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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事都尘埃落定。    江莱和岑谬搬回了自己的家;江念的剧本被推荐给了某个青年导演;傅岐芝在康复中心治疗;沈俞涵则过着普通的单身日子, 听说还养了只橘猫。    岑谬却始终没有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反反复复地梦见齐海, 梦见他已经烂掉的半张脸,和阴恻恻的眼神。    又不只是梦见齐海,还梦见了岑玉贵,梦见了奶奶, 梦见了少女时期的江莱、江蓁和自己。    夜里的梦真实又混杂, 很多都是烙印似的关于过去的记忆,常常让她醒来后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在梦中。    岑谬开始依赖药物入睡, 可药吃得多了,又让她有种大脑很迟钝的感觉。    如果不是每次醒来,都真切地被江莱抱在怀里, 岑谬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但江莱还在身边,岑谬就觉得还都没那么糟。从各方面来说,江莱都把岑谬照顾得很好,陪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心理医生, 就算再忙都会回家陪她, 但她失眠的毛病依旧改不掉。    秋去冬来, 转眼已是十二月底, 江莱二十九岁生日到了。    长大后的江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十六岁以前有, 那时候江蓁还在, 每年都会给她买一个奶油蛋糕。不是现在那种冰皮或者慕斯的蛋糕,是最普通的那类,廉价的奶油, 十几年前小商铺特有的滋味。    江蓁总是有办法把江莱的生日过得热热闹闹的,衬托得江莱后来的生日那么冷清,后来江莱索性就没再过过生日,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生日是几月几号。    可是现在有岑谬,日子似乎就不太一样了。    这是岑谬和江莱在一起之后,为江莱过的第一个生日,岑谬不想草草应付过去,一大早和程庆红去超市买了好几袋食材,打算给江莱好好庆祝一下。    到了快吃饭的点,沈俞涵和李航提着礼物上门,两人气场不怎么对劲,一进门就叽叽喳喳互怼起来,吵得原本清清静静的屋子跟住进了一万只鸭子似的。    江莱系着围腰,手里还握着菜单,来到客厅,对两人无奈地咬牙道:“你俩能不能安静点?我都快耳鸣了。”    李航:“有话好好说,江莱你把刀放下。”    沈俞涵瞥了眼李航,鼓着气道:“只要李航别再跟我提傅岐芝,我就不吵。”    “我就是好奇小沈怎么能让大美女对自己念念不忘的……学无止境嘛。”    江莱:“……”    在厨房忙活的程庆红对江莱喊道:“阿莱,你再去超市买点红糖来。”    “好,马上。”    江莱解下围腰,穿鞋出门,等来到小区门口,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道高挑的身影在小区门口徘徊踯躅,像是在犹豫什么。    江莱的步子顿了顿,又继续朝那人走过去。    “傅小姐?”    傅岐芝也看见了江莱,单手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江莱面前,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到江莱手里:“听说今天是江医生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江莱愣了愣,接过傅岐芝送的礼物,轻声说了句谢谢。虽然医院里傅岐芝的名声不好,都说她自私高傲又不近人情,可江莱总感觉傅岐芝也不至于那么恶劣。    傅岐芝转身就要走,江莱叫住她:“你是为了小沈来的?”    傅岐芝摇摇头,手术过去快半年了头发还是很短,戴着毛线帽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可爱了许多:“只是想感谢江医生之前帮我忙罢了。”    “没什么,你是病人,我是医生,都是应该的。”    傅岐芝颔首,眸子黯然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小区。江莱看着傅岐芝萧索的背影,又看了下自家的窗户,觉得傅岐芝说她过来只为表示感谢这样的话恐怕也只能信一半。江莱是实在人,不太明白傅岐芝和沈俞涵的口是心非。不过她也没有好管闲事的心,自己的感情尚且懵懵懂懂,更不会去对别人的事多嘴。    江莱还在望着傅岐芝远去的背影发神,冷不防突然被人从后边抱住。    闻到熟悉的淡香,江莱弯着嘴角,转身回抱着来人:“你下来干嘛?”    岑谬把围巾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围到江莱脖子上:“你这粗心大意的,出门都忘了戴围巾。”    围巾上还残留着岑谬的体温和气息,把江莱团团包住,江莱偏头蹭了蹭围巾,眼里满怀爱意地对岑谬说:“谢了,我的女朋友。”    岑谬轻轻扯了下围巾,江莱便顺着力道低下了头,留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快去快回,我回屋里帮妈做饭了。”    冬日风大,吹得江莱捏紧了大衣和围巾,她匆匆买好了红糖,回家的时候又收到了江渠的短信,内容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江莱轻叹了口气,趁程庆红没看见,快速回复了一句谢谢,然后便收起手机,继续帮忙切菜。    江莱的朋友陆陆续续也都来了,除了游林警官和秦培志,还有医院新来的实习生苏郁枚。苏郁枚实习被安排跟着江莱学习,这人挺优秀的,江莱和她性子相投,两个看着冷冷淡淡的人也不知怎么就成了说得上话的朋友。    如果非要说是传统意义上的朋友,可能太勉强了。江莱和旁人亲近不起来,并非刻意冷漠,性子里有几分拘谨,再加几分礼貌,和谁都客客气气的,于是就没有能够开开玩笑的好友。    苏郁枚年纪不大,却稳重成熟,不是刻意的成熟,而是经历过许多之后沉淀下来的安定。江莱敏感地发现了这点,偶然聊天谈到,发现苏郁枚果然也是弯的,和女友也算经历过许多波折。俩闷罐子于是心心相惜,苏郁枚也是难得主动要求参加别人的生日会。    岑谬没见过苏郁枚,最近听江莱提的次数多了,便多留意了几分。