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2章 “闹什么洋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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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明宇那小子吓尿了裤/衩,吭不出半声。至于他那完蛋的妈,警察还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注射痕迹,这女的不仅“吹气球”,肯定也碰过毒。

    和周启尊想的一样,她一直神智不清,半下午醒来时只顾薅扯自己的头发滋哇乱叫,屁也弄不清楚。

    至此,果然成了周启尊的一言堂。张决明的出现被他完整地抹掉,人是他打晕的,窗户是他砸碎的,一切都是他干的。

    虽然免了很多麻烦,但周启尊的火气却是噌噌大涨——他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做这等杀千刀的缺德事——绞尽脑汁胡诌八扯,捋顺逻辑,糊弄警察......

    这让周启尊只想出门拽住张决明,朝那混账喷一顿。

    在警局坐到下午四点多,高岩才让周启尊走人:“我们已经有很大进展了,但现在还是不能跟你说。”

    “我知道,这是规矩,你不用管我。”周启尊没好气儿地说。

    “明天,听我电话,或许你还需要过来一趟。”高岩拍拍周启尊的肩。

    “知道了。辛苦。”周启尊点头,转身一出警察局,立马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老烟民再不抽点尼古丁压压脾气,估摸能立马抬脚踹翻路边的垃圾桶。

    周启尊抽完一根又拿出一根,直到掐灭第四根烟,他才长长吐出口气。

    周启尊迈开脚,从人行道过马路。

    他告诉过张决明,要张决明在警察局附近等他。但周启尊没有任何把握,张决明会听他的。

    其实摸着良心讲,算周启尊蛮不讲理。他自己也清楚,不论是于情于理,张决明都不必跟他多作解释。而且,张决明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周启尊更不该张嘴呛火。

    再退一步说,周启尊的火气对张决明也够不上威胁。周启尊牙疼地想——他这辈子是抽不死张决明了。

    先不论他没有道理,凭张决明手里那烧火的铁鞭子,九婴的脑瓜蛋儿都能薅下来,周启尊撑死抡条裤腰带,指定是抽不过。

    周启尊烦得厉害,基本已经在心里认定,张决明绝对不会等他。

    可他转过街角,一抬眼,居然看见张决明站在路边。

    周启尊:“......”

    张决明正站在一家奶茶店窗口,周启尊眼见他买了一杯奶茶,捧在手里,转身朝自己走过来。

    张决明走到周启尊跟前站住,看上去似乎有些局促,周启尊不理解,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张决明,这人毛病不轻。”周启尊这么想着。

    周启尊:“还真等我了。”

    张决明非常犹豫,他眉心都对死了,最终却还是双手着捧奶茶,递给周启尊。他这姿态不甚自然,甚至有些笨拙......就跟奴才要上供似的。

    周启尊瞪着奶茶看,他眼睁睁见张决明买的,而且这奶茶还没开封,想来也不能动什么手脚?

    但周启尊还是惯性防备着。他只是接过来,并没有戳上吸管喝。

    周启尊硬邦邦地质问张决明:“无功不受禄。什么意思?”

    张决明低下头,心口处的伤还没好,疼了一下:“......你在警察局那么久,没吃东西,胃里空,喝点。”

    “果然是做过头了。”张决明心说。他有些后悔。

    但......周启尊平时不注意,总折腾肠胃,这一天几乎没吃上东西,指不定要不舒服。张决明没想和周启尊套近乎,他就是忍不住......

