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3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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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谬在寺里住得并不踏实, 每当早上的钟声响起, 她从梦里醒来,后背往往被汗水浸透。    几天后,住持给了岑谬一个红色的护身符,她随身带着, 运气不说变得很好, 至少没之前那么衰。岑谬不禁称奇,想着要是以后能给江莱也讨一个就好了。    随安寺的后院被开辟成客房, 供俗家弟子暂住。岑谬如今领了皈依证,也算是俗家弟子中的一员,要跟着寺庙的小僧去佛堂学经, 不知不觉过上了晨钟暮鼓的日子。    岑谬房间对面住的是个三四十来岁的男人,经常一个人在院子中间摆盘象棋,自己跟自己下半天棋。岑谬有天无聊得慌,便对那男人说:“我跟你下一盘。”    男人欣然接受, 与岑谬杀了八盘, 只赢了一盘, 还被岑谬三言两语套出了许多信息。男人叫吴悠, 三十八岁,曾经是个外企的主管, 不知为何辞职, 住在小寺庙深居简出。    吴悠输得有点不甘心:“你这妹子看着乖,心眼贼多,谁教你这种下棋的路子的?”    岑谬扬眉:“自个儿悟出来的。”    吴悠:“啧……”他话锋一转, “你心里藏着什么事儿?这么年轻怎么来佛寺里住了?”    岑谬想:这就开始反套我话来了,于是打哈哈道:“说明我有佛缘呗。”    吴悠笑笑,又感叹:“佛缘、佛缘,哎,如果我老婆孩子能活过来,我不要这佛缘。”    岑谬哑然,不过也觉得正常,住进佛寺的人大都为了寻个安宁。    吴悠指指岑谬手上的绷带:“你自己弄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    岑谬看他误会,摇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是我自己割的,但我没想死。”    她想了想,觉得跟陌生人说说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有喜欢的人,我们在一起了。可是我生了病,无意识的状态下用刀子划了自己,因为太痛就清醒过来。本来还觉得这样的方式清醒过来挺好的,但我也反应过来,不清醒的时候连自己都能下手伤到,那也不是不可能会伤害到我喜欢的人。所以我就跟喜欢的人分了手,跑这儿来了。”    吴悠:“看来我以后得离你远点,万一砍到我了怎么办。”    岑谬瞥他:“怕了?”    吴悠一笑:“不然,我嫌这辈子活得太久,早点到头挺好的。”他又指指远处的钟楼,“但我挺喜欢听这钟声,所以晚点死也行。”    生死是唯一严肃的事情,到了吴悠嘴里就随随便便的。岑谬说不上为什么,她不大喜欢吴悠这样丧的人生观,却也有那么些赞同。她过去就是太在乎了些,什么都不肯放下。    寒来暑往,两年过去。    跟岑谬当了两年邻居的吴悠突然说要走,岑谬少了个棋友,学着吴悠最开始那样,自己跟自己下棋,早晚听听钟声。    这两年岑谬很少离开随安寺,但也听了不少外面的大大小小的事。    比如江南商会的会长病重去世,葬礼上为其抬照片的人正是传闻中他的私生女江莱。当媒体大众纷纷猜测巨额遗产的分配问题时,江莱替其父宣布未来将成立忆茗慈善基金,这消息无疑使商界震惊。记者们还想再问出点什么,却因江莱过于低调,始终没能成功。时间一久,很多人对江莱的印象除了神秘之外就没别的了,慈善基金的存在感逐渐超过了江莱本人。    比如某秦姓心理咨询师因论文被拒,对其八十岁高龄的恩师动了手,在一片网络的骂声中被捕入狱。这件事甚至只在热搜的末尾待了半天,就被后续更多的新闻覆盖。但岑谬注意到了,她觉得讽刺,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有一个小事,具体可以追溯到两年多前,连岑谬自己都快忘了,偶尔听到来寺庙里参观的人,才记起有这么回事儿。新锐导演方芳的作品《死水》正式上映,引起了一阵火热的追捧,在国内获奖无数,拿下了几座金人。岑谬和方芳有过几面之缘,这电影的剧本还是两年多以前岑谬推荐给她的,编剧是魏茗玉的外甥江念。    岑谬坐在蒲团上,呆呆地看着手里抄过第三遍的佛经,有些心不在焉。她把书放回书架,拿出pad,点击那个两年来已经熟悉的心理医生联系方式,视频里出现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医生的脸。    “小岑,好久没联系了,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岑谬:“我一个月没做过噩梦了,每天也有睡够时间,但是觉得自己变迟钝了不少,反应力很差。”    “长期服用药物,变得稍微迟钝一点是正常的。已经很久没做过梦,说明你好转很多了。”    “我好了吗?”岑谬急急地问,“我想去找一个人。”    医生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现在还不确定,但看你状态差不多了。如果你有空,我和你约个时间面谈,看看你的情况再做决定。”    岑谬有些失落:“嗯,好,好……”    医生弯着眼睛,安慰道:“别担心,只是保险起见,不会耽误你太久。”    ****    在A医大实习生中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一院外科室有两个漂亮的女医生,一个超级凶,一个超级温柔,要是实习遇到前者那就倒大霉了。    而真正进入一院的实习生却表示,遇到前者那算什么?最多被骂两句,那前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碰到后者才真是炼狱模式,温柔不假,但要求极其严苛,累得你怀疑人生。    下班时间,那位超级凶的医生非要拉着那位超级温柔的医生去看电影。    “学姐,你就陪我去看,口碑很好啊。”    江莱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没敢答应,她总觉得自己当了好几年沈俞涵和某人之间的电灯泡,几千瓦那种。    沈俞涵拍着胸口保证:“你放心就我们俩,没别人。”    江莱:“……更不放心了好吗?”    “学姐~”    江莱无奈,刚好这电影她一直想看,只好答应:“好,我来买票,你别跟我抢。”    “没问题,咱们坐中间这个位置。”    电影院坐满了人,可见电影有多受欢迎。江莱想起当年在小镇上已经提前看过剧本,岑谬放出话说投资这个剧本一定不会亏,事实上她说得没错,两三千万的小成本,刚上映没多久,票房就过了十亿,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演到结局,黑色的大屏上是手写的一行字:“献给月亮。”    很多人都在猜这个“月亮”是谁,有人说是作者的初恋,有人说是梦,有人说是镜花水月的月亮。这些猜测往往都会配上头头是道的分析,都还说得挺有道理的。    走出电影院,沈俞涵问:“学姐,你说这个月亮是什么意思呀?”    江莱:“是个很好的人。”    有句话说得好,作品拍出来或者写出来,作品就不属于原作者,而是属于观众的,观众怎么理解都可以。江莱其实知道江念说的“月亮”是谁,但也赞同网上的分析,没有对错可言。    “你怎么知道是一个很好的人?”    江莱老实说:“因为我认识这个编剧啊,记得不错的话,剧本还是岑谬推荐给导演的。”    沈俞涵许久没听见岑谬这个名字了,顿时皱起了眉,不由担忧道:“学姐,岑谬这两年跟你联系过吗?你不会还想着她?”    江莱摇头:“我找不到她。”    沈俞涵哼了一声:“我看我帮你报警算了,正常人失踪两年以上都可以开那啥证明了。”    江莱冷冷看了眼沈俞涵,沈俞涵打了个寒颤:“我错了,学姐。”不敢再往下说话。    不熟的人不会察觉出来,江莱表面虽然依旧温温和和的,但内心变了实在太多。变得不那么好说话了,性格也变强势了很多,不然也不至于让她手下带的那些实习生叫苦连天。沈俞涵脾气不好,经常骂那些笨学生,但实际上也就骂骂而已,知道学生水平有限不会过多的要求,江莱就不一样了,沈俞涵有时候劝她别那么严苛,江莱只淡道:“以后都是要当医生的人,不学无术就是害人性命。”    沈俞涵算是明白,自从岑谬消失后,江莱不知受了什么打击转了性子。其实就是换种方式自虐,曾经温吞过了头,连自己都没有强势地抓住对方的魄力,所以容易错过。    和岑谬在一起的时候,江莱矜持被动,需要对方主动。这段感情看似是岑谬付出许多,但也由岑谬占据了主动权,只要岑谬选择放弃,就自然会被放弃。    “哎……”    沈俞涵是真心疼她这一根筋的学姐。    “叹什么气?”江莱看见电影院转角闪过一个身影,没认错人的话……她拍了下沈俞涵的肩,“我觉得你有麻烦了。”    沈俞涵:“啊?什么麻烦?”    江莱朝转角那处扬了扬下巴:“现在去追应该还不晚,你家的醋坛子。”    沈俞涵皱眉,一边矢口否认,一边往那头加快步子:“都说了不是我家的……麻烦死了,一天到晚吃飞醋。”    江莱两年来见惯了沈俞涵的心口不一,都快腻了,发现两位当事人还乐在其中而不自知,竟有点羡慕,只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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