生气,但是她与苏月珊不同的地方,就是她从来不会把事情做绝,因为感情问题而产生龃龉误会,却用断人前途的手段打击报复,这其实太过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江晚晴不需要苏月珊卑躬屈膝的讨好,她只需要相安无事,因此,在苏月珊已经示弱的情况下,江晚晴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    “同事间谈不上‘没大没小’。”她说,“公私分明就可以了。”    她这句话既是警醒,又是提点。    江晚晴说完,也不再纠缠,而是和坐在他身边的江仲祺聊了两句,把话题引到食物上去了——因此她没有看到苏月珊暗暗握紧的拳头,她也不知道,这句她自以为是粉饰太平一笔揭过的话,反而让苏月珊下定了决心。    那时苏月珊对于傅修明“偷资料”的要求原本是抗拒的,可是在她意识到自己彻底得罪了江晚晴,且很可能已经得罪了江仲祺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需要另寻前途。    而那时,江晚晴根本没有看出这些迹象。    因为江晚晴不想在这种时候嚼舌根,对苏月珊干脆也是眼不见心不烦,所以这顿饭她吃得不错,倒是苏月珊的紧张显而易见,她在桌上一直盯着江晚晴,甚至于江晚晴一开口,她就会无端紧绷,连师兄和她说话都几次没听见。    江晚晴知道她在怕什么,但是也懒得回应对方的小人之心,这次小聚总体相安无事。    江仲祺在附近的学校有一处工作室,距离酒店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过去,团队中的几个学生还要回到工作室去准备报告资料。    江仲祺本来也该同行,但是他给江晚晴带了东西,想让江晚晴把东西带走,他再去工作室继续工作。他们这个行业,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几乎是常态了,江晚晴并没推辞,便根据二伯安排,赶紧拿了东西不在这里妨碍工作。    可是江仲祺打发了学生送走了苏月珊,回了酒店房间,这才想起来,上飞机前他的行李超重,为了不付额外的费用,带给江晚晴的东西被放进了师兄的箱子。    二伯虽然在学术上成就卓越,但是生活里确实有点儿小迷糊,江晚晴听二伯母抱怨过不止一次,但是真让她赶上了,倒让江晚晴有点儿哭笑不得。    江晚晴本想明天再来,却被二伯按住了。    二伯最后的解决办法是,他去工作室,把师兄换回来给江晚晴拿东西,顺便让师兄送江晚晴回家。    可是,这一来一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江晚晴还没来得及表示这样太麻烦了,二伯已经急急忙忙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吩咐江晚晴就在房间里等,别让师兄回来找不到人。    江晚晴没拦住二伯,被甩在了酒店里,也就无所谓了,干脆坐了下来。    这间酒店的格局是里外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客厅,有简单的办公桌椅,也有网线。二伯的笔记本电脑就插着电源,摊在办公桌上。    江晚晴没有乱动长辈的东西,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觉得腰酸。    她正准备在沙发上坐下休息一会儿,却敏锐地听见了门外有开门的声音。    江晚晴本以为是二伯去而复返了,但是她朝门口走了两步儿,就发现不对——转动门把手的动静太暴躁了,不像是正常开启房间时候的动静。    她通过猫眼朝外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门外去而复返的人不是江仲祺,而是苏月珊,她还带了两个看上去就明显面露凶色的人,正在捣鼓门锁。    江晚晴看了一眼防盗挂钩,正要轻手轻脚地挂上,却发现挂钩的位置伸进来薄薄的一柄刀。    她吓得缩了手,反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门外的人没有探到防盗挂钩,大约已经认定了房间里没有人,开门的动静瞬间更大了起来。    江晚晴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四下查看,很快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藏身处——卧室里的柜子里放了棉被,她查看了一下那个空间,火速钻了进去。    她关柜门的声音几乎和对方破门而入的声音无缝重合,她躲在里面,大气也不敢出。    而江晚晴很快听到了苏月珊的声音。    “没有人,我亲眼看着江老师离开的。”她在卧室里谨慎地转了一圈儿,回头对外面道,“快动手,不要磨蹭到他们回来……找到电脑了么?不要强行破解,老师的密码我知道几组,我来。”    江晚晴从柜子的缝隙里看到苏月珊出去了,这个角度,恰好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办公桌的一角。    苏月珊带来的人显然不是普通的贼人,甚至有几分手段,他们窃取资料时的状态,显然是有备而来,江晚晴不敢出声,甚至连手机都不敢用,生怕他们发现这衣柜里还躲着个人。    而对方干净利落,只用了十几分钟,江晚晴就听到了苏月珊把储存设备从电脑上拔下来的声音。    那个储存设备的模样在江晚晴眼前一晃,到底是被她捕捉到了——那是一个红色外壳的U盘。    “走了。”苏月珊说,“你们送我去和傅修明约定的地点。”    