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娟他们陪着潘敬回了京市。

    张红娟一直想说些什么, 但不敢说。

    她和宛凝聊过了，知道敬敬的状况。

    敬敬什么都没有了。

    张红娟一直都不喜欢看到她去做和自身无关的事情。现在，红娟只希望以后敬敬能为自己活一活。

    顾隽也有点为敬敬可惜, 她这么拼, 把一家小公司开成了业内的知名大公司，却自愿放弃了所有。

    顾隽自己开公司, 知道她曾经有多难。

    以后呢？

    她以后去做什么？

    他们几个都沉默着，为她考虑以后。

    顾隽很愿意让她来自己的公司，做什么都行，只要她高兴；张红娟的科研组里也缺科研秘书，帮忙处理些科研项目相关的事情。

    这些事, 敬敬都能做，但她可能不喜欢。

    顾隽的生意不能停，他陪张红娟和潘敬呆了两天, 就必须要出发了。

    临走前, 他把自己一套房子的钥匙给了潘敬, 让她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所房子离张红娟学校不远, 张红娟晚上也来一起住, 白天时, 潘敬就在家里呆着，或者出去溜达。

    有时候，她也去张红娟的学校里，等红娟上完课之后, 她们两个一起去食堂吃饭。

    张红娟去忙的时候, 潘敬就在学校里散步，也会去旁听一些课程。

    她不看课表，哪个能进, 就去哪个教室。偶尔进错了教室，赶上了理工科的课，潘敬听不懂，但她仍然很认真地坚持了一整节课。

    有时候，她也能听到一些很有意思的选修课。

    中午吃饭时，她告诉张红娟：“今天我去上了一门法医司法学鉴定的选修课。”

    “老师课上用PPT展示了之前的一些案件，”潘敬打了个小寒战，比比划划地讲：“然后，老师从他的背包里拿出来一个装在保鲜袋的锤子，说这是之前他参与研究过的一个案件的凶器。”

    还有一些很有意思的课程。

    潘敬说：“之前我还去了一门佛学选修课，老师有头发。一进门，他就很严肃地告诉学生，如果有人说这门课交白卷能得满分的话，那是学长学姐散播来骗学弟学妹的，不要信。”

    她带着笑：“那个老师还说，交白卷不会因为四大皆空得满分，平时出勤分数不够的话，也会挂科。然后，我听到旁边的学生吐槽，说这门佛学课真是太俗气了。”

    学校里的环境单纯，又有朝气，唤醒了潘敬对大学时的记忆。

    她想好了之后可以做的事情：“我想去读研，以后还有兴趣的话，说不定也会去读博。”

    张红娟非常支持她，着手帮她联系老师。

    隋汉得知了她的决定，也在自己的朋友圈子里开始询问，想给她找合适的研究方向。

    潘敬现在没工作，所以不读在职的研究生。

    她最后决定还是在自己的母校读研。做好决定后，她买了资料书，开始准备考研。

    思想政治理论，英语，这两门是通识课。此外还有专业基础课，这些科目的笔试分数过了，才有机会参加下一步的面试。

    复习期间，她拿着张红娟的教职工卡，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学习。

    图书馆里有很多学生，大家都沉默地低着头奋笔疾书，环境非常安静，让她又有了高考前的感觉。

    潘敬有些同学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有几个也是自己考研的，特意给她打了电话，说了说考试的流程和小技巧。

    她的同学们都有些感慨，毕业这几年，他们还在打拼，在自己的领域内有了一些小成就，而她已经改变了一个行业的现状，又回到了起点。

    潘敬认真复习了一段时间，到了考试那天，她和普通的考研学生一样，紧张地走进了考场。

    为了吉利，秦是明按照钱奶奶的电话吩咐，早上给她准备了油条和水煮蛋。

    “都考一百分。”秦是明严肃地说。

    其实，政治和英语试卷满分是一百分，但专业基础课满分是一百五十分。

    但潘敬没告诉他，把鸡蛋和油条都吃了：“嗯，都考满分。”

