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0章 繁花狂骨 鹤井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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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人过去23年收到的生日礼物加起来能堆满一整个屋子, 如果再算上那些素昧平生的羽上夫人们送他的礼物,那恐怕能把烟川给填平。

    但是林先生送他礼物,那毕竟与他人不同。

    要礼物还是要后悔, 贤人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开了他。

    王八蛋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意,然后又开始抱怨垃圾贤人真粗暴把他的腿都压疼了, 声音碎碎哑哑的,动人的不得了,贤人差点又要没忍住。

    “我是不想为了一时冲动而辜负你的一番好意。”贤人强行镇定,“你会伤心的。”

    “我才不会。”

    “毕竟你自己都是一个没收到过什么礼物的人啊。”

    贤人从身后揽住了他,他没挣扎, 就听着贤人的声音和他的呼吸炽热地喷在他的后颈。

    贤人说:“我是个在社交世界里长大的人,对我来说, 收礼物和送礼物,不过都是固定的客套罢了,我读书的时候,我会背下每个老师的生日,还有每年的重要节日, 这是父亲从小教我的, 我们这样的世家子弟, 最不可丢的就是礼数。”

    “所以我几乎都不用费心思去挑选礼物, 小时候有父亲直接安排好给我,长大后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该送什么, 相熟的人就投其所好, 不相熟的就送拍卖行里的名牌, 往贵了选, 总不会错,包括我收到的礼物,也都是一样。”贤人说着,忽又笑了,“说实话我这一辈子收到的生日礼物里,除了你送我的戒指和4岁时那颗惊世骇俗的史前巨龙蛋,我还真的想不起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了,人情来往送来送去的,无非也就是那些东西。”

    “喂,我能不能当你送我戒指是跟我求婚啊?林先生?”

    可没人回应他。

    王八蛋已经睡着了。

    贤人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的时候,也是摇头笑了笑,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后颈,就把被子拉上来全部给了他。

    贤人从小就是个火人,下雪天都是光膀子穿羽织的,睡觉自然不需要被子——这条被子还是王八蛋自己带过来的。

    贤人把他连人带被子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王八蛋睡得很熟,好像半个月来的疲惫终于被他放了下来,贤人忽然觉得如果余生的每天都可以这样抱着他在安静的夜里看他安静的睡颜,其实就已经胜过一切了。

    不是他对他的身体有多么的执着,相反,他遇见他之前,一直都是清心寡欲的人,甚至从没想过那方面的事,读书和修行对他来说就是人生的全部,爱情什么的,他视为劫难——那绝对会影响他施法的速度。

    然后他就栽在了这个可恶的王八蛋身上,并且甘之如饴。

    王八蛋熟睡的时候,还真是个睡美人,他的呼吸很浅,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像是眼睛上停着看不见的蝴蝶,天窗里洒下的月光将他的脸颊映照的一片安然,而他微微抿起的双唇,是夜色里最温柔的点缀。

    他依然是个含蓄的人。

    和他被贤人弄到情不自禁时的疯狂并不矛盾,那都是他,他随心所欲地活着,曾是天地间最自由的灵魂。

    却自愿担负起一身重任。

    贤人掀开被子一角,他的身体已经被捂热了不少,他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贤人发现自己才是一条贪恋瑰宝的巨龙,他就想把他最爱的宝贝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微微一转头他就能看见他,稍一伸手他们就能十指相扣。

    好像这样他才不会走。

    但是贤人又明白自己其实是留不住他的,他愿意留下不是因为贤人有多么值得,是他厚厚王八壳下的温柔,他不想让他伤心。

    这个人大多时候都被一身恶劣的蜂刺包裹着,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又是生人勿近,没有什么人能真正地走进他的心里,珰珰都不行。

    他愿意把作为人的礼仪教养当做表率一样给珰珰做个榜样,是他对于小朋友的责任心,实际上他是可以随时抛下所有人的。

    他是个奇术师之前,他首先是个被黑暗吞噬的人,即使他诉说过去时,用的语气都是平平淡淡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贤人听得出来他心里悲哀与抗议,也听得出来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被黑暗的深渊拉扯着下坠的。

    而他又对一切都无所谓,十年重伤都不能减去他半分骄傲,只有这一刻,贤人心想,只有这一刻,他放下了一切戒备、一切防御、一切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在这一刻他几乎就是那柔软的月光本身。

    贤人拥着一整个怀抱的月光。

    他的骄傲与自负,他的脆弱与痛苦,他的毫无防备,他的一腔真心,他全部交给他了。

    贤人一直没睡,就那么抱着他,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天色发白,他才终于忍不住——不是困了,贤人的精力好得很,贤人开始啃他的脖子。

    王八蛋就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还不知觉地往贤人怀里拱了拱,好让他把他抱的更紧,当贤人含住他的耳骨时,他也没醒,只是迷迷糊糊地喊了声贤人,那睡梦中的声音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贤人于是把自己的法杖探了过去。

    王八蛋意料之中的惊醒了。

    “垃圾贤人!你想偷袭我不成!”他一翻身就跳了起来,乱着一头软发大叫——“老子不睡了!”