随后他们风风火火地走了。    房间门彻底地关上,江晚晴噤若寒蝉地在柜子里愣了半晌,傅修明的名字让她如遭雷击,她浑身冷汗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足有一分钟,才试探着推开了衣柜的门。    对方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对其他财物丝毫不感兴趣,进门就直接动手一击得中。    一些信息在江晚晴脑子里飞快地闪,江晚晴的脑子非常地乱,乱到没有办法思考,她不懂苏月珊的动机。    甚至于那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该找谁求助,二伯?师兄?警察?大、使、馆?外、交、部?    她在原地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朝楼下探头看去——苏月珊一行人已经在楼下了。    江晚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找到了此刻唯一一个她觉得可以说通此事的人,她把电话打给了严修筠。    “修筠!”她急急忙忙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追上苏月珊他们的车子,一边对和严修筠通话,理不清头绪的混乱思维让她的话显得有点儿颠三倒四,“我遇上一些事,苏月珊从二伯这里偷了东西走,我不知道她偷了什么,但应该是数据文件之类的机密……我正在追她,她说她要去见……应该是一直和你作对的人。”    严修筠的声音立刻严峻起来:“你在哪儿晚晴?不要轻举妄动,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在出租车上。”她说,“车子正在追他们,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可以把定位共享给你。”    “好,晚晴,听我说。”严修筠的声音很克制,他是怕吓到她,但是仍然很紧绷,“无论到底是什么事,不要靠近,和我保持定位,我现在就带人去找你……你听到了么?”    江晚晴胡乱点了下儿头,听到严修筠的追问,她才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转而应声道:“好,你快点来。”    她把定位和严修筠分享过去,把手机关成彻底的静音。    对方的车子仿佛沿着同样的路线绕了好几圈儿,根本摸不准目的地,而绕了几圈之后,对方的路线才开始发生变化,往小路里钻。    周围越来越荒凉,终于开到一个区域的时候,司机受不了的出声了:“小姐,前面的区域我不能去。”    江晚晴一愣,以为司机是担心她不付钱,但是司机很快否决了。    “前面是‘特殊区域’,黑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他们都会在那里聚集。”司机说,“那里不太平,你明白我的意思。不仅我不想去,我劝你也不要去。”    “可是……”    “没有可是,小姐。”司机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要么我们一起回去,要么你在这里下车碰碰运气,上帝保佑你——虽然他老人家只是偶尔发发善心。”    江晚晴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上,自己和严修筠的定位——那个距离并不太远。    她咬咬牙,付清了车费,还是下了车。    苏月珊和傅修明原本是不可能有任何关联的,可是傅修明这个名字,竟然从苏月珊嘴里说了出来。    一种诡异的直觉敏锐的告诉江晚晴,如果放弃苏月珊这条线索,倒霉的可能不只是丢了东西的二伯,很可能还有严修筠。    那是她的亲人和爱人,她即将和他结婚,她还有了他的孩子。    而江晚晴知道,严修筠很快就会来,她只需要坚持这短短的几分钟。    那个司机显然对她的决定很不理解,但是对于危险的回避,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此地,他开出去几米远,又兜了回来,扔给江晚晴一个东西。    江晚晴的衣服被晚风打了个透,冷不丁被司机砸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兵荒马乱地接住,才发现那是个只有半只手掌大的瑞士军刀。    那司机半摇下车窗:“小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江晚晴裹紧了外衣,看着手里的瑞士军刀愣了一下儿,仍然深深感激这个陌生司机的善意,于是她朝着司机鞠了一躬,看他的车子开进夜色里,自己才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了起来——那是一个废弃的柜子,里面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儿,熏得她想吐。    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方式了。    肃杀的夜色仿佛将这个古老的城市带回了中世纪。    