    路美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她看过高考的新闻，家长们很认真地对待孩子们的考试。

    敬敬高考时，她在外地，这次考研一定要认真一些。

    所以，路美臣穿了旗袍。

    旗开得胜。

    潘敬的学习能力在学生时代就不太好，对思维能力有要求的数学和物理都有些学不明白。

    但是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只要愿意努力、花时间，她还是没问题的。

    政治和英语问题不大，专业课基础更没问题。

    考完最后一门后，她走出考场，收到了顾隽和张红娟送的花。

    应该没问题了，可以过校线。

    只要笔试过了，面试就是走过场，学校里的很多老师愿意接收她。

    成绩出来是在一天的夜里，张红娟没敢睡觉，一直陪着她在网页刷新。

    出来了。

    不算高，但是根据往年，一定过线了，能进面试了。

    潘敬松了口气。

    之后，她选择了一位年纪颇大的教授当导师。

    导师很豁达：“你以后不一定会进圈了，你的经历可能比我还多，我教不了你太多东西，但学术上的东西还是能和你讲讲的。我们也能聊其他的，说不定能把以后的很多事情聊清楚。”

    学术是要认真做的，潘敬做好了准备，选择一个点进行深入研究，把学校规定的毕业论文和期刊论文都认真写出来。

    她的导师手下已经有了几个学生，研二、研三和博士都有。

    但是潘敬进校的时候，得到了学长学姐们的尊重：“敬姐好。”

    潘敬已经工作了好多年，年纪确实比这些学长学姐大，也就认了这个称呼。

    她有问题了，也会去请教这些学长学姐，他们临近毕业时，也会来咨询潘敬的意见。

    向之乾没有出现过。

    他这一年多时间很忙碌。

    他之前投资过的一家公司专注于虚拟影像研究。

    之前向之乾只是像对待其他公司一样，给了这家公司资金。但是，潘敬出走京市后，向之乾拨了大笔的资金给这家公司，大力支持他们的研究。

    人力、财力、还有其他需要的，都给足，只要求研究成果能够尽快成熟，并投入到实践。

    这家公司做的东西有表情捕捉、人体建模和虚拟影像，这些技术如果成熟，在各行各业都能应用。

    但现在向之乾最想让它被用到影视行业。

    向之乾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这家公司，终于在潘敬研究生入学后，做出了一些成绩。

    他自己没有出面，让这家公司的高管给潘敬发了邀请，请她来帮忙进行一些虚拟人物的建模。

    要把这个技术变得更加成熟，投入到影视行业，那就需要业内人士做相关指导。这项工作，潘敬完全可以胜任。

    潘敬没做过这个，但是很感兴趣，愿意尝试一下。

    她到了那家公司，和那边的负责人聊起来工作内容。

    那个负责人介绍：“我们现在想调整下表情捕捉后的建模，如果成功的话，下一步就会用于拍摄电影。”

    他拿出来一项企划书：“剧本已经确定了，一个女孩回老家后，误入异世界。这个异世界里的人物都是用技术建模而成的，长相类人，但是和人类不同。”

    “异世界人物建模比较困难，类人的生物很容易产生恐怖感，所以需要多次调试，不能让观众反感。”

    “异世界内会有两种派别，一种主张扩张地盘，另一个是偏居一隅派，剧本讲述的就是他们之间抗争的故事。如果潘小姐愿意的话，这个剧本里角色你任选。”