    为了阻止他收起被子跑回自己房间,贤人不得不跟他打了起来。

    然后在蒙蒙亮的天色里,他们两个再次把床打成了好几截,还因此把衣柜里的秀千代给吵醒了。

    一个雪白的大球噗通一声从衣柜里掉了出来,滚了两下,还伸了个懒腰。

    贤人:……

    “为什么蠢狗还在我的衣柜里啊!!”年轻的阴阳师咆哮起来,然而他的惊吓还没结束,因为下一秒,衣柜里又噗通掉出来一个东西,一个……人。

    羽上贺道睡眼惺忪:“你们年轻人讲不讲武德啊,大清早的吵我老人家睡觉!”

    贤人都要炸了:“为什么你也在我衣柜里啊草!我还特意检查过什么都没有的啊!!”

    林雨行却在一旁冷笑:“千代老师的幻术,贤人那么菜,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蠢狗就算了!老头是怎么回事啊!会长针眼的啊你!”

    “谁让你们一晚上什么都没干,赔我门票钱啊!”老头却反过来骂人了,“我付了千代老师十个鸡腿的门票,她才肯带我现场观摩的!你们倒好,说了一晚上故事会,好不容易说完,就睡觉了!就睡觉了?”

    贤人:……

    贤人发誓王八蛋一开始就知道衣柜里有人,他就是不说。

    贤人今天是整个羡月楼最受伤的人。

    但他今天并没有哭泣的时间,不但要替老头赔千代老师十个鸡腿,他还要陪老头去和鹤井十三的约战现场。

    新历2015年2月1日早晨。

    不但贤人去了,林雨行也去了,约战的地方就在香山山巅,当年沙缇娅和神月蓬莱大战三天三夜之地。

    山里非常的冷,林雨行戴着厚厚的围巾,正好遮住了一脖子的吻痕,不得不说珰珰送的圣诞礼物真是实用,而他此去跟随,倒不是怕出什么意外,他的计策向来完美,他只是去……看热闹。

    贤人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了。

    因为一个小时前还阴险地躲在衣柜里试图指点他们两个现场生孩子的羽上贺道,此刻坐在一个轮椅上,拧着脖子,流着口水,胸前系着一块小朋友专用的口水巾,轮椅上还挂着好几个气球。

    贤人推着轮椅,他自己也要笑死了。

    老头目光呆滞,东倒西歪,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不成调的词汇,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

    鹤井十三已经在香山山顶等着他们了。

    鲜红的妖刀般若就系在他的腰间,他面如寒霜,定如刀魂,一身武士袍,在山顶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但他的头发和胡子却丝毫没有被吹乱,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刀意笼罩在他的躯壳之上,哪怕此时有狙击手从远处一枪对准他,都伤不到他分毫。

    这就是将古代太刀术修行到极致的鹤井流刀意。

    鹤井十三双手兜在袖中,这一战,他期待太久了,奇术头衔战结束以来,他就闭关参悟,当时擂台一战,他与羽上贺道打了整整一天才分出胜负,官方比赛,限制颇多,和野外打斗完全不一样,很多奇术师都会因此计较,说这无法体现真正的实力,他却在这种诸多规矩束缚的场合下,反而有了新的领悟,比赛一结束他就赶紧关门参悟去了,连奖金都没要。

    “规矩才成方圆,世间万物,日升月落,武之大道,那都是规矩。”

    因为被规矩束缚而有了新的领悟,本来他这样的存在早已是百尺竿头难进一步,眼下实力暴涨,当然是要和老对手好好地打一场。

    特别是徐豌豆还告诉他,羽上贺道那个混蛋竟然说他在比赛里作弊才能赢!

    打不过就耍赖,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贺道交手了。

    呵,他在寒风中冷笑着,今天就要让老对手连耍赖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新刀意,加上妖刀般若专克法师,他必让那老混蛋心服口服!