江晚晴看着当空月色,发现今天居然是罕见的一轮红月,荒无人烟的街道让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可即使后悔,她也已经无路可退,那应该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江晚晴却觉得自己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    她躲进来的时间很及时,很快,她从躲避处隐隐约约的缝隙里,看到几个人来了又走,她听到了质问声和挣扎声,随后这些声音都低了下去,没过多久,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夜色……紧随而来的便是枪、声。    她认出那种语言和声音——那是苏月珊。    江晚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肝胆俱裂般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不知道捂了多久,才缓缓地松开。    枪声过后,汽车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尖锐到令人牙酸的声音,发动机声轰鸣远去,外面的声音重新安静下来,仿佛杀戮和血腥都不曾发生过。    而在江晚晴躲避的地方不过两百米以外,她看见一个人倒在血泊里。    江晚晴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苏月珊。    她确实讨厌她,完全不想和她有交集,可是……这跟看到她濒死的挣扎而选择见死不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江晚晴几番犹豫,最终,对生命的敬畏还是超过了她对危险环境的恐惧。    四下一片安静,方才那些事都悄无声息地泯然于这漆黑的夜色。    苏月珊还在动,但是根本起不了身,江晚晴俯身过去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却只摸到了她满身的鲜血。    江晚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她不敢动她,手抖得不成样子,这个情形中,她甚至连急救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苏月珊身上需要止血的部位太多了。    江晚晴连哭都不敢,低声不知道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苏月珊,手忙脚乱地去翻手机。    “医院……对,我送你去医院。”她抖着手指,去按屏幕上的数字键,而过度的恐惧让她连按了七、八下儿,都没有将号码拨出去。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哭,只是不断的想把屏幕上的血擦下去,好让自己看清。    但是血好像是流不干净一样,越擦越多,几秒后,她按号码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手机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苏月珊的手劲大得离奇,声音却气若游丝,更沙哑得像破旧的封箱。    “我被他骗了……他说,只要把这个东西给他,他就能让教授回到我身边。”苏月珊说,“可其实,是他自己想要这些东西……我铤而走险,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活下来……可惜,我才刚刚想明白。”    “你别说话……”江晚晴道,“保存体力。”    “你才别说话!听我说!”苏月珊低吼了这一声,猛倒了好几口气,然后手动了几动,举出了一枚U盘,“我还是留了一手……把这个,交给严教授……这个对他有用。”    江晚晴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是她从江仲祺的酒店房间里带走的那枚u盘。    “你这是……”江晚晴伸手接过了那个东西。    “我把假的给了他们。”苏月珊勉强笑了一下儿,眉头立刻就因为疼痛皱死了,强撑了一口气,才说,“但是我猜,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东西有问题……他们发现了,一定会立刻回来。”    江晚晴至此才彻底冷静下来。    “别说了!”江晚晴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苏月珊,“我给你叫救护车,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    苏月珊笑了一下儿,似乎是在笑她不自量力……    “我真是讨厌你……”    她维持着那个笑容对江晚晴说道,可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江晚晴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她的视线开始无法聚焦,意识在全然失去和勉强挣扎的边缘几度徘徊。    而江晚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再也唤不回她的注意力,她身上的枪伤让江晚晴连心肺复苏都不能做。    她的血从潺潺的流,到渐渐凝固,江晚晴觉得这个人周身的温度在逐渐变得寒冷。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个女孩儿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越来越凉的尸体。    