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前,严素收到了条消息。 是她大学室友,钱南依发来的。 对方希望严素这个周末,务必要去参与她的婚礼。 理由很充分。 因为钱南依并非本地人,大学毕业后,其他玩得好的朋友大都各奔东西,也就还有严素中规中矩,留在本地教书。 如果严素都不去,那她这一生一次的婚礼,或许会留有很深的遗憾。 于情于理,面对这样充分的理由。 一般朋友,就算关系不怎么好,只要抽得出空,也不会忍心去拒绝。 但问题是—— 钱南依的结婚对象,是她前男友。 这就,非常尴尬。 看完消息后,严素没有立即回复,而是直接前往会议室,先去开会。 等会议结束,外面的天也已快黑。 冯一恬收拾好东西,问她走不走。 严素摇摇头:“你们先走,我再坐会儿。” 冯一恬眨眨眼,点头,让她别太晚回去。 会议室空了下来,光线有些昏暗,严素靠着椅背,想了想,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钱南依言辞恳切的邀请消息。 依然不知道怎么回复。 依然不知道她该不该去。 烦得把发圈摘了下来,趁着没人,有些幼稚地抓了抓头发。 她咬咬牙,调出跟林燕的对话框。 不太严肃(严素):你说,钱南依和徐年昊的婚礼,我该不该去? 消息发送过去,等了一分钟,向来秒回她信息的林燕,没有回复。 严素抬眼一看手机时间,心里默算了下,才忽然想起,林燕那边还是凌晨,估计还没起床。 遗憾地将手机按黑,脑袋向后一倒。 座椅上瘫了会儿,严素长吐出口气,收拾好了东西,起身离开会议室。 整座城市上空,火烧云已经燃到了尾声,街灯一盏盏掌上。 严素没有回家,也没有直接回宿舍。 而是到了最繁华的商圈,在热闹的人群中,慢悠悠地闲荡。 大学的时候,林燕很喜欢带着她这样瞎逛。 说她性子太闷,应该多出来走走,认识新朋友,了解新事物,人也活泼精神些。 严素通常都笑,态度随便又认真。 随便林燕带她去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又都会很认真对待。 走在商场外围,途径一条停满豪车,人流相对少许多的街道。 她一抬头,看见最醒目的那家店门上,牌匾充满撕裂金属质感。 严素又忽然想起来。 大学有一次,林燕带着她逃了她人生中第一次课,跑到这边看电影。 电影看完,也是逛到这里,林燕指着那设计感很强的牌匾,眉飞色舞地对她说: ——.N,four one nine,419,是不是很骚气的名字? ——据说里面消费超高,能成为会员的都是非富即贵。 ——不过可惜,两个穷大学生,没钱进去见识啊。 最后,林燕还扬言,以后有钱了,一定带她来玩。 记得那时候,她们才大一,牛仔T恤,鲜活的十八岁。 而此刻,二十七岁的严素,大码的西装西裤,站在.N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一脚踏进.N,入目,刹那迷幻。 极高阔的空间感,暗淡的光影线条。 仿佛从现实社会,一瞬间跌入魔幻世界。 整个酒的设计风格,厚重沉稳又放肆不羁。 矛盾混合,对立却又统一。 相当冲击人眼球。 快两层楼高的整面墙体酒柜,流水线形的长台,对面内嵌一个巨大舞台,DJ正在里面微笑打碟,随着音乐慢舞动。 中央舞池,衣香鬓影,激情洋溢。 并没有想象中的哄闹,吵得人耳朵疼。 有度的纸醉金迷,有理智的醉生梦死。 严素慢慢走到台前,找了个空位坐下。 一个酒保过来,微笑问她喝什么。 她拘束地问人要了酒水单。 一条阅览下来,她也不知道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字背后,对应的都是什么饮品。 皱眉犹豫了很久,直到看见“长岛冰茶”这个酒水名目,严素顿时松口气,礼貌地点了一杯。 漂亮的玻璃杯,盛着红棕色液体,混着冰块,柠檬片做装饰。 看着就像是外面卖的柠檬红茶,去了外包装,倒进玻璃杯里点缀一下。 严素眨眨眼,举起杯子喝了口,好像嗅到点酒味,但口感却酸甜微苦,不觉得有很浓的酒精。 心想毕竟是酒,或许任何饮料里都会有点酒精成分。 又或者人家杯子本来就沾有酒精味,也是无可避免的。 大学时候,因为跟着林燕混,偶尔她也会喝几瓶啤酒。 