    然后羽上贺道就登场了。

    坐着轮椅,从山路上吱呀吱呀地被推上来了。

    推着他的是贤人,这个年轻阴阳师鹤井十三见过好多次,还交手对练过,对他颇有好感,在他的身上,他能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追求武道极致的真意。

    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长得雌雄莫辨,却一身轻松,好像只是在出门踏青似的,鹤井十三没见过他,只看到贤人与他说话时,目光中有他看不懂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绝对超越了友谊。

    就好像是……两个恋人?

    鹤井十三定睛一看,发现半年不见,贤人的本事似乎长进了不少。

    半年前说他去长者组挑战他,鹤井十三只当是媒体吹捧。

    半年后,他发现这个年轻人还真有和自己对战十回合而不败之力了。

    竟然谈恋爱可以有助修行吗?不是说好的情爱纷扰会影响施法速度吗?鹤井十三在这一刻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和男人就可以了吗?

    他还在沉思的时候,轮椅上的老头挥舞着奶瓶唱起了儿歌。

    鹤井十三:……

    “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鹤井十三问他。

    老头却理也不理他,还在咿咿呀呀的大唱,什么两只老虎跑得快,什么小白兔小白兔真可爱。

    鹤井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干嘛呢!站起来打架!”

    他怒喝道。

    老头歪着脑袋,翻了个白眼:“麻麻,这里好大的风风啊,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麻麻?

    啥玩意?

    然后鹤井十三就看到贤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祖父,今天是您的约战日。”

    “麻麻骗人!”老头哇哇大叫,“我要回去!奥特超人要开播了!麻麻我要看奥特超人!”

    还把手里抓着的奶瓶丢向了鹤井十三。

    然后奶瓶就在空中被劈成了两半——鹤井以为是什么暗器,妖刀般若出鞘了,却没人看得清他是如何在微秒之间拔刀又入鞘的,这就是太刀大师胜过奇术师的速度,人们肉眼能看到的,就只有奶瓶被斩的结果。

    “他怎么了?”鹤井十三冷冷地问贤人。

    “我老头他……”贤人叹了口气,“他为了观摩我生孩子,不但长了针眼,还不小心中风了,你也知道我们阴阳师并不会治疗中风,祖父年纪也大了,这不,正要送他去医院呢,又想起绝对不能耽搁你们的约战,就把他……推来了。”

    “阴阳师不是可以活几百岁吗?”鹤井十三皱眉,“怎么会中风?不会是委员会的人给你们下毒了?”

    “麻麻!”老头已经像个孩子一样哭闹起来,“他不是小朋友!我不要和他玩!我要麻麻陪我玩!我要回家家!”

    鹤井:……

    这不是中风!这是老年痴呆!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鹤井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给他抓了把脉,又不像是被暗害中毒的迹象。

    “你是大胡子羊羊!”近在咫尺的距离,老头忽然不哭了,像看见新奇玩具一样,他破涕为笑,还伸手一把抓住鹤井的胡子,把鹤井疼得嗷的一声,老头却死活不肯松手,“大胡子羊羊陪我玩嘛!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说着还想从轮椅上跳起来,却一个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贤人必须拿出十二分的镇定才能让自己不笑出来。

    还要假装心疼地去把老头扶起来。

    “跳舞就不必了。”鹤井好不容易挣脱了老头的魔爪,“你还能打吗?不能的话,就……”

    “能啊能啊!”老头不肯被扶,他已经蹲在地上玩起了泥巴,“大胡子羊羊陪我打哥斯拉!我捏一个给你哦!”

    说着抄起一团泥巴丢向了鹤井,鹤井没开刀意,他最爱的这件专门穿来约战的武士袍,就被印上了一团泥印。

    鹤井怒不可遏却又不得爆发的声音从老头的头顶响起:“赶紧回去治好,一个月后再来受死!”

    说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竟是踩着山间浮云,仅凭刀意本身就踏空而行,很快就消失在薄雾晨曦中了。

    正如林雨行所料,鹤井十三确实是个相当耿直的人,他不会选择不战而胜这种结果。

    也不会像贤人这样找尽一切机会仗势欺人。

    只要让他认为今天不能对老头出手,那么至少还能再拖一个月。

    只要拖到坟头对决那天,那就有解了,林雨行认为那是最好的一天。

    虽然有点对不起柳先生……嗯,柳先生不会怪他的。

    而此次平安化险之后的最大的喜事,就是……

    贤人的生日要来了。

    从老头「约战」回来的第二天开始,贤人的生日礼物就从世界各地被寄过来了。

    贤人为此被迫在紫央山和羡月楼之间开了一个传送门。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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