而江晚晴连感知情绪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车声。    她第一反应是严修筠终于赶到了,可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声显而易见的属于改装过的车子,而严修筠最讨厌这种浮夸的声音,他即使赶着救人,也不会开这样的车子来。    江晚晴瞬间想起了苏月珊所说的“去而复返”,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果被他们发现,那么苏月珊的遭遇同样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慌不择路地站起身来,跑了两步,却被一辆车横在了近前——刚才载她过来的那个司机摇下了车窗:“上来!快点!”    “我的朋友……”    江晚晴只出了一声,就被司机打断了。    “她已经死了——我听到枪声了,这里是帮派聚集地,还有那些‘飙、车党’!我不能把你扔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司机一边吼一边看着后面已经要追上来的车灯,疯狂示意江晚晴赶紧上来,“你在这里活不过今天晚上!”    江晚晴知道司机说的是对的,也知道他冒着危险去而复返,就是为了救自己一命。    她没有再多说任何的废话,而是带着一身的血污,爬上了车子。    司机把车子开出了赛车的速度,然后掩人耳目地,把一身是血的江晚晴送到了实验室,随后深藏功与名地远去了。    江晚晴的钥匙和钱包都在她的外套里,而外套被她留在了苏月珊身上,她坐在出租车上惊魂未定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她连手机都扔在了苏月珊身边,没来得及捡回来。    她身无分文,又无法用钥匙开启公寓的门,只好转而去实验室——实验室有电话,有电脑,只靠刷脸就能进入,她决定去那里联络严修筠。    而那是她所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江晚晴进入实验室的第一时间就拨了严修筠的手机,可是不知为什么,严修筠的手机一直拨不通——那时,她不知道飙、车党封了严修筠前去找她的路,也不知道苏月珊出事时的那片区域,一向是信号最烂的区域。    她只好定了定神,先把从苏月珊那里拿来的U盘连接到了自己的工作电脑上,用一套最稳妥的方式加了密。    设置密码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动了动——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那个小生命完全没有成形,但是她像是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感应。    于是她把密码设成了那一天——那是英国南部城市庆典的第一天,那是严修筠风尘仆仆地赶来找她确定关系的第一天,那也很可能,是他们的孩子来到人世的第一天。    而她设置完这个密码,惊魂未定地理了理头绪,才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先,她该报警,和警察说明苏月珊的死亡,因为她的外套和个人物品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其次,她该联系二伯,她贸然从酒店跑走,电话联系不上,她不知道师兄和二伯会不会着急;最后,她至少还要联系严修筠。    江晚晴脑子乱了一瞬,还是决定先联系上严修筠再说。    而她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带着诡异表情向她微笑的傅修明和一个她从没见过的老者。    那个老者有毒蛇一般阴森的眼睛,眼中闪着一种偏执的疯狂,那是于敏达。    143、往事云烟36* ...    这两个人走路没有声音, 不知道是在江晚晴惊魂未定的时候就已经等在这里, 还是刚刚才进来的。    于敏达就用毒蛇般的目光打量着江晚晴,过了几秒, 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江小姐, 你二伯江仲祺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    江晚晴那时不知道二伯和于敏达还曾有过一番“断人财路”的恩怨, 更不知道于敏达偏执的恨意从来都不止针对一个人, 经年累月,他年轻时的满心郁愤和“怀才不遇”的慨然,终于把这个科研疯子塑造成了一个对全世界怀有恶意的恶人——他的恨意一向是恨屋及乌的。    而江晚晴那时对此人全无了解,乍然听到这句满是敌意的话, 只是十分不舒服。    她的心跳的乱七八糟, 心率完全失常, 只是将目光不断逡巡在傅修明和于敏达之间:“你们想干什么?”    她看到了两个人悠然的表情,随后冷然沉下了脸色:“无论你们想做什么, 你们都找错人了。”    于敏达慢条斯理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江晚晴紧张的后退, 便站住了:“江小姐冰雪聪明,你自然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把那些东西交出来,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们继续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安无事。”    