    潘敬打开了那个企划书，看到了投资人的名字：向之乾。除此之外，赞助商还有原来她自己的公司。

    潘敬微笑着合上企划书，不管是什么内容，她都接了。

    他们给的好意，她愿意收。

    她脸上贴了表情捕捉的感应器，按照指示做出各种表情。

    然后通过软件建模，在虚拟角色上呈现出来。

    潘敬看着电脑上，长得奇奇怪怪的小怪物露出了和她一样的表情，释然了。

    换了个样子而已，她仍然能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

    她通读了整个剧本，根据自己对角色的理解，选择了反派的女王角色。

    她觉得，这个角色和她有点像，都是固执地去做一些自己坚信的事情，就算很多人反对，就算过程艰难，也一定会做下去。

    这部电影是国内首次尝试虚拟电影，他们想进行电影技术的革新。

    潘敬在这家公司当了实习生，等毕业后，她会正式入职，再次参与到一场变革中。

    她以后会以不同的类人形象出现在其他的电影里。

    她的演艺事业通过另一场方式延续了下去。

    这一年，尘埃落定，她入学半年了，也确定了以后的发展方向，不再迷茫。

    她原来的那家公司现在也彻底稳住，是作品水平最高的一家，也是粉丝最理智的一家，从没有过什么□□。

    在国家开始整治娱乐圈时，其他公司都有艺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起诉、封杀，甚至陷入了牢狱之灾，这家娱乐公司一直稳稳当当，从没有人出过事。

    起子总是和不谙世事的女孩搞在一起，终于捅了大篓子，惹了惹不起的人，被一个未成年女孩的家人起诉，进了监狱。

    而这时候的乘四已经成了金曲奖的评委，也是很多公益组织的捐赠人。

    有些公司的艺人出了问题，下面的工作人员也受了牵连，牵连多的也有了牢狱之灾，牵连少的，也失了业。

    在圈内“不违法乱纪就是好艺人”的大环境里，他们公司的人严于律己，遵规守纪，简直就是道德模范。

    现在一切都很好，前些年公司很忙，没什么时间，今年终于有时间好好搞一场年会。

    年会邀请了很多人，潘敬收到了公司很多人联名的请柬，恳请她一定要去参加。

    不管她还有没有股份，还在不在公司里，她都是公司所有人最依赖的敬姐。

    和之前那次年会一样，开心最重要，员工们自愿参加，谁参加都会收到红包，艺人们全都会表演节目。

    卫家望跳舞很不行，但是大家想看他跳舞。

    最后，他让步了：“我做个广播体操。”

    那也行。

    等他上台时，才发现更尴尬了，如果一起跳舞，他还能浑水摸鱼，但是广播体操只有他自己。

    简直是丢人加倍。

    潘敬和宛凝、辛厝，还有小房和另外几个女艺人，一起出个合唱节目。

    向之乾帮了公司不少，冯邑做主，给他发了个请柬，本来以为他不会来，没想到不仅来了，来的还挺早。

    他穿着他的高级定制西装，脱了外套，帮着会场搬道具，融入得挺好。

    这次，朴信和秦是明坐在舞台两端，像哼哈二将，乐呵呵的，表演完节目的，他们负责发红包。

    这是潘敬很在意的公司，向之乾想让会场更热闹一点，让她开心，所以又额外准备了礼包，每人都有份。

    这次年会的氛围确实很好，大家都带着笑。卫家望的广播体操非常离谱，冯邑的相声不好笑，但他的尴尬真的很好笑。

    还有公司刚出名的小艺人，看上去美貌温婉，没想到唱歌跑调，还挺可爱的。

    也有些员工表演的很好，全场气氛热烈。

    潘敬坐在前排，一直笑意盈盈看节目，后排总有些人偷偷弓着腰溜过来，请她帮忙签个名。

    她全都签了，还写了祝福语。

    最后的节目是潘敬和女艺人们的合唱。

    唱的是音乐组专门写的歌《璀璨明天》。

    她们上台，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来。

    潘敬能听到下面有人在大声叫她：“敬姐！”

    “敬敬！”

    她向台下挥了挥手。

    向之乾坐在前排靠边，怔怔地看着她，趁着热闹，他大着胆子，也喊了一句：“敬敬……”

    他声音不大，只有旁边的尤秘书听到了。

    尤秘书是个稳重的人，镇定地看着台上，假装没察觉。

    音乐响起，她们唱起歌来。

    她撕裂了黑暗，扯出一块光，然后她走了，但是公司走向了一个璀璨的明天。

    在她艰难铺出来的路上，不会有人再流血受伤。

    以后，她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未来。

    毕竟，她是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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