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0章 “跟你说个事儿,你先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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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学生总归还是缺乏锻炼, 最后一圈的时候,八个运动员只剩下五个了,弃跑的那几个人被陪跑团架回班里。

    最后一次经过二十四班看台前的时候, 全班人喊得声嘶力竭, 连老郑都站起来号了一嗓子。

    跑到后半程已经完全是恍惚的状态了, 肺泡要炸,缺氧头晕。感官里除了这些痛苦, 只剩风声, 剧烈的喘|息声、呐喊声, 还有雁升。

    雁升。

    脑子发木地跟在他斜后方跑的时候, 贺中鹤无比放空地看着他。

    高二跟他打架出手又快又狠的雁升。

    咖啡馆里落寞的雁升。

    上课喝娘炮牛奶画小人的雁升。

    蹲在猫跟前的雁升。

    敲开门头发滴水站在他面前的雁升。

    厨房里削南瓜的雁升。

    嘴唇轻轻印在他额头上的雁升。

    对着亲爸脑袋狠狠砸下去玻璃瓶子的雁升。

    耳环下藏着陈伤新疴的雁升。

    到处都是雁升, 沿着直线跑是,拐弯儿也是,关上门是, 打开门也是,睁开眼是, 闭上眼也是。

    看见直道尽头拉起鲜红色终点线的时候,他飞出大气层的诡异思绪才被收回来。

    什么乱七八糟, 是要跑猝死了吗,怎么就开始放走马灯了。

    雁升气喘吁吁地加快速度往前跑了一段, 然后站在那儿等贺中鹤跑过来的时候,拍了他一下:“跑!”

    他前面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已经冲开终点线了。

    蓄了蓄力,拼命让两条腿迈得快一些, 再快一些。

    腿跟灌了铅似的,而且整个胸腔都像是被水泥糊死了,分不清疼还是闷还是其他难受。

    石宇杰郭瑶几个在终点等着, 又蹦又喊,雷博超举起相机。

    贺中鹤闭了闭眼。

    吴昊是被他离终点线还剩几步的时候赶超的,隔着大半个操场也能听见二十四班全体同学的狂吼。

    听到裁判掐表喊数的一瞬间贺中鹤全身都卸了力,依着惯性往前踉跄了几步,直接摔跑道上躺着了。

    “快快快快快!”众陪跑人员跑过去蹲到他旁边,兴奋得张牙舞爪,“牛逼!”

    “我就说能干掉二十三班!”石宇杰使劲拍了他腿一下。

    一圈人围着他,看他满脸通红搁浅的鱼一样胸膛剧烈起|伏,喘气都带声儿了。

    “还好?”这里头郭瑶和石宇杰知道他身体情况。

    贺中鹤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别在这边!跑完的下场下场!”裁判员老师挥着小旗来赶人。

    雁升从内场跑过来,跟石宇杰一人一条胳膊架起他。

    贺中鹤觉得睁不动眼了,脑子也跟冲了个大长跑似的不转悠了,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挂他俩身上。

    石宇杰比他矮,一人一条胳膊架着,他大部分重力肯定在高的那侧。

    头抵着雁升下颔,贺中鹤一嘴血腥味儿,冲着移动中的红色塑胶跑道一通疯狂咳嗽,头晕得想吐:“死了死了死了……”

    把满脸通红的濒死贺中鹤架回去的时候,班里一半人都下来迎,七手八脚把他安放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一圈人围着看,知道他现在说不出话,一个个欲言又止。

    贺中鹤半睁眼睛看着跟默哀似的这些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又一通咳。

    “散了散了!”石宇杰喊了一嗓子,赶他们回位。

    旁边几个班的情况大同小异,各运动员跑完都差不多跟他一个德性。

    等人慢慢散了,贺中鹤还是觉得自己嘴里在吐魂儿。

    刚才有一群人扶着他肩膀架着他,这会儿散没了,看台椅背很矮,根本支撑不住,贺中鹤晃了晃,差点儿栽地上。

    石宇杰那群陪跑的正聚老郑那边跟他描述夸耀。

    贺中鹤迷迷瞪瞪看着他们,突然肩被人一揽,脑袋和半侧身子瞬间有了依靠。

    他现在太虚了,这个姿势靠着雁升几乎是一大坨滩在他怀里的,看着不怎么正经,雁升说话的时候就目视前方没扭头:“喝水吗?”

    雁升也带着喘,毕竟陪他跑了大半程。

    贺中鹤费劲地微微摇了摇头,这会儿还喝不进去,特晕特难受。

    不过稍微有点儿恢复神志了,开始惊讶。

    竟然把一千五跑下来了。

    心肺健康的人都有半途下场的,他跑下来了!

    而且是本组第二!

    说不定还能拿个名次!

    浑浑噩噩间,他又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这病是不是……真的那么严重。

    或者说,即使是病情不重的肺心病患者,真的能用这种速度完成长跑吗?

    贺中鹤皱了皱眉,接着又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打断了这有点儿离谱的突然冒出来的怀疑。

    雁升把水递给他:“喝点儿,嗓子一直干着越咳越厉害。”

    贺中鹤微微低头,虚弱地看着这瓶矿泉水。

    雁升顿了顿,拧开后又递给他。

    贺中鹤还是虚弱地一动不动。

    两人挨一起盯着眼前这瓶水。

    贺中鹤现在是真动不了了,浑身跟散架了似的,稍微一动都觉得身上哪个零部件要稀里哗啦掉了。

    最后还是挣扎着坐起了一点儿,捏着瓶子吸溜了一小口,然后又bia唧一下歪回了雁升身上。

    “照顾好我妈和飞狗,”贺中鹤含糊不清地在他脸旁说着,“我要驾鹤西去了。”

    雁升没说话,接过前排同学递过来的退烧贴,糊他脑门儿上。

    贺中鹤哼哼两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稍微抬了抬头,半个身子还是倚雁升身上:“我是不是很牛逼。”

    “牛逼。”雁升把他脑袋按回去。

    “那我是不是现在很虚弱,很惨,你看着很不忍心伤害我。”贺中鹤又哑着声音问。

    “我为什么要伤害你?”雁升怀疑他跑步的时候把脑子掉跑道上了。

    “因为,”贺中鹤又咳了一会儿,这通咳完直接哑音儿了,得用气声说话,“因为我要跟你说个事儿。”

    雁升莫名其妙地偏头看了看他一头蓝中带黄绿的毛,觉得这跟下遗嘱似的:“说。”

    蓝中带黄绿的毛没再发出声音。

    雁升动了动胳膊:“说。”

    那边跟老郑夸耀完又从桌上顺了几包零食的石宇杰和郭瑶开始往这边来了。

    贺中鹤半睁着眼睛:“……你先保证不在我虚弱濒死的状态下跟我干架。”

    “嗯。”

    “嗯不行,你保证。”贺中鹤坚持。

    “保证。”雁升说。

    保证完后等了半晌,又没声儿了。

    “我也gay。”

    语速极快的微弱气声,三个音节迅速消散风中。

    “嗯?”雁升往他那边贴了贴,没太听清。

    “我说,”贺中鹤视死如归地看着越走越近的石宇杰和郭瑶,咬了咬牙,“我也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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