江晚晴对“相安无事”这四个字并不感到乐观,她终于意识到她自己错误估计了傅家这摊浑水,从傅修远开始, 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家族恩怨,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掠夺!    这场掠夺只会以一方的全面获胜作为终结。    他们显而易见的很想要苏月珊偷来的东西,但是想想苏月珊的下场,江晚晴知道,如果这件东西不交出去,自己反而有一线生机,如果如他所愿那般,把东西乖乖交出去,她可能也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座城市哪个治安混乱的角落里。    思及此,她不再后退,冷然站住了。    “苏月珊给你们的东西是假的。”江晚晴直白道,“我刚刚把这东西存在了电脑里,密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如果弄死我,你们永远也拿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永远也拿不到想要的”这几个字不知怎么刺激了于敏达,他眼睛里偏执的疯狂色彩越来越浓。    “是吗?”    他的声音咬牙切齿,像是一只鬣狗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碎猎物。    倒是从刚才起站在一边的傅修明笑了。    “博士不必这样。”他安抚般地拦住了于敏达,随后把目光转向了江晚晴,“晚晴,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相见,我也没有预料到。其实时至今日,我仍然像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欣赏你的聪慧和才华,但是,我们的人生总是难免走到岔路上去,可回头也总是都来得及的。”    江晚晴不为所动:“为什么说这些?”    “在向你表示我的诚意,晚晴。”傅修明说,“博士这个人比较真性情,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直接,而是更欣赏一种委婉的表达——我就是在向你传达这种委婉。你手里那些东西,我们是志在必得的,你主动交给我们,和我们现在抓走你,再强行破解密码拿到东西,过程其实是一样的。”    江晚晴看着傅修明,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如他所说,过程是一样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动手?    毕竟他们对付苏月珊时,不是这样好商好量,而是一言不合就伤人性命。    他们既然希望自己活着,那么就一定有她活着的理由。    而苏月珊既然已经死了,她一定死于那些她不该知道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苏月珊提起过傅修明的名字,又突然想起那天她和苏月珊全无预兆又毫无意义的争吵……    手术?    这个认知让江晚晴不由心里一突,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    江晚晴几乎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看清了她现在面对的局势。    她手里握着苏月珊留下的“已知的秘密”,猜测里,关于和“手术”有关的那个“未知的秘密”已经有了轮廓和雏形。    江晚晴想到ken临走前的欲言又止,想到前段时间,实验室毫无预兆的人员混编。    而那次争吵的时候,苏月珊提到过自己对某些人另有他用。    江晚晴在这样的局面中,根本没有时间把所有的前因后果想得太透彻,她只是肯定了,自己的存活一定有理由。    既然有理由,那么,她就有可以和对方谈判的时间。    但是以她能看到的来说,和那个老疯子硬碰硬显然没有任何好结果,而傅修明的性格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他虽然表现得像个翩翩绅士,但是江晚晴知道他随时都会露出磨牙吮血的一面。    她慌乱之中把手机留在了苏月珊的尸体边,严修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他一定会用尽一切努力寻找自己……江晚晴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而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给自己和严修筠争取时间。    但是,她不能表现得太像要争取时间。    于是她说:“不如我们少绕点弯子,你们想要我怎么做?实话实说,现在这个局面,我确实没有什么选择,但是我有最基本的求生欲,你可以对我提要求,我确实不敢对你们提要求,但是面对你们的要求时,总该给我时间想一想。”    于敏达的表情顿时血腥起来。    倒是傅修明对她这样的谈话方式很赞赏,眯起眼睛微微笑了一笑。    “哦,求生欲。”傅修明故意夸张地点点头,道,“这是个好的借口,人之常情。”    江晚晴仿佛没听出他语言里的讽刺,而是非常坦然地顺着他说:“对,人之常情,既然你们胜券在握,那么你总要给无力反抗者垂死挣扎的时间——毕竟,一下子就解决的麻烦,就没有资格被称为‘麻烦’了。”    傅修明闻言愉悦地笑了起来。    “有道理,尊重垂死挣扎的权力——晚晴,如果别人都像你这样有意思,那么他们都会死的慢一点。”