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锐开着车，郑砚之坐在旁边不敢出气，第一次见汤锐这么强势，郑砚之有点紧张。

    “郑砚之。”汤锐开口了，余光瞥到一旁的人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汤锐原本有些不悦，一时也气消了，近日他总是被郑砚之疏远着，现在就是搭个车都不愿意，汤锐真有点郁闷到了，“你别再刻意躲着我，凡事也都拒绝我了，大家都在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真的好吗？”

    郑砚之低下头，小声道：“我没有啊……”

    汤锐转头看了郑砚之一眼，换了个话题：“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来探访一位芭蕾舞老教师，为写剧本积累素材。”

    汤锐想难怪这几天没在公司见到郑砚之，原来跑这里来忙了：“这里这么偏，你怎么来的？坐公交？”

    “嗯。”

    “你这样每天路程都要花很久吧，你也工作一段时间了，没想过弄辆车吗？”

    郑砚之只好把昨天跟夏添说过一遍的童年惨痛经历再跟汤锐说一遍，汤锐听得笑了，稍稍想了想，问道：“接下来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路遇红灯，汤锐停下车，转头看着郑砚之笑道：“我带你去练车，怎么样？”

    郑砚之张口就想拒绝，又怕汤锐生气，不过他也确实不想用他人的车来练习，以免重蹈覆辙。

    “我车技真的很差，万一把你的车弄坏了就不好了。”

    汤锐笑笑，并不在意：“坏了算我的。”

    冬天的白昼时间一天比一天少，虽然还是下午，可看着跟临近傍晚似的，别墅区就在港口附近，汤锐开车到了海边，沿着绵延的海岸线一直走，来到一处空荡无人，地面又平坦的地方，方圆三四百米内岩石环绕，形成一个圆形的场地。汤锐下了车，和郑砚之换了座位，帮他调整了座椅确认能够看清后视镜并且坐姿舒适，郑砚之双手握紧了方向盘，长长呼出一口气。

    汤锐的手覆在郑砚之手上轻轻拍了拍：“手放松，别那么紧张，这里周围都没什么障碍物，放心吧，没事的。”

    汤锐的话很有安抚效果，郑砚之定了定神，汤锐忽然又靠近过来，郑砚之猝不及防，鼻尖都差点碰上。

    “这个，”汤锐拉了安全带过来，给郑砚之扣好，“任何时候都不能忘，安全第一。”

    郑砚之愣愣地点头，脸上微微发热，很明显是从刚刚和汤锐贴近的地方蔓延开的。

    “这车是自动档，最右是油门，旁边是刹车，都是右脚控制，现在你踩刹车，”一键启动，车便打火开始运作，汤锐挂了d档，继续说，“脚松开刹车，让车慢慢地往前开。”

    汤锐的声音缓缓而有力，让郑砚之心里有了底，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地汤锐指示去做，一路开得平平稳稳，绕了几圈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油门踩重一点，加速，开到那块大石头前面……好，油门放松，脚换到左边去轻轻地踩刹车，好了，停下，刹车踩住了别松。”郑砚之把车停稳了，汤锐冲他笑笑，夸奖道，“开得不错啊，怎么样，还怕吗？”

    “不怕！”郑砚之眼里满满的都是新手练车的兴奋。

    “那你自己自由练习一会儿吧，把车摸摸熟，培养感觉。”说完，汤锐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郑砚之便按照先前汤锐教他的那样，沿着空地开始绕圈，或从一块岩石开到对面的岩石前停下。汤锐坐在车里，仿佛置身咖啡杯，周围的景色，海，天，岩，路，慢悠悠地在眼前反复涌现。

    还是一般的室友关系时，汤锐也教过傅子翎开车，两人在一起很久之后，汤锐才发现傅子翎原来在国内就早有驾照，再看看傅子翎的车技，实际娴熟不输给自己，只是汤锐宁愿傅子翎不会开车，这样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郑砚之开着开着，无意瞥见海边的风景，转头看看汤锐完全没有注意到，想了想还是出声叫了他：“汤锐，你看那边。”

    汤锐回过神来，循着郑砚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海面黄昏，日落徐徐，一排排云都染上了红晕，被海风轻轻拖着云朵往远处走。

    郑砚之停下车后取了相机跑到海边拍照，汤锐也下了车，靠在车门旁点了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着，一边看郑砚之的身影越来越小，融进眼前的画面中，站在沙滩上停驻下来的郑砚之，瘦削而挺拔，像生长在沙地里的一株劲草，在夕阳下迎风而立。

    一支烟的时间，郑砚之跑回来了，汤锐看看他拍的照片，都是一些生动的云彩，还有海面的细沙，或是海岸一隅，没有一张是全景。

    “这相机开全幅不行吧？”汤锐说，“如果带个广角镜头就好了，就能把整个画面都拍下来了。”

    郑砚之收好相机：“那些云已经很好看了，我对摄影也不是很在行，买这相机就是想拍一些静物和细节，一开始就没想拍那些大场面。”不过虽然拍不下来，至少现在人还可以享受到，郑砚之坐在车头一瞬不瞬地望着海边，喃喃道：“落日余晖，真漂亮。”

    郑砚之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想汤锐怎么没反应，转过头去就看到汤锐也坐在车身上，正静静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郑砚之顿觉不自在，找了个话题打破这一瞬的凝视。

    “你今天怎么会来这儿的？”

    “谈生意。”汤锐言简意赅，“你呢？和舞蹈老师谈得怎么样，有创作灵感吗？”

    郑砚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跟她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这几天就在她教室门口守着而已。她不太相信演艺圈的人，成名时她也写过自传，当时出版界出尔反尔，之后也有过人想要以她为原型拍电影，但是都因为各种原因不了了之了。”

    汤锐提议：“我可以帮你疏通一下。”

    “不用了，”郑砚之很诚恳地看着汤锐，“这次真不是有意要拒绝你，而是这样反而不好，你要是帮我疏通了，可能这样是会快一点吧，但是那位老师心里一定很心不甘情不愿。我都蹲了好多天了，其中也就是要证明给她看，我不像她先前遇到的那些人那样轻易放弃，她也才会信任我，才会告诉我很多她的真实经历和想法。”

    “那你就继续跟她耗着？”汤锐嘴上这么问，眼里却含着笑意。

    “那就耗着呗，反正我也没闲着，就平时看看小孩跳舞，了解一下芭蕾舞演员小时候的生活大概是怎么样的，我也拍了很多照片，为写场景做准备，回家路上就整理整理素材，听着音乐构思情节，也挺好的。”

    汤锐听着慢慢笑开了：“嗯，是挺好，包括你刚才说‘这次’，那就是说还有之前几次了，你都在故意拒绝我。”

    郑砚之被抓到漏嘴，立刻开始打哈哈：“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郑砚之往副驾驶走，汤锐却没动。

    “郑砚之，”汤锐回头看着他笑，“这里晚上的夜空也很美，要不要一起看？”

    郑砚之停下脚步，他扶着车门，愣愣地看着汤锐的笑容，还有汤锐身后的那片夕阳和海，觉得这次真的很难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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