苏郁枚生得漂亮,很白,虽然白得有点不健康,但眉眼深邃幽静,倒不觉得不融洽,尤其是那小巧的薄唇,和江莱竟有几分相似,满脸写着不可亵玩,又会让人想要靠近。    优秀得让岑谬有些难过。    生日在岑谬的组织下倒是有生气,吃饱喝足,游戏一玩,就更热闹了。有人问起江莱和岑谬怎么在一起的,江莱则喝了口红酒,抿着嘴道:“我们从小认识……”    秦培志说:“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小时候就解决了终身大事,倒是省事。”    江莱无奈地笑道:“不是小时候在一起的,是长大了我才发现我会这么喜欢岑谬。”    众人:“……”    比不过,比不过。这口狗粮吃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噎得想喝杯水静静,只有苏郁枚淡淡勾着嘴没什么表情。    秦培志问苏郁枚:“苏医生,你不会也是弯的?美女怎么内部消化了,让我们男同志怎么活啊?”    李航深以为然地猛点头,被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沈俞涵猛拍了下脑袋瓜。    苏郁枚看了眼江莱和岑谬,像是想起了什么,喝了口苹果汁,垂眸道:“是,我喜欢女人。”    今天的李航不知怎么十分亢奋,掰着沈俞涵的脸蛋对苏郁枚说:“嗨,小苏小苏,你看咱们沈医生不错,论长相虽然是比不过江医生,但也算眉清目秀啊,你考虑一下啊……啊啊啊,沈俞涵你掐我干嘛?”    “我让你瞎拉娘,掐不死你。”    两只鸭子又吵吵闹闹起来,客厅一时半会安静不下来。岑谬起身,语气淡淡的:“你们先玩,我去厨房看看甜汤煮好没。”    江莱本想跟着岑谬一块,秦培志率先跟了过去:“岑总,我帮你端汤啊。”    江莱想厨房也挤不下三个人帮忙,就坐在座位上陪大家继续聊天玩小游戏。    甜汤是台式的,江莱很喜欢,大半年来岑谬把江莱的口味记得清楚。    秦培志喝了一口汤,烫得他连忙吹了几口气。    “汤不错,想不到岑总这么会做饭。”    “从小做饭,当然会啦。”    秦培志却放下碗,笑嘻嘻地假装不经意问:“岑总,你最近还好吗?”    他不明说,岑谬也知道他指的什么。    但岑谬并不想让秦培志知道太多,她揉了揉眉心:“还好啊,跟踪我的人都死了,我好得不得了。”    秦培志虚着眼睛打量岑谬:“你撒谎。”    岑谬则不耐烦道:“随便你怎么想,我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你躲厨房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些嫉妒苏医生?你家江医生难得这么主动地交朋友,这个朋友也是弯的……”    “别说了,”岑谬忍不住提高音量,自觉失态,又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我相信江莱,她说了会对我好,就一定会对我好。”    秦培志靠着墙,脸上的表情永远痞痞的,岑谬看着他的脸,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像在看一张面具。可惜她也不是什么心理侧写师,看不穿面具下的真实。    秦培志开口道:“你相信江莱,可你不相信自己。”    岑谬手中盛汤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不相信自己啊,可悲又无法改变的事实。此刻岑谬挺讨厌秦培志这个心理咨询师的,非要把她的伤口扒开看似的。好不容易结痂的地方,重新血肉分离,张牙舞爪地外翻着。    碗没拿稳,摔在地上碎成两半,发出清脆的响声。江莱循声过来,看地上的碎片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拉过岑谬的手问道:“没受伤?”    “没事,太烫了不小心没拿稳。”    “没事就好,我来收拾就行,你出去休息。”    江莱蹲下,把碎掉的陶瓷片一片片捡起来扔进垃圾箱,又拿抹布将地上的汤擦干净。    秦培志见状道:“江医生好体贴,这么小的事都舍不得岑总来做,岑总有福气了。”    江莱被夸了也没说什么,只微笑表示感谢。岑谬听了秦培志的话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她想为江莱做更多的事,想成为那个遮天蔽雨的存在,可她现在不太相信自己。    客厅里欢声笑语,岑谬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又一口酒,明知是江莱的生日,却很低落。她吃了太多的药,神经变得迟钝,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常常慢半拍,应付一两个人尚且可以,人多了起来就明显反应不过来了。    岑谬隐藏得很好,没叫人发现。大家开开心心地来,开开心心地散。    等人都散光了,留下要收拾的餐盘碗筷,岑谬也习惯性地要去收拾。    江莱拦住了她,一边收盘子,一边对岑谬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不办生日会了,反正我也不怎么过生日。”    岑谬紧张道:“我没有不喜欢,只是……”    江莱看向岑谬,眼里的情绪直接而坦白:“我这个月晚上没有睡着,所以我知道你一直没睡好。”    她原本不想说自己为了岑谬也没怎么睡的事,毕竟对对方来说无疑会增加负担感,可她又实在难过于岑谬的隐瞒,她不愿看岑谬继续煎熬。    “江莱,你不用……我没什么的。”    江莱放下手里的盘子,把岑谬抱紧:“没事,我继续陪你看医生,要不试试再换个心理咨询师,秦培志怎么样?他告诉我他是心理咨询师。”    “不……我不想找他……”    岑谬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江莱皱眉:“为什么不想?你应该知道讳疾忌医不太好。”    “我不是讳疾忌医,我只是……”岑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排斥秦培志,第六感让她这样,可真的要找个理由又找不出来。可能真的如江莱所说,她在讳疾忌医。    江莱摸摸岑谬的头发:“只是什么?”    岑谬叹气,然后妥协道:“好,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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