    “可怜我?还是觉得我被卷进那些怪事里,过意不去?”周启尊冷着脸,给奶茶杯捏出个瘪,“先说明白,虽然你三番两次帮过我,也救过我的命,但一码归一码,你实在太奇怪了,我还没蠢到就这样把你当成好人。”

    “我知道。”张决明居然小小地后退了一步,他抿着嘴唇,脸还是不敢抬起来。

    “......你......”周启尊搓了搓脑门儿,“先找个地方坐着说。”

    “嗯。”张决明的目光微动,手在身侧偷偷攥了个拳头。

    周启尊将张决明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啧了声,掂了掂手里的奶茶杯。奶茶温热温热的,喝下去肯定很舒服。

    周启尊被奶茶热暖了手心,四肢百骸紧跟着全回上劲儿,他感觉那麻木的胃也慢慢活了过来,正空得犯扭绞。

    “找个吃饭的地方,我饿了。”周启尊对张决明说,说完头也没回,转身往前走。

    张决明不吭声,愣是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跟在周启尊后头。距离不远不近,跟得亦步亦趋,叫周启尊一通别扭,穷生出浑身的倒霉癔症。

    “......”周启尊猛地站住,扭过脸瞪了张决明两秒,无奈道,“你能跟上来吗?”

    张决明得了准许,这才听话地走上来,和周启尊并肩。

    “闹什么洋相?”周启尊憋得慌,有火没处撒。

    张决明飞快看了周启尊一眼,语气软下来:“我是想你知道,我真的不会伤害你。”

    周启尊没咒念了。

    他打娘胎出来就没怵过什么,说句天不怕地不怕也没托大。甭管什么奇形怪状的歪葩,大不了撸起袖子来个你死我活。但周启尊着实应付不来张决明这种类型。

    ——像大块的软棉花,随便怼,随便撕扯,却怎么镂怎么空,死活用不上力气。张决明这模样,他不能蹿火,横竖都像在欺负人。

    周启尊叹了口气,只好又掏烟出来抽。

    见他抽烟,张决明那眼神幽幽地黯了下来。

    ——他没资格说话。没资格让周启尊少抽一根烟。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周启尊是他心上的信仰,他又算周启尊的什么?他什么也不是。

    “就这。”

    俩人沉默着走出去大半条街,周启尊忽然伸手指向前方。

    张决明一看,居然是街边的一家小吃摊子。

    三月份天已经长了些,但今天阴天,这个点儿,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了。头顶的阴云越压越重,晚点或许有雨。

    周启尊要了一大把烤串,和张决明买来的奶茶一起扔上桌,又拎来两瓶老雪花。他杯子也不拿,用牙啃开啤酒瓶盖,扬脖子先灌进一大口。

    越看这人越发觉他心粗,简直心粗地像一根大杵棍,星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胃袋空空,上来先是一口冰凉的啤酒......

    张决明暗搓搓地心疼,唇缝要绷成刚硬的刀片,巴不得割了自己舌尖:“你......”

    周启尊:“啊?”

    张决明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别这么喝酒。伤胃。”统共八个字,硌楞楞地剌着喉咙眼,张决明却是说不得。

    一大口老雪灌下去,酒瓶子空了一小半,周启尊这才缓了缓,感觉肚皮下的火气浇灭了些。

    他拎起一串牛肉串,用两颗板牙撸肉,看向张决明:“我想问的不少,说实话,你让我很困扰。我们得从头到尾,一件一件捋清楚。”

    周启尊咽下肉,撇了串串的竹签子:“首先,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人吗?

    周启尊琢磨了下,换了个委婉一些的问法:“不是普通人?唔......道士?天师?专门降妖除魔的?”

    小摊子周围人不少,还坐在街边,嗡嗡闹闹的,他俩这一桌最靠角落,桌面很小,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不大,不会有人注意。

    张决明对上周启尊的视线,却没张嘴回答。

    周启尊知道对面杵的是只锯了嘴儿的葫芦精,便毫不客气地又说:“既然你现在跟我坐在这张桌子上,就证明你愿意解答我的疑问。”

    “上次我差点搭进去一条命,这次又为你撒了谎,你总要给我交代两句?”周启尊唇上沾了油星,亮晶晶的。

    周启尊一串接一串吃肉,也没催,擎等着听张决明瞎三话四。

    “我说了你会信吗?”张决明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周启尊没回话,只是嘴角微妙地挑起来,他看向张决明的眼睛很亮。是一种精明又狡猾的亮。

    周启尊发现张决明脸色很差,像是生病的脸色。还有,他的衣服换了。先前他从窗户蹦到自己跟前时,穿的是一件深蓝色外套,现在换了一件暗红色的。里头的衣服也换了,从脖颈处能看见雪白的衬衣领子。

    “山鬼。”张决明说得很小心,又很犹豫,“但我只是山鬼的后人,和你一样是血肉之躯。”

    周启尊没听懂,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山鬼是什么?”