他说着,眼神无端锐利起来,“但是现在,把你从苏月珊那里得到的东西给我。”    江晚晴没说给也没说不给,而是道:“这个东西就在这里——我的工作电脑里,它遵循一套特殊的加密方式,如果三次密码输入错误,这份文件就会立刻粉碎。”    傅修明冷冷看着她。    “但是就像你说的,我把密码给你,和让你们来破解,其实是同一个过程,不过一个简单点,一个麻烦点儿,甚至于我现在立刻粉碎了这份文件你们也有别的选择——你们完全可以去我二伯那再偷一次,苏月珊这样的漏洞,在我二伯身边保不准还会存在。”    傅修明已经彻底失去了方才欣赏的神情,他的脸色沉下来,显然不悦于江晚晴的拖延。    “给,还是不给?”    “给。”    江晚晴干脆利落地道。    傅修明一愣,江晚晴则说了下去。    “但不是现在给。”    她抢在傅修明的表情转为冷厉之前道:“因为在你们那里,这东西只是顺便的——你们有更想从我这儿拿到的,我们不如先谈谈那一个。”    她这句话一出,傅修明和于敏达显而易见的同时顿了一下。    江晚晴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洋洋得意地乘胜追击,而是淡淡地做出一个“既然如此”的表情:“我的小聪明也只用到这里为止了,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也不知道那东西我给不给的起,但是,既然那个东西比苏月珊偷来的这个更主要,我们不妨先聊聊。”    而于敏达已经失去了耐性:“这丫头在拖延时间!”    “当然。”傅修明忍着不悦,警告地看了于敏达一眼,“她还在寄希望于我那个可爱的弟弟,她觉得她能来救她。”    江晚晴被戳中心事,却忍住了一言不发。    “是她要求我们尊重她垂死挣扎的权力的,我觉得,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傅修明笑着看向于敏达,“您觉得呢?博士?”    于敏达冷哼一声,不再争论。    “其实我们本不必到这个地步,如果当初,晚晴你接受了我的追求,你就不必在此时此刻费尽心思的垂死挣扎,也不必面对苏月珊的死亡,也不会面对……失望。”    他说“失望”这个词的时候,愉快极了,这种愉快实在让人如同看到尸体和蛆虫一般恐慌而不安。    江晚晴看着他。    “你今天经历这一切,都要怪你自己,晚晴。你已经错过了一个把事情简单化的机会。”傅修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的要求真是让我觉得新奇,我满足你垂死挣扎的意愿,毕竟,没挣扎过,怎么能确定自己真的做不到呢?怎么会让你确定,严修筠真的救不了你,也注定你的选择注定让你失望呢?”    他说到这里,“咯咯”地笑出声来,随后他一挥手,两个人从门外进来,一左一右地按住了江晚晴,其中一个直接给她蒙上了眼睛。    她根本挣不动那力道,只能被迫深一脚浅一脚地被押着走,随后上了车,又完全分不清方位地开了许久,她最后被安置的地方,是一张椅子。    医院才会有的那种消毒水味道充斥了她的鼻腔,随后,她眼前的的遮蔽物被挑开,她逐渐适应了光线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此处大概真的是一家医院,可是这里又和她认知中的医院不太一样——这里的空间太大了,巨大的玻璃窗里和窗外,都好像有人随时会驻足观摩。    而她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发现里面竟然并排放了三张手术台,三个她不认识的人似乎已经全都进行了全麻醉,并排躺在手术台上。    这个场景,没有亲见的人无法体会江晚晴的恐惧。    手术室确实是个充满冰冷和血腥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是个治病救人的地方。    可是江晚晴所见的情景,让她完全把此地和“治病救人”联系不到一起,反而觉得那像是个太平间。    这个场景诡异却又有一点奇怪,到底哪里奇怪,江晚晴一瞬间没有说上来。    傅修明站在她的眼前,眼神不甚明朗的看着她。    “欢迎来到这里,晚晴。”傅修明说,“这就是你想要先谈的那部分事情。”    江晚晴愣住,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傅修明不急不缓:“晚晴,你做出了一个非常伟大的药物,而你的药物,配合我们的手术,能达到一个非常理想的效果。”    药物?手术……    她的药物研发是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这个药物能和手术扯上什么关系?!    江晚晴下意识地去看手术台,这才猛然发现,三个手术台上并排躺着的病人,都剃光了头发,连唯一的一个女性病人也是这样的状态。    她看到于敏达站在角落里,几乎是兴奋地看着这手术室里的一切——那个眼神,仿佛是最激动人心的事情马上就要达成一样令他心花怒放。    什么手术需要病人剃头发?    什么样的手术,会用上延缓精神分裂症的药物?    又是什么样的手术,会让了解内情的苏月珊那样连哄带骗地招募志愿者,又最终让她送了命?    这不是一般的手术,江晚晴想,她搜寻自己所了解过得所有违禁手术,终于把那个最可怕的可能和眼前所见的事实对上了号儿。    江晚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十分震惊地看着傅修明。    “你们……想干什么?”    傅修明一向是喜欢微笑的,虽然那种笑容一直带着一种虚伪,但是那笑容的伪装让他安然无恙地披着绅士的皮囊,不至于露出那疯子一样的底里。    