不算是那种一杯倒,完全不能喝酒的人。 严素放心地端着杯子,转过身,一边慢慢喝,一边放空心思,望着舞池中摇曳的人。 然而,喝着喝着,就出问题了。 脸上热乎乎的,脑子越来越沉。 意识开始模糊,有人好像来跟她说话,她听不清楚,想走,想回宿舍,可她手脚软绵绵的,还有人拦着不让她走。 残留的那点清醒,让严素察觉到危险,心里开始慌。 周围好像围上来了不少人,她努力走出去,结果却被扯进了一个怀里。 意外的温暖,有她很喜欢的薄荷清香。 耳边一片乱糟糟,她努力站稳,努力向身边人求助。 让他打电话给小恬,小恬可以来接她回宿舍。 她希望这是好人,会帮她给小恬打电话。 严素这么希冀,耗尽了最后的清醒。 …… 枫华酒店,顶层套房。 梁政把人抱进卧室,轻慢地放在被子上。 他喘了口气,心情有点复杂,在床边坐下。 室内很暗,梁政没有开灯,就这么侧头,看着床上的女人。 红扑扑的双颊,小唇微微张开,眉心皱着,睫毛时不时轻微颤动下,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 见她不舒服,梁政哼了哼,心里嘟囔了句。 ——活该! 让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跑酒里喝酒! 要不是遇见他,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想想就来气。 白天看着规规矩矩的,一到晚上,竟然敢给他变身不良少女!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还干过几次这种蠢事,有没有吃过亏。 梁政皱着眉,烦躁地撇开眼。 不想再看,再看怕等下气得失眠。 摘了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放去床头柜上。 梁政双肘撑在膝上,弯下腰,揉着鼻梁骨解乏。 裤兜里手机震了震,他睁开眼,掏出手机看。 是苏未眠给他单独发的消息。 苏未眠:老梁,给你提供个可靠情报。 苏未眠:你知道你刚抱走的那位小姐,自己点了杯什么酒吗? 梁政:什么? 苏未眠:Long Island Ice Tea~ 长岛冰茶,夜场有名的约炮酒,失身酒,披着羊皮的狼。 想不到梁不正朝思暮想这么多年的小姐姐,这么……胆子大! 坐在杜若旁边,副驾驶座上,苏未眠捂嘴,贼兮兮地笑。 梁政:“……” 本便狭长的丹凤眼,眼帘半阖。长睫落两片极重阴霾,覆在眼下。藏在阴霾里的黑眼珠,幽邃无底,静悄悄的。 太安静的室内,手机震两下都显得突兀。 今夜准备独守空闺、唯恐天下不乱的苏少爷,又发了消息来。 苏未眠:当然了,也有可能人家就是觉得好喝,没别的意思呢。 苏未眠:至于要怎么理解,就看你自己了老梁,兄弟该帮的可都帮到份上了。 苏未眠:行,我就不打搅了,好好享受你美丽的午夜,亲爱的阿政~ 最后一句“亲爱的”。 让梁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心里就骂了声——什么毛病! 手机甩床头柜上,发出一声不小的重响。 也不管手机有没有被他摔坏,梁政阴着脸转过头,敛眸重新看向床上的女人。 似乎是被他甩手机那一下,吵到了,眉心动了动,脑袋轻微晃了几下,最后偏倒另一边安静了。 梁政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侧着脑袋,眼睫都没动一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侧脸,沉默了好半天。 忽的,他慢慢转身,单膝跪上床,双手撑在严素脑袋旁,将人罩在身下。 顿了一瞬,他又继续缓慢地俯下身去,嘴唇不经意擦过她热乎乎的脸颊。 没了镜框遮掩的丹凤眼,睫尾上翘,眼梢微挑,薄唇再轻微一勾,邪狞霎时在昏暗中溢开。 “严老师,”梁政附在严素耳畔,含笑悄声问,“——想失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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