    张决明突然吞吐起来,却还是老实说:“是......荒山上生出的魑魅。我的母亲是山鬼。承我母亲,我算是职责所在,需管妖魔邪祟的事。”

    交代完了他才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在颤抖——天下人全像他这样吗?和喜欢的人说起自己时要这般如坐针毡。还是说......

    ——对。因为他是个怪物,是个招人厌烦的怪物,所以才格外忐忑。

    苦涩,卑痛,恐慌。可偏偏心底某一处还怀抱虚无的妄念,想周启尊了解真实的自己。哪怕就了解一点儿。

    张决明想——周启尊那样温柔却大意的人,此时定然不会过多纠结自己的身份。那他说了实话,讨个所谓的“了解”,应该也没什么,起码不会让周启尊更怀疑他,甚至讨厌他。

    这不要脸的苟且心思,真是太恶心了。

    果然,周启尊并没有很在意。

    照张决明的意思,他是个“混血”?亲妈是魑魅,亲爹是人?不过这和周启尊没什么关系。

    总之,张决明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尚且算个“人”。知道这个就好,并不需要多么详细。

    周启尊又问了别的:“那上次的九婴是什么鬼东西?普通人都能看见吗?不需要阴阳眼,鬼神眼什么的?”

    张决明:“......”

    “九婴不是鬼,也不算魑魅。它是上古的精怪,凶兽。”张决明解释说,“说简单些,像猫和狗一样,只不过它们十分稀罕,修炼成精,还活了千万年。那些凶兽大多避不出世,很少会出来害人。上次......算是意外。”

    周启尊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原来是这样。”

    “至于人死后的鬼魂......”张决明下意识将手揣进兜里,指腹搓了两下长生铃,“人鬼殊途。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的。除非被作祟,或是那鬼魂想被人看见。”

    张决明:“鬼魂阴气太重,会折损活人的阳气。”

    “嗯......大概能理解一点。”周启尊眯起眼睛,一只手杵着下巴,从牙缝里哼了声。

    他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开始翻找:“那些神乎其神的我也不多问你了,总之我知道了,那些玩意左右都不是好东西。多了我听不懂,懒得听。”

    “啊,找到了......下一个问题。”周启尊的手指飞快扒拉两下手机,将屏幕上的照片放大。

    “我们以前认识吗?”周启尊抬头,突然问。

    张决明听了这话,那瞬间一个激灵,似乎有记重拳砸过来,给他心腔子捶裂了。

    还有比周启尊更残忍的人吗?他这么问,不如再搁张决明心上剜一刀。可这怨不得周启尊,都是张决明自找的,是他活该啊。

    周启尊将手机怼到张决明眼前,屏幕上是白雨星的照片——在小台山的瀑布边,周启尊给白雨星拍的。

    这张照片里,张决明远远地入镜了。照片上张决明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但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出,他在望着拍照的人。

    “咱俩话说到这个地步,你别再跟我装葱扮蒜。”周启尊这回彻底沉下脸,“我确定我之前不认识你。”

    周启尊的声音甚至冷了几度:“说,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周启尊的目光犀利地刺过来,紧逼着张决明,叫张决明避无可避。

    张决明耐不住弯了些脊背,前胸轻轻抵在桌边。

    是取心头血那一刀扎得太深了?为何伤口愈合得这样慢,叫他那心尖子......一阵一阵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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