可是此时,他没有笑——这个模样让他透出了几分难能可贵的“真实”,却令人浑身发冷。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江晚晴遍体生寒。    她原本以为傅修明只是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儿,仗着一副好皮相肆意妄为。她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傅修明让她无法喜欢的原因——他没有共情能力,他似乎根本无法从别人的角度去理解问题。    在他这样的人眼里,躺在手术台上的根本不是病人,而是疯子、实验品、达到目的的工具。    傅修明在江晚晴震惊的眼神中,和她并排而立,并为了迁就她坐着的高度,而俯下身来,像一个温情脉脉的男友,又像一个乐于讲解的老师。    他就用这样一幅姿态,用手一一指过手术室里的三个人。    “我们需要一个完全的成功品。”他说,“我们的时间比你想象中宽裕一点,我们的实验对象,也比往次都要多一点……本来我们还能争取些时间,但是,我可爱的弟弟逼得有点儿急,我们还是速战速决。”    江晚晴整个人高度紧绷:“我不懂你们成功的含义。”    “啊,确实应该告诉你。”    傅修明说着,扬手要来了一份文件,举起来,让江晚晴看清楚。    其中有一张照片,江晚晴觉得上面的人无端眼熟。    “认出来了?”傅修明说,“这个人,曾经是你的志愿者,但是后来,他接受了我们的‘手术’。”    江晚晴倾身向前,被傅修明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她只能维持着嵌在椅子里的姿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怎么了?”    “基本成功。”傅修明漠然地耸了耸肩,神色上的那种漫不经心又回来了,“他表现得不再像个疯子,能执行我们的指令……他和其他实验品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曾经参与过你的项目。”    江晚晴觉得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需要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傅修明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你参与这个项目的资料,都是保密的,这也是我们必须邀请你亲自前来的原因。我们本来想用更细水长流的方式,让你把方法无意中透露出来,这样你就不会面对今天这些危险。但是很可惜,严修筠的小动作太频繁了,是他让你失去了保证安全的机会。要恨就恨他。”    傅修明说完,重新沉下脸色,做了个动作,很快有三个放着药品的托盘,分别标号儿,依次放在了三个实验者对应的手术台边。    “这是你近期微调过的三种药物配方,我们需要的那种一定在这三者之一。”傅修明说,“要么,你现在告诉我们,哪一种是可以生效的,要么,我们就把这三种配方同时使用,看看哪一个样本最成功。在这方面,我们比你更加有耐心。”    江晚晴的额角和手心都沁出了汗——那汗都是冷的。    她记得那个实验者,她也记得在那个项目期间,对方是如何试药的,但是……这个秘密一旦被傅修明这样的人知道,他一定会把此事用在最可怕的地方。    如果她说实话,她可能会拖延时间,等到有人来救她,但是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三个人被当做验证工具,并可能伤害更多无辜的人;而如果她不说实话,这三个人被事实手术后验证失败,她立刻会死。    选自己的命,还是选无辜的人。    这个选择几乎把江晚晴逼疯。    傅修明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微微笑了一笑:“哦……我记起来了,你觉得你需要,想一想?”    “好啊。”他说,“那我们……”    可是这一次,傅修明的话没说完,于敏达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穿着手术服,此刻已经摘了口罩,扔给傅修明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    傅修明显然对他这个态度并不满意,可是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而江晚晴已经听到了平板电脑里传出来的声音——那是一则新闻播报,主持人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宣布了一则消息,“耀康集团”的继承人傅修远确认从空难中生还,甚至于他带伤录制的视频,已经出现在了社交媒体上。    傅修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扭曲。    “停止这里的一切!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于敏达阴森森地盯着他,毫不买账:“你和你母亲承诺过什么?”    而傅修明的声音尖利而粗暴的否定了他:“我说停止!”    傅修远的生还显然超出他的预料也让他的失控感陡增,他暴怒不堪地扔下平板电脑,转身而去。    这是傅修明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一走,江晚晴心里绷着的那根弦陡然松了一半,她那时以为,自己大概会被转移到新的地方藏起来,然后被当做筹码一样,被推出去谈判。    可是她的目光朝旁边偏了一偏,那种恐惧感却加深了——她看到了于敏达那盯住猎物的毒蛇般的眼神。    傅修明的态度激怒了这个野兽。    于敏达刚才那种马上就要达成心愿的心花怒放全然不见了,此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懊恼——像是自负的狩猎者发现到手的猎物不翼而飞一样的气急败坏。    他的眼神不断偏移,像是猛兽凶性爆发时,要寻找一个发泄物撕咬一样。    江晚晴没有发现此处的其他人都噤若寒蝉的低着目光,而一不留神,于敏达的目光,猝然和江晚晴对上。    一种新仇旧恨在他心里瞬间涌起,他仿佛是想到了当初让他被迫离开学校的人,又仿佛是想起了不留情面地指出了他“缺陷”的江仲祺……    他看到了无数令他功败垂成的人影。    而这些仇恨,则一股脑地被他转移到了眼前的江晚晴身上。    “我的研究无法继续,这样的结果,你似乎很高兴?”于敏达冷冷地看着江晚晴,眼底像是毒、瘾发作的人一样血红,“我一点儿都不高兴,你凭什么感到高兴呢?”    江晚晴看到了疯狂了一样的眼神,一种凶多吉少的感觉令她汗毛倒竖。    “他想留着你?”    于敏达阴阳怪气的桀桀冷笑了两声,尖利地道:“我偏不!”    与傅修明那种披着羊皮的狼不同,江晚晴知道自己现在遇见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江晚晴下意识就是跑,可是逃跑在疯子面前是完全徒劳的,她记得自己的挣扎反抗很快被暴力制服了,她没有料到局面会这样急转直下。    彻底的失控感和过度的恐惧让江晚晴整个人记忆都混乱起来,她连强撑着回忆起来的片段,都是颠倒倒错的。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整个人徒劳的歇斯底里起来,她本就是勉强保持的冷静,早就被彻底击成了碎片。    和傅修明一直想要一个确切的结果不同,于敏达并不那么专注于结果——他是个科学家,他更享受那种探寻的过程,他也比傅修明更不在意江晚晴的死活。    “那么,欢迎你成为我的第四个实验者。”于敏达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和那些疯子打交道,我早就已经厌烦了……我喜欢尝试新的东西,比如,一个正常的人接受了‘手术’,会变成什么样子?”    局面在江晚晴完全无法控制情况下,终于彻底走向了失控。    江晚晴被人捆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就在她的上方,她的眼睛被光彻底的刺痛,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她仿佛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死亡。    江晚晴知道,于敏达这个疯子要进行的,是额前叶切除手术——她对这个手术的认识只停留在通篇谴责其不人道的教科书里,她并没有信心,能从这个见鬼的“实验”里活下来,而她即使活下来,也可能会成为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怪物。    她知道她等不到严修筠了……    可是她还不敢死——她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她还是一个母亲。    她头上三千青丝被剃去,悉数化作尘埃。    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到了不安,一种钻心的疼痛从她的腹部而起,直击脑部,而后沉重地锤向了了她的心脏。    这种无从缓解的闷痛让江晚晴决定做最后一搏——万一她能活下来。    江晚晴还是有一点运气的——因为江晚晴成了临时新增的试验品,于敏达准备的人手不足,有一个刚加入的新人负责江晚晴的手术前准备事宜。    如果换个人,他们见惯了这样的事,便不会对江晚晴的遭遇再有悲悯。可是这个人还有一丝悲悯尚存,江晚晴的恳求撼动了这个人摇摆不定的最后一丝良心。    其实,江晚晴在那时就已经将他们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秘密透露给他们了,但是那个助手出于对于敏达这个疯子的畏惧,并没有详尽记录实情,这一举动,让那个秘密永远成了秘密。    而如果江晚晴当初看到过那个助手口罩下的脸,她就会发现,这个人日后会成为她重新打开这一切往事的第一把钥匙——那个人是陈雅云。    命运兜兜转转重新把这一切串联在了一起。    可当年的她们,一个形容狼狈地在恶魔手中求生,一个战战兢兢地地狱边缘挣扎,惊慌失措地手忙脚乱中,她们都被胆战心惊的过程漂白了瞬间的记忆,以至于再见时,她们都没有认出彼此。    江晚晴没有给助手找麻烦,她只是提了两个要求——她要用注射的方式使用药物,同时,她要求用局部麻醉而不是全麻,而助手同意了。    最早的开颅手术为了节约麻醉药品和金钱,使用的都是局部麻醉的办法,可是病人在发现自己脑袋被切开的极端恐惧下,是不可能保持不动的,在造成过无数麻烦后,全麻成了手术的必须配置。    可是江晚晴在手术全程,都逼迫着自己像被全麻了一样一动不动,即使她听得